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可

15歲那年，鄭豪的父母離婚了，父親北上，母親南下，只落他一人在原地。幸好有爺爺奶奶從外地趕來，奶奶一進門就摟住鄭豪安慰道：“別怕孩子，有我們呢！”一旁的爺爺則一言不發(fā)，沉默半晌后，他一字一頓地說：“小子，打起精神來，沒有過不去的坎?！避娙顺錾淼臓敔斠恢笔怯矟h模樣，永遠臨危不懼，又似乎無堅不摧。從小，鄭豪就對他既愛又懼。

從今天起，這個嚴厲的老頭將正式接管他的生活，而他卻過得一塌糊涂。爺爺知道后，會作何感想？

確實，學校里的鄭豪糟糕透了：成績全班倒數(shù)，課堂上是出名的搗蛋王，和同學們的關系降到冰點……再過半年就要中考，一切箭在弦上，而實情卻如難收的覆水。爺爺找到班主任了解情況后，后背不禁起了一層冰涼的冷汗。原來，鄭豪的“反常”早已不是一朝一夕。上課頻繁開小差，屢次打斷老師講話，老師生氣地將他“請”出課堂是常事；頻頻為一點芝麻小事和同學大吵，導致被全班孤立；作業(yè)拖拉、集體活動時影響紀律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這天爺爺回家時心跳如擂鼓，幾次停下來深呼吸，才算穩(wěn)住了心緒。當晚，他問鄭豪：“小子，想過以后干啥嗎？”鄭豪撇了撇嘴說：“沒有，干啥都行?！薄安粚?，你以前告訴過我，要當軍人?！睜敔斷嵵氐胤穸怂Ｋ查g，鄭豪破防了，他忍不住大哭道：“是的！我現(xiàn)在還是這么想的，因為你是我的榜樣！可我不配！”爺爺眼眶泛酸，緊緊抱住鄭豪說：“我相信你，一切都還來得及?！?/p>

從那天開始，爺爺開始督促鄭豪的每一項作業(yè)。雖然鄭豪還是改不了神游的毛病，但在爺爺管束下，基本能完成。艱辛的陪讀努力下，鄭豪的成績總算有了些起色。半年后，他磕磕絆絆剛夠上職業(yè)高中的分數(shù)線，開始了住校生活。

開學第一課便是軍訓，這是鄭豪期待已久的，能在操場上過把軍人的癮也好??！但現(xiàn)實卻擊碎了一切。因為在訓練過程中隨意插話、擅離隊伍、任性插隊，鄭豪被教官認定為嚴重不服從紀律，勒令離開場地。以至于最后列陣檢閱時，鄭豪根本不在方陣名單里。教官的冷酷、同學的哂笑，仿佛又一下將他拽入以前的黑洞中——他是害群之馬，是別人口中的廢物。

這一次對鄭豪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初中時的壞毛病變本加厲，他整日在學校游蕩，每次爺爺催他回家，他都以各種理由搪塞。直到爺爺接到班主任的電話，才得知了所有真相。雖然握著手機的手止不住顫抖，心臟陣陣發(fā)緊，但爺爺還是盡量平穩(wěn)語調，問：“孩子還有救嗎？”“您別著急。我觀察孩子快半年了，他有點像我了解到的多動癥，最好能去醫(yī)院做下檢查?！卑嘀魅谓o了一個中肯的建議。

爺爺當機立斷，將鄭豪爸爸從千里之外催了回來。爸爸一時對老師的說法將信將疑，但架不住爺爺催促，只好陪鄭豪去了醫(yī)院。經(jīng)過醫(yī)生一系列的專業(yè)檢查，鄭豪果然被診斷為多動癥，需要藥物治療。一聽要用藥，爸爸慌了神，又是爺爺果斷拍板：“吃藥就吃藥，什么都聽醫(yī)生的！”

服藥兩個月后，鄭豪的注意力有了顯著提高，基本能專心聽完整堂課，成績大幅提升；三個月后，情緒明顯穩(wěn)定許多，和同學關系也越發(fā)融洽。半年過去了，鄭豪居然收獲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榮譽：校職業(yè)技能大賽優(yōu)勝獎、愛心模范標兵……捷報頻傳，全家喜不自勝，連早已天各一方的父母都商議著一起給鄭豪慶祝。

而這時，爺爺卻病了。鄭豪知道，他撐了太久，一松勁，病來如山倒。但爺爺卻樂觀得很，“不就是心臟放個支架嘛，算什么！”接著，他爽聲問道：“還想當兵嗎，小子？”鄭豪使勁點頭：“爺爺，我要考軍校！你快點好起來，我要成為你的驕傲！”病房里笑聲一片，晨光洋溢，春色正濃，屬于鄭豪的美好才剛剛開始。

（本刊原創(chuàng)稿，感謝北京大學第六醫(yī)院郭慧凝醫(yī)生對本文的支持），娜子/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