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達

山東青島是一座背山向海的美麗城市，初夏各地氣溫都升到30℃以上時，青島的天氣仍舊涼爽宜人。仲建華的朋友叫他華子，他是一位攀巖愛好者，周末天氣良好時，總會與攀巖的朋友去青島附近金嶺山的野外巖場。

2018年夏天許多新朋友加入攀巖小隊，其中叫鐵豆的姑娘格外可愛。她個子不高，常扎兩個丸子頭，笑起來甜甜的。

“她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個‘傻白甜，對什么都充滿好奇。比如我們?nèi)敉馀蕩r，一條干足蟲爬過我們的營地，一般怕蟲子的女孩都會走開，不怕的也會無視它?？设F豆不一樣，她走到那條千干足蟲旁邊蹲下來，一邊觀察它一邊大聲地招呼大家：

‘哇塞！你們快來看呀，這是什么呀？”

后來熟悉了，才知道鐵豆在青島海關(guān)工作。她攀巖進步得很快，大家一致認為這個姑娘有天賦。當時短視頻還沒有火爆起來，但鐵豆在抖音APP上已經(jīng)有了兩三萬的粉絲。

“那時候我就是單純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給大家，當時有個手臂夾蘋果的挑戰(zhàn)，我就隨便試一試，沒想到成功了！”鐵豆可愛的外表與手臂夾碎蘋果的“怪力”形成極大反差，這個視頻一下爆火，為她積累了寶貴的原始粉絲，手臂夾蘋果也成為她的人設(shè)之一。

“每次參加地方衛(wèi)視的真人秀節(jié)目我都會表演一次手臂夾蘋果，如今夾遍各大衛(wèi)視！”為了這次采訪我專門買了2斤紅富士試了一下，我是夾不碎的。

2018年的雪季，鐵豆找華子借了3000塊錢，去了河北省崇禮的云頂滑雪場。華子不知道鐵豆當時背負著數(shù)十萬的債務(wù)，也沒有想到一年后他會成為鐵豆的搭檔。

零下20℃的短視頻

如今的鐵豆，在抖音擁有463.6萬粉絲，截止到2021年12月20日，共發(fā)布視頻796個，總獲贊6737萬。是抖音APP中，人氣最高的戶外運動播主之一。她所有視頻中，以滑雪視頻最受歡迎，其中50集的《鐵豆帶你去一滑雪》系列視頻共獲得1.6億次播放量。

鐵豆第一次滑雪在2015年的雪季?！爱敃r聽說冬奧會申辦成功了很興奮，覺得申奧都成功了，我怎么能不會滑雪呢？”于是當時一次雪場都沒去過的她，一口氣買了一整套單板滑雪裝備。

回想起第一次滑雪她這么說：“我從小各項體育都不錯，我覺得滑雪應(yīng)該不會難。結(jié)果在雪道上，摔得我媽都不認識了，被一群雪友撿了回去。他們說：‘姑娘你真不能這么滑！是他們教給我基礎(chǔ)滑雪常識，直到現(xiàn)在我們偶爾還會約著一起滑雪?！?/p>

鐵豆對于戶外運動有著先天的天賦，不管什么運動，總能很快上手?！?019年雪季結(jié)束前，應(yīng)該是我滑雪滑得最好的時候，當時做個轉(zhuǎn)身540不算難。但自從2019年夏天公司正式成立后，就再也沒有時間好好練習了，如今水平遠不如前?！?/p>

在翻看鐵豆的短視頻時，我發(fā)現(xiàn)有不少觀眾覺得滑雪戴頭盔、雪鏡，懷疑她的滑雪視頻是替身完成的。于是我決定親自去雪場參觀鐵豆團隊的視頻拍攝。

在云頂見到鐵豆時，已經(jīng)是中午12點。視頻中的她總是活力十足，充滿力量，看過她視頻的朋友都說她豪爽大氣，憨直可愛，確實有內(nèi)蒙古姑娘的風范?，F(xiàn)實中的鐵豆并不像視頻中那么能量滿滿，甚至有點細聲細語。

