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杰 吳 俊

內(nèi)容提要：塔利班政權(quán)被推翻后，印度重啟了印阿關(guān)系并實施了積極的對阿政策。莫迪政府上臺以來，在多個領(lǐng)域進(jìn)一步加強了與阿富汗的關(guān)系。具體表現(xiàn)為，在經(jīng)濟(jì)上注重把握阿富汗國情，實施精準(zhǔn)援助；在安全上削弱阿富汗對巴基斯坦的依賴，推進(jìn)印阿安全合作；在外交和文化上強調(diào)雙軌并重，積極參與阿富汗重建進(jìn)程。莫迪政府的阿富汗戰(zhàn)略，既有牽制巴基斯坦和防止阿富汗局勢動蕩影響自身安全的政策慣性，也有利用阿富汗事務(wù)躋身世界大國行列和以阿富汗為跳板連通中亞與西亞的深層考量。盡管莫迪政府的阿富汗戰(zhàn)略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仍存在戰(zhàn)略定位不夠明晰，功利色彩嚴(yán)重以及意愿與能力不相匹配等問題。隨著美國政府正式?jīng)Q定從阿富汗全面撤軍，“后美國時代”的阿富汗局勢撲朔迷離。加之受新冠疫情的嚴(yán)重沖擊，莫迪政府如何調(diào)配資源，維護(hù)印度在阿富汗的利益，將是其面臨的挑戰(zhàn)之一。

阿富汗作為與印度“鄰近”的國家，兩國有著密切的歷史和文化聯(lián)系。在塔利班統(tǒng)治時期，由于印度支持北方聯(lián)盟，印阿關(guān)系降至冰點。塔利班政權(quán)垮臺后，印阿關(guān)系重獲發(fā)展。國內(nèi)學(xué)術(shù)界對莫迪政府時期印阿關(guān)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探討印度對阿的援助政策，軟實力在印度對阿戰(zhàn)略中的作用，阿富汗和談進(jìn)程中印度的角色和定位等領(lǐng)域。(1)李吉軍：《印度對阿富汗援助的政策考量、主要內(nèi)容及制約因素》，《南亞研究季刊》2018年第2期；錢雪梅：《中印兩國對阿富汗援助的比較》，《中國國際戰(zhàn)略評論》2017年第1期；施丹輝：《印度對阿富汗援助中的國家利益因素》，《南亞研究》2020年第2期；更駿：《新世紀(jì)印度對阿富汗政策的特點、動因與走向》，《邊疆經(jīng)濟(jì)與文化》2015年第10期；劉文良：《外圍利益攸關(guān)方、雙重依賴與阿富汗和談中的印度》，《南亞研究》2020年第4期。國外的相關(guān)研究主要集中于對比印巴的阿富汗戰(zhàn)略、突出第三方因素對于印度對阿政策的影響等內(nèi)容。(2)Larry Hanauer,Peter Chalk,India's and Pakistan's Strategies in Afghanistan：Implications for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Region,Santa Monica：the RAND Corporation,2012,pp.1-90;Ghulam Mustafa,Nasreen Akhtar,Indo-Afghanistan Relations:Challenges for Pakistan,Journal of Politics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Vol.4,No.2,2018,pp.59-69;Nasreen Akhtar,India's Regional Strategic Outlook and Influence Via Afghanistan,UNISCI Journal,Vol.47,No.49,2019,pp.173-190;Vinash Paliwal:Afghanistan's India-Pakistan Dilemma:Advocacy Coalitions in Weak States,Cambridge Review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Vol.29,No.2,2016,pp.465-491。上述研究對分析印阿關(guān)系做出了重要貢獻(xiàn)。本文將在此基礎(chǔ)上，利用最新資料重點闡述莫迪政府阿富汗戰(zhàn)略的實施路徑及特點，系統(tǒng)分析其動因、成效及趨勢。

一、莫迪政府阿富汗戰(zhàn)略的路徑與特點

在經(jīng)濟(jì)上大力援助阿富汗恢復(fù)重建，在安全上加強與阿富汗進(jìn)行合作，在外交上積極介入阿富汗事務(wù)，是莫迪政府實施阿富汗戰(zhàn)略的主要路徑，并呈現(xiàn)出對阿富汗國情把握準(zhǔn)確、與巴基斯坦競爭色彩明顯和強調(diào)官方民間雙軌并重等特點。

(一)在經(jīng)濟(jì)上對阿富汗精準(zhǔn)施援

第一，不斷加大對阿富汗的經(jīng)濟(jì)援助力度。進(jìn)入21世紀(jì)以來，印度經(jīng)濟(jì)高速增長，綜合實力顯著增強，為向阿富汗提供經(jīng)濟(jì)援助奠定了物質(zhì)基礎(chǔ)。目前，印度已成為阿富汗的第五大援助國(前四位分別是美國、日本、英國與德國)，阿富汗在印度對外援助中的地位已超過孟加拉國、斯里蘭卡和尼泊爾等國，僅次于不丹，位居第二。(3)錢雪梅：《中印兩國對阿富汗援助的比較》。2014年莫迪政府上臺后，進(jìn)一步加大了對阿富汗的援助力度，當(dāng)年的援助贈款和貸款就達(dá)72.3億盧比，第二年增至88億盧比。截至2017年，印度累計援阿金額已高達(dá)20多億美元，并已全部兌現(xiàn)。(4)Rani D.Mullen,India in Afghanistan:Understanding Development Assistance by Emerging Donors to Conflict-Affected Countries,Washington,DC:Stimson Center,August 2017,p.4.2020年11月24日，印度外長蘇杰生在日內(nèi)瓦阿富汗問題會議上重申，將根據(jù)《國家和平與發(fā)展框架》，向阿富汗提供超過30多億美元的發(fā)展援助。(5)Minister of State for External Affairs Participates at Geneva Ministerial Conference on Afghanistan,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November 28,2018,https://www.mea.gov.in/press-releases.htm?dtl/30658/minister+of+state+for+external+affairs+participates+at+geneva+ministerial+conference+on+afghanistan.

圖1 印度向阿富汗提供的雙邊實際貸款和贈款(2008—2020年)(6)2016—2017年后的援助金額與莫迪上任初期相比有所回落，其主要原因是：加尼政府初期的親巴政策導(dǎo)致印度對阿的援助承諾未具體落實；2016年主要的大型基礎(chǔ)設(shè)施項目已完工。

