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夢巧
珠海漁女石雕像已是珠海市的文化符號,它不應該只是一座雕塑,或是一個傳說故事,她可以擁有更加“鮮活”的藝術形象,然而與其相關的藝術作品少之又少。舞劇“珠海漁女傳說之二龍戲珠”是首部以“珠海漁女”為題材的原創(chuàng)舞劇。本文從該劇創(chuàng)作的角度加以研究,針對“舞”與“劇”的關系處理,人物形象語言設計、情感與人性表達等方面談談個人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以期為神話題材的舞劇創(chuàng)作提供一條思路。
1982年建成的珠海漁女雕像作為珠海市的城市形象地標性建筑,已于2011 年列入珠海市保護文物。珠海漁女的神話傳說代代相傳,也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珠海漁女這座石雕像作為珠海市的文化符號,應該富有更為“鮮活”的藝術形象。
舞劇“珠海漁女傳說之二龍戲珠”是首部以“珠海漁女”為題材的原創(chuàng)舞劇,從劇情構設可以看出該劇脫胎于珠海漁女的傳說故事,但不是神話故事的改編,只是借用了傳說故事中人物關系和故事背景。舞劇劇本創(chuàng)作正是提煉了神話傳說故事中漁女與海鵬的內在精神與人間真情,但并未照搬傳說故事,而是進行藝術想象與再創(chuàng)造,同時劇中嵌入了“二龍戲珠”神話傳說。舞劇以海珠的愛意堅貞、守護漁村的故事為主線索,以寶珠失去與重歸為輔線索,兩條線索巧妙交織,豐富了傳說中海珠的人物形象,同時也賦予傳說故事中的寶珠更多內涵。
舞劇中仍保留了傳說故事中的漁女與海鵬兩個主要核心人物。A 是海珠(本為龍女,南海龍王七女兒,化身為漁女),有著美麗善良,愛吾所愛護佑蒼生的形象。B 是海鵬(漁村漁民,漁民領導者,海珠丈夫),勤勞勇敢的漁民形象。根據(jù)劇情發(fā)展所需,舞劇重新構設了一位重要角色,C 是東海龍王之子青龍,他與海珠青梅竹馬,成年后對海珠暗生情愫,得知海珠傾心漁民海鵬后,妒恨交加,劇中是以反面角色出現(xiàn)。在傳統(tǒng)戲劇性情節(jié)中,一般都是正義之方戰(zhàn)勝邪惡力量,也就是A最后消滅C。然而,在舞劇中并沒有用消滅C 作為最終結局,而是以感化、揚善的“二龍戲珠之舞”作為舞劇尾聲,點名主題,從而升華珠海漁女的形象,傳播向善之美的美學精神。此外,為了能夠使其劇情更好的展開,突出“劇”性及藝術性,使得舞劇內容更加飽滿,具有戲劇矛盾沖突,還設計了一系列推動劇情的其他人物,如青頭蝦精(青龍侍衛(wèi),精明狡黠喜歡邀功請賞)、小珠(漁村村民之女,活潑可愛)、小海(漁村村民之子,調皮愛探險)、眾螃蟹(通風報信之密探)、龍女六仙女(南海龍王女兒,海珠姐妹)、漁村村民、蝦兵蟹將等。
那么,如何讓珠海漁女的形象深入人心,也是舞劇創(chuàng)作深思的一個問題。以珠海漁女為題材的藝術品少之又少,缺少可參照的人物形象,但也因此給創(chuàng)作者帶來了無限的創(chuàng)作與想象空間。從靜態(tài)的石雕像來看,漁女領帶項珠,身披漁網(wǎng),雙手托起璀璨明珠,面部帶著喜悅而又含羞的神情,體態(tài)含蓄典雅。該舞劇依托于中國神話體系,舞劇中漁女人物的形象動作設計以傳統(tǒng)舞蹈語匯為主導,借鑒石雕像中的人物體態(tài)造型,抓住人物典型姿態(tài),根據(jù)劇情情節(jié)與人物心理變化,來創(chuàng)作設計符合珠海漁女人物形象的動作語匯。
