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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料勞動與年齡困境:基于養(yǎng)老機構護理員的研究*

        2021-12-06 05:39:26吳心越
        婦女研究論叢 2021年4期
        關鍵詞:護理員照料阿姨

        吳心越

        (東南大學 人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1189)

        一、引言

        2000年以來,隨著中國老齡化程度的加深以及國家政策的大力推動,養(yǎng)老服務產業(yè)進入快速發(fā)展期,各類養(yǎng)老、護理機構的數(shù)量迅速增長。然而,社會需求的旺盛卻與養(yǎng)老機構的用工荒并存,只能依靠大量來自中下階層的女性構成當前社會養(yǎng)老服務體系的“人力基礎設施”(human infrastructure)。這些女性通過身體、情感和倫理性工作維系著這一體系的運轉,卻常常被忽視。大眾通常將她們籠統(tǒng)地稱為“阿姨”,一方面表明這一職業(yè)的專業(yè)性尚未建立,另一方面反映了養(yǎng)老護理員群體的性別和年齡結構。

        由于缺乏全國性的統(tǒng)計數(shù)據,我們只能通過學術研究和媒體報道大致勾勒養(yǎng)老護理員的群體特征:她們主要是農村流動婦女和城市中下階層女性,受教育程度多為初中及以下,通常經由親屬或同鄉(xiāng)介紹進入養(yǎng)老機構工作,相對缺乏正規(guī)的護理技能培訓[1]。從照料行業(yè)的內部分化來看,老年看護的工資水平顯著低于月嫂、育兒嫂等其他照料工作者,勞動價值被嚴重貶低[2],其年齡結構也呈現(xiàn)出高齡化的趨勢,甚至出現(xiàn)低齡老人照顧高齡老人的現(xiàn)象[3]。中央電視臺《新聞調查》節(jié)目中播出,當前中國的養(yǎng)老服務隊伍存在“三低三高”的普遍特征:社會地位低、收入待遇低、學歷水平低,流動性高、勞動強度高、平均年齡高(1)參見中央電視臺《新聞調查》2021年1月9日專題節(jié)目“誰幫我們養(yǎng)老”。。在人口老齡化、高齡就業(yè)普遍化的背景下,老年照料者的高齡化本身未必是一個問題,但當前養(yǎng)老護理員隊伍的年齡結構所凸顯的正是老年照料在行業(yè)中的底層位置及其所依賴的高齡女性勞動者的群體處境。

        筆者在田野調查中發(fā)現(xiàn),中老年的年齡階段不僅是養(yǎng)老護理員群體的一個顯著特征,也構成其身份認同和自我敘事的核心要素。當談及進入老年照護行業(yè)的個人經歷時,護理員們的講述往往圍繞年齡展開:“我們這種年紀正尷尬”“我們這種年紀還能去干什么”“年輕人都不愿意,只有我們才來做做(這個工作)”……“我們這種年紀”不僅反映了護理員的主觀年齡認知和自我價值定位,也表達了她們對于從事當前工作的一種無奈的“甘愿”。與此相似,張榮瑾在對上海、杭州等地家政女工的訪談中發(fā)現(xiàn),年齡是受訪者最常談及的話題,當被問及為何選擇從事家政工作時,幾乎每一位受訪者都會提及外出就業(yè)時面臨的年齡壓力[4]。可見,年齡對于照料勞動者自我認知和職業(yè)選擇的影響具有普遍性。

        當前圍繞照料勞動者的研究大多聚焦于性別、階層、城鄉(xiāng)等維度,在年齡的問題化方面相對缺乏。事實上,年齡不僅是現(xiàn)代社會的基本結構和組織原則,也是宏觀結構性力量與微觀層面?zhèn)€人生命經驗的接合點,它“跨越了個體層面,體現(xiàn)了一種從微觀到宏觀、再到縱向的空間對事件和角色等生命歷程軌跡的建構”[5](P 126)。同時,年齡作為構筑身份認同的重要基礎之一,與個人在社會和文化規(guī)范中的具體實踐密切相關[6](PP 3-5)。本研究將以年齡的多重意涵作為切入點,首先,探討當前照料勞動的職業(yè)層級以及相應的年齡分化是怎樣形成的,背后的社會文化邏輯為何,養(yǎng)老護理員為何成為其中平均年齡最高、職業(yè)等級最低的群體。其次,采用傳記性視角(2)傳記性視角除了記錄個人生平故事,也關注人如何組織和講述自己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從而將主體的意義詮釋、情感經驗等納入分析,有助于我們理解受訪者如何看待個人生活歷程與社會變遷的交織。參見鮑磊:《社會學的傳記取向:當代社會學進展的一種維度》,《社會》2014年第5期。呈現(xiàn)護理員們的生命歷程,通過考察她們在社會生產體制和社會再生產體制中的位置和軌跡,揭示她們如何成為養(yǎng)老護理員。需要強調的是,本研究并非將年齡作為單獨的分析范疇,而是始終采用交織性分析的視角,一方面考察當前性別化、階層化、高齡化的照料勞動組織形式如何形成,另一方面旨在呈現(xiàn)多重結構性因素的互相交織如何影響女性勞動者的群體境遇和身份認同。

        二、文獻回顧

        (一)照料不平等與交織性分析

        每個個體的生命歷程都離不開他人的照料與關懷,照料勞動在維系社會再生產中發(fā)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長期以來,照料被劃分為私領域中的事務,并被認為是女性的稟賦和責任,受到情感和利他主義動機的驅動,這種關于照料“私人化”(privatization)的多層次文化框架建構著我們認知和組織照料勞動的方式[7]。受到全球新自由主義的深刻影響,托育、養(yǎng)老、醫(yī)療照護等公共服務逐漸商品化,“雙薪家庭”“獨立女性”成為支配性的社會文化想象,一方面再度強化了生產領域相對于再生產領域的價值優(yōu)先性,另一方面使得照料的市場化成為普遍趨勢[8]。而市場中的有酬照料勞動,如月嫂、育兒嫂、老年看護等,大多仍由女性承擔。社會通常忽視這類工作所包含的專業(yè)技能和身心勞動,其道德內涵和情感價值被高度強調,但勞動的市場價值卻難以得到充分的認可和實現(xiàn)[9]。