第二，以發(fā)展項目為依托，將援助惠及民生。印度對阿富汗經(jīng)濟(jì)援助主要集中在大型基礎(chǔ)設(shè)施項目、政府能力建設(shè)、人道主義援助和小型發(fā)展項目等方面。(8)李吉軍：《印度對阿富汗援助的政策考量、主要內(nèi)容及制約因素》。在大型基礎(chǔ)設(shè)施項目建設(shè)上，2015年12月25日和2016年6月4日，印度耗資約96.9億盧比援建的阿富汗議會大廈和阿富汗-印度友誼大壩分別正式投入使用。(9)Modi Inaugurated New Afghan Parliament Built by India in Kabul,Hindustan Times,December 25,2015,http://www.hindustantimes.com/india/modi-in-kabul-pm-meets-ghani-to-inaugurate-afghan-s-parl-building/story-wua2CtN8gj4IQsRnmNknHM.html.其中，阿富汗-印度友誼大壩將為4萬戶家庭提供43兆瓦的電力，灌溉范圍覆蓋赫拉特地區(qū)5萬戶家庭的8萬公頃農(nóng)田。(10)Shanthie Mariet D'Souza,India's Role in the Economic Stabilization of Afghanistan,Kabul:Friedrich-Ebert-Stiftung Afghanistan Office,2016,p.8.2018年9月12日至15日，在孟買舉行的印阿貿(mào)易投資洽談會上，兩國決心通過恰巴哈爾港、空運走廊等渠道加強雙方互聯(lián)互通，繼續(xù)深化在阿富汗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領(lǐng)域的合作，以促進(jìn)阿富汗更好地融入地區(qū)經(jīng)濟(jì)。(11)Visit of President of Islamic Republic of Afghanistan to India,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September 19,2018,https://www.mea.gov.in/press-releases.htm?dtl/30410/visit+of+president+of+islamic+republic+of+afghanistan+to+india+september+19+2018.2021年2月9日，新德里和喀布爾簽署了價值高達(dá)2.36億美元的沙圖特(Shatoot)大壩建設(shè)協(xié)議，建成后將為喀布爾市的200萬居民提供安全的飲用水。(12)India Announces Major Commitments at Afghanistan Conference 2020,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November 24,2020,https://www.mea.gov.in/press-releases.htm?dtl/33234/india+announces+major+commitments+at+afghanistan+conference+2020.印度還通過每年向阿富汗政府提供1000個培訓(xùn)名額和1000個獎學(xué)金名額，以提升阿富汗各級政府的行政管理能力，吸引阿富汗學(xué)生赴印留學(xué)。目前已有超過65 000名阿富汗學(xué)生通過各類獎學(xué)金計劃在印度就學(xué)，仍在印度求學(xué)的學(xué)生有15 000名。(13)EAM's Remarks at Afghanistan 2020 Conference on 24 November 2020,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November 24,2020,https://www.mea.gov.in/Speeches-Statements.htm?dtl/33235/eams+remarks+at+afghanistan+2020+conference+on+24+november+2020.針對阿富汗民眾急需獲取食品、住房、醫(yī)療等情況，莫迪政府強調(diào)進(jìn)行“精準(zhǔn)施援”，突出“高性價比”，及時推出了小型發(fā)展項目。由阿富汗當(dāng)?shù)貦C構(gòu)進(jìn)行組織，涉及農(nóng)業(yè)、教育、勞工、農(nóng)村發(fā)展和公共衛(wèi)生等領(lǐng)域的數(shù)百個發(fā)展項目?！案咝苌鐓^(qū)發(fā)展項目”(High Impact Community Development Projects)是印度針對阿富汗設(shè)計并推出的項目，項目覆蓋阿富汗全國34個省份，項目包含為遣返的阿富汗難民提供低成本住宅、鋪設(shè)道路以及修建國家公園等。(14)劉樂凱：《印度要援助阿富汗建項目提高影響力，巴基斯坦表示不接受》，澎湃國際，https://m.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802755，最后訪問時間：2017年9月22日。到目前為止，在印度的資助下，433個發(fā)展項目已經(jīng)完成，還有約110個項目正在進(jìn)行中。(15)Bilateral Political Briefing at the Indian Embassy in Kabul,Embassy of India Kabul,Afghanistan，August 2020,http://www.mea.gov.in/Portal/ForeignRelation/Kabul_2020.pdf,p.4.近期，印度外長蘇杰生宣布啟動“高效能社區(qū)發(fā)展項目”的第四階段。根據(jù)計劃，印度將在阿富汗深入開展100多個項目，總額高達(dá)8000萬美元。(16)India Announces Major Commitments at Afghanistan Conference 2020,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November 24,2020,https://www.mea.gov.in/press-releases.htm?dtl/33234/india+announces+major+commitments+at+afghanistan+conference+2020.印度還相繼通過恰巴哈爾港和印阿航空貨運走廊，向阿富汗運輸農(nóng)產(chǎn)品、藥品和醫(yī)療器械。自2017年起，印度通過世界糧食計劃署每天向200萬阿富汗學(xué)童分發(fā)維生素強化餅干，每月向3萬多名阿富汗人免費提供藥品和醫(yī)療服務(wù)，(17)Rani D.Mullen,India in Afghanistan:Understanding Development Assistance by Emerging Donors to Conflict-Affected Countries,p.7.新冠疫情暴發(fā)后，印度向阿富汗援助了50萬粒羥氯喹和10萬粒撲熱息痛。截至2021年3月21日，印度又向阿富汗提供了50萬劑免費疫苗和46.8萬劑商業(yè)疫苗。此外，為確保疫情期間阿富汗的糧食供應(yīng)，印度通過恰巴哈爾港提供了75 000噸小麥的人道主義援助。(18)Vaccine Supply,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27 February 2021,https://www.mea.gov.in/vaccine-supply.htm.上述舉措凸顯了莫迪政府對阿富汗國情把握精準(zhǔn)，注重實效的特點。

(二)在安全上與阿富汗政府深化合作

防止出現(xiàn)針對印度的恐怖襲擊，避免毒品流入，降低阿富汗對巴基斯坦的依賴，是印度在阿富汗的關(guān)鍵利益所在。為此，莫迪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加強與阿富汗的安全合作。

第一，加強與巴基斯坦?fàn)帄Z阿富汗的力度。早在2001年“持久自由行動”開始后不久，印度就向阿富汗國民軍提供了包括捐贈軍備、進(jìn)行軍事和情報培訓(xùn)等援助。(19)李吉軍：《印度對阿富汗援助的政策考量、主要內(nèi)容及制約因素》。多年來，已有4000多名阿富汗軍事人員在印度接受培訓(xùn)。隨著北約組織和美國開始從阿富汗撤軍，以及塔利班的再度崛起，巴基斯坦在阿富汗重建進(jìn)程中的影響力持續(xù)增加。阿富汗總統(tǒng)加尼上任之初，喀布爾政府選擇倒向巴基斯坦，并與其開展了密切的安全合作，包括派遣阿富汗士兵到巴基斯坦軍事學(xué)院接受培訓(xùn)，與巴基斯坦情報局簽署情報共享諒解備忘錄等。加尼曾表示，“印度在阿富汗的作用主要是提供經(jīng)濟(jì)援助，而非安全合作。”(20)Hargun Sethi,A See-Saw Relationship:An Overview of Afghanistan's Ties with India and Pakistan,E-International Relations,August 6,2020,https://www.e-ir.info/2020/08/06/a-see-saw-relationship-an-overview-of-afghanistans-ties-with-india-and-pakistan/.為改善在安全領(lǐng)域的弱勢地位，分化巴阿關(guān)系，削弱阿富汗對巴基斯坦的安全依賴，莫迪政府通過向阿富汗提供軍事裝備、建立安全合作框架等方式深化印阿防務(wù)合作。正如印軍準(zhǔn)將阿倫·賽格爾所說，“就印度而言，最重要的問題是防止巴基斯坦主導(dǎo)阿富汗的政治和戰(zhàn)略話語?！?21)Larry Hanauer,Peter Chalk,India’s and Pakistan's Strategies in Afghanistan:Implications for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Region,p.11.2015年4月、2016年12月和2019年5月，印度陸續(xù)向阿富汗空軍交付了三架“印度豹”直升機、四架“米-25”攻擊直升機與兩架“米-24”武裝直升機，并簽署了武器和彈藥的供應(yīng)協(xié)議。2017年9月，阿富汗首席執(zhí)行官阿卜杜拉·阿卜杜拉在訪問印度期間，印阿雙方正式簽署并交換了《關(guān)于警察培訓(xùn)和發(fā)展技術(shù)合作諒解備忘錄》，(22)Embassy of India Kabul Bilateral Brief,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December 31,2018,http://www.mea.gov.in/Portal/ForeignRelation/Bilateral_Brief_on_Afghanistan_December_31_2018.pdf.為阿富汗警察在印度培訓(xùn)和能力建設(shè)創(chuàng)設(shè)合作框架。印阿雙方還成立了聯(lián)合安全委員會，通過建立制度化框架，定期討論該地區(qū)的安全局勢并在軍事醫(yī)療和援助等具體領(lǐng)域開展深入合作。

