2006 年都靈冬奧會上,遼寧運動員韓曉鵬在男子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項目上奪冠。這枚沉甸甸的金牌,凝聚著幾代中國冰雪人的心血,其中一個不能不提的名字就是徐囡囡。1998 年長野冬奧會上,徐囡囡在女子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項目上摘得銀牌,實現(xiàn)了中國體育代表團冬奧會雪上項目獎牌“零的突破”。
完全不同于人們傳統(tǒng)印象中的東北女孩,徐囡囡身材小巧,言語不多,與人交談時偶爾會露出靦腆的微笑。只有在說起冰雪運動的時候,徐囡囡的話才開始多了起來。
徐囡囡走上滑雪道路,其實是比較曲折的:從懷揣著舞蹈夢,到轉(zhuǎn)投藝術(shù)體操,再到練習技巧。練習了一段時間的技巧之后,漸漸長高的身體已令她無法再出成績,于是徐囡囡便想另尋出路。恰逢技巧隊里有一個女孩去練習自由滑雪,徐囡囡就偷偷地問她:“練習自由滑雪需要壓腿嗎?”女孩答道:“不需要,練習滑雪可有意思了,夏天可以游泳,冬天可以溜旱冰?!本鸵驗檫@句話,徐囡囡開始踏上追尋自己“冰雪夢”的道路。
徐囡囡用這一跳拿下長野冬奧會亞軍
1993 年春天,徐囡囡來到沈陽體育學院開始練習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當時,這個項目在國內(nèi)剛剛起步,13 歲的徐囡囡是第一批專業(yè)運動員。但當時的訓練談不上有多“專業(yè)”,用徐囡囡的話來說:“天天蹦床訓練,陸上翻騰訓練,柔韌性訓練,還有身體素質(zhì)訓練,我都覺得和原來在本溪技巧隊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到了夏天,腳手架跳臺搭好,空中技巧隊開始練習跳水。留給徐囡囡最深刻的記憶,不是初次登上高臺那種“恐怖”的感覺,而是之后的幾個月,每天都要爬上爬下“干活兒”?!坝柧氶_始之前,其他大隊員準備熱身了,我拿一塊肥皂,就是那種特古老顏色發(fā)黃的肥皂,從臺子起滑點開始,往下滑材料上打肥皂,一直打到臺頭,教練說是要增加下滑材料的滑度?!?/p>
下滑材料,之前在國內(nèi)沒有生產(chǎn)商,是隊伍在日本訓練時,把人家扔掉的菱形拼板式下滑材料帶回來后,在沈陽找了一家化工廠,做了模具仿照而成。專利名稱叫“助滑臺襯面拼塊”,結(jié)構(gòu)就像是一根根“毛刺兒”。
就是這些“毛刺兒”,讓徐囡囡大吃苦頭,“肥皂渣崩得我滿身滿臉滿嘴都是,天天如此”。然后有時都顧不上洗一把,隊友就開始跳臺了,徐囡囡趕緊準備攝像,時不時還要往游泳池中間拋根繩子,把落水的隊友拽到池邊。徐囡囡說,別看還不會滑雪,可前期每天干的這些活兒,讓她比誰都忙。等訓練走上正軌,徐囡囡進步神速。1995 年第八屆全國冬運會,初登大賽舞臺的徐囡囡獲得第六名。1996 年第三屆亞冬會,腿傷未愈的徐囡囡拿到一枚銀牌。動作質(zhì)量高、落地穩(wěn),這些學習舞蹈和技巧基礎(chǔ)帶來的優(yōu)勢,讓徐囡囡很快就在國際大賽上嶄露頭角。下一步,徐囡囡需要在冬奧會的舞臺上證明自己。
項目草創(chuàng)階段,一切都在摸索中進行,訓練從難、從嚴之外,中國的運動隊,永遠都會再增加一個詞:“從苦”。被公認為“能吃苦”的徐囡囡現(xiàn)在回想往事,都忍不住說:“反正這項目挺苦的?!钡诋敃r,如果問“苦嗎”,她肯定會倔強地搖頭說:“不!”