“舞劇”顧名思義,是以“舞蹈動作”為主要表現(xiàn)形式來呈現(xiàn)“戲劇”的內容。在當代中國舞劇創(chuàng)作中也不乏存在著“重舞輕劇”或“重劇輕舞”的問題,前者無法讓觀眾正確理解舞劇作品的文化內涵,而后者則導致藝術感染力與審美價值的缺乏。那么,在舞蹈創(chuàng)作中如何更好地處理“舞與劇”的關系,將兩者完美結合,是該舞劇創(chuàng)作之初著重思考的一個關鍵問題。一個藝術作品,無論其樣式如何,手段如何,其終極目的都是創(chuàng)作者的一種表達,都是創(chuàng)作者借助藝術作品與觀眾的一種溝通[1]。當然,一部成功的舞劇在藝術表達方面要兼得劇性與舞性,自然離不開編劇對劇本的巧妙構思、編導對舞蹈動作的精心設計以及演員在情感層面的精準表達。
首先,舞劇“漁女傳說之二龍戲珠”的劇本創(chuàng)作是以珠海漁女民間傳說為基礎,但脫胎于珠海漁女的民間傳說故事。舞劇情節(jié)構設與劇本創(chuàng)作是以海鵬與海珠堅貞的愛情故事為主線索,以青龍拿走寶珠以及海珠奪回寶珠為輔線索,講述了珠海海邊漁村的神話傳說故事。村民、漁民通過勤勞與智慧,集體抗擊邪惡力量,用計縛住青龍。海珠感念舊往不計恩怨,放過青龍,致使青龍悔悟,漁村亦重現(xiàn)光明,重回和平安寧。編劇充分考慮珠海地域文化特征,以生動曲折的舞劇情節(jié)、鮮明的人物形象以及嚴謹?shù)慕Y構,體現(xiàn)出該舞劇作品的思想性、藝術性與敘事性,深化了珠海漁女的美麗傳說和感人至深、愛意堅貞的神話故事,展現(xiàn)了“懲惡揚善”“求善感化”的民族精神與美學追求。
其次,用舞蹈的形式去敘事了一個神話傳說,重塑一個具有珠海本土文化特征的神話故事。舞劇創(chuàng)作必須在可舞性與戲劇性之間找到平衡,將兩者巧妙拿捏。該劇創(chuàng)作時始終把握一個創(chuàng)作原則:“以舞表劇,以劇帶舞”。通過形式多樣的舞蹈語匯以及細膩飽滿的情感來表達“劇”的內容。因此舞劇創(chuàng)作最終還是要落在“劇”的表達上。因此,舞蹈動作的創(chuàng)作是為劇本情節(jié)、人物形象塑造更好地服務。脫離了舞劇的敘事性,深陷于舞蹈動作技術層面的編創(chuàng),自然無法處理好“舞”與“劇”的關系,最終導致觀眾困惑,創(chuàng)作者與觀眾無法共情。
縱觀全劇,幕啟到落幕,從海鵬教小海抓螃蟹時,小海問海鵬的問題:“大海的胸懷有多大呢?”作為敘事開篇,也為后面的劇情埋下伏筆。又以海鵬海珠最終以寬厚仁慈的胸懷放過青龍,最終“二龍戲珠”作為尾聲,全劇在敘事中構造了形式多樣的舞蹈動作與舞蹈畫面,以生動形象的人物語言與舞蹈形式推動了劇情的發(fā)展。在劇中,無論是細膩婉約的單人、雙人、三人舞段,還是氣勢磅礴的群舞設計(龍女相救,海難、屠村,二龍戲珠、漁民與風搏斗、螃蟹舞,祈福舞),都以“舞”推進劇情發(fā)展,以守護漁村之情、堅貞愛情、家族情懷的交織賦予了珠海本土故事深厚的敘事內涵,最終釋放出真切的人性表達。該劇可以說在舞性與劇性方面,兩者做到了有機統(tǒng)一,既兼顧了舞劇必須突出的舞蹈本體的美感,展示了地域特色鮮明的嶺南風情,也忠實了戲劇必須堅持的“劇”的質感與內涵。
