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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缸子苞谷面湯飯

        2022-02-25 12:54:13帕蒂古麗
        民間故事選刊·下 2022年2期
        關(guān)鍵詞:缸子面湯湯面

        帕蒂古麗

        艾山江跟侯尚璽侯老爺子一輩子的交情,源于一缸子苞谷面湯飯。

        一九六一年,侯尚璽從甘肅武威逃荒出來,帶著一家三代十五個人,扒上火車。路上歷時十二天,到達(dá)吐魯番收容站,輾轉(zhuǎn)來到庫車縣,被疏散到莫瑪鐵熱克村。當(dāng)時每人一個月二十八斤的口糧,百分之七十是苞谷面,不夠吃就吃苜蓿,吃多了拉肚子。當(dāng)時吃不飽肚子,干的都是“改造地球”的重活兒。

        那時候四歲的艾山江,父親剛?cè)ナ?,母親改嫁,他跟姐姐一起生活,八歲的姐姐給人家干活兒掙飯吃。四歲的艾山江,干啥活別人都不要。鄰居侯尚璽看艾山江家里沒有男勞力,日子難熬,就叫艾山江幫忙在自己院子里摘杏子,給他點兒工錢。

        一天午飯時間,艾山江干完活兒,一個人蹲在墻根下不回家,侯老爺子看見了,走過去問他,咋不回家吃飯。

        “到家里也沒吃的,要等上三天才喝頓稀粥?!?/p>

        侯尚璽端出一搪瓷缸子苞谷面湯飯,遞給他:“吃吧,不吃飯咋干活兒?”

        從有了這第一缸子面湯飯開始,艾山江再也沒有挨過餓。

        “每人的口糧都有數(shù),您給我吃了,自己就得少吃?!?/p>

        “餓的滋味我嘗過,我啃過樹皮,吃過土。虧你忍得住,還是個孩子,正長身體。大人吃點兒苜蓿將就下,也就過了?!?/p>

        艾山江的衣服破了,侯老爺子拿自己孩子的舊上衣、舊褲子給他穿。艾山江只好穿上,不穿就得光屁股。那只在侯老爺子家端苞谷面湯飯的搪瓷缸子,艾山江端了八年,十二歲的時候,他能幫人家干點雜活兒掙錢了。艾山江蓋新房子,侯老爺子拿出一萬五千元,看他裝不起大門,又添了一千元。艾山江掙了錢后要還,侯老爺子不收。

        艾山江找了女朋友,沒錢結(jié)婚,侯老爺子給了他五千元,算是賀禮。

        侯家開了一千兩百畝鹽堿荒地,艾山江幫著澆了六年的水,侯老爺子開荒虧了,一算工錢不得了。

        “我不是為錢才干,我是記著那一缸子苞谷面湯飯。要付錢,你找別人干?!?/p>

        “又是為了那一缸子苞谷面湯飯!缸子都找不到了,你還提它。等著這地里種出莊稼,你真要餓死了?!?/p>

        “那不是一只缸子的事,我吃了你八年的湯面,我的這身力氣都是那時候長的,不給你出力,給誰出力?”

        艾山江帶著妻子去侯老爺子家做客,第一次去,侯老爺子按照維吾爾族的禮節(jié),請人宰羊做了抓飯。妻子只吃瓜子、花生,其他的東西一律不動。

        妻子說:“我以為我嫁了一個維吾爾族,看來我嫁了個漢族。”

        第二次去,妻子看著艾山江吃面,她只吃馕、喝茶。

        “你怎么愛吃侯老爺子家的飯?”

        “他家的飯救過我的命?!卑浇晃逡皇岩桓鬃影让鏈埖氖赂嬖V妻子,還悄悄告訴她,“你都是我用侯老爺子給我的錢娶的?!?/p>

        第三次去,侯老爺子做了湯面,妻子端起來就吃,還問那只四十年前的缸子在不在,想看一眼。

        侯老爺子哈哈大笑,埋怨艾山江,就記得那缸子湯面。

        后來,艾山江的妻子到侯老爺子家,跟侯老太一起做飯吃。

        “你有一個很棒的漢族哥哥,快去看看他家有啥活兒要你幫忙?!痹瓉碡?zé)怪艾山江總是在農(nóng)忙的時候扔下自己的地,去幫侯老爺子干活兒的妻子,主動催艾山江去幫侯老爺子。

        現(xiàn)在,八十歲的侯老爺子把地交給了兒子去種,平時他不去幫兒子,總惦記著幫艾山江干農(nóng)活兒。隔不了幾天,侯老爺子就要打電話給艾山江:“你在哪兒?”

        “我在棉花地里,馬上回來?!?/p>

        “別回來了,你家那塊地我知道,我到地里來。”

        “大熱天,在家休息吧,別來地里,蚊子多?!?/p>

        “別看我這把老骨頭,撕薄膜、間棉苗、除草,還是把好手。地種慣了,跟你聊聊天,不寂寞?!?/p>

        侯老爺子送了一臺拖拉機給艾山江,艾山江要給錢。侯老爺子急了:“這東西賣鐵能賣幾個錢,你那些年在我家?guī)浊М€地里出的那身力氣,我這輩子拿錢能還得清嗎?”

        “我那身力氣,還不是您那一缸子苞谷面湯飯……”

        “這孩子,還記著那一缸子湯面,都啥時候的事了?!?/p>

        選自《特別關(guān)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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