        隨著全球范圍內的勞動力遷移和社會經濟發(fā)展的不均衡,性別化的照料勞動也在依據階層、族群等維度分化。伊夫林·納卡諾·格倫(Evelyn Nakano Glenn)、阿莉·霍赫希爾德(Arlie Hochschild)、拉塞爾·薩拉澤·帕雷尼亞斯(Rhacel Salazar Parreas)、藍佩嘉等學者的研究都表明,經濟發(fā)達地區(qū)、處于階層優(yōu)勢地位的女性往往將照料勞動轉包給少數(shù)族裔、外籍勞工或受限于經濟貧困的底層女性,這些建立在階層、族群、公民身份等區(qū)隔基礎上的“全球照顧鏈”(global care chain)既源于宏觀尺度上的不平等,也在日常生活中維系和再造了不平等結構[10][11][12][13]。而在中國,長期以來的城鄉(xiāng)二元結構以及市場化改革使大量的社會中下階層女性成為向城市中產階層提供照料勞動的人力儲備。城市下崗女工和農村流動婦女因而構成今日照料勞動者的主力,她們既處于性別體系和城鄉(xiāng)體系的交叉位置,又處于“三元勞動力市場”的底層,不僅薪資待遇低,工作不穩(wěn)定,而且缺乏勞動權益保障[2][14]。

        正是由于當前的照料勞動者大多處于性別、階層、族群、公民身份等多重維度的社會弱勢地位,研究者普遍采用交織性分析(intersectional analysis)的視角,關注諸種社會不平等體系如何互相交織建構、共同形塑這一群體的脆弱處境[15][16][17][18]。交織性分析誕生于20世紀70年代美國女權運動與其他新社會運動的交織匯合,女性主義學者們開始反思社會性別在理論研究和運動實踐中作為單一范疇的局限性,關注性別、階層、種族等多重社會壓制體系的交互作用,以及身份范疇如何在結構與個體的互動中動態(tài)地形成,從而聯(lián)結起宏觀層面的社會不平等結構與微觀層面的主體身份與認同[19][20]。雖然圍繞交織性的定義、概念和具體運用仍然存在分歧,但作為一種研究視角和分析方法,它對于考察中國社會的不平等結構及其形塑的主體經驗具有極大潛力。交織性視角提醒研究者通過性別、年齡、城鄉(xiāng)、階級等多個范疇的交互作用來揭示中國女性內部社會分化的宏觀過程,同時它也強調這些權力機制發(fā)揮作用的具體情境,呈現(xiàn)個人或群體在動態(tài)的多重不平等中的日常經驗和身份認同[21]。由于交織性視角側重動態(tài)性、關聯(lián)性和系統(tǒng)性分析,通過這一視角來研究中國的照料體制可以深入考察當前性別化、階層化的照料組織形式是如何形成的,在宏觀的政治經濟變革中不同的社會不平等形式如何被嵌入照料活動的組織,背后有著什么樣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助力,又如何影響不同社會群體和個人的境遇[18]。

        (二)年齡作為分析維度

        隨著女性主義與年齡社會學、批判老年學的結合,越來越多的研究者提出應將年齡作為一個重要維度引入交織性分析[22][23]。同性別、階層與種族一樣,年齡也是現(xiàn)代社會的基本結構和組織特征,并在日常經驗中得以再生產。年齡的社會學研究為理解人類生活與不斷變化的社會結構之間的相互作用提供了一個分析框架,重點考察年齡作為變動中的社會或群體的結構性特征,以及作為一種社會過程的生命歷程中的年歲增長[24]。不同的年齡階段規(guī)定了相應的社會期待和義務,也形塑了特定的身份認同和生命經驗[6]。圍繞年齡與性別在工作中的交織影響這一主題,根據年齡意涵的側重點不同,既有研究主要可以劃分為以下三種視角。

        第一種研究視角強調年齡被賦予的社會文化意義,以及它如何成為由權力刻畫的社會不平等的一個維度,旨在通過理論的融合考察年齡、性別、階層等社會關系的交織如何影響生產、再生產和分配過程[25]。例如,不少研究者指出年齡與性別的交織造成“性別化的年齡歧視”(gendered ageism),無論是年長還是年輕女性都有可能在職場中面臨年齡帶來的不利條件,陷入“雙重困境”(double jeopardy)[26][27]。同時,勞動力市場中也存在著基于年齡和性別的職業(yè)隔離,例如年輕女性更可能從事基于互動的銷售、服務業(yè),而年長女性則更多地集中在行政工作領域[28]。在服務業(yè)內部,“性別化的年齡”也造成女性勞動者的層級分化,當年輕女性大多承擔前臺的情感勞動,中老年女性往往被分配到后臺從事更為枯燥繁重的身體勞動[29][30]。

        第二種研究視角主要關注女性在生命歷程的不同階段其角色身份和社會境遇的持續(xù)建構與重構。由于女性在不同的年齡階段背負著互相沖突的角色期待和家庭社會責任[31][32],艾達·薩貝里斯(Ida Sabelis)和伊麗莎白·希林(Elisabeth Schilling)批判了男性主導下線性累積的職業(yè)軌跡想象,提出替代性的“磨損的職業(yè)生涯”(frayed career),考察性別、年齡、階層交互產生的效應如何造成職業(yè)生涯的復雜變化和不可預測性[33]。梁萌針對互聯(lián)網企業(yè)員工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戀愛、結婚、生育等不同階段,女性勞動者面臨著不同的工作壓力機制,其中尤以生育為轉折點進入性別再社會化的過程[34]。

        第三種研究視角側重年齡的主體經驗和實踐維度,考察年齡如何形塑自我的身份認同和生命經驗,比如有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年齡與階層、性別的交織對自我價值感的影響在中年之后開始明顯,尤其會造成老年女性的低自尊水平[35]。這類研究也關注主體如何將自己與特定的年齡和性別腳本聯(lián)系起來實踐“性別化的年齡”(doing gendered age)??巳R里·克雷庫拉(Clary Krekula)提出“年齡編碼”(age coding)的概念,它包含一系列對于不同年齡階段所適宜的行動與表現(xiàn)的規(guī)范性預設,也是在特定的社會情境中劃分區(qū)隔的實踐,比如它會影響男性或女性在生命歷程不同階段的身份認同,進入他們更“適合”的社會角色或工作崗位。這些年齡編碼也嵌入在制度實踐和社會習俗中,調節(jié)并合理化了象征資源和物質資源的不平等分配[36]。

        本研究結合年齡的外部性、社會性與內在性、經驗性,將其作為交織性分析的一個重要維度。首先,年齡與性別交織的社會文化規(guī)范支配著照料勞動的組織原則,與照料行業(yè)的內部分化緊密相連。其次,年齡作為一種多維的時間刻度,記錄了養(yǎng)老護理員的個人生命歷程如何嵌入在宏觀社會結構變遷和家庭再生產周期之中。最后,年齡背后蘊含的身份認同和時間經驗也為個體反思當下情境、發(fā)展現(xiàn)實的生活策略提供了重要的參考框架。年齡的多重意涵串聯(lián)起宏觀、中觀和微觀多個層面的分析,考察年齡的社會文化意涵及其鑲嵌在社會歷史脈絡中的具體生命經驗,不僅有助于揭示當前照料勞動體制如何建立在不平等的社會結構之上,而且能夠讓我們理解社會不平等體系發(fā)生作用的動態(tài)情境,并回到具體的生命脈絡去理解這些女性勞動者們所面臨的桎梏與選擇。