第二，加強與阿富汗的反恐和反毒合作。印度加大了與阿富汗在打擊恐怖主義上的合作，以消除恐怖分子的庇護(hù)所。一是積極參與并利用“反恐聯(lián)合工作組機制”、“反恐信任措施框架”、“上合組織反恐工作組”、“‘印度-中亞’外長對話”、“瑞辛納對話”等多邊機制，加強與阿富汗的國際反恐合作。在2019年召開的首屆“‘印度-中亞’外長對話”會議上，與會各方就把合作打擊恐怖主義納入核心議程，印度進(jìn)一步強化了與參會各國的涉恐軍事和情報聯(lián)系。2021年4月17日，印度、伊朗和阿富汗舉行了“瑞辛納對話”專題小組會議，與會各方一致認(rèn)為恐怖主義是各國面對的最大威脅，承諾繼續(xù)支持阿富汗政府打擊恐怖主義。(23)External Affairs Minister Participates in a Panel Discussion at the Raisina Dialogue 2021-“Junction Kabul:The Road to Peace”(April 16,2021),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April 17,2021,https://www.mea.gov.in/interviews.htm?dtl/33809/external+affairs+minister+participates+in+a+panel+discussion+at+the+raisina+dialogue+2021+junction+kabul+the+road+to+peace+april+16+2021.二是通過訓(xùn)練阿富汗軍事人員、強化情報共享、舉行聯(lián)合軍演、及時移交罪犯和恐怖分子及提供軍事裝備等形式，加強印阿反恐伙伴關(guān)系。在反毒問題上，阿富汗是世界毒品生產(chǎn)的重要區(qū)域，鴉片產(chǎn)量占世界總量的80%，毒資成為滋養(yǎng)極端勢力的重要經(jīng)濟(jì)來源，不僅導(dǎo)致阿富汗內(nèi)部沖突暴力蔓延不絕，而且外溢至周邊地區(qū)，甚至威脅到印度的安全。因此，加強與阿富汗的反毒合作，成為印度對阿外交的重要組成部分。2018年4月，印阿雙方的禁毒主管部門在新德里舉行雙邊會晤，重點討論了打擊販毒和濫用毒品的相關(guān)問題，雙方同意在共享反毒情報和提高反毒技術(shù)等領(lǐng)域加強合作。(24)Bibhu Prasad Routray and Dr. Shanthie Mariet D’Souza,The Afghanistan-India Drug Trail,Berlin:The Institute for Strategic,Political,Security and Economic Consultancy,August 2019,p.7.為加強區(qū)域性毒品管控與治理，印度、伊朗和阿富汗在2018年9月舉行的三方會議上，同意采取聯(lián)合行動，打擊毒品貿(mào)易。除了開展雙邊和多邊合作的反恐禁毒行動以外，印度還通過向阿富汗提供基層發(fā)展項目，幫助其擺脫對毒品經(jīng)濟(jì)的依賴，試圖從根源上解決恐怖主義與毒品泛濫的問題。

(三)在外交和文化上積極參與阿富汗重建進(jìn)程

盡管印阿中央政府之間的互訪頻繁、關(guān)系密切，但是印度在參與阿富汗重建過程中的話語權(quán)較弱。為增強在阿富汗問題上的影響力，莫迪政府積極參與阿富汗重建的多邊機制和會議，多次表示將繼續(xù)支持包容性的政治解決方案，努力建設(shè)一個團(tuán)結(jié)、穩(wěn)定、安全、包容、民主、繁榮的阿富汗，重申阿富汗的和平進(jìn)程必須由“阿人主導(dǎo)、阿人所有、阿人控制”(25)Minister of State for External Affairs Participates at Geneva Ministerial Conference on Afghanistan,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

第一，積極推動阿富汗加入?yún)^(qū)域經(jīng)濟(jì)合作組織與機制。具體包括推動“亞洲之心-伊斯坦布爾進(jìn)程”等。2016年12月4日，印度在主辦第六屆“亞洲之心-伊斯坦布爾”進(jìn)程部長級會議期間，建議開展以阿富汗為樞紐的中南亞互聯(lián)互通建設(shè)項目，協(xié)調(diào)區(qū)域經(jīng)貿(mào)合作投資問題，改善阿富汗與外界的經(jīng)貿(mào)聯(lián)系。(26)Amritsar Declaration at the 6th Ministerial Conference of Heart of Asia,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December 4,2016,https://www.mea.gov.in/bilateral-documents.htm?dtl/27746/Amritsar+Declaration+at+the+6th+Ministerial+Conference+of+Heart+of+Asia+December+04+2016.2020年2月6日，印度牽頭成立了包括阿富汗在內(nèi)的“印度-中亞商業(yè)委員會”，試圖協(xié)調(diào)成員國之間在貿(mào)易、商業(yè)和投資等相關(guān)領(lǐng)域的法律法規(guī)問題，進(jìn)一步擴(kuò)大區(qū)域貿(mào)易與經(jīng)濟(jì)合作。(27)Joint Statement of the 2nd Meeting of the India-Central Asia Dialogue,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October 28,2020,https://mea.gov.in/bilateral-documents.htm?dtl/33148/Joint_Statement_of_the_2nd_meeting_of_the_IndiaCentral_Asia_Dialogue.2021年3月2日，印度召開了包括阿富汗在內(nèi)24國參與的印度洋海事峰會，試圖將阿富汗納入?yún)^(qū)域海陸網(wǎng)絡(luò)連通之中。(28)Press Release on Chabahar Day,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March 3,2021,https://www.mea.gov.in/press-releases.htm?dtl/33581/press+release+on+chabahar+day.3月30日，印度外長蘇杰生在參加第九屆“亞洲之心-伊斯坦布爾進(jìn)程”部長級會議時強調(diào)，印度將繼續(xù)通過恰巴哈爾港和印阿城市專用航空貨運走廊等項目擴(kuò)寬阿富汗與外界的經(jīng)貿(mào)合作渠道。(29)Statement by External Affairs Minister at the 9th Ministerial Conference of Heart of Asia-Istanbul Process (HoA-IP) on Afghanistan in Dushanbe,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March 30,2021,https://www.mea.gov.in/Speeches-Statements.htm?dtl/33751/statement+by+external+affairs+minister+at+the+9th+ministerial+conference+of+heart+of+asia++istanbul+process+hoaip+on+afghanistan+in+dushanbe.

第二，積極參與構(gòu)建旨在解決阿富汗問題的多邊合作機制。2018年5月28日，印度重申支持阿富汗加入上海合作組織，提出關(guān)于阿富汗安全局勢與和解進(jìn)程的印度立場。(30)Second SCO-Afghanistan Contact Group Meeting,Beijing,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May 28,2018,https://www.mea.gov.in/press-releases.htm?dtl/29926/second+sco+afghanistan+contact+group+meeting+beijing+may+28+2018.9月，首次印度-伊朗-阿富汗三方會議在喀布爾召開，三方同意在反恐和禁毒領(lǐng)域加強合作，繼續(xù)支持由阿富汗政府領(lǐng)導(dǎo)的和平與和解進(jìn)程。其后印度連續(xù)兩年邀請阿富汗參加“‘印度-中亞’外長對話”，這表明由印度主導(dǎo)的，涉及阿富汗安全事務(wù)的“C5+1+1”對話機制已初步成型。2021年5月4日，蘇杰生與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Josep Borrell)在“印度-歐盟峰會框架”下就阿富汗問題發(fā)表聯(lián)合聲明，雙方強烈譴責(zé)和共同應(yīng)對一切形式的恐怖主義，包括切斷恐怖主義的資金來源，打擊恐怖組織的庇護(hù)所。(31)Joint Press Statement on Afghanistan by the External Affairs Minister,Dr.S. Jaishankar and the EU High Representative for Foreign Affairs and Security Policy / Vice-President of the European Commission,Mr. Borrell,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May 04,2021,https://www.mea.gov.in/bilateral-documents.htm?dtl/33841/joint+press+statement+on+afghanistan+by+the+external+affairs+minister+dr+s+jaishankar+and+the+eu+high+representative+for+foreign+affairs+and+security+policy++vicepresident+of+the+european+commission+mr+borrell.