“真實的我比視頻中要安靜，除了戶外運動，我休息的時候喜歡寫書法、彈古琴等?！闭嫒伺c短視頻中的表現(xiàn)確實有些反差。

由于商務(wù)拍攝，在一周時間里，鐵豆跨越半個中國，從上海到深圳，再從深圳到三亞。之后飛回天津，從天津開車前往崇禮，前一天晚上剛剛抵達云頂酒店入住。工作的疲勞加上三亞與崇禮之間超過40℃的溫差，鐵豆感冒了。原本定在8：30開始的拍攝工作，一直推遲到12點?！白蛱爝€是零上20℃，今天就零下20℃了?！?/p>

盡管天氣晴朗，但云頂滑雪場的山頂仍舊酷寒，中午時分氣溫也只有零下17℃。鐵豆、攝影師、演員以及華子，4個人站在雪道起點。為了拍攝，4個人一邊避開滑雪的游客，一邊尋找合適拍攝的位置。一遍遍滑下去，再坐纜車回到雪道的起點。

我坐在山頂?shù)目Х鹊昀?，曬著太陽，看外面的寒風卷起雪道上的冰渣。

作為一個戶外運動播主，這樣的工作環(huán)境是家常便飯。當天的拍攝從中午開始，一直拍到太陽落山，光線實在不支持戶外拍攝，再從室外轉(zhuǎn)入室內(nèi)繼續(xù)。

“這是拍攝任務(wù)相對輕松的一天了，并不算密集?！蔽液腿A子坐在工作車輛中，看著鐵豆與攝影師繼續(xù)工作時，他向我介紹。

網(wǎng)紅經(jīng)濟

華子作為鐵豆的合作伙伴，主要負責商務(wù)方面的工作。短視頻制作是這個時代的風口行業(yè)。采訪前有朋友告訴我，邀請鐵豆參與一天的商務(wù)拍攝需要支付18萬元人民幣。

華子向我更正：“18萬是一個獨立項目的報價，并非一天的拍攝費用。目前鐵豆對外的拍攝報價是一天10萬元。我們的報價在同等流量的網(wǎng)紅之中確實高一些。然而我們最近的商務(wù)拍攝計劃已經(jīng)排期到10天之后了?！?/p>

當今流量時代，短視頻播客的商業(yè)價值巨大，直播與短視頻播客被認為是掙快錢的最好途徑。2018年，鐵豆因為遇人不淑，負債數(shù)十萬。但通過經(jīng)營短視頻，短短兩年她不但還清了自己的債務(wù)，還為父母買了一臺車。

鐵豆成長在內(nèi)蒙古，在青島上大學。成為全職的短視頻播客前，在青島海關(guān)做新聞攝影工作，工作穩(wěn)定待遇優(yōu)厚，但這種一眼看得到頭的工作從不是她想要的。2012年她就曾在微博寫下這樣一句話：“寧愿跑起來被絆倒無數(shù)次，也不愿規(guī)規(guī)矩矩走完一輩子?！?/p>

面對突如其來的債務(wù)，鐵豆沒有選擇繼續(xù)依靠“鐵飯碗”還債，而是鼓起勇氣改變生活。

成立公司并非頭腦一熱作出的決定，華子幫助鐵豆做了前期市場調(diào)查，認為鐵豆成為全職播客是有變現(xiàn)能力的，她這才辭去海關(guān)的工作，正式成立短視頻公司。

時至今日鐵豆已經(jīng)進入人生的又一個新篇章。

華子為鐵豆定下了接廣告的原則：“我們當初成立的時候，是由幾個真心熱愛戶外運動的伙伴組成的，希望通過短視頻可以影響更多人，讓更多人走出鋼筋混凝土進入戶外。所以我們從不接電子游戲的廣告。不是說游戲不好，而是他們與我們的理念不同。”

同時鐵豆從不做消費粉絲的事，比如直播帶貨?！肮景炎约簾釔鄣膽敉膺\動分享給大家，那是一回事，因為不求回報。但是去經(jīng)營一家公司，就是另一回事了。”

鐵豆說，公司建立之初，她完全是被攜著走的。每天白天拍攝視頻，晚上開會研究腳本，睡前還要做計劃、做PPT。每天覺都不夠睡，那些從前熱愛的戶外運動也從開心的源泉變成不得不去應(yīng)付的工作。