        三、田野地點與研究方法

        本研究的田野調查在位于江蘇省南部的永安市展開(3)本文中的相關地點、機構和人物基于研究倫理均以化名的方式呈現(xiàn)。。在歷史上,永安是長期以糧棉種植為主的傳統(tǒng)農業(yè)生產區(qū)。20世紀50年代末,棉花加工、棉紡織和服裝廠等“社辦企業(yè)”在各鄉(xiāng)鎮(zhèn)興起,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農村企業(yè)的最早形式。改革開放后,以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為主體的“蘇南模式”成為全國知名的經濟發(fā)展典范。20世紀90年代,隨著永安服裝城發(fā)展為全國最大的服裝批發(fā)市場之一,永安也成為重要的紡織服裝集群基地,形成了化纖、紡織、印染、服裝加工等完整的產業(yè)鏈。在此過程中,原有的國營紡織、服裝廠大規(guī)模轉制造成本地工人下崗,而大量年輕的外地務工女性涌入,成為服裝紡織業(yè)的新興勞動力。從研究中可以發(fā)現(xiàn),本地養(yǎng)老護理員們的勞動生涯鐫刻著明顯的地方產業(yè)發(fā)展的烙印。

        永安也是在全國率先推行計劃生育政策的城市之一,20世紀70年代以來全市的人口自然增長率迅速下降。1982年,永安市正式進入老齡化社會,比全國提前18年。截至2019年末,全市60周歲以上老年人口33.45萬,占戶籍人口的31.34%;共有養(yǎng)老機構23家,養(yǎng)老床位數(shù)一萬多張。本研究的兩個主要田野點為永安市“老年之家”和“康頤家園”,均位于永安市主城區(qū)。老年之家是由民政局主管的公辦養(yǎng)老機構,2016年時共有住民400人,一線護理員97人,其中女性93人??殿U家園為民辦養(yǎng)老機構,2018年時共有住民370人,一線護理員90人,全部為女性。公辦和民辦養(yǎng)老機構呈現(xiàn)出相似的低度專業(yè)化的照料文化,其護理員群體在性別、階層、年齡構成上高度一致:他們主要來自本地農村,最年輕的剛滿40歲,最年長的則將近70歲。

        本研究始于2016年7月,在田野調查的第一階段,筆者主要通過與護理員一起勞動進行參與式觀察,從而了解養(yǎng)老機構中的生活環(huán)境和日常照料工作。在田野調查的第二階段,除了參與式觀察,筆者對護理員進行了生命史的訪談,尤其關注以往的勞動經歷如何形塑她們今日的社會處境和自我評價。在田野調查的第三階段,筆者訪談了政府相關部門和兩家養(yǎng)老院的主管人員,更深入地理解了護理員群體所處的社會結構和制度背景。本研究田野調查的時段為2016年7-8月、2017年7-8月、2018年9-12月,共訪談護理員37人,其中40-49歲的17人,50-59歲的12人,60-69歲的8人。除此之外,本研究也參考了來自媒體報道和其他學術研究的經驗材料,它們?yōu)楣P者受限于調查地點的田野資料提供了交叉印證和補充。

        四、照料勞動與年齡政治

        由于照料勞動的價值被貶低和輕忽,其往往經由階層轉移的方式外包給處于社會邊緣和底層的女性群體。許多既有的研究已經致力于考察照料勞動與社會不平等的關系,但尚未對照料勞動的內部分化進行深入探討。本節(jié)首先將考察照料勞動的職業(yè)層級與年齡結構,以及造成這一分化的社會文化邏輯;其次將聚焦處于職業(yè)層級底層的高齡養(yǎng)老護理員,揭示她們當前的工作條件和社會處境,并指出“素質化的年齡”如何影響她們的身份認同和職業(yè)選擇。

        (一)職業(yè)等級與年齡分化

        在就業(yè)市場中,女性的年齡與勞動分工緊密聯(lián)結,它們既貫徹于雇主的雇傭偏好、控制策略,也滲透在勞動者的自我認知和工作表現(xiàn)中。何明潔指出,“性別化的年齡”是理解服務業(yè)職業(yè)生涯和女性勞動者群體分化的關鍵變量,它是指“性別視角下對生理年齡的社會和文化解釋,具體來講就是性別作為區(qū)分年齡大小的尺度所涉及的理念和行動”[29](P 165)。比如在服務業(yè)中,未婚未育的年輕女性大多從事前臺勞動,如接待、銷售、收銀,需要以年輕美貌的女性身體展演維系與消費者的互動,進行大量情感勞動和審美勞動,而年齡較大的女性則往往從事去性別化的后臺勞動,如衛(wèi)生保潔、后廚切配等,大多是臟、累、苦的體力勞動。這種年齡分工也與勞動者的自我認知互相強化:前臺勞動召喚著年輕女性展現(xiàn)自我、打拼事業(yè)的愿望;后臺勞動則配合著年長女性家庭責任感的深化。

        “性別化的年齡”有助于我們進一步理解照料勞動的年齡結構。照料工作的特質決定了它并不依賴女性在容貌、外表上的性別特質,但需要延續(xù)和調動女性在家庭中的性別角色,以及在育兒、照料、家務勞動等方面的知識和實踐經驗[4]。比如,育嬰家政工的勞動需要不斷喚起作為“母親”的角色和情感投入,專業(yè)化、系統(tǒng)化的育兒知識和技能也離不開以往的實踐經驗[37]。在這一勞動力市場中,年輕未必帶來就業(yè)優(yōu)勢,反而意味著相對缺乏家務勞動和照料他人的經驗,或被認為做事浮躁、不夠認真穩(wěn)重。當前,已婚已育中老年女性已然成為從事市場化照料工作的主力,即我們常說的“阿姨”。根據薩支紅等學者于2019年在北京和濟南針對家政工群體的抽樣調查,兩地的家政從業(yè)者均以已婚女性為主,年齡接近50歲,平均子女數(shù)分別為1.7和1.5[2]。南京大學社會學院“互聯(lián)網時代家政工人雇傭關系研究”課題組2019年在南京、無錫、廣州、佛山開展的調查數(shù)據也顯示,四地家政工人以女性為主,受教育程度較低,年齡普遍偏大,平均年齡為50歲(4)參見新浪網:《家政工人調查報告出爐:月嫂收入平均過萬 內部差異大》,https://k.sina.com.cn/article_2345597047_8bcef87702000q6h0.html?from=news&subch=onews,訪問日期:2021年5月20日。。這些女性勞動者在有酬照料工作中進一步發(fā)揮于無酬家庭勞動中習得的知識和技能,但也延續(xù)和強化了照料勞動的性別框架。