徐囡囡的教練陳洪斌回憶當年,在沒有健身房的時候,他帶著徐囡囡,大冬天的晚上,把一塊“馬路牙子”石頭扛在肩上練深蹲。帶著雪的大石頭壓在脖子上,原地跳,一跳一個小時?!澳懿豢鄦?,可想干成一件事情,背后不吃辛苦哪行?”陳洪斌如此感慨道,“她身體沒勁,起跳之后總拱肚子。隊伍在日本集訓的時候,從上午9 點練到下午3 點,就為解決起跳技術(shù)問題。她哭也不行,我逼著練。最后我問徐囡囡,值嗎?她說,值?!?/p>
在長白山訓練時,因為一次滑行中的意外,徐囡囡直接一頭撞到臺上,頭盔都撞裂了。陳洪斌背著昏迷的徐囡囡下山,一路上心里不知道有多害怕。幸好,徐囡囡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后,終于睜開了雙眼。“這件事情也不知道囡囡忘沒忘,看她醒了過來,我心疼地問她還練不練了,囡囡的回答不假思索:練!一個字,讓心情極度疲憊的我重新迸發(fā)出了斗志?!睍r隔多年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已經(jīng)年過古稀的陳洪斌仍然不免濕潤了眼眶。
這次受傷在徐囡囡的記憶中沒有那么深刻,一方面是因為當時年紀還??;另一方面,是因為在徐囡囡的潛意識里,這樣的傷病簡直不值一提?!白杂墒交┛罩屑记墒且粋€危險性極高的項目,從始至終都要依靠你一個人,沒有人可以保護你。”徐囡囡坦言,這個項目與其說是“練”出來的,不如說是“摔”出來的。而真正讓她刻骨銘心的傷病,發(fā)生在1998 年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加拿大惠斯勒站,徐囡囡在比賽中落地時重重趴在雪面上,雙臂肘關(guān)節(jié)同時脫臼。此時,距離長野冬奧會開幕已經(jīng)不足一個月,醫(yī)生判斷,徐囡囡肯定無法出現(xiàn)在冬奧會賽場了。
然而,一個月后,徐囡囡不僅站在了冬奧會賽場上,而且在奪冠大熱門、隊友郭丹丹賽前訓練腳踝受傷的不利形勢下,以預賽第一名昂首殺入決賽?!翱嗑毩怂哪辏蚁嘈湃魏我粋€人到了這個時候都不會放棄,我必須為了夢想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本褪潜е@樣的想法,徐囡囡忍著劇痛,在決賽第二跳跳出99.40 分的高分,拿到了銀牌。銀牌掛在胸前,那個時候的徐囡囡好像置身于一個不真實的世界:“這就是奧運會第二的感覺嗎?好像把我原先受的苦、挨的累都忘記了,太值得了吧?!?/p>
徐囡囡的運動生涯一直堅持到都靈冬奧會,之后短暫擔任一段時間教練,轉(zhuǎn)回教師崗位后在沈陽體育學院任教。十幾年來,徐囡囡一直致力于冰雪運動的推廣。一方面,她積極投身公益活動,多次擔任“冰雪進校園”活動宣傳推廣大使。另一方面,她還在某運動APP 上開設(shè)了“徐囡囡滑雪系列課程”,為用戶提供雙板滑雪入門技巧教學,幫助用戶在滑雪過程中穩(wěn)步提升技能、避免運動損傷。據(jù)統(tǒng)計,“徐囡囡滑雪系列課程”平均每節(jié)課已經(jīng)達到了數(shù)十萬人次的跟練。
與冰雪結(jié)緣近30 年,徐囡囡對于冰雪運動有著難以割舍的情結(jié)。雖離開了賽場,但她對中國冰雪運動的發(fā)展充滿期待。徐囡囡不止一次地表示,她喜歡滑雪,也希望更多的人可以了解并喜歡這項運動。無論是投身“冰雪進校園”還是網(wǎng)上授課,她都希望將自己這么多年積累的豐富經(jīng)驗,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喜歡滑雪的人們,讓他們少走彎路?!拔蚁M茏尭嗟娜肆私庾约旱膲粝?,從而讓更多的人關(guān)注冰雪運動?!毙爨镟镎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