第三，強調(diào)官方與民間雙軌并重，注重開展文化交流，以贏得阿富汗民心，削弱巴基斯坦的影響。2016年8月22日，莫迪總理發(fā)表電視講話高調(diào)宣稱，12.5億印度人民將“永遠(yuǎn)”支持阿富汗，確保其和平與繁榮。(32)Embassy of India Kabul Bilateral Brief,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莫迪政府高度重視對阿富汗的文化輸出，印度電影、歌曲和電視劇深受阿富汗民眾喜愛。印度在喀布爾建有印度文化中心，雙方共同舉行印阿文化周，持續(xù)開展一系列文化交流活動。2017年9月，印度文藝團(tuán)體訪問喀布爾，在阿富汗廣播電視大禮堂為當(dāng)?shù)卣賳T、外交使團(tuán)和音樂愛好者舉行演出。2018年12月，阿富汗巴米揚省民間歌舞團(tuán)“遠(yuǎn)方的阿米爾”赴印度參加第五屆國際民間歌舞節(jié)。2019年10月，什里·阿維吉特·戈什(Shri Avijit Ghosh)率領(lǐng)阿富汗薩羅德樂團(tuán)(Sarod)赴印進(jìn)行交流。(33)Bilateral Political Briefing at the Indian Embassy in Kabul.據(jù)有關(guān)報道稱，盡管印度肥皂劇受到阿富汗神職人員的強烈批評，但它們?nèi)匀环浅Ｊ軞g迎，武裝分子甚至?xí)橛^看連續(xù)劇而停止戰(zhàn)斗。(34)Irfan Yar,India's Influential Soft Power in Afghanistan:Giving Edge over Pakistan,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June 29,2017,https://www.orfonline.org/expert-speak/india-influential-soft-power-afghanistan-giving-edge-over-pakistan/.蓋洛普(Gallup)有關(guān)民調(diào)結(jié)果顯示，近62%的阿富汗人對印度持好感態(tài)度，只有3.7%的受訪者對巴基斯坦表示滿意，位列倒數(shù)第二位，甚至低于“伊斯蘭國”(5.8%)。(35)Najib Ahmadyar and Arif Osmanzoi,Afghan Poll Shows Deep Dissatisfaction with Kabul Leadership,Voice of America News,March 25,2016,www.voanews.com/east-asia/afghan-poll-shows-deep-dissatisfaction-kabul-leadership.

二、莫迪政府阿富汗戰(zhàn)略的動因

防止阿富汗局勢動蕩威脅自身安全，有效阻止巴基斯坦獲取戰(zhàn)略縱深，追求世界大國地位及以阿富汗為支點探索通往中亞、西亞的能源貿(mào)易通道，是莫迪政府策劃實施阿富汗戰(zhàn)略的主要動因。

(一)防止阿富汗安全威脅外溢影響自身

自2014年美國和北約組織開始撤軍以來，阿富汗安全形勢更趨惡化，塔利班控制的領(lǐng)土范圍不斷擴(kuò)大。(36)張杰、石澤：《透視莫迪政府的中亞政策》，《國際論壇》2019年第4期。據(jù)美國民主防御基金會“長期戰(zhàn)爭雜志”(Long War Journal)報道，截至2020年初，塔利班控制了阿富汗約18%的地區(qū)，約有6萬余名全職戰(zhàn)斗人員，達(dá)到 2015年11月以來的最高值。(37)Lindsay Maizland,The Taliban in Afghanistan,The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March 11,2020,https://www.cfr.org/backgrounder/taliban-afghanistan.與此同時，阿富汗國家安全部隊的數(shù)量則在2015年10月至2019年10月之間減少了近4.3萬人。(38)Quarterly Report to the United States Congress,Special Inspector General for Afghanistan Reconstruction,January 30,2019,p.69.2020年的數(shù)據(jù)顯示，阿富汗在2019年遭受了1750起恐怖襲擊，造成9681人喪生，以綜合評分9.59分高居全球恐怖指數(shù)首位，成為受恐怖主義影響最嚴(yán)重的國家。(39)Terrorism:Facts and statistics,Statista Research Department,February 17,2021,https://www.statista.com/topics/2267/terrorism/.此外，根據(jù)聯(lián)合國阿富汗援助團(tuán)和聯(lián)合國人權(quán)辦公室發(fā)布的報告顯示，從2009年至2020年，阿富汗平民傷亡101 493人。(40)Afghanistan Annual Report on Protection of Civilians in Armed Conflict: 2020,United Nations Assistance Mission in Afghanistan,February 2021,p.12.盡管美國與塔利班簽署了和平協(xié)議，但阿富汗安全形勢不容樂觀。2020年阿富汗平民傷亡比2019年增加了45%，其中第四季度創(chuàng)有記錄以來傷亡人數(shù)新高。(41)Statement by External Affairs Minister at the 9th Ministerial Conference of Heart of Asia-Istanbul Process (HoA-IP) on Afghanistan in Dushanbe.2021年阿富汗安全態(tài)勢仍舊不見好轉(zhuǎn)，第一季度平民死傷人數(shù)甚至較去年同期上升了29%。(42)Afghanistan First Quarter Update on Protection of Civilians in Armed Conflict:2021,United Nations Assistance Mission in Afghanistan,April 2021,p.1.