        照料勞動者并非一個同質性的整體,其行業(yè)內部存在顯著差異,比如月嫂、育兒嫂和養(yǎng)老護理員無論在薪資待遇、議價能力還是職業(yè)聲譽上都存在明顯的層級分化。薩支紅等學者的研究表明,在北京、濟南兩地的家政行業(yè)中,月嫂收入最高,年均收入分別為70528元和44534元;養(yǎng)老護理員的年均收入最低,分別為41537元和28839元,僅為月嫂年均收入的59%和65%[2]。南京大學社會學院課題組的調查數(shù)據也顯示家政工人內部的工資水平存在明顯差距,同樣是月嫂的收入最高,平均每月為10311元;養(yǎng)老護理員的收入最低,月收入僅有3835元,為月嫂收入的37%(5)參見新浪網:《家政工人調查報告出爐:月嫂收入平均過萬 內部差異大》,https://k.sina.com.cn/article_2345597047_8bcef87702000q6h0.html?from=news&subch=onews,訪問日期:2021年5月20日。。伯納德·巴伯(Bernard Barber)指出,功能意義決定了職業(yè)的等級結構,具體可以分為兩個維度,一是職業(yè)知識的一般化、系統(tǒng)性的程度,二是職業(yè)角色所要求的職責大小[38]。受伯納德理論的啟發(fā),筆者認為除了人力資本、雇主支付能力等經濟因素的影響,照料行業(yè)的內部分化可能還與以下兩方面因素相關。

        一是工作的專業(yè)化程度。隨著家庭育兒越來越科學化、精細化,市場對月嫂、育兒嫂的要求也水漲船高,她們需要參加一系列崗前培訓,內容包括家政服務、嬰幼兒生活照料、兒童營養(yǎng)學等多項科目[37],雇主也會檢查相應的培訓證明和職業(yè)資格證書。其中,月嫂尤其需要掌握多方面的照護技能,如準備月子餐、協(xié)助哺乳以及嬰兒和產婦的護理,有時她們還會通過這些專業(yè)知識來扭轉自己在雇傭關系和經濟社會地位中的劣勢[39]。相對而言,老年看護的規(guī)范化和精細化程度較低,工作仍然比較粗放,主要圍繞洗衣做飯、打掃衛(wèi)生、協(xié)助老年人的日常飲食起居。實證研究表明,養(yǎng)老護理員中接受過崗前培訓的比例遠遠低于月嫂和育兒嫂[2]。

        二是工作職責的重要程度。在這里,工作職責的大小不是伯納德意義上發(fā)揮個人能力、行使獨立決策的程度,而是照料工作被賦予的價值內涵,它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被照料者在整個社會中的價值位階。一方面,現(xiàn)代社會建構了“經濟上無用情感上無價”的兒童,兒童生命的神圣性及其情感價值被高度強調[40]。在中國實施計劃生育的幾十年來,兒童被置于史無前例的位置,成為家庭生活的中心,被投注了無限的情感、精力和物質資源,嬰幼兒的照料更是牽涉多代家庭成員的分工協(xié)力。另一方面,作為社會范疇的老年人的地位卻顯著下降,他們從傳統(tǒng)農業(yè)社會中智慧和權威的象征、家族財富的分配者,轉變?yōu)楝F(xiàn)代社會中缺乏生產力和消費力卻消耗大量社會資源的“冗余人口”,人口老齡化因而被逐漸建構為“社會問題”[41]。在這一背景下,老年歧視成為一種跨文化的全球現(xiàn)象[42]。而大量研究者也從中國的社會變遷脈絡出發(fā)探討家庭代際關系的翻轉和老年人地位的下降[43][44]。兒童與老人在社會、家庭價值階序中的不同位置賦予了照料工作不同的價值內涵,簡單來說,照顧兒童比照顧老人更“重要”(6)兒童與老人的價值對照在筆者的田野調查中也有鮮明的呈現(xiàn),不少八九十歲的老年人原本居家由其子女照料,但隨著第四代的出生,子女便立即投入祖父母的角色,優(yōu)先照顧新生兒,這種照料資源在家庭內部的代際轉移成為高齡老人被送入養(yǎng)老院的直接原因。不過,此處兒童照料與老人照料的對照只是為了說明照料工作價值分化的一個簡化的、理念型的區(qū)分,在現(xiàn)實生活中還必須加入階層、城鄉(xiāng)等多重維度的分析。,這也是形成上述專業(yè)化梯度的深層原因,在現(xiàn)實層面則反映為不同工種的經濟價值。

        照料工作內部的層級分化不僅呈現(xiàn)為薪資待遇、議價能力的差異,還有年齡的分化。南京大學社會學院課題組的數(shù)據顯示,工種與年齡存在相關性,其中月嫂的平均年齡最低,為46歲,養(yǎng)老護理員的平均年齡最高,為54歲(7)感謝南京大學劉昱君、劉林平老師提供相關研究數(shù)據。。張榮瑾在上海、杭州等地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家政行業(yè)中年齡較小的女性趨向于從事嬰幼兒照料,年齡較大的則趨向于從事老年照護,年齡再次成為照料勞動者內部分化的軸線[4]。但在這里被調動的不是年齡的性別腳本,而是一種“素質化的年齡”,它指向工作能力的高下之分,并且對不同年齡的勞動者進行差異化的價值編碼:年輕意味著學習能力強、專業(yè)化技能高;年紀大的勞動者雖然被賦予吃苦耐勞、踏實順從的品質,但被認為文化水平較低,缺乏專業(yè)素養(yǎng),在技能、精力、身體等方面都難以勝任精細化的照料任務。這在現(xiàn)實中則形成職場中的年齡歧視,它一方面呈現(xiàn)為行業(yè)內部制度化的年齡限制,如招聘和培訓中的各種年齡要求(45歲、50歲門檻),另一方面也滲透在雇主的雇傭偏好中,甚至被家政從業(yè)者自身所內化。張榮瑾的研究指出,不少家政從業(yè)者認為嬰幼兒照料是“青春活力、知識淵博”的年輕女性適合從事的行業(yè),而50歲以上、逐漸失去競爭力的年長女性只能轉而從事養(yǎng)老護理員的工作[4]。

