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

一

張貝是個工科男，聰明好學，在一家IT公司上班。經人介紹認識后，我們彼此都有好感。接觸久了，我覺得他挺單純，對我也不錯，而且讓我放心的是，張貝對媽媽很孝順，這樣的男孩讓人感覺踏實。

可我憂心的是，張貝雖然單純，卻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什么事情都聽媽媽的話。一次，我陪他去理發(fā)，理發(fā)師推薦了幾個發(fā)型供他挑選，張貝拍下來發(fā)微信給他媽媽，讓媽媽選擇，把我視若空氣。我很生氣：“既然你啥事兒都征求媽媽的意見，還要我這個女友干什么？”說完，我起身走了。張貝后來再三道歉，這事才翻篇。

跟張貝相處越久，我對他凡事總把媽媽放在第一位的做法就越氣憤。有一次，閨蜜過生日開派對，我去之前精心化了妝，沒想到張貝竟表示反對，說媽媽講過，愛化妝的不是好女孩，我當即火了：“那你說，我是不是好女孩？”張貝看我發(fā)了怒，弱弱地問答：“你，你當然是好女孩了！”

面對這樣一個心智與年齡不成正比，心理還沒斷奶的男孩，我不知道該不該交往下去？有段時間，我嘗試著一個月不和張貝聯(lián)系，張貝不能承受沒有我的打擊，堵住下班路上的我，哭得像孩子似的，我的心立馬軟了。

沒拿定主意和張貝結婚前，我見了他媽媽，她是個中學教師，通情達理，一看就讓人親近。于是，我下定和張貝結婚的決心。2019年國慶節(jié)那天，我倆走上了紅地毯。

新婚第三天早上，我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門被敲響了。我用手捅了捅身邊，卻發(fā)現(xiàn)張貝不見了，這才想起昨晚我倆因為吃什么的事情吵了嘴，結果各自點了外賣。張貝看我不理他，抱著被子去客房睡了。

我穿著睡衣下床，透過貓眼一看，原來是婆婆，趕緊開門。婆婆笑著揚了揚手里的早餐說，買菜經過你們家門口，怕你們不做早餐，就買了送過來。

我倆一言不發(fā)地分坐在桌子一端吃早餐，婆婆用愛憐的口吻嘮叨起來：“你們都結婚了，有啥事情要多體諒對方，動不動耍小性子怎么能行呢？連做飯這點小事兒都吵吵鬧鬧，將來有了孩子豈不矛盾更多了？”

面對婆婆這個和事佬，我笑著說：“其實沒啥，就是因為吃什么的事情拌了幾句嘴，俺倆結婚前也經常拌嘴，沒想到驚動您老人家了！”嘴里這樣說著，眼睛卻狠狠剜向張貝，多大點破事兒都給家人說，真不是個男人！張貝看到我兩眼直冒兇光，心里發(fā)虛，只顧低頭吃飯。

二

張貝雖說是個“媽寶男”，優(yōu)點也不少：下了班就回家，不賭博不酗酒很專情，靜靜地守著這個家。婆婆愛整潔，這個優(yōu)點張貝也學到了，雖然不會做飯，卻喜歡打掃衛(wèi)生。而我性格直爽，大大咧咧，加班回來，喜歡把鞋子甩得東一只西一只，指使張貝替我做這做那，這家伙愛干凈，對我意見很大。我對他說，家就是用來放松的地方，你給我整這么多規(guī)矩，還讓不讓我回家？有意思的是，只要我一發(fā)脾氣，他就立馬不吭了?？伤豢月暡坏扔诓环纯?，他反抗的方式就是——告黑狀。

有段時間，我在公司連加幾天班，累得人困馬乏，回到家臉也不想洗，牙也不想刷，只想睡覺，襪子兩天沒洗有了味道，張貝不情愿地幫我去洗了，我斥責他，幫老婆洗個襪子能累死？

一天，我回來后，本想沖個澡再睡，沒想到躺到床上再也不愿動了，張貝催了我兩次，我實在太累了，最后還是沒有洗。

第二天恰逢雙休，婆婆拎著一兜子菜過來了，給我倆做了幾個菜，飯桌上，她不動聲色地敲打我：“咱們女人可得注意個人衛(wèi)生呀，不然，這婦科病就會自動找上門。你平時工作忙，也很累，洗澡是減壓放松的方式。從小我就給張貝立了規(guī)矩，夏天每天必須洗澡，冬天也不能超過兩天，把自己弄得干凈體面也是對別人的尊重！”

