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志杰
在齊魯大地,曾經有兩所著名大學并立,創(chuàng)辦于1864年的齊魯大學和1901年設立的山東大學。1917年始兩校同處省城濟南,后自1930年山東大學青島重啟,形成一東一西,分城辦學,各彰特色,輝耀齊魯之局面。齊魯大學有“南齊北燕”盛譽,燕指北京辦學的燕京大學,齊乃齊魯大學是也,可見齊大之氣派。山東大學也是一時集天南海北之精英,設文、理、醫(yī)、農、工五大學院,為當時學科最齊全的高等學府之一。而出任兩所大學校長之人,更是了得。狀元王壽彭,以及楊振聲、趙太侔、華崗在二十世紀二十到五十年代初任職山大校長,同期的齊大則有孔祥熙、朱經農、劉世傳、吳克明等出任校長之職。他們治校有方,促學校各方面蓬勃發(fā)展,是為山東乃至中國作出很大貢獻的教育家
如此名重聲顯的大學校長,非社會、教育界名流難以勝任。有一位特殊之才,卻一連擔任齊大和山大兩所大學的代理校長,他的名字叫林濟青。1932年8月至1934年8月任齊魯大學代理校長,1936年7月到1938年6月任山東大學代理校長。這兩段時間正是齊大和山大困難重重,辦學治校遇到前所未有艱險阻力的困難時期。林濟青以其不凡卓識與魄力,為兩校謀生計,其行其為,雖有爭議,功績不可磨滅。
林濟青,祖籍山東萊陽,隨母姓,1886年生于濟南。其家族無論與齊大還是山大都淵源深厚,其外祖父林青山曾為齊大前身登州文會館服務,后帶全家到濟南工作。其兄衣振青1884年生于萊陽,在濟南讀完小學之后先入登州文會館后進青州神學院學習,1915年赴美留學,入哈佛大學和普林斯頓大學學習宗教學,回國后任齊大教授、董事會董事、校務委員會和校友會主席。1906年,林濟青畢業(yè)于齊大文理學院前身濰縣廣文學堂,進入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后獲文學學士,回國就職陜西高等學堂做英文教習,兩年后再度赴美研讀,獲得礦業(yè)工程學碩士,回齊大講授礦業(yè)工程地質學和經濟學兩門主課。1924年,私立青島大學創(chuàng)設,林濟青受邀擔任校務主任,兩年后再回齊大,與兄衣振青共同為齊大的發(fā)展出謀劃策,并于1930年春出任文、理分設之后的文、理兩個學院的院長,依舊統(tǒng)稱文理學院。
林濟青上任文理學院院長之時,齊大正處在國民政府教育部“立案”(注冊)關鍵期,各種矛盾交織,教職員工以及學生都在鬧學潮,致使文理學院和齊魯醫(yī)院在1930年春季短暫關閉。校長李天祿也被迫辭職,學校處在一個權力真空期。但是,學潮和文理學院的短暫關閉并未影響林濟青對所轄學院學科作出貢獻,尤其是教職員工的配備,著名教授、學科帶頭人的引進成就顯著。此時文理學院共設社會經濟學系、國文系、化學系、外文系、天算系、教育學系、歷史社會學系、哲學系、物理系、生物學系以及國學研究所等,林濟青為各系院所大力招攬人才,使之在短期內得到長足發(fā)展。尤其是1929年秋成立的國學研究所,因為圖書資料、研究人員緊缺,未能正常進入研究、教學的平穩(wěn)期。林濟青聘用留美博士、北京大學教授余浩擔任社會經濟學系主任兼國學研究所社會經濟研究員,英國倫敦大學東方學院華文教師舒舍予(老舍)任國學研究所文學主任兼文學院文學教授,留日法政大學的李云林擔任國學研究所史地學主任,日本早稻田大學畢業(yè)生胡立初任國學研究所哲學研究員,山東大學國學教員許炳離為國學研究所文學主任等。加之本校原有的著名教授周干庭、郝立權、欒調甫,齊大文學院及國學研究所勢力強勁,尤其是舒舍予的到校對于活躍學校新的文學思想和創(chuàng)作繁榮,起到了催化劑的作用。對于舒舍予的到來,林濟青給予極大的熱情,不僅親自聘請,還親自帶著洋車(馬車)到濟南火車站迎接,使初來乍到的舒舍予喜出望外,甚為興奮。他在著名的《一些印象》系列散文頭篇中專門記述了林濟青接他的一些情景:
“到濟南來,這是頭一遭。擠出車站,汗流如漿,把一點小傷風也治好了,或者說擠跑了;沒秩序的社會能治傷風,可見事兒沒絕對的好壞;那么,‘相對論’大概就是這么琢磨出來的吧……幸而××來了,帶來一輛馬車。這輛車和車站上的那些差不多。馬是白色的,雖然事實上并不見得真白,可是用‘白馬之白’的抽象觀念想起來,到底不是黑的,黃的,更不能說一定準是灰色的?!欣睿痢梁臀?,全上了車。……一路之上,總算順當。左輪的皮帶掉了兩次,隨掉隨安上,少費些時間,無關重要。馬打了三個前失,把我的鼻子碰在車窗上一次,好在沒受傷。跟××頂了兩回牛兒,因為我們倆是對面坐著的,可是頂牛兒更顯著親熱;設若沒有這個機會,兩個三四十的老小伙子,又焉肯腦門頂腦門的玩耍呢。因此,到了大學的時候,我模仿著西洋少女,在瘦馬臉上吻了一下,表示感謝他叫我們得以頂牛的善意?!?/p>
此文可見林濟青與老舍(舒舍予)之感情非同一般,亦見林濟青為了齊大的校務發(fā)展不遺余力。舒舍予在齊大教書四年,不僅主編了《齊大月刊》,主講現代文學與外國文學課,還有大量的文學創(chuàng)作,其中,以舍予名字發(fā)表的《一些印象》在《齊大月刊》連載,聞名遐邇的《濟南的秋天》《濟南的冬天》就是這個系列散文中的兩個篇章,成為濟南最為成功的推介文,不但被寫進中學課本,至今還有很多年輕人讀著舒舍予的文字尋找濟南的迷人之景。
1931年3月,在經過了近一年半校長空缺之后,南京國民政府實業(yè)部部長孔祥熙在出任校董事會主席之職后,同意兼任齊大非常駐校長,雖有校長的名義,卻不到學校親政。三個月后,孔祥熙推薦國民政府教育部常務次長朱經農接替校長職務。但是,只過了一年,朱經農被教育部派往湖南省擔任教育廳長,同時繼續(xù)擔任齊大校長。林濟青被委任為代理校長,主持學校事務。翌年,朱經農因無法返回,辭去齊大校長,林濟青繼續(xù)代理校長。直到1934年6月,由于校董事會國外董事的反對,林濟青一直無法去“代”轉正,工作受制,遂提出辭去代理校長。鑒于林濟青代理校長時的出色成就,8月15日,校董事會開會表決正式選舉林濟青為齊大校長。此時學校正處于暑假期,開學后林濟青發(fā)現來自歐美的學校實權派校教務長等人對其任職很是抵觸,各方面工作受到極大限制,于當年10月正式向校董事會辭職,只保留文理學院院長。齊大再次進入一年的校長空白期,直至1935年劉世傳被聘為校長。這年林濟青又辭去文理學院院長,專任山東省政府委員,基本脫離齊魯大學。
從1932年6月到1934年8月,林濟青代理齊大校長兩年又兩個月的時間,此時齊大正處于各種矛盾交織時期,尤其是校董事會華人校董與西方校董之間的權力之爭非常激烈焦灼。林濟青貴為一校之長(代),其上卻還有校理事會和董事會,真正拿到手的支配權寥寥無幾。遇事既要層層申報,又要一一闖關,但他還是力排非議,盡自己最大努力延聘人才,申請各種基金,力促學校向前發(fā)展。齊大校友回憶,林濟青頗有行政能力,他對學校有一出人意料的貢獻,曾經說服哈佛燕京學社撥巨款為齊大購買書籍二千八百一十部,合計三萬二千四百冊,使文學院的國學研究所得到空前充實,為國學研究所日后隆盛打下很好基礎。在他的主持下新成立了國文、哲學、史地、社會學四個社會科學學科。林濟青的這些舉措同時引起一些利益之爭,他在整頓文理學院增加中文圖書提升辦學水平方面做了極大努力,卻引起醫(yī)學院同事的不滿。劉世傳之子劉貞模說:“齊大醫(yī)院就有二百余名美國教授、董事,一切權力都在洋人之手,以往中國人當校長都不長久,都被洋人趕走……洋人勢力強,校長等于傀儡?!?/p>