        (二)職業(yè)底層的高齡養(yǎng)老護理員

        行文至此可以發(fā)現(xiàn),老年照料位于當前照料行業(yè)的底層,其勞動的價值內涵、在行業(yè)層級中的地位都拉低了養(yǎng)老服務的市場價格,造成養(yǎng)老護理員的薪資待遇和社會地位最低。雖然上述統(tǒng)計數(shù)據來自家政行業(yè)的調查,居家看護與機構護理員的工作環(huán)境、雇傭方式均存在差異,但其行業(yè)位置、年齡結構是高度相似的。在機構中照護失能老人更是被視為一項“骯臟工作”(dirty work),使得照護者蒙受社會的歧視和污名[45]。一方面,護理員們必須在日常勞動中協(xié)助老人洗澡、如廁、更換尿布,不可避免地會接觸老人的身體乃至排泄物,以及疾病和死亡等“身體負面性”。另一方面,照料老人的工作也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過去的“傭人”或“老媽子”,處于“服侍”“伺候”他人的卑下位置。相當多的護理員覺得從事這份工作“沒有面子”,在親友面前難以啟齒。

        因此,這一底層的照料工作匹配了在勞動力市場中年齡最大、最缺乏競爭力的一批女性勞動者,甚至形成今天很多養(yǎng)老機構中“老人照顧老人”的現(xiàn)狀(8)相關媒體報道可參見四川在線:《四川敬老院現(xiàn)狀調查:護理員大都是“年輕的老人”收入低加劇護理專業(yè)學生流失》,https://sichuan.scol.com.cn/ggxw/201512/54248994.html,訪問日期:2021年5月20日;八點健聞:《70歲養(yǎng)老院護工過失殺人背后,是中國老人們面臨的真實困境》,https://mp.weixin.qq.com/s/tfLpPNvRT6vkbq7OfLon0g,訪問日期:2021年5月20日。。根據2021年上海市養(yǎng)老機構護理員統(tǒng)計數(shù)據,50-59歲的護理員占比最多,為60.5%,其次為40-49歲組,占23.8%,受教育水平在初中及以下的超過80.0%(9)參見《上海市養(yǎng)老護理員實時數(shù)據統(tǒng)計分析》,http://www.shweilao.cn/views/emp/empInfo.jsp,訪問日期:2021年5月8日。。在筆者進行田野調查的永安市,來自本地農村的中老年女性是養(yǎng)老機構護理員的主力。在老年之家,40-45歲組占30.0%,50-59歲的養(yǎng)老護理員占59.0%,60歲以上的占11.0%。在康頤家園和其他民營養(yǎng)老機構,超過50歲的高齡護理員比例更高,年齡最大的甚至接近70歲。她們的月收入約為3000元,屬于全市中等偏下的收入群體。事實上,年齡也劃分了不同性質的雇傭關系。養(yǎng)老機構通常會與未滿法定退休年齡(女職工為50周歲)的護理員簽訂正式的勞動合同,除了工資與獎金之外,機構也需為其繳納醫(yī)療、養(yǎng)老等社會保險,承擔工作中出現(xiàn)的勞動風險。超過法定退休年齡的勞動者與機構簽訂的則是勞務合同,意味著兩者之間的勞務關系具有臨時性、短期性,機構無需為其繳納“五險一金”。對于養(yǎng)老機構來說,這些年長的女性護理員吃苦耐勞,所需支付的用人成本相對較低,但護理員的高齡化也限制了養(yǎng)老服務的專業(yè)化水平,并且構成潛在的安全風險。

        缺乏年輕的專業(yè)隊伍從事老年照護工作被視為一個普遍的行業(yè)困境,而對當前這一批高齡的養(yǎng)老護理員,官方話語和大眾媒體常常表現(xiàn)出對其“素質”的憂慮和質疑,認為勞動者的高齡化和低質化(且兩者是相關的)是限制養(yǎng)老服務行業(yè)發(fā)展提升的短板。一旦養(yǎng)老機構出現(xiàn)負面新聞,輿論的第一反應常常是歸咎于護理人員的低素質,而往往忽視照顧情境本身的復雜性及其背后的社會結構性因素。正如安德訓(Ann Anagnost)、嚴海蓉等學者所指出的,在中國的現(xiàn)代化過程中,素質論述形成一種強有力的意識形態(tài)話語,它以發(fā)展為目的把人的主體性抽象化并進行價值編碼,在不同群體之間建立了等級化的價值區(qū)隔,例如經濟發(fā)達地區(qū)人口的素質優(yōu)于經濟欠發(fā)達地區(qū),相較于城市人口,農村進城務工人員通常是素質較低的[46][47]。由于“素質”這一詞語的彌散性和多義性,它可以與戶籍、地域、受教育程度等一系列特征聯(lián)系,而在這里,年齡也成為劃分勞動者素質的重要表征之一(10)經常被考量的還有戶籍和地域身份,比如永安養(yǎng)老機構的招聘中就有“本地阿姨優(yōu)先”的潛規(guī)則,近年來一線城市的很多月嫂招聘啟示中則出現(xiàn)“河南無緣”“東北無緣”等表述。照料勞動者的身份被先在地投射了特定的社會刻板印象,雇主據此劃分其是否勝任。。在近年來的社會語境中,“大媽”“油膩中年”“老年人沒素質”等話語都反映了中老年的年齡特征與素質低下的聯(lián)結(11)年齡歧視固然是一個全球性的普遍現(xiàn)象,但在當下中國的社會文化語境中,性別、年齡與素質之間如何形成關聯(lián),恐怕需要進行單獨的研究。。

        這些看似空泛的素質論述事實上涵蓋了多重維度的社會不平等的交織,年齡的背后其實也是性別、階層、世代斷層的問題,它們相互嵌套在社會運行過程中,形塑了勞動者的社會境遇和身份認同。筆者在田野調查中發(fā)現(xiàn),這種“素質化的年齡”已被護理員們自身所內化,她們在講述自己的工作經歷時屢屢以“年紀”作為自我敘事的出發(fā)點(12)此處加入研究方法的反思,即不排除由于研究者本人是受教育程度較高的年輕女性而造成被訪者對年齡的格外敏感和強調。。比如46歲的護理員章阿姨說:“像我們這種年紀正尷尬啊,念書沒念多少,水平不行,好的工作人家也不要,要是差一點的話,自己也不中意。隨它吧,湊合到退休再說吧?!绷硪幻磳?0歲的護理員張阿姨也有過類似感慨:“混到退休吧,畢竟我們這些年紀了。年輕人是肯定不愿意來的。我進來(工作)馬上三年了,我的朋友圈里都不告訴他們我在哪里工作。人家問你在哪里,我說‘討飯,這年紀了還能做什么’(笑)。這種年紀還能去做什么,差不多就好了。”護理員們口中“尷尬的年紀”“我們這種年紀”對應的是文化水平低、缺乏專業(yè)技能以及作為中老年女性在勞動力市場中的劣勢地位,年齡特征事實上蘊含著性別、階層、受教育程度等多重因素交織的社會位置。當她們將自己歸于一個特定的年齡范疇時,也就再生產了這一年齡被賦予的素質編碼和社會期待,并合理化了相應的資源分配和權力關系[36]。因此,“素質化的年齡”不僅形塑了護理員們的身份認同和自我價值感,也被用來合理化她們在當前的結構性處境下從事老年照護這樣一種“低端”“骯臟”的工作,成為“制造甘愿”(13)布若威(Michael Burawoy)提出的“制造甘愿”(manufacturing consent)主要關注勞動過程中的控制與馴服,本文則試圖從更廣泛的社會結構以及勞動者長期的生命經歷和主體經驗中去理解“甘愿”的心理狀態(tài)的形成。參見[美]邁克·布若威著,林宗弘等譯:《制造甘愿:壟斷資本主義勞動過程的歷史變遷》,臺北:群學出版有限公司,2005年。的心理中介機制。通過它所生成的一系列話語、規(guī)范和實踐,“阿姨們”恰恰維系并再造了照料體制的不平等和主體的邊緣位置。