隨著印度在阿富汗的利益不斷增多，引起了塔利班、“虔誠軍”(Lashkar-e-Taiba)和“穆罕默德軍”(Jaish-e-Mohammed)等勢力的不滿。它們多次襲擊印度的外交機構(gòu)、政府雇員和援助人員。(43)Alissa J. Rubin,Alissa Rubin,Militant Group Expands Attacks in Afghanistan,New York Times,June 16,2010,https://www.nytimes.com/2010/06/16/world/asia/16lashkar.html.2008年7月7日和2009年10月8日，塔利班聯(lián)合其他極端勢力對印度駐阿大使館發(fā)動襲擊，共造成288人傷亡。(44)2009 Bombing of Indian Embassy in Kabul,Wikipedia,https://en.wikipedia.org/wiki/2009_bombing_of_Indian_embassy_in_Kabul.印度駐馬扎里沙里夫、賈拉拉巴德和赫拉特的領(lǐng)事館也多次遭到自殺式炸彈襲擊。(45)Question No. 855 Attack on Indian Consulate,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July16,2014,https://www.mea.gov.in/lok-sabha.htm?dtl/23644/q+no+855+attack+on+indian+consulate.2018年5月7日，據(jù)《印度時報》報道稱，極端勢力綁架了位于巴格蘭省一家供電公司的7名印度員工(至今尚未全數(shù)釋放)。(46)劉磊：《數(shù)名印度工程師在阿富汗遭武裝分子綁架》，環(huán)球網(wǎng)，2018年5月7日，https://world.huanqiu.com/article/9CaKrnK8iiV。經(jīng)統(tǒng)計，從2001年至2019年，已有43名印度人在阿富汗慘遭殺害。(47)Question No.4041 Indians Killed Abroad,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July17,2019,https://www.mea.gov.in/lok-sabha.htm?dtl/31614/question+no4041+indians+killed+abroad.據(jù)美國國防部的情報顯示，活躍在阿富汗的“哈卡尼網(wǎng)絡(luò)”實施了一系列針對印度國民的襲擊行動。為保護(hù)散居在阿富汗的約1770名印度人，印度外交部長蘇杰生和國家安全顧問多瓦爾多次表示將重點關(guān)注阿富汗的恐襲活動以及在阿的錫克教徒和印度教徒的人身安全問題。(48)劉紅良：《阿富汗和談對印度的影響及印度的立場與對策》。此外，塔利班和“基地”組織還以阿富汗為基地，在印度多地，特別是印控克什米爾地區(qū)組建了名為“圣戰(zhàn)者運動”的恐怖主義網(wǎng)絡(luò)，(49)王譯鶴：《印度西北部恐怖主義研究》，云南師范大學(xué)《社會科學(xué)Ⅰ輯》，2018年，第55頁。對印度的安全構(gòu)成了巨大的威脅。在查謨和克什米爾地區(qū)活動的恐怖分子中，約有22%來自阿富汗或在阿富汗受過訓(xùn)練。(50)Nasreen Akhtar,India's Regional Strategic Outlook and Influence Via Afghanistan,p.185.2019年2月，“穆罕默德軍”聲稱對印控克什米爾地區(qū)30年來最嚴(yán)重的恐怖襲擊負(fù)責(zé)。(51)Salman Masood,Pakistan Arrests Jaish Militants Over Attack on Indian Air Base,New York Times,January 13,2016,https://www.nytimes.com/2016/01/14/world/asia/pakistan-india-pathankot-jaish-muhammad.html;Sameer Yasir and Maria Abi-Habib,Kashmir Suffers from the Worst Attack There in 30 Years,New York Times,February 14,2019,https://www.nytimes.com/2019/02/14/world/asia/pulwama-attack-kashmir.html.同時，“伊斯蘭國”阿富汗分支—“呼羅珊省”(IS-K)也在迅速崛起，該組織煽動蠱惑能力較強，甚至吸納了一些來自印度的激進(jìn)分子。2020年3月“呼羅珊省”發(fā)動的恐怖襲擊中，就有來自印度喀拉拉邦的恐怖分子。(52)Mujib Mashal and Fahim Abed,Terror Attack Strikes Afghan Capital as Another City is Locked Down for Coronavirus,New York Times,March 25,2020,https://www.nytimes.com/2020/03/25/world/asia/afghanistan-sikh-kabul.html.印度常駐聯(lián)合國代表曾直言，“維護(hù)阿富汗安全，努力阻止恐怖分子在阿富汗境外肆無忌憚地活動，是印度在阿富汗推進(jìn)集體安全最為優(yōu)先的事項?！?53)Larry Hanauer,Peter Chalk,India's and Pakistan's Strategies in Afghanistan:Implications for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Region,p.19.

(二)聯(lián)合阿富汗?fàn)恐瓢突固?/h3>

印巴矛盾由來已久，兩國圍繞克什米爾主權(quán)問題，爆發(fā)了三次大規(guī)模戰(zhàn)爭。由于阿富汗與巴基斯坦也存在領(lǐng)土爭端，變阿富汗由巴基斯坦的“戰(zhàn)略縱深”為“牽制力量”，成為莫迪政府阿富汗戰(zhàn)略中重要的地緣政治考量。印度傳統(tǒng)政治家考底利耶“曼荼羅思想”中“對敵國的恐懼”和“與敵國為敵的國家交朋友”的核心觀點是莫迪政府制定阿富汗戰(zhàn)略的重要理論來源。根據(jù)該理論界定，近鄰是敵人，而敵人的外圍則是朋友。在明確敵友的前提下，應(yīng)在實力弱小時與強國維持和平；對鄰國或弱國形成震懾與威脅。(54)Aabid Majeed Sheikh and Saima Rashid,Kautilya,the Indian Machiavelli;On War and DiplomacyAncient India,Journal of Humanities and Education Development,Vol.2,No.1,2020,pp.31-32.尼爾馬爾·金達(dá)爾(Nirmal Jindal)、納林·莫哈帕特拉(Nalin Mohapatra)等學(xué)者認(rèn)為在當(dāng)前背景下，印度應(yīng)聯(lián)合友好國家，共同針對敵對國。具體而言，巴基斯坦和中國是印度的對手，阿富汗和俄羅斯則可作為伙伴。(55)Nirmal Jindal,Relevance of Kautilya in Contemporary International System,International Journalof Historical Insight and Research (IJHIR),Vol.5,No.2,Apr-Jun,2019,pp.24-25.“印度需要制定聯(lián)盟政策，通過與阿富汗、烏茲別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等國組成區(qū)域聯(lián)盟，在有效遏制巴基斯坦和中國的同時，擴(kuò)大在地區(qū)事務(wù)上的話語權(quán)?！?56)Nalin Kumar Mohapatra,Regional Processes and Geopolitics of India,Afghanistan,Tajikistan,and Uzbekistan (IATU),Jadavpur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Vol.22,No.1,2018,p.95.印度國家安全顧問多瓦爾曾坦言：“印度應(yīng)通過支持一個反巴基斯坦的阿富汗來積極遏制巴基斯坦對阿富汗的影響。(57)Avinash Paliwal (2019):A Cautious Balance-Explaining India's Approach toward Afghanistan's Peace Process,Asian Security,Vol.16,No.2,p.6.印度觀察者研究基金會(ORF)研究員阿維納什·帕利瓦爾(Avinash Paliwal)指出，印度對阿戰(zhàn)略的關(guān)鍵因素之一是新德里希望在阿巴之間取得平衡。鑒于喀布爾和伊斯蘭堡之間存在權(quán)力差異，印度希望確保巴基斯坦無法操縱阿富汗和談。(58)Amit Ranjan, India in South Asia,Singapore:Springer Nature Singapore Pte Ltd,2019,p.8.

