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瀟含
拿著筆這么些年,寫下了幾百萬字和三本書之后,我不敢說對寫作有什么真知灼見,但是在自己的寫作過程中也多少總結(jié)出了些對我而言可以遵循的原則,順著這些小徑走進文字的叢林,能不能會當凌絕頂不好說,但至少不會暈頭轉(zhuǎn)向,緣木求魚。
首先,最顯而易見,卻也最常常被忽略的一點就是,文字是來源于生活的。它不源于好高騖遠的生活,它生長于那種樸實而肥沃的土地里。我常??慈讼矚g寫些宏大的、遙遠的東西,但是對于普通人來說,我們也許連身邊發(fā)生過的事都不能完全地、活潑地記錄下來,何談那些光靠詞藻與修辭構(gòu)建出來的海市蜃樓呢?在疫情之后,我進到許多小學,去讀那些小朋友們的抗疫征文。去之前我以為會讀到一些天真幼稚的小故事,結(jié)果它們之中的大部分卻顯得過分端莊了,有很多數(shù)據(jù)和新聞標題式的字句。文章的結(jié)尾都出人意料地相似,喊些口號,升華下主題,歌頌一下人性的光芒。說實話,我讀到的時候居然有些親切感,我小時候的命題作文,不也是這樣坐在電腦前苦思冥想,東拼西湊憋出來的嗎?最后,那個征文比賽的最高獎,我們給了一個寫他和媽媽是如何救一只因為鄰居長時間沒有從外地回來,而被獨自困在家里的小貓的故事。他沒有寫“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也沒有寫歌功頌德式的感人故事,就是簡簡單單寫出了他和媽媽看到那只小貓的所思所想,救貓過程中遇到的困難,還有在克服各種困難之后終于把小貓帶回家的成就感。在寫了越來越多的文字之后,我發(fā)現(xiàn)真正能打動我的是源自生活的文字。
其次,文字應(yīng)當是簡潔的。其實這一點和前面一點是相輔相成的。我特別喜歡汪曾祺老先生的書,他的許多有滋有味的文章都是在很艱苦的背景下寫出來的,我在看汪老的書時常告誡自己,要像他一樣,在學會寫作之前,先學會生活。只有真正品嘗過生活滋味的人,才能寫出打動人的文字。其實我們看很多大家的文章,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文字是格外簡潔卻出乎意料地有力的,往往短短幾句話就能把一個立體的人物塑造出來。我一開始寫作的時候,喜歡寫華麗的句子,要是能讓人感到不知所云的話那就更好了。我還喜歡揣測歷史人物的心理活動,他們的人生當然是越悲情越好,這樣我又可以對人生有些別出心裁的理解了。后來我再讀自己之前的文章,完全看不下去。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文字需要是真實的。這一點和寫作技巧沒有關(guān)系。我始終相信文字是敲開人心中冰河的斧子,是冰天雪地里的爐火,它可以是輕松愉悅的,但不是用來取樂的。文字是有力量的,它是鋒利的。我特別喜歡《南方周末》在1999年發(fā)表的新年賀詞,放在最后共勉:
本世紀最后的日歷正在一頁頁減去,沒有什么可以把人輕易打動,除了真實。人們有理想但也有幻象,人們得到過安慰也蒙受過羞辱,人們曾經(jīng)不再相信別人也不再相信自己。好在歲月讓我們深知“真”的寶貴——真實、真情、真理,它讓我們離開凌空蹈虛的烏托邦險境,認清了虛偽和欺騙。盡管,真實有時讓人難堪,但直面真實的民族是成熟的民族,直面真實的人群是成熟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