        通過照料勞動的內部分化及其年齡結構,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年齡背后交織的性別規(guī)范以及價值編碼如何發(fā)生作用。首先,照料勞動往往需要調動女性在家庭中的性別角色以及照料經驗,因此吸納了一批已婚已育的中老年女性。其次,由于嬰幼兒照料與老年照料的勞動價值呈現(xiàn)出顯著的等級分化,年輕女性往往優(yōu)先選擇月嫂、育兒嫂等工作,年齡更大的女性則只能進入照料行業(yè)的底層從事養(yǎng)老護理員的工作。“素質化的年齡”作為一種意識形態(tài)(14)筆者認為,在更深的層次上“素質化的年齡”涉及我們如何理解人口、發(fā)展、勞動力、年齡結構等,或許在將來可以延伸至其他問題的討論。,一方面形成了具有客觀效果的職場中的年齡限制與分化,另一方面也滲透在勞動者的自我認知中并影響了她們的職業(yè)選擇。

        五、“我們這種年紀的人”:勞動生涯與職業(yè)選擇

        既然養(yǎng)老護理員的薪資待遇低、社會地位低、工作環(huán)境差,這些中老年女性為何又會進入這一行業(yè),從事這份工作呢?接下來的這一小節(jié)將采用傳記性視角,回到具體的生命脈絡來呈現(xiàn)這些中老年女性如何來到養(yǎng)老護理員的位置,這也有助于我們理解年齡被賦予的有關素質和性別的社會文化意涵如何鑲嵌在中國近幾十年來獨特的社會變遷和世代經歷中。本節(jié)的第一條線索將圍繞這些女性勞動者在社會生產體制中的位置:性別、階層、城鄉(xiāng)等因素共同形塑了她們“非累積性”的勞動生涯,造成今天在勞動力市場中的弱勢地位。第二條線索將圍繞她們在社會再生產體制中的位置:家庭再生產的周期節(jié)律影響了她們就業(yè)的中斷與延續(xù),而社會保障資源的匱乏和未來的養(yǎng)老焦慮則使得她們發(fā)展出一種自我照料策略,因而選擇投身于照護工作為自己的晚年構筑保障。

        (一)作為生產者的勞動生涯

        狄阿姨和密阿姨都已經50多歲,年輕時分別是永安市國營色織廠和國營棉紡織廠的女工,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由于效益下降,兩家企業(yè)先后轉制為民營企業(yè)。這一時期,狄阿姨經歷了一次安全事故,左手的腕骨被車間的布機打斷,無法繼續(xù)工作,工傷一年后辦理了內退。密阿姨則被企業(yè)以買斷工齡的形式解除合同,獲得7000多元的一次性補償。離開工廠之后,狄阿姨到剛剛興起的服裝網店打了兩年半零工,負責量尺寸、包裝之類的雜活,51歲時經人介紹來到康頤家園?!斑@種年紀你去做什么呢,總比在外面掃地風吹日曬的好”,但狄阿姨也表示媳婦懷孕即將生產,如果需要她照料孫輩,她隨時可能離職。離開紡織廠的密阿姨則輾轉多家大型超市擔任商品促銷員,除了推銷自己負責的供應商品牌之外,還要從早到晚幫超市上貨,只能中途偷偷去倉庫休息。密阿姨50歲時進入老年之家做了護理員,但她并不認為這是一份好工作,“現(xiàn)在是我們這幫退休的,湊合湊合,像年紀輕的人家做做要不愿意的”。

        來自本地農村的金阿姨61歲,從18歲開始在建筑工程隊做小工。在工地上男性負責砌墻,她則幫忙搬磚、挑砂漿,同時還要兼顧家里的農活。20世紀80年代中期,金阿姨進入一家鄉(xiāng)鎮(zhèn)化工廠做配料員,不料工廠在四年后倒閉,金阿姨又開始學習燒鍋爐并取得了職業(yè)資格證。從33歲到59歲,金阿姨在不同的紡織印染廠操作過手燒爐、臥式、立式等各種類型的鍋爐。不同于大部分女性在工廠從事的車間勞動,金阿姨把燒鍋爐稱為“男人活”,也再次印證了工業(yè)生產中以性別劃分的崗位區(qū)隔。燒鍋爐是體力勞動,要鏟上噸的燃煤,這也是一項具有危險性的工作,金阿姨的同鄉(xiāng)就在一次鍋爐意外爆炸中受重傷至今臥床。2017年,恰逢江蘇省開展大氣污染治理專項行動,永安市對燃煤鍋爐進行集中整治,淘汰關停了一大批小規(guī)模鍋爐,金阿姨因此失去了工作,應聘到一家面店做洗碗工,不久又經人介紹到永安市人民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室做護工,除了看護病人、幫助翻身外,還要送藥、送血、打掃衛(wèi)生,由于工作量太大,一年后金阿姨辭職來到康頤家園轉做養(yǎng)老護理員。

        64歲的孫阿姨同樣來自本地農村,年輕時負責耕種家里的六畝地,每天早上7點出工忙到太陽下山。20世紀80年代,孫阿姨進入鄉(xiāng)鎮(zhèn)棉紡廠,最初在流水線上做工人,之后看管并條機,主要負責更換、存放繞滿線的棉條筒,工作內容很簡單,只是一班要做12個小時。孫阿姨認為“田里比廠里苦惱,田里要體力的,廠里是用時間的”。在工廠時,孫阿姨常常做夜班,從半夜12點到中午12點,而每天凌晨三四點是最難熬的時候,“一個人像瘟雞一樣,老話里說雞啼,那個時候最苦惱”。為了照顧孫子,孫阿姨的工廠勞動有8年時間中斷,期間靠種植和販賣自家的蔬菜、棉花補貼收入,直到孫子上小學她才重回工廠。但隨著年紀的增長,年近60歲的孫阿姨已經難以負荷工廠的“三班制”,因此經同鄉(xiāng)介紹做了護理員。在她老家那個紡織企業(yè)集中的鄉(xiāng)鎮(zhèn),正有越來越多原本在車間工作的中老年女性來到市區(qū)從事老年看護工作。孫阿姨說:“做阿姨不是什么好活。你說城里人高不高興(做這個)的?有的老人(照顧他們時)還要受他們的氣。為啥我們鄉(xiāng)下人高興做這個行業(yè),說實話,就是貪省力點。”