1936年,地處青島的山東大學學潮涌起,校長趙太侔在各種壓力之下被迫辭職,作為山東省政府委員的林濟青臨危受命,受教育部和山東省政府委派代理山東大學校長,處置校務,恢復校園秩序。8月,林濟青乘車赴青,開始自己的省內第二所高等學府的代理校長生涯。
比起齊魯大學的矛盾重重,糾葛不斷,抗戰(zhàn)爆發(fā)前夜的山東大學也是各種關系交錯復雜,教職員工心思渙散,掙扎在情緒撕裂、校內校外對立一觸即發(fā)的崩潰邊緣。校長趙太侔被迫辭職,經過楊振聲、趙太侔苦心經營四年的山東大學精英團隊潰散,大量可用之才、可塑之人紛紛辭職或干脆不辭而別。還有一個特殊情況,山東大學雖頭頂“國立”二字,其辦學經費多數出自山東省政府,在很多校務管理中,省政府起了主導性作用,這也引起校、省兩方在很多問題上的爭執(zhí)與意見的不統(tǒng)一,一度出現山大教授上書國民政府要求由教育部主導管理學校的事件,雙方矛盾十分激烈。加之林濟青入職山大時仍擔任山東省政府委員,被山大教授認為是省政府接管了學校。林濟青畢業(yè)于齊魯大學,還擔任過齊大兩年的代理校長,省內兩所高校不免有一爭高下之較勁,致使林濟青尚未到校就在山大校園形成一股抵制林的暗流。在這樣的情勢之下,林濟青作為代理校長管理山大有多難可想而知。
在齊大擔任文理學院院長和代理校長的實踐可鑒,林濟青是一個想干事、有能力干好事的有魄力的大學管理者,身處齊大那么復雜人際關系的矛盾旋渦中,治校風格顯現,治校成就有目共睹。打從進入山大校園的那天起,林濟青首先是穩(wěn)定師生情緒,盡量滿足大家提出的包括個人的一些要求,比如增加辦學經費等;其二便是廣延人才,補齊在學潮前后離開學校的教師崗位,尤其是教學研究成就卓著者,林濟青更是不遺余力,三顧茅廬,甚或數次登門拜訪。以老舍為例,現在有文說林濟青來山大之后,老舍、洪深等名流教授辭職離校,完全屬于臆造噱頭,歪曲事實。老舍與林濟青在齊大共事四年,前已有文,老舍到達濟南時是林濟青帶著馬車去火車站迎接,老舍也專門為此寫文記述。老舍離開齊大的時間是1934年暑假,離開齊大他并不是為了去山大教書,而是想到南京、上海一帶從事專門創(chuàng)作。為此老舍專門去了一趟,考察后感覺目下的形勢不適合專門創(chuàng)作,于是又回到齊大。恰在此時,趙太侔向老舍發(fā)出邀請到山大執(zhí)教,老舍自己認為離校一事在齊大鬧得沸沸揚揚,于是借著趙太侔的請函去了山大。老舍在山大只執(zhí)教一年多,1936年暑假前便辭職專事寫作。林濟青是1936年8月才到山大,何來辭職之說。倒是林濟青到了山大不久便親自登門邀老舍出山,再度同事執(zhí)教山大,只是老舍正處于創(chuàng)作《駱駝祥子》的關鍵期,未能接受邀請。全面抗戰(zhàn)開始后,林濟青帶著全校南下尋找辦學之地,老舍則再次回到濟南復入齊大,一方面開展抗日救國活動,一方面教書,直至齊大被迫南遷,才離去。
林濟青在山大的實際治校時間不過一年,但也做了一些有益于學校發(fā)展的事,尤其利用自己廣博的人脈,邀請社會各界名流擔任學校各種專職、兼職,或臨時聘任為某種職務。如1937年5月曾邀請傅斯年擔任山東大學畢業(yè)考試委員會委員,雖傅斯年因公務繁忙未能到任,但還是說明林濟青的治校工作尚屬勤勉和到位。有傅斯年致林濟青信函為證:
濟青先生大鑒:
接奉惠書,承聘為貴校二十五年度畢業(yè)考試委員會委員,感幸何似!惟弟于日內將有四川之行,需時月余,方能回京,無法分身參與貴校此項考試盛舉。有違雅意,無任歉仄,尚希鑒原,是幸!專此奉復,敬頌教安!