(三)借力阿富汗躋身世界大國行列

尼赫魯曾將印度定位為“有聲有色的大國”，絕不能“扮演二等角色”。莫迪政府上臺以來，提出了“21世紀(jì)可能屬于印度”、“印度制造”、“數(shù)字印度”、“清潔印度”、“創(chuàng)業(yè)印度”、“世界后勤辦公室”等發(fā)展目標(biāo)，彰顯了印度邁向世界大國的信念。(59)師學(xué)偉：《21世紀(jì)初印度周邊外交芻議》，《和平與發(fā)展》2016年第5期。為提高印度在國際和地區(qū)事務(wù)上的影響力，莫迪政府積極參與阿富汗事務(wù)。印度能否在復(fù)雜環(huán)境下保持與阿富汗的全面伙伴關(guān)系，將成為其能否崛起為一個重要全球性大國的試金石。(60)A.高希：《印度與阿富汗關(guān)系中的中亞因素》，《俄羅斯研究》2012年第5期。為達(dá)到這一目的，莫迪政府決心打破與阿富汗的地理和政治阻隔，改變“旁觀者”形象，堅信自己“迄今不是，也絕對不能是阿富汗局勢的局外人”，決心“成為解決阿富汗問題的一分子”(61)錢雪梅：《阿富汗的大國政治探析》，《蘭州大學(xué)學(xué)報》2015年第2期。。莫迪政府的努力取得了一定成效。時任美國國防部長馬蒂斯在訪問印度時表示：“印度在阿富汗問題上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xiàn)，并歡迎印度繼續(xù)努力，推動阿富汗的民主、穩(wěn)定和安全?！?62)《美國防長馬蒂斯將訪印度》，俄羅斯衛(wèi)星通訊社，2017年9月11日，http://sputniknews.cn/military/201709251023670235/。俄羅斯副外長謝爾蓋·里亞布科夫(Sergei Ryabkov)稱贊印度在阿富汗的作用“不可或缺”(63)India Playing Key Role in Afghanistan:Russia,The Hindu Businessline,January 9,2019,https://www.thehindubusinessline.com/news/india-playing-key-role-in-afghanistan-russia/article25951696.ece.。印度駐卡塔爾大使庫馬蘭(P. Kumaran)應(yīng)卡塔爾政府邀請，首次正式參加阿富汗和平協(xié)議簽字儀式。2020年“阿富汗問題區(qū)域伙伴會議”上，加尼總統(tǒng)公開對印度向阿富汗提供的防疫物資表示了感謝，贊賞印度為地區(qū)疫情防控作出的努力。(64)India Participates at Strengthening Consensus for Peace-a Regional Meeting on Afghanistan,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July 06,2020,https://www.mea.gov.in/press-releases.htm?dtl/32812/india+participates+at+strengthening+consensus+for+peace++a+regional+meeting+on+afghanistan.莫迪政府還希望獲得阿富汗對印度謀求成為聯(lián)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支持。在《印阿戰(zhàn)略伙伴關(guān)系協(xié)議》中，兩國就曾明確提出，“印阿雙方將合作推動聯(lián)合國安理會擴(kuò)大與改革，阿富汗支持印度謀求聯(lián)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席位”(65)Agreement on Strategic Partnership between the Islamic Republic of Afghanistan and the Republic of India,Embassy of India Kabul,Afghanistan,January 27,2016,https://eoi.gov.in/kabul/?pdf4644?000.。美國南亞問題專家克里斯汀·費爾(Christine Fair)指出，應(yīng)將印度對阿戰(zhàn)略視為印度整體外交戰(zhàn)略的重要組成部分，阿富汗是印度可以在整個中亞及毗鄰地區(qū)投射力量和發(fā)揮影響力的重要支點，印度加強與阿富汗的聯(lián)系是為了實現(xiàn)其渴望成為有聲有色大國的目標(biāo)。(66)C.Christine Fair,Securing Indian Interests in Afghanistan beyond 2014,p.28 ，轉(zhuǎn)引自施丹輝：《印度對阿富汗援助中的國家利益因素》。

(四)以阿富汗為跳板聯(lián)通中亞與西亞

地理位置限制了印度與中亞國家的貿(mào)易往來。對印度而言，通過阿富汗與俄羅斯和中亞國家接觸是最現(xiàn)實的方案。(67)Mustafa,Junaid,Khan and Wakil,India's Role in Afghan Peace Process,Journal of Political Studies,Vol.27,No.2,2020,p.133.為此，莫迪政府推出了“連接中亞政策”，高度重視阿富汗在實現(xiàn)與西亞、中亞國家互聯(lián)互通方面的作用。印度中亞問題專家彭喬克·斯托布丹(Phunchok Stobdan)指出，印度一直在籌劃歐亞運輸聯(lián)通議程。它采取了一系列以阿富汗為節(jié)點，貫通中亞地區(qū)的重大措施，以實現(xiàn)印度與歐亞大陸之間的有效連通。(68)Sabena Siddiqui,India's Connect Central Asia Policy,China org.cn.,October 12,2017,http://www.china.org.cn/opinion/2017-10/12/content_41721919.htm.早在2016年舉行的“亞洲之心-伊斯坦布爾進(jìn)程”部長級會議上，印度就強調(diào)阿富汗作為天然陸橋在促進(jìn)亞洲心臟地區(qū)區(qū)域連通和經(jīng)濟(jì)一體化方面發(fā)揮著關(guān)鍵作用，積極倡導(dǎo)落實恰巴哈爾協(xié)議、五國鐵路、土庫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天然氣管道項目(TAPI)等互聯(lián)互通工程。(69)Amritsar Declaration at the 6th Ministerial Conference of Heart of Asia,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December 4,2016,https://www.mea.gov.in/bilateral-documents.htm?dtl/27746/Amritsar+Declaration+at+the+6th+Ministerial+Conference+of+Heart+of+Asia+December+04+2016.在印度的大力推動下，作為“南北運輸走廊”關(guān)鍵支點的恰巴哈爾港項目重新上馬。2016年5月，印度與伊朗、阿富汗簽署了三方過境協(xié)議并宣布將投資6.35億美元用于建設(shè)恰巴哈爾港，三國計劃將該港作為重要的交通樞紐。(70)Shawn Amirthan,What are India,Iran,and Afghanistan’s Benefits from the Chabahar Port Agreement? Strategic Analysis,Vol.41,No.1,2017,p.89.恰巴哈爾港建成后，可通過阿富汗境內(nèi)由印度援建的扎蘭季-迪拉臘姆(Zaranj-Delaram)公路與中亞國家實現(xiàn)連通。印度還于2018年參加了TAPI項目阿富汗段的天然氣管道奠基儀式，展現(xiàn)了對推動管道建設(shè)的意愿。(71)張杰、石澤：《透視莫迪政府的中亞政策》。此外，為從機制上加強印度與中亞國家的貿(mào)易往來，2018 年10 月，印度、伊朗、阿富汗三國在“國際運輸和過境走廊”協(xié)調(diào)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簽署了貨物運輸協(xié)定。印度以阿富汗為支點撬動中亞和西亞國家的戰(zhàn)略構(gòu)想表露無遺。

三、莫迪政府阿富汗戰(zhàn)略的成效

(一)印阿關(guān)系日益密切

第一，阿富汗對印度的信任度和好感度得到提升。阿富汗總統(tǒng)以及政府高官在多個場合感謝并贊揚印度提供的援助。2016年12月，加尼總統(tǒng)在“亞洲之心-伊斯坦布爾進(jìn)程”會議上表示，“感謝印度提供的基礎(chǔ)設(shè)施和透明且無條件的援助?！?72)Heart of Asia Conference:Afghan President Ashraf Ghani Thanks India,The Economic Times,December 4,2016,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politics-and-nation/heart-of-asia-conference-afghan-president-ashraf-ghani-thanks-india/articleshow/55786735.cms.阿富汗駐印大使阿卜達(dá)里(Abdali)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聲稱：“阿富汗與印度的關(guān)系非常友好，對每一個阿富汗人來說，印度是一個遠(yuǎn)方的家?！?73)Ambassador Abdali's Interview with Diplomatic Square,Embassy Islamic Republic of Afghanistan,New Delhi,August 26,2017,https://newdelhi.mfa.af/media-center-4/speeches-remarks-interviews/957-ambassador-abdali-s-interview-with-ani-news-jun-19-2019.阿教育部長法里達(dá)·莫曼德(Farida Momand)在會見時任印度外長斯瓦拉杰時談到，阿富汗國立農(nóng)業(yè)科技大學(xué)的成立和恰巴哈爾協(xié)議的簽署，證明了印度對印阿關(guān)系的堅定承諾，印度在數(shù)百萬阿富汗人心中贏得了特殊的尊重。(74)Afghan Minister of Higher Education Discusses Collaboration in the Education Sector with the Indian Foreign Minister,Embassy Islamic Republic of Afghanistan,New Delhi,August 5,2016,https://newdelhi.mfa.af/media-center-4/news/749-afghan-minister-of-higher-education-discusses-collaboration-in-the-education-sector-with-the-indian-foreign-minister.阿富汗多家民調(diào)機構(gòu)和主流媒體的評論同樣顯示“印度是阿富汗最受歡迎的國家”，許多人認(rèn)為印度是阿富汗“最好的朋友”。(75)Shakti Sinha,Rising Powers and Peacebuilding:India's Role in Afghanistan,p.149 ，轉(zhuǎn)引自施丹輝：《印度對阿富汗援助中的國家利益因素》。阿富汗最大獨立媒體“帕杰瓦克通訊社”(Pahjwok Afghan News)曾報道稱，“如果你問任何一個阿富汗人如何看待印度？每一個阿富汗人都會回答視印度為誠實的朋友和兄弟，我們喜歡印度?！?76)What do Afghans Think of India? Pajhwok Afghan News,June 16,2016,https://www.pajhwok.com/en/opinions/what-do-afghans-think-india.這充分體現(xiàn)了莫迪政府在贏得阿富汗民心上取得了較大成功。

