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小白
貧窮吞噬一切,卻沒辦法對付孩子。
孩子們會把貧窮捉住,穿上鐵絲,烤知了一樣架在火堆上
孩子們還會把貧窮從野地里拔起,洗干凈泥巴,使勁吮吸根部的汁液
孩子們還會把貧窮當成破舊的書包,丟三落四忘在小河邊
貧窮吞噬一切,卻沒辦法對付孩子。
它只有耐心地等著
這些孩子長大
在山頂,一個人如果伸手
觸摸到白云,他便因此
觸摸到自己的靈魂——
如果有幸,向那云朵之下
山腰處的涼亭,租借到一段
清晨的光,他更會因此獲得
新鮮的雨水和長滿懸鉤子、蛇莓
如青藤攀緣的覃思——
如果他有心,再用漫長一生中
微不足道的幾分鐘,靜靜立定
稍微地,恍惚那么一下下——
就像我有時推開桌上文稿時
特別想做的那樣——
他便會得到自己,而不再是
別的任何一個人
在河岸,我們又獲得一種新的感知
時間曾以落葉的方式層層覆蓋
現(xiàn)在,又以花瓣的形式
輕輕打開我們
這是三月之初,一切尚在清醒之中
比如間歇的鳥鳴,和雨中
深褐色的石板路
風吹過來,往事難忘
但身體的古木,依然長出
稚嫩的葉子
那么多落日都悲壯地熄滅在江水中
只有飛鳥懂得其中含義
但它們從不像我們慨嘆些什么
它們總是默默追隨,停停飛飛
停停又飛飛
蘆花遍野。像是誰的手
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在風的間隙,葦叢像一個人
內(nèi)心的爭論得到片時平復(fù)
所以,愛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總是匆匆逝去
無論條河水是否流向暮晚
所以,孤獨總能與自由達成契約
無論水面上是否所有的倒影都會留下波紋
所以我總要在野地喊你的名字
所以,野地總要用紛飛的蘆花回應(yīng)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