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車前子的詩,宛如面對文字的迷宮。他的讀者大多知道他是蘇州人,也許地域本身早已成為他的詩歌的一部分,也許他用文字織成的詩歌是它的聲音、畫面,而不是意義——或者就是地域蘇州。所以,他的詩是這樣的:它有著輕柔、輕逸的品質(zhì),有著綢緞般令人著迷的絲滑質(zhì)感,而且還色彩斑斕。在一個詩歌寫作輕言歷史的時代,由車前子的詩,我想起卡爾維諾的一個看法:面對歷史,面對現(xiàn)實(shí),最好的方式是輕輕一跳,以此脫身。車前子的詩里就完全沒有沉重和滯澀。它的輕,是不可思議的詞法、句法和節(jié)奏,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他在“輕輕一跳”之后,連一些人間氣味都不肯留下。
我注意到羅霄山的詩歌寫作總是從日常生活開始,在具體的日常事物中穿過,走向幽暗的地方。而他所穿過的地方,甚至不是一條長廊,而是一個小小的針眼。他便是從那針眼抵達(dá)了詩。在他的這組詩里,所寫的事物,不外乎人間的巨細(xì):比如開拖拉機(jī)、失枕、幼兒的發(fā)聲練習(xí)、朋友間的飲酒……然而,他需要讓讀者陪他一起,在這些小小的事物前做一次次停駐,讓讀者在這一次次短暫的停駐時刻,得以體味人生,思考世界,陪他一起穿越“詩”的針眼,抵達(dá)某個起先還看不到的地方。所以,他以修辭的復(fù)雜性,來揭示簡單的日常生活背面的世界的復(fù)雜性。
李滿強(qiáng)的詩歌,有一種讓人感動的東西,這應(yīng)該來自他詩歌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對生活的感恩,以及對人生的省察。他的詩歌有這樣的一種力量。在他的詩歌里,讀者可以見到作者最喜歡的詞法和句法:比如,將“流水”和“遺忘”并置(《放下》),一個具象,一個抽象,意義便在這個隱喻化的過程中產(chǎn)生了。不得不說,這種略帶強(qiáng)力的詞語扭結(jié),在構(gòu)成他詞法的同時,也生成了他的句法。他詩歌中的很多詞語來得較為突然——冷不丁跳出來——很多句子也因此有了強(qiáng)抒情特點(diǎn)。而由此構(gòu)成的詩歌,其中的自我往往就比較突出。也就是說,他的詩歌中那種讓人感動的東西,乃是由“我”發(fā)射出來的。而他詩歌的這種生成方式,加上他大膽使用的一些大詞——比如“靈魂”“黑暗”——他的抒情便有了由內(nèi)到外的特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