第二，莫迪政府的阿富汗戰(zhàn)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巴基斯坦的影響。2016年，印度因克什米爾地區(qū)軍事基地遇襲事件，譴責(zé)巴基斯坦并抵制在伊斯蘭堡舉行的第19屆南盟峰會，阿富汗也加入了抵制的行列。同年，加尼總統(tǒng)在阿姆利則舉行的第六屆“亞洲之心”部長級會議上不僅抨擊了巴基斯坦，還拒絕了巴基斯坦在布魯塞爾會議上承諾的5億美元發(fā)展援助。他公開表示，“阿富汗面臨的最大挑戰(zhàn)不是塔利班或‘基地’組織，而是與巴基斯坦的關(guān)系。巴基斯坦必須為改善雙邊關(guān)系和促進(jìn)區(qū)域社會經(jīng)濟(jì)發(fā)展與安全邁出第一步，而不應(yīng)以犧牲阿富汗與印度的關(guān)系為代價?！?77)Ahmad Bilal Khalil,The Tangled History of the Afghanistan-India-Pakistan Triangle,The Diplomat,December 16,2016,https://thediplomat.com/2016/12/the-tangled-history-of-the-afghanistan-india-pakistan-triangle.與此同時，印阿貿(mào)易有了較大增長，而巴阿貿(mào)易則停滯不前。2019年印阿雙邊貿(mào)易額達(dá)9.98億美元，較2014年增長了125%。其中，阿富汗從印度進(jìn)口增長了118%，對印度出口增長了140%(見表1)。2019年巴阿雙邊貿(mào)易額為15.77億美元，較2014年下降了13.5%(見表2)。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2014—2019年，印阿貿(mào)易占阿富汗總貿(mào)易比重從5.4%升至12.1%，巴阿的同類數(shù)據(jù)則從21.9%降至18.9%。這表明，盡管阿富汗對巴基斯坦的經(jīng)濟(jì)依存度依然較高，但其與印度的經(jīng)濟(jì)聯(lián)系日益密切。在與巴基斯坦的經(jīng)濟(jì)競賽中，印度正逐漸占據(jù)上風(fēng)。

表1 阿富汗與印度貿(mào)易狀況(2014-2019年) 單位：百萬美元，%

表二 阿富汗與巴基斯坦貿(mào)易狀況(2014-2019年) 單位：百萬美元，%

(二)印阿關(guān)系面臨挑戰(zhàn)

第一，戰(zhàn)略定位不明晰可能導(dǎo)致戰(zhàn)略投入失效。首先，在阿富汗和平進(jìn)程不斷加速的態(tài)勢下，印度決策界因受美國阿富汗政策的掣肘而缺乏自主性。奧巴馬政府時期，美國的阿富汗政策主要集中于打擊塔利班、支持阿富汗政府重建和有計劃的撤軍。該時期印度對阿富汗的政策則相應(yīng)地呈現(xiàn)“贏得民心”和“與塔利班切割”的特點。特朗普政府上臺后，調(diào)整了阿富汗戰(zhàn)略，美國加速縮減駐阿美軍的規(guī)模并單方面與塔利班議和。受此影響，印度只能選擇跟隨美國，在公開支持加尼政府的同時，私下與塔利班進(jìn)行接觸。2019 年10 月，塔利班釋放了被綁架的印度工程師，表明印度至少與塔利班保留著秘密溝通的渠道。(78)Afghanistan Taliban Commanders Freed "in Swap for Indian Hostages", BBC,October 7,2019,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49959557.其次，盡管印度一直公開宣稱支持阿富汗政府，但顯然對其缺乏足夠的信心。印度認(rèn)為，相比卡爾扎伊，加尼所領(lǐng)導(dǎo)的是一個根基薄弱、治理能力不足和政治分裂的政府。阿維納什·帕利瓦爾(Avinash Paliwal)認(rèn)為，印度總理無法在阿富汗問題上作出明確的戰(zhàn)略選擇，直到阿富汗政府內(nèi)部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穩(wěn)定為止。(79)Avinash Paliwal,A Cautious Balance-Explaining India's Approach toward Afghanistan’s Peace Process,Asian Security,Vol.16,No.2,2020,p.5.實際上，印度國內(nèi)的對阿戰(zhàn)略也存在兩套主張。印度外交部與調(diào)查分析局認(rèn)為，“應(yīng)將視野聚焦于可能在喀布爾上臺的任何人，包括與塔利班在內(nèi)的每個政治團(tuán)體進(jìn)行接觸，避免塔利班再度上臺導(dǎo)致印阿關(guān)系全面崩塌的悲劇再次上演?！?80)Avinash Paliwal,A Cautious Balance-Explaining India’s Approach toward Afghanistan’s Peace Process,p.4.國防情報局等情報機構(gòu)則建議，印度僅與反巴基斯坦且獨立的阿富汗政府發(fā)展牢固的政治、經(jīng)濟(jì)和軍事聯(lián)系。(81)Praveen Donthi,Undercover-Ajit Doval in Theory and Practice,The Caravan,September 1,2017.https://caravanmagazine.in/reportage/ajit-doval-theory-practice.由此可見，印度的阿富汗戰(zhàn)略仍存在模糊性，不利于印阿關(guān)系的長遠(yuǎn)穩(wěn)定發(fā)展。

第二，加劇印巴之間的安全困境。印阿的關(guān)系越密切，越會引起巴基斯坦的警惕和一些極端勢力的仇視。印度國防部長雖一再重申，在阿富汗問題上堅持“地面無靴”的政策，(82)Shaurya Karanbir Gurung,No Troops,But Will Extend All Support to Kabul:India,The Economic Times,September 26,2017,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defence/no-troop-contribution-in-afghanistan-india/articleshow/60840315.cms.但已引起巴基斯坦的高度警惕，認(rèn)為印度介入阿富汗事務(wù)將威脅自身安全。巴基斯坦對印度在阿富汗的杰赫勒姆(Jhelum)與杰納布(Chenab)河上建設(shè)電力項目提出抗議，認(rèn)為這是印度蓄意而為并以此限制巴基斯坦的下游用水。巴方認(rèn)為，印度在赫拉特、坎大哈、賈拉拉巴德和馬扎里沙里夫開設(shè)領(lǐng)事館也是借機進(jìn)行情報收集工作。(83)Arjun Verma and Ambassador Teresita Schaffer,A Difficult Road Ahead:India’s Policy on Afghanistan,Center for Strategic International Studies,August 1,2010,https://csis-website-prod.s3.amazonaws.com/s3fs-public/legacy_files/files/publication/SAM_144.pdf.巴基斯坦前總統(tǒng)佩爾韋茲·穆沙拉夫曾在接受法新社采訪時聲稱，倘若印度想塑造一個“反巴基斯坦的阿富汗”，巴基斯坦就會設(shè)法扶植普什圖人來與之對抗。(84)《印巴在阿富汗爆發(fā)代理戰(zhàn)爭？》，觀察者網(wǎng)，http://mil.news.sina.com.cn/2014-11-24/0857812334.html，最后訪問時間：2014年11月24日。一定程度上講，印度不管以何種方式進(jìn)入阿富汗都會引起巴基斯坦的敵意，莫迪政府大力涉足阿富汗事務(wù)的行為可能招致巴方的報復(fù)，不利于兩國關(guān)系緩和。