弟傅敬啟? 五月十日
1937年7月盧溝橋事變爆發(fā),日軍快速南下,國民政府教育部在對日戰(zhàn)爭的時間問題上出現誤判,認為戰(zhàn)事會很快過去,要求各大學包括中學原地待命。當戰(zhàn)事到了無法控制的時候,倉促下令要求各校向西南、西北方向撤離。同省的齊魯大學仍于9月1日結束暑假開門迎新,學生卻只有297名到校,不及上年的一半。山東大學開學報到的學生則不足百人,亦不及半數。10月日軍攻入山東境內,德縣(今德州市)失守,齊大停課,隨后接到了教育部令其西遷的命令,年底之前,學校在遷與不遷的巨大爭議中開始了艱難動遷,絕大部分中國師生愿意隨遷,也有部分外籍教職員工留在濟南,在日軍鐵蹄下勉強度日。與此同時,地處青島的山東大學接到教育部遷校西安辦學的決定,但是,這個決定并未得到多數師生員工的贊成,他們受教育部關于戰(zhàn)事將很快過去的誤判,認為青島地處膠東半島一隅,地理優(yōu)勢明顯,退可走海路,進有膠濟鐵路直達濟南,然后轉乘津浦鐵路,北上南下便利通達。在得到教育部遷校西安命令以及得到齊魯大學開始西遷的消息后,林濟青急于做出遷校決定卻又無法說服師生員工,便請示教育部與齊大一樣南遷或西遷,先在安徽的安慶扎寨。此間還傳出另外一種聲音,就是山東省政府主席韓復榘對于山大遷出山東持反對意見,他認為“山大系山東多個??茖W校合并的,文物、圖書、儀器,均為山東資產”,建議山大遷至魯西南的單縣。韓復榘的主張遭到學校師生的堅決反對,并致電國民政府教育部表達遷校單縣是短視行徑,要求西進。在這種情形之下,林濟青再度請示教育部,表明山大師生的態(tài)度。10月7日,教育部密電林濟青:“藉悉該校有遷單縣意,該地交通不便,勢難切實開課,該校儀器設備尚佳,須迅為安全措置。部中考慮,以暫遷西安上課為宜?!?0月12日,林濟青再向教育部請示西遷的具體實施方案。同一天教育部復電林濟青:“課務可照韓主席意暫停。須即將重要儀器、圖書前往西安。倘因擱延而致?lián)p失,責任殊重。”日軍于10月初即到達禹城,逼近黃河。韓復榘率軍到黃河北岸迎擊日軍不敵,自己騎了一輛摩托車逃回濟南。同省的齊魯大學9月底始西遷,北京、清華、南開也是10月才在長沙拼起臨時大學,第二年在昆明組建西南聯(lián)大,山東大學因地理偏遠,路途險阻,遲滯于后,實屬無奈,又有教育部與山東省政府意見相左,林濟青作為代理校長左右為難,絕非某人故意而處置。動遷西安過程中,又因戰(zhàn)事不得不改變前行路線,沿長江到安慶,又到萬縣,實在無法繼續(xù)前行,被教育部下令撤并。
1937年底,濟南失陷,越明年初,日軍占領青島。須知當年國立山東大學議辦時,第一選址是濟南,待到即將立案時,籌委會委員之一的蔡元培提出校址宜選青島,理由是國家正處多事之秋,戰(zhàn)火不斷,濟南四省通衢,為兵家必爭之地,青島地處海陲,既有海陸舟車之便,又可避亂戰(zhàn)事。山東省政府原意是在省立山東大學的基礎上創(chuàng)設國立山東大學,經蔡元培如此一說,籌委會感覺頗有道理,于是申報教育部改稱國立山東大學,校址設在青島。蔡元培的初衷是好的,但也因此影響了很多山東大學的師生員工,尤其當日軍過黃河占濟南之時,青島依然未有大的戰(zhàn)火燃燒,麻醉了不少人。當林濟青西遷報告獲批,學校準備動遷時,實際已經延誤最后的時機。舟車之便的海“舟”,早被日軍鎖住,陸路之膠濟鐵路也是時斷時續(xù),到達濟南已是不易,津浦鐵路已為日軍控制,根本無順路可通。舟車之便成了舟車勞頓,恐是蔡元培先生所料不及的。過了濟南,又到浦口,津浦鐵路的南端,長江橫亙眼前。