到底是中學老教師，婆婆的話雖然委婉，分量卻很重，把我的臉羞得通紅。不用說，我不洗澡的事情是張貝向婆婆“匯報”的。

婆婆走后，我朝張貝吼：“你不告狀能死嗎？我在你媽面前還能不能有點隱私，你連洗不洗澡這樣的事情都給你媽說，你和你媽過日子去吧？”為了那件事兒，我一連半個月沒搭理張貝。

三

2020年9月25日那天，我和一個男同事完成了一樁重要文案，給公司贏得一個大單，公司給了我倆每人5000元獎金，我倆一起請部門同事吃飯，我一高興喝了四五瓶啤酒，手機沒電了也不知道。

夜里11點回到家，竟看到公婆一臉焦急地坐在客廳。原來，張貝打不通我的手機，就打電話向父母抱怨了一通，公婆竟跑到家里，陪著張貝等我回家。

公婆走后，我質問張貝為什么又把公婆搬來。張貝知道我對他的做法不滿，支吾著說，他怕我在外面出事兒，把父母叫過來，準備去找我。我冷笑著說：“你別什么事兒都驚動你爸媽，你得學著像個男人，遇事有主見些！”張貝對我的話頗為不滿，梗著脖子反駁，我懶得理他，顧自睡了。

第二天，我沒有理會張貝，他覺得無趣，晚上下班沒有回家，竟然回父母家去住了。婆婆知道我倆鬧別扭，留兒子住了兩晚。她怕分居長了影響感情，就把張貝攆了回來。

更讓我生氣的是，張貝此后一和我鬧別扭，就回“娘家”避風頭，每次都是被婆婆“押”回來。次數(shù)多了，我對婚姻越來越失望，原來覺得找個乖巧的男孩生活踏實，沒想到他事事依賴媽媽，一點也沒有男子漢的擔當和頂天立地的氣概，這樣的婚姻何來安全感？

我把這些苦惱說給我媽媽聽，她是過來人，語重心長地說：“要想讓張貝變得自立，必須讓他脫離原生家庭，以你們的家庭為核心，你的婆婆手伸得太長，管得太多，這樣下去，張貝永遠不能獨立起來?！蔽艺f，我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只是無法說服婆婆。媽媽說，改天她約親家聊一聊。

第三天，媽媽打來電話，說她約著婆婆談了次話，把她的建議說了出來。婆婆也為張貝的現(xiàn)狀感到苦惱，對我媽提的建議很認同，決定嘗試著去改變兒子。

從那以后，每次張貝和我鬧別扭再找婆婆告狀時，婆婆那邊總是斬釘截鐵地回絕：“你倆的事情自己解決，媽不再摻和！”有時，張貝和我鬧了別扭，回“娘家”躲風頭，婆婆連門都不給他開，讓他回自己的小家去反省。有一次，張貝回“娘家”碰了壁，灰溜溜地回來。我嘲諷地說：“靠墻會倒，靠娘會老，你要明白將來誰會陪你到白頭，不好好巴結老婆，不會有好結果的！”

四

為了讓張貝不再對父母有太多幻想，婆婆開始了屬于她和公公的晚年生活，老兩口制訂出游計劃，旅游回來又和老伙伴們組成了合唱隊，婆婆還參加了老年騎協(xié)，晚年生活豐富多彩?？吹礁改赣辛怂麄兊纳?，張貝失落之余，對我越來越體貼。

2021年5月中旬，我患急性闌尾炎，做手術前需要家屬簽字，聽醫(yī)生講了手術可能帶來的潛在危險以及并發(fā)癥，簽字時，張貝的手抖得厲害。

過后，張貝對我說，雖然是個小手術，可他簽下家屬名字的那刻，突然感到自己長大了，要為妻子負責。

2021年8月的一天，張貝下班回到家，我鄭重地宣布：“你要當爸爸了，如果你覺得自己能負得起為人父的責任，我就把孩子生下來，如果你有一絲猶豫，那我就不要這個孩子了，選擇權交給你！”

一聽自己要當爸爸了，張貝欣喜不已。他鄭重地說：“老婆，你就放心地把孩子生下來吧，我要和孩子一起成長！”

看著張貝堅毅的眼神，我十分欣慰，都說婚姻可以改變一個人，那么，將來當了父親的張貝也許會變得更成熟，更有男人味兒。

責編/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