“快樂沒有了，就覺得，我要的生活不是這樣的?！?h3>分享的力量

2021年，鐵豆一共搭乘飛機出行61次，平均每6天就要坐一次飛機，再加上高鐵、開車?！懊?、3天就要換一座城市，總是在不停的收拾行李。經(jīng)常幾個月回一次青島換一些行李和衣服就繼續(xù)出發(fā)。這回我已經(jīng)4個月沒有回青島了，與生活在內(nèi)蒙古的父母也許久未見?！?/p>

在與鐵豆的交流中，我發(fā)現(xiàn)她常對具體的時間感到模糊。

“什么時候得到第一次廣告收入？”

“2018年下半年吧？”

“就是說是在公司成立之前？”

“那不對，那應(yīng)該是2019年，對，是2019年?！?/p>

我試探性地問鐵豆今天是多少號，周幾？鐵豆頑皮地笑了笑說：“十幾號吧，周幾我真不知道?！币惶焯炀o密且忙碌的拍攝工作，令鐵豆對時間意識變得模糊。華子也說，他們就是傳說中的“007”工作。

雖然工作忙碌，但鐵豆很喜歡與粉絲私信交流。聊她的視頻、聊滑雪、也聊生活。其中一個粉絲對鐵豆發(fā)私信說：“鐵豆，我有抑郁癥。我每天都睡不好覺，每天都覺得不開心，覺得這個世界不值得。但當我看到你的視頻，我就覺得你總是很快樂，很有能量。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鐵豆回復他說：“我的生活中也有困難，也有疲憊的時候。當我不開心時，我就去運動，去戶外。我從滑雪、攀巖、潛水中汲取能量，戶外運動使我快樂?！?/p>

但當公司成立，自己熱愛的戶外運動成為工作，鐵豆也嘗到抑郁的痛苦。“那段時期真的覺得自己也要抑郁了，每天都不快樂，每天都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p>

有一天，鐵豆又收到了那位患抑郁癥粉絲的私信。“鐵豆，因為你的原因，我也去滑雪了。你知道嗎，我昨天睡得特別香，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謝謝你！”

鐵豆一下子從這封私信中獲得了力量?！坝腥艘驗槲业姆窒矶セ?！之后我繼續(xù)關(guān)注他的抖音，看到他有繼續(xù)滑雪，并且也把自己的經(jīng)歷分享給大家。我真的好高興，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很有意義！直到今天，每每在雪場有雪友和我打招呼，說：‘鐵豆我就是因為看了你的視頻才滑雪的！我就會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值了！”

包括鐵豆的母親，也因為女兒的工作走上了滑雪場，體驗了滑雪的魅力。

鐵豆在短視頻當中總是充滿能量與激情，她通過這種方式將自己從戶外運動中獲得的快樂分享給大家。同時也從那些粉絲中汲取能量。

華子說“她經(jīng)常在雪道被雪友們包圍，看過鐵豆視頻的朋友們總會很熱情的過來打招呼，聊聊天、合個影。一般拍攝不忙的話我們都不會干預(yù)，鐵豆也很愿意與大家交流，也會得到一些大家的建議?！?/p>

她通過粉絲們的反饋，逐漸適應(yīng)了新的工作形式。“要從工作中找到快樂。”這是一位上了年紀的粉絲教給她的。

鐵豆

2013年1月6日，鐵豆發(fā)了一條微博?！跋耜P(guān)漢卿那樣做一顆響當當?shù)蔫F豆！”這就是“鐵豆”昵稱的由來。當然她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記錯了，關(guān)漢卿說的不是鐵豆，是銅豌豆。但鐵豆這個名字卻出人意料的適合師煒。

“現(xiàn)在如果有人問我為啥叫‘鐵豆我就會說：‘因為我又鐵又逗啊?！?/p>

從一個抱著“鐵飯碗”的攝影師，到如今被央視點名表揚的戶外網(wǎng)紅。鐵豆一路走來并非順風順水。數(shù)十萬的負債、極大的工作壓力，但她總有做出改變的勇氣。

“我糾結(jié)過、忐忑過，當然，也失敗過。但我戰(zhàn)勝了自己?！?/p>

采訪當天晚上7點，我與鐵豆一行吃過晚飯，準備前往太子城高鐵站返回北京，于是向她問了最后一個問題。

“抖音上你的資料寫著你是1997年出生的，我覺得不對，所以你到底是幾幾年生人？”

鐵豆笑了笑：“我對外說九七，對內(nèi)嘛，喝多了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