如此艱難之世,作為一校代理校長,林濟青與山大遷校師生員工到底經歷了多少苦難,是后世者用文字無法形容的。到達南京的山大師生乘船繼續(xù)南下,然而此時的長江航道兇險萬分,國軍為了阻止日軍艦,在江中放置大量障礙物。大型船只難以逾越,小舢板又載不動多少人與物,行進速度十分緩慢。到達安慶時,日軍的炮火已經打到安徽境內,在此辦學絕無可能,不得不再行至武漢。此時經過數千里跋涉,這支孤軍遠行的山大之隊,人力物力喪失殆盡,幾乎失去了繼續(xù)前行的動力,當時可供使用的資金只有區(qū)區(qū)幾萬塊,難以為繼。林濟青不斷給教育部發(fā)信、打電報,請求支援,但是,那時候的國民政府力行抗戰(zhàn),無暇他顧。更為艱險的是日軍一路占領南京、安慶、九江,很快就要攻打武漢。林濟青再次決定派人去四川萬縣尋找辦學地址,好不容易零零散散抵達萬縣,情況比師生們想象的更差。失望的師生不得不向教育部投訴,而林濟青從未放棄對山東大學的拯救,他拿出學校僅有的一點資金,聘請著名國學家、版本學家王獻唐為山大教授,為不多的學生講授國學。他這樣做就是為了留住人心渙散的師生,但是困難重重的教育部還是于1938年2月23日,依據行政院訓令自3月15日“將國立山東大學暫行停辦”,學生并入中央大學,教職員工部分進入中央臨時編譯館,直到1946年恢復辦學。1938年6月,教育部免除林濟青代理山東大學校長職務。在處置完山大暫停辦學事務,以及物資交接存儲手續(xù)后,林濟青離開山東大學。
山東大學遭國民政府暫時停辦,是全面抗戰(zhàn)時期全國唯一一所被如此處置的國立大學,留下諸多遺憾,引起師生不滿,至今仍被認作是山東大學歷史上至為悲傷的時刻,是學校當局人為造成的無法被接受的歷史悲劇。在當時極端困難的條件下,作為一校之長的林濟青雖拼盡全力,卻有心無力,只得忍痛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同樣作為一校之長,林濟青絕無要把一所自己執(zhí)掌的大學辦死的主觀,然而事實卻恰是如此,功過是非難容辯解,對此林濟青應負主要責任。學校暫時停辦后,學生轉入中央大學,隨之被作肄業(yè)處理,老師絕大部分被分配到中央臨時編譯館就職,勉強保住飯碗。對于山東大學資產的處理,林濟青成立專班予以保護,為抗戰(zhàn)勝利后山大的順利盡速復校打下基礎。據相關部門戰(zhàn)后統(tǒng)計,抗戰(zhàn)期間內遷的十八所國立大學,財產損失總計二千二百四十九萬余元,國立山東大學財產損失達三百六十一萬多元,占比較高,消耗巨大。林濟青后任國民政府經濟部職員、江西省礦業(yè)處處長等職。1960年,林濟青病逝,終年七十四歲。身后沒有見到他對于代理齊魯大學和山東大學校長之職的任何說法。歷史還在,歷史的當事人黯然而去,很多事沒有了原點,便需要更加扎實的支點去做實事求是的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