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宇
互聯網時代,還有人鄭重其事地寫情書嗎?
寫信曾是一件很美的事情,軒窗下,案幾邊,簪花小楷,彩色信箋,悄悄地寫一封情書,給自己,給時光,給想念的人。
記得讀中學時,前排的女生給男生寫情書,很多字不會寫,悄悄問我怎么辦。我想了很久,想到一個萬全之策——用畫圈代替。當然此圈非彼圈,并不是朱淑真的“畫個圈兒替”,而是真的畫了個圈。
男生收到情書,說了一句話,至今想起來都會忍俊不禁,笑到噴茶。那個男生正是懵懂的年紀,收到情書,端詳半晌,看不大懂,把她拽到沒人的地方,悄悄地問了句:“這是要我做填空題嗎?”前排的女生窘成大紅臉,回來懟我:“都是你出的餿主意,早知道就不畫圈了,還不如寫拼音呢?!?/p>
我不置可否,情竇初開的年紀做點傻事,根本不用放在心上。但看到她難過的樣子,我還是忍不住在心中自責了一下,飯可以亂吃,招不能亂出,否則會闖禍的。
青蔥歲月,誰不做點傻事?最荒唐的還不是“畫圈”情書,而是捉刀代筆,替別人寫情書。這可真是一個出力不討好的差事,而且真的闖禍了。那時候,班里有一個小眼睛女生,喜歡上隔壁班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喜歡到什么程度?上課無心,吃飯不香,跑來央我替她寫一封情書。我不允,她說:“咱們班就你文筆最好,非你出馬不行。”我被她央求不過,答應了。
可是,這哪是一封情書能解決的問題?三五個回合之后,男生發(fā)現端倪,跑來問我:“是不是你喜歡我?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把你給我寫情書的事情告老師。”我被嚇壞了,恨不得找個老鼠洞躲起來,告老師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下一步就是告家長了。
在惶恐不安中,在魂不守舍中,我慢慢煎熬著,在不停地求原諒中,甚至把母親腌的咸鴨蛋偷偷拿了幾個塞給他,這件事情才算翻篇了。
情書作為一種特殊的載體,雖然很私密,但仍有一些傳世之作流出。我最喜歡王小波的情書,文采斐然;也喜歡朱生豪的情書,活潑有趣。
逛書城,看到《醒來覺得甚是愛你》,隨手拿起來翻了翻,這一翻不打緊,竟然在書架邊站讀了小半晌,難怪人們都說朱生豪是“世上最會說情話的男人”,果然不假。朱生豪內心層次豐富,情感真摯,品位優(yōu)雅,活脫脫一個幽默暖男,有才華,有傻氣,有癡心,鍥而不舍,一顆心躍然紙上。
朱生豪一生只做了兩件事,一是翻譯了《莎士比亞戲劇全集》,再有就是寫情書。他雖然英年早逝,但這兩件事都做出了名堂,特別是他寫的情書,當稱傳世情書,從詩詞歌賦到生活瑣事,小歡喜,小煩惱,貪嗔之念,調皮之狀,盡是思念和愛慕。細細咀嚼,深情動人,就算清心寡欲之人看了,也忍不住想去談一場戀愛。
云中誰寄錦書來?云中誰寄情書來?兩句只有一字之差,“錦”字流光溢彩,是瑣碎時光中的小暖;“情”字塵埃里開花,臉紅心跳荷爾蒙失調,是歲月的饋贈。漫長人生中,有一個你愛或愛你的人,在某一個平常的早晨醒來,心中覺得甚是愛你,讓人甚是歡喜。
其實,不管醒著,還是睡著,都愛你。青春,是一場盛大的遇見,遇見一個讓你心動的人,遇見一個讓你為之停留的人。而情書,就是這場遇見中最好的見證。我年輕過,我愛過,我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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