        這幾位分別來自城市和農村的護理員十分具有典型性,她們的勞動生涯流轉嵌入在改革開放以來蘇南社會經濟變遷的脈絡中。對于大部分出身農村的阿姨來說,農田勞作往往是她們勞動生涯的起點。20世紀80年代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發(fā)展開始吸收大量在地勞動力,很多阿姨自此從農業(yè)生產和家庭勞動的作息進入工廠的時間紀律和身體紀律。像狄阿姨和密阿姨這樣國營棉紡織廠的女工更是令人羨慕的對象。但在工廠的層級結構中,性別身份和階層身份造成這些女工處于底層位置:男性會被分派如機修等有一定技術含量的工作,而女性則大多從事可計量的簡單重復勞動,幾乎完全被排除在“管理—營銷—技術”的權威結構之外[48][49]。在車間生產中,她們每日重復著被精細拆解、低技術含量的工作,既無法得到職業(yè)技能的提升,也難以獲得自我發(fā)展的機會,導致她們在面臨產業(yè)結構變遷和個人年齡瓶頸時成為了最脆弱的群體。

        既有研究指出,在社會主義經濟轉軌時期,女性勞動者往往是最先受到市場經濟沖擊的群體[50][51]。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效益普遍下滑,大量國營棉紡織廠面臨轉制或倒閉,第一批失業(yè)者便是在其中從事基層車間勞動的女工。做“男人活”的金阿姨雖然擁有幾十年的專業(yè)技術,但在國家進行環(huán)境整治和產能升級的過程中仍然失去了工作。這些人到中年的阿姨們一方面受限于教育程度和職業(yè)技能,另一方面長期被損耗的身體也已經難以繼續(xù)支撐高強度的工業(yè)勞動,因此就業(yè)起點較低的低端服務業(yè)往往成為她們勞動生涯的新選擇。筆者訪問的護理員曾經從事的工作包括洗碗工、醫(yī)院護工、超市促銷、客房清掃、保潔員、食堂切配等。在這些部門中,絕大多數(shù)雇主都不會與員工簽訂勞動合同、繳納社會保險,阿姨們也大多視之為獲得一份基本收入的臨時工作。

        從長期來看,這些中老年女性的勞動生涯呈現(xiàn)出“非累積性”的特征。薩貝里斯和希林曾對工業(yè)社會男性規(guī)范下線性、向上的職業(yè)邏輯進行批判,提出女性主義視角下“磨損的職業(yè)生涯”這一概念,強調其復雜多變和不可預測性,認為應當考察性別、階層、年齡等因素的交織如何形塑女性勞動者充滿干擾和斷裂的職業(yè)生涯,并采用傳記性視角探索職業(yè)生涯在包括生產和再生產階段的整個生命周期中所呈現(xiàn)的動態(tài)和節(jié)奏[33]。事實上,在阿姨們幾十年的勞動生涯中,工作的中斷往往是常態(tài)。一方面,她們受到當代中國社會變遷和宏觀結構性力量的顯著影響,例如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崛起、經濟體制改革、環(huán)境治理和產能升級等變革都使得她們的職業(yè)軌跡發(fā)生了斷裂性的變化。另一方面,性別、階層、城鄉(xiāng)等不平等體系的交織造成她們十分脆弱的社會位置,極易受到社會變遷的沖擊。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這些阿姨在各個職業(yè)、工種之間的轉換既沒有為其帶來社會上行的空間,也難以使她們形成任何一項專門技能、知識或資歷的持續(xù)累積和自我發(fā)展,她們只是從農業(yè)勞動轉移到低端制造業(yè)、服務業(yè),呈現(xiàn)出“低端往復式的水平流動”[52]。

        人到中老年的她們處于年齡、性別、階層的多重劣勢位置,只能被困于勞動力市場的底層,面臨有限的工作選擇。從這個脈絡來看,養(yǎng)老護理員的工作雖然辛苦,但每個月有3000元左右的穩(wěn)定收入,已經是她們選擇范圍內較好的工作。相較于過去田間勞動的風吹日曬、體力消耗,工廠勞動中的身體規(guī)訓和被強制分割的時間表,阿姨們普遍認為當前的照護工作具有兩個顯著優(yōu)勢:其一,不同于傳統(tǒng)的工業(yè)生產勞動,照料勞動的標準化程度低,無需完成太多的數(shù)目指標,因此她們的日常勞動過程事實上具有很大的彈性空間——房間有多整潔,老人的身體有多么干凈、舒適,是否投入情感勞動及情感勞動的程度,在機構規(guī)定的底線之上幾乎完全取決于護理員個人的自主性;其二,養(yǎng)老機構的工作時間雖長,但節(jié)奏相對靈活,完成固定任務之余有較多的閑暇時間,例如,范阿姨向筆者比較了從前在電子產品裝配廠的工作,每天重復彎腰、拿零件、組裝的動作,“不停地在流水線上,像機器人一樣”“小便沒工夫,吃飯像打仗”,而在養(yǎng)老院中“再忙總有個坐的時間”,每天中午和下午的休息時間還能看看電視、與旁人閑聊幾句。另外,雖然護理員們常常抱怨這份工作的“骯臟”與勞累,幾乎很少表達正面、積極的情感體驗,但她們又表示“憑空歇掉不舍得”或“不做這個工作倒也不舍得”。這份矛盾的情感讓筆者推斷,不同于工廠勞動中人與產品、人與自身勞動的異化,照護工作建立了具體的人與人之間的身體和情感聯(lián)結,也讓她們更能感受到自我和勞動的價值。

        (二)作為照料者的勞動生涯

        作為家庭照料的主要承擔者,女性的工作安排往往需要嵌入在整個家庭生活的周期節(jié)律中。董一格的研究指出,社會再生產體制以及女性勞動者在其中的位置牽制著她們的職業(yè)選擇,當生產單位無法提供充分的福利保障和照料資源,女性勞動者就會更傾向于選擇臨時性的彈性工作,從而兼顧家庭中的再生產勞動[53]。當前,照料責任的家庭化和市場化也造成照料資源在社會不平等結構中的分化,當城市中產階層家庭更有能力通過購買商品化的照料服務維系生活品質,位于較低階層的、資源匱乏的家庭則必須在有限的金錢、時間和代際關系中進行擠壓和調配,并且更容易陷入照料的危機。

