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寂靜的星期三的早晨,在荷蘭的一個小村莊中,一輛汽車自北往南行駛在集鎮(zhèn)路段。駕駛員想要左拐進入一條小巷。他踩住了剎車,左右觀望是否有過往車輛。在確認沒有任何車輛之后,他踩了踩油門,開始左拐。就在此時,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一輛輕便摩托車撞上了汽車。幸運的是,摩托車駕駛員只是受了點輕傷,但是最終他還是把汽車駕駛員告上了法庭。法官判定汽車駕駛員危險駕駛,罪名成立。法官認為,如果汽車駕駛員行車時多注意安全,他一定會看到這輛摩托車,這樣就不會釀成事故了。汽車駕駛員對此并不認同,他說自己已注意行車安全,只是沒有看到這輛摩托車朝自己駛來而已。在他看來,他在左轉前停車查看往來車輛,就證明了他是謹慎駕駛的。這一點也得到了摩托車駕駛員的證實,汽車在左拐前確實曾經停下過。
為什么汽車駕駛員沒有注意到向他駛來的輕便摩托車呢?他是否應該負全責呢?事故發(fā)生在白天,他并沒有什么急事,此前也未曾卷入過任何事故。我們先來仔細分析一下當天的情況吧。輕便摩托車的車速為每小時45千米,完全符合荷蘭交通法規(guī)。荷蘭法律規(guī)定,在集鎮(zhèn)路段行駛時,輕便摩托車應走機動車道,不走自行車道。
對當時的情形做進一步研究之后,我們發(fā)現,該路段與常見的集鎮(zhèn)路段并不相同。自行車道與機動車道之間有一條窄窄的綠化帶,四周無民房,和鄉(xiāng)間道路類似。行車途經該路段時,你不會覺得自己是行駛在集鎮(zhèn)路段,也根本想不到限速會是每小時50千米,更想不到機動車道上會有輕便摩托車,因為輕便摩托車通常只能在自行車道上行駛。所以,汽車駕駛員很可能的確曾停車觀察是否有往來車輛,只不過他沒想到這個路段的往來“車輛”還包括輕便摩托車。他的目標物是較大型的車輛,如汽車或公交車。他之所以忽視了輕便摩托車可能純粹是因為輕便摩托車并不符合他的搜尋標準。
能否注意到物體關鍵要看是否有所期待。產生錯誤期待的道路使用者可能偵測不到往來的其他車輛。實驗表明,盡管警車非常明顯,但是如果警車停在人們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硬路肩上),道路使用者甚至也會忽略警車。同樣的道理,盡管騎行者如此明顯,但是因為機動車道旁就有一條專用的自行車道,所以此時哪怕騎行者在機動車道上而不是在自行車道上騎行,汽車駕駛員往往也會視而不見。當然,本書討論的重點并非司法體制,而且上文的汽車駕駛員是否應該被無罪釋放完全屬于嚴格的法律范疇,但是,有一個事實我們務必要清楚,每個人都可能犯同樣的錯誤,而且也可能因為錯誤期待而犯罪??雌饋砼c集鎮(zhèn)路段有所不同的機動車道可能會讓人產生不同的期待。你甚至可以批評地方當局:你們是怎么修路的?修出來的道路居然會讓人產生錯誤的期待?有時我自己心里也在想,在某些路段,我到底應該開多快呢?如果該路段沒有相關交通標志,那我只能根據行車路段的特點來猜測相應的限速。我只能根據道路的特征來決定允許的行車速度。
考慮到我們從周圍環(huán)境中可以捕捉到的信息極為有限,所以增加道路沿線的交通標志并沒有多大的意義。我們經常還會忽略重要的標志,因為行車時我們通常會把主要的注意力放在道路上。所以,如果有關方面能夠考慮到駕駛員的期待,那就太好不過了。如果我們認為自己看到的是鄉(xiāng)間道路,那么相對于我們認定的集鎮(zhèn)路段而言,我們的車速一般就會快一些。我們此前對各種道路都有所體驗,而且我們憑借對道路的了解得出了相關結論。如果我們看到一條道路有多個車道,哪怕該路段位于市區(qū),我們也會知道那是公路。甚至不同的交通標志也會導致錯誤的期待,比如,我們通常想不到在紐約市區(qū)會見到“距離波士頓有多少英里”這樣的標志。這種標志只會讓駕駛員加快行車速度。
我們的視覺世界充滿著規(guī)律性,而且我們在環(huán)顧周圍的世界時一般也會用到這一信息。刀具一般放在刀柜里,所以要用刀時我們一般會到刀柜里找,而不會去冰箱里找。這就是為什么在靠右行駛的國家,道路左側的交通標志往往比道路右側的標志效果差一些。背景有助于我們理解復雜的視覺世界,所以,我們在行車的過程中會有所期待,也會據此來調節(jié)我們的注意力。刀具應該放在刀柜里,交通標志應該位于道路右側。這就是為什么在駕駛員覺得本應放置交通標志的地方樹起一面廣告牌其實并非明智之舉。在第五章我們已經討論過,我們把目光移動到道路邊上的物體需要花費多少時間,而且閱讀路邊的廣告牌和太頻繁查看車速里程表一樣,也是很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