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彬

立 冬

那只鳥多么愿意融入枯黃的樹葉里

它不知道有人看著它那對黑色的眼睛

它用來辨別的眼睛在別人的眼睛里泄露了機密

還是飛走吧。它扇動了枯黃的樹葉

它明白了樹葉的枯黃才是這個季節(jié)的主流

快速收攏翅膀。它似乎反應(yīng)太快

卻露出了尖利的爪子。那再簡單不過的一點灰中帶白

如果沒有其它的打擾，我猜它會就這樣安靜下去

但我還是擔(dān)心它會和樹葉一起落到地里

我不再看它的眼睛。我只看到了一片枯黃的葉

瓦藍瓦藍的天空

現(xiàn)在，瓦和藍填滿了天空。

此時，我看到的只有瓦和藍。

天空不過是一片瓦和一片藍。

當(dāng)然，我不知道具體有多少瓦，和多少藍。

活著，如此誠懇，僅此而已。

天上人間

老天有眼，讓我在煙火人間認(rèn)識你

不管后來我有沒有把你當(dāng)成天上的人

那天，酒桌上，你說給你寫首詩

想來想去，你都是天上的人

說云般的話，伸雨樣的懶腰

得仙人的病，行風(fēng)一樣的路

后來，你說有個地方拍照好漂亮

你說的那里，雞鴨歡呼，炊煙繚繞

草木瘋長，鳥群飛來飛去

我又想到了那個酒桌，

那櫻桃小嘴，用來喝酒和吃肉多可惜

它應(yīng)該有專門用途：應(yīng)答懶懶的邀請

想來相去，你都是人間的人

我用性別想你

理? ? 解

五月燦爛，有人上山采新筍

陽光、青草、新水包圍，我的手腳毫無用處

一只小蟲，沿著昨日的路，吃舊葉

無名小鳥，逆著風(fēng)的方向，攀新枝

老友江蘇發(fā)來微信：疫情沒完，感情沒完沒了

前者讓人驚慌，后者讓人牽掛。

我回老友：有好友陪伴，山河蕩漾，恐懼已無，困難歸零

如果可能，我們一起進入神的通道，約會上帝的女兒

你就會理解我贊美之詞和無所畏懼的來歷了

我只配做一個好人

又是人間四月天，好花壞花四處亂開

好草壞草四處亂長。是因為無人照料嗎？

池塘的野鴨，后院的月光呢

鐵籠里的獅子，屋檐下的鸚鵡呢

一個女孩，走在陽光下

身邊的好水散漫地流

身邊的好風(fēng)清醒地吹

偶有魚蝦嬉戲，偶有蜜蜂嗡嗡

青草上有軟泥，藤蔓上有粉蝶

這些天，我只配做一個好人

小妖精，采月光

不能再這樣折磨自己了

晦氣如才氣

對炊煙囈語，對人間起誓

療治四月

唯有做王，才能震鬼

不管是在紙上，或者不在人間

也想做一個俠客，省略掉江湖

也想做一個旅者，省略掉河山

也想做一段流水，省略掉忘川

你是我省略不掉的王

我不做小偷，就做小木匠

小偷有權(quán)利，小木匠有責(zé)任

造船渡河，偷取月光。各行其道

或者把四月揉成三月

重來一次。重復(fù)那些難以啟齒的

說不定，有療效

說不定，還能看到小妖精采月光

因為啊

這兩天一直想做一件事，也許會延續(xù)到永遠

讓那個白中帶紅的臉上開出一枝冷艷和決絕

讓那風(fēng)情綽約的眼神里長出一根根帶毒芒刺

讓那從舌尖上飄出來的聲音流出洪水和怪獸

讓所有的人不是后退就是逃跑甚至從此消亡

因為啊，我自私膽怯;因為啊，我想要獨占

春

應(yīng)該在這個看似無聊的下午提到春了

想起韓國片中那個少女

從頭發(fā)到腳趾，眼睛到聲音，

都是她含羞的部位

曾經(jīng)我是那個更含羞的男孩

這樣一個少女

在無聊中午的片子中，讓我看到

就是今天，新春已降臨的今天

雖說還未繁花怒放，但新草已吐綠

雖說人到中年，但一絲驚喜還沒用盡

擔(dān)心這樣的時候

柔軟的陽光如棉花

以為秋天到了

我用死記硬背提醒自己

接下來還有一縷又冷又硬的春風(fēng)

春雪是個好東西

雖說面色慘白

像一排排雙目緊閉的怪獸

我們像鳥兒一樣默不作聲

明白有一段相同的路

天暗下來了

我的今天半途而廢

又好像別無他求

天亮了

才是周而復(fù)始

未來之詩

就像今夜的失眠。除了睡眠，都相安無事，

兒女們在正常范圍里成長。

不要用上帝來嚇唬我，不如用羞恥來要挾我，

我不會犯罪，偶爾質(zhì)疑道德的標(biāo)準(zhǔn)，用遲疑的方式。

中山路和人民路，從兩個路口出發(fā)、交叉的人

然后都走向了各自的方向。他們到底去了哪兒呢？

我曾經(jīng)對此發(fā)過問?，F(xiàn)在忽然又想起，

不知對未來有什么幫助？

未來可能如此：萬物假寐 ，時光輕松

抑或“百姓假寐 燈火惺忪”，什么都不驚動。

未來可能不如此：陽光照耀著我的鼻梁，

可能同時照耀著你的耳廓，我們?yōu)榇藸巿?zhí)。

未來不可能如此：我們在神降臨的小站，

尋找神的大后方。即便就我一個人。

那個扛著黑暗的傻子

他幾乎就熱愛了黑

這最親近的黑

孤寂的黑

硬邦邦的黑

他已不屑回憶那段年輕的黑

偶爾落進幾點星光

幾聲鳥鳴

現(xiàn)在的黑多純粹

有老年的干凈

無可奈何的老道

那些不用猜忌的黑

順從的黑

幾乎就是一種癮

無聲無息

近乎回憶

那年被拋棄，是因為沒有不被拋棄的理由

沒有錢養(yǎng)心養(yǎng)血。我們都精神分裂

你懷抱記憶卻盡力把記憶拋棄

我隱藏記憶卻在記憶里昏天黑地。

從最開始我就像登山運動員，

稀里糊涂獲得了半山腰的勝利……

注定是失敗，后半程體力不支

裁判近乎公正，內(nèi)心卻偏向于你。

這樣的判決讓你精神崩潰，愛

是兩個人的事情，對你來說卻是

很多人。陽光被我?guī)ё?，?zhǔn)確說

是被你的父母趕走，你居住在

被愛層層包圍的陰影里。我

攜帶著你的陽光，祈求。無奈

我引火自焚，卻不能鳳凰涅槃。你

抓住我的陰影，孤獨，幽憤

你低下順從，卻不能匍匐于地。

后來的事情接近于平常故事

從查無此人，到不查此人。

時間緊挨著時間，密不透風(fēng)

事件一件翻過又是另一件，大都

互不關(guān)聯(lián)。然而……

我思想的暴動，終究是理由不充分

證據(jù)不確鑿，事物在變化

被打回原形。關(guān)于你，我只能大膽猜測

近乎回憶，你膽小地干過

就像一開始，你悄悄地把手從我的手中掙脫

大街上，你從不展露內(nèi)心的喜悅。

所以按此推斷，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悄悄

歡喜著你的生活，這是祝福

也是查無此人，不查此人

動用“近乎回憶”的全部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