        從養(yǎng)老護理員們的職業(yè)軌跡來看,家庭照料的需求常常是造成她們就業(yè)中斷或延續(xù)的重要原因。例如孫阿姨和其他不少阿姨此前都有因為照料子女或孫輩而中斷工作的經歷。當收入較低、就業(yè)不穩(wěn)定時,她們很容易放棄工作回歸家庭,直到完成一個階段的照料任務之后才重新外出工作。護理員小芳阿姨更是講述了以照顧兒子為主軸的工作周期。出生于本地農村的小芳阿姨年輕時在一家鄉(xiāng)辦工廠管理倉庫,兒子出生后由于家中無人幫忙照料,她只能每天騎自行車帶著尿布把孩子載去工廠,一邊工作一邊照看。兒子初三那年,為了全心全意陪考,小芳阿姨索性辭去廠里的工作在學校旁租了房子,早上五點半起床做早飯,晚上則陪同兒子寫作業(yè)到十點。之后,兒子順利考上五年制警校,小芳阿姨才又進入一家民營服裝廠做了十多年的流水線工作,直到體力無法負荷長期的高強度勞動來到養(yǎng)老機構。如今兒子剛剛找到一份穩(wěn)定的體制內工作,尚未成家,小芳阿姨卻已經做好了照料第三代的準備:“我對兒子說假如有人幫你帶小孩,媽媽替你賺銅鈿;你要媽媽看小孩,我這里馬上走,替你去看,看到(小孩上)幼兒園,然后媽媽繼續(xù)出去賺銅鈿?!薄疤鎯号嶃~鈿”也是很多阿姨外出工作的經濟驅動之一。由于永安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嚴格執(zhí)行計劃生育政策,50歲左右的阿姨大多只有一個孩子,父母補貼獨生子女結婚、買房、買車甚至育兒似乎責無旁貸。

        大部分的護理員如同小芳阿姨一樣處于家庭照料工作的一段空檔期,她們的子女大多已經成家立業(yè),孫輩尚未出生或已經上學、上班,因此很多人都提到“家里沒什么事情了所以出來做做”,而多年來照顧父母、公婆以及料理家務的經驗如今被再度調動起來應用于她們的日常工作。小芳阿姨提到當初被他人建議從事護理員工作正是基于她在家庭照料中的良好表現(xiàn)——“他們說去做這個吧,你在家把娘照顧得那么好,我說‘一邊是自己娘,一邊是外頭人呀’??墒欠b廠里出來真的不知道做什么,孩子沒結婚沒找對象呢,我待在家又不行。后來(院方)看我人又高又大,他說‘就是辛苦’,我說‘照顧人我會的,我要是想做的話肯定可以的’?!绷硪晃蛔o理員也在聊天中提及:“我本來也是要干凈的(人),(養(yǎng)老院)跟家里一樣做的,有的自己家里就弄不干凈的,到這里怎么能幫別人整理干凈?!边@句話從勞動者主體的視角清楚揭示了從家庭場域到工作場域照料勞動經驗的延續(xù)性。但吊詭的是,養(yǎng)老護理員的工作反過來強化了她們在家庭中與照料責任的綁定。比如狄阿姨告訴筆者,她的公公手術后的照護工作全由她一人承擔:“洗頭、洗澡、擦身子,上身洗到下身,你看哪個媳婦會幫他擦身上,像什么樣子?我是這個里面做了,算是無所謂,要是沒做過的誰高興?”

        除了受到家庭照料需求的影響,這些中老年女性選擇投身于當前的工作很大程度上也是為自己未來的養(yǎng)老問題未雨綢繆。一方面,中國當前的養(yǎng)老金制度仍然建立在單位和戶籍身份的區(qū)隔之上,造成養(yǎng)老金分配的不平等。在永安,大部分來自農村的阿姨每月只有幾百元的基礎養(yǎng)老金,少數(shù)以企業(yè)職工身份退休的阿姨每個月有兩千多元的退休金,僅勉強能達到一家普通養(yǎng)老機構的入住門檻。另一方面,家庭養(yǎng)老功能的弱化使得她們對于自己即將到來的晚年產生了焦慮乃至恐懼。依賴獨生子女養(yǎng)老顯得困境重重,她們自己的照料問題也不過是未來十年二十年的事情。養(yǎng)老機構的工作環(huán)境則更讓她們深切地體會到老年的脆弱性,尤其對高度失能、長期臥床的生命狀態(tài)充滿恐懼,此刻正在照顧的老人仿佛成了她們未來的自我鏡像。比如孫阿姨總是擔心自己“過兩天沒有好日子”。她的獨生子在工廠做工,收入并不高。孫阿姨說:“像我們這種(養(yǎng)老金)三四百塊錢,住不起(養(yǎng)老院)的呀,一個小孩賺三四千塊錢,讓你住進去,那他不要吃用、不要開支了,還要養(yǎng)小孩。我一直說,要諒解,沒辦法的,鄉(xiāng)下人力量沒有到這里??啃『⑹遣恍械?,不能動了,賺不到銅鈿了,你要從小的那里討銅鈿過日子,活著沒好處了,所以要拼命做,過兩年可以自己口袋里挖出來還不要緊,現(xiàn)在都是一代顧一代。”這一說法再次印證了閻云翔的“下行式家庭主義”,父母對子女,甚至孫輩的照顧都是理所當然,逆向的反饋卻越來越薄弱[54]。

        制度環(huán)境和物質環(huán)境形塑了阿姨們的生活經驗,使得她們發(fā)展出一套自我照料策略。逐漸逼近的老年階段意味著無論是經濟上還是生活上都可能需要依賴他人的扶持,但是面對照料危機即將降臨到自己的身上,阿姨們卻表現(xiàn)出高度的獨立性。為了不成為下一代的負擔,她們唯有通過當下的工作契機實現(xiàn)勞動價值的最大化,從而為自己的晚年儲備資源。因此,很多人都在訪談中強調“看在銅鈿的面子上,我這么幾歲了哪里去弄這么多銅鈿”,或者“老了再稍微摸兩鈿”?!般~鈿”在吳方言中是金錢的指稱,不同于方言中的另一個常用詞“鈔票”,“銅鈿”是指舊時日常生活中小額的金屬鑄幣,它的積累是一個極其緩慢而艱難的過程。一位阿姨形容自己賺的是“死銅鈿”,“都是靠體力做出來的,不像老板賺鈔票省力點,我們的銅鈿皮細(細小零碎),都是一分兩分粘起來的”。如果說薄薄的紙鈔象征著資本運轉積累的輕盈與快捷,那么每一枚“銅鈿”都有其自身的重量,凝結著這些勞動者實實在在的勞力付出。面對未來充滿不確定性的養(yǎng)老局面,面對自己衰老的過程,護理員們只能把握當下的時間投身于工作,“銅鈿”不僅是構筑其晚年保障