第三，意愿與能力不相匹配，存在戰(zhàn)略透支的風(fēng)險。印度目前的援助管理能力與軍事實力無法有效支撐莫迪政府在阿富汗的戰(zhàn)略目標(biāo)。一方面，印度的行政效率低下，導(dǎo)致一些援助項目難以落實，甚至淪為“零能見度”項目。巴達(dá)赫尚省和巴米揚省的省議員根本不知道印度的“小型發(fā)展項目(SDPs)為何物”(85)Shanthie Mariet D’Souza,India’s Role in the Economic Stabilization of Afghanistan,Kabul:Friedrich-Ebert-Stiftung Afghanistan Office,2016,p.10.。此外，由于阿富汗安全局勢持續(xù)動蕩，這些援助項目的質(zhì)量和可持續(xù)性難以得到保證。在塔利班控制的地區(qū)，印度援建的學(xué)校和診所由于沒有配備教師和醫(yī)療工作者而容易遭到廢棄。特朗普還曾嘲弄莫迪稱：“感謝印度為阿富汗援建圖書館，但我不知道誰會使用它”(86)胡博峰：《特朗普嘲諷莫迪資助建設(shè)的圖書館無用》，環(huán)球時報，https://m.huanqiu.com/article/9CaKrnKgCyq ，最后訪問時間：2019年1月4日。，加之未能建立任何監(jiān)督機制，這就更加助長了腐敗問題。相當(dāng)一部分援助資金落入了軍閥、腐敗官員，甚至是叛亂分子的口袋。另一方面，隨著美國和北約組織從阿富汗完成撤軍，將使印度陷入安全供應(yīng)短缺的戰(zhàn)略困境。就目前形勢來看，“如果沒有美國的財政和軍隊支持，阿富汗政府將難以為繼”(87)Enhancing Security and Stability in Afghanistan,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Defense,June 2020,p.97.。由于印度既無法像美國一樣投入巨資扶植阿富汗政府及軍隊，不具備通過實時情報網(wǎng)絡(luò)精確打擊恐怖主義分子的能力，又難以做到跨越巴基斯坦，在阿富汗維持漫長的補給線，(88)Zachary Constantino，The India-Pakistan Rivalry in Afghanistan,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No.462,January 2020,pp.8-9.這使其難以填補美國撤軍后的安全真空。加之莫迪政府未與塔利班建立良好的溝通渠道，如塔利班再度掌權(quán)，印度在阿富汗多年的努力經(jīng)營可能付之東流。為有效扭轉(zhuǎn)這一困局，莫迪政府已先后與歐盟、俄羅斯、英國和伊朗等國就阿富汗未來局勢進(jìn)行了深入交流并達(dá)成合作共識，(89)詳見印度外交部網(wǎng)站相關(guān)表述: https://www.mea.gov.in/bilateral-documents.htm?dtl/33841/joint+press+statement+on+afghanistan+by+the+external+affairs+minister+dr+s+jaishankar+and+the+eu+high+representative+for+foreign+affairs+and+security+policy++vicepresident+of+the+european+commission+mr+borrel;https://www.mea.gov.in/bilateral-documents.htm?dtl/33837/joint+statement+on+indiauk+virtual+summit+roadmap+2030+for+a+comprehensive+strategic+partnership;https://www.mea.gov.in/Speeches-Statements.htm?dtl/33771；https://www.mea.gov.in/response-to-queries.htm?dtl/33807/official+spokespersons+response+to+media+queries+on+the+announcement+by+the+us+of+withdrawal+of+its+troops+from+afghanistan+before+september+11+2021；https://www.mea.gov.in/interviews.htm?dtl/33809/external+affairs+minister+participates+in+a+panel+discussion+at+the+raisina+dialogue+2021+junction+kabul+the+road+to+peace+april+16+2021。試圖建立“利益攸關(guān)者聯(lián)盟”以緩解風(fēng)險。印度官方聲明，“美國軍隊?wèi)?yīng)該負(fù)責(zé)任地撤離”(90)External Affairs Minister Participates in a Panel Discussion at the Raisina Dialogue 2021- “JunctionKabul: The Road to Peace”,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April 17,2021,https://www.mea.gov.in/interviews.htm?dtl/33809.，“印度將在與阿富汗利益攸關(guān)方以及區(qū)域和國際合作伙伴接觸的前提下，采取下一步行動”(91)Official Spokesperson’s Response to Media Queries on the Announcement by the US of Withdrawal of Its Troops from Afghanistan before September 11,2021,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April 16,2021,https://www.mea.gov.in/response-to-queries.htm?dtl/33807/official+spokespersons+response+to+media+queries+on+the+announcement+by+the+us+of+withdrawal+of+its+troops+from+afghanistan+before+september+11+2021.，“確保阿富汗局勢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jìn)”(92)Enhancing Security and Stability in Afghanistan,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Defense,June 2020,p.97.。

第四，新冠疫情在印度再度大規(guī)模暴發(fā)，削弱了印度的地區(qū)影響力與“榜樣示范”作用。印度向來以“新興世界大國”和“地區(qū)公共產(chǎn)品提供者”自居，強調(diào)突出其在南亞地區(qū)的領(lǐng)導(dǎo)地位。新冠疫情在該地區(qū)蔓延后，莫迪政府曾試圖通過向周邊國家提供疫苗、防疫物資、信息平臺等公共衛(wèi)生產(chǎn)品，塑造印度負(fù)責(zé)任的大國形象，鞏固和提升地區(qū)影響力。然而，由于莫迪政府對疫情的研判錯誤和防控不力，引發(fā)疫情“海嘯”，暴露了印度在國家治理能力上的巨大缺陷，迫使其不得不將主要精力轉(zhuǎn)為應(yīng)對國內(nèi)嚴(yán)重的疫情，暫?！耙呙缤饨弧?。受此影響，印度能否繼續(xù)投入資源向阿富汗提供援助，維持其影響力，將面臨巨大考驗。

自美國及北約國家加速撤軍并減少戰(zhàn)略投入以來，阿富汗局勢更趨復(fù)雜。在此情形下，莫迪政府將保持并深化與阿富汗的關(guān)系作為外交戰(zhàn)略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經(jīng)濟(jì)上，印度以小型民生工程援助為重點，進(jìn)一步加大對普什圖人的援助，改善其對印度的態(tài)度，支持阿富汗參與地區(qū)經(jīng)濟(jì)合作，增加其對印度的依賴程度。在政治上，印度支持阿富汗政府與塔利班的和解進(jìn)程，助力維穩(wěn)安全局勢，加大與巴基斯坦的競爭力度，試圖在美國撤軍后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在安全上，印度繼續(xù)加強與阿富汗的安全合作，提升政府軍實力并幫助其抵制恐怖主義的侵害。然而，由于拜登政府宣布撤軍已引發(fā)阿富汗局勢動蕩以及新冠疫情造成的嚴(yán)重沖擊，加大了莫迪政府維持在阿富汗利益的難度。從目前形勢來看，印阿關(guān)系的前景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莫迪政府需要根據(jù)內(nèi)外形勢變化，不斷調(diào)整對阿戰(zhàn)略以應(yīng)對更大挑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