在中國,從來都不缺乏以本土文化為題材的精彩故事,缺乏的是精彩的講述方式。
珠海漁女依托于神話題材的舞劇,主要以傳統(tǒng)舞蹈語言為主導,而這種傳統(tǒng)類舞蹈作品創(chuàng)作中人物的形象塑造,常常會被風格化的身體語言限制了其個人情感與性格特征的表達,那么在不淡化身體風格語匯的前提下又如何能夠將人性、人情更好地得到充分的表達,與觀眾產生共情?這是該部舞劇編創(chuàng)與表演時又一個深思的問題。舞劇動作的編排或動作的產生,并非只是運用編舞技法將動作或舞姿個個堆砌,而是一切以人情、人性出發(fā),將人物角色的情感線、視覺線交織成藝術生命形象的有機整體。那么,要實現(xiàn)情感共鳴的藝術效果,在創(chuàng)作與表演中自然少不了“想象”與“心理干預”兩個重要的因素??梢哉f這兩個因素要始終貫穿舞蹈創(chuàng)作與表演的全過程。例如:第二幕的漁女被青龍“囚禁龍宮”這段獨舞要表達出漁女雖身困于龍宮,卻心系海鵬的情感。首先,創(chuàng)作者自身要有豐富的想象力與情感表達能力,帶著人物特定的角色語言,進行藝術想象創(chuàng)作。舞臺上并沒有真的牢籠,就需要在內心先構設想象出一個黑暗而又冰冷牢籠,進而產生出一系列從不同空間不斷地推開、掙脫、跌倒的動作。內心深處要感知到海鵬深處危難,遭受海難襲擊以及青龍羞辱,心疼萬分痛楚卻又無力相助的人物心理狀態(tài)。動作設計為兩人在同一時間不同空間下的相遇,而實則是漁女痛苦至極情緒下的虛幻想象,仿佛在冰冷的龍宮下見到了心愛之人。雙人之間相望、相遇,但又觸摸不到的動作設計,讓心理的渴望與現(xiàn)實的隔絕形成鮮明對比,加深了人物復雜而又痛苦無助的心理情感,給予觀者無窮盡的想象空間,產生情感共鳴。其次,引導表演者對人物角色要有深層次的理解的認知,不僅要注重動作技術層面的質感要求,更是需要啟發(fā)表演者進入角色,同時運用心理語言,激發(fā)舞者自身情感表達的潛能。表演者對于動作的二次創(chuàng)作,又有著自身的解讀,將肢體語言所產生的動作姿態(tài)、動作時間、空間、力量與人物內心情感高度融合,做到“身心合一”,技術與心理統(tǒng)一。舞者與人物角色在情感上二合為一,才能真正做到以舞動情,以情動人。
全劇的舞蹈創(chuàng)作傳遞出濃郁而又地道的珠海地域風情,但不拘于(不限)本土文化的舞蹈表達,最為動容的還是直觸人心的人物情感與人性表達。劇中無論是唯美、凄美的單雙舞段還是緊張激烈群舞的設計,都不刻意去炫技,而是堅守一切以情出發(fā),從人物角色中尋找創(chuàng)作動機,以劇情的情節(jié)與人物情緒或心理變化去構設動作語言,以舞劇的形式來講述當代觀眾與之動容、共情的神話故事,滿足當代觀眾更高層的情感需求。
舞劇“漁女傳說之二龍戲珠”創(chuàng)作是以珠海漁女為題,深入挖掘了珠海地域文化特點,以當代人的審美視角,講述了珠海本土神話故事,再塑了珠海漁女新形象。該劇創(chuàng)作堅持以舞表劇,以劇帶舞,以情見意的創(chuàng)作原則,賦予了“漁女傳說”新的內涵和活力,體現(xiàn)出“懲惡揚善”“求善感化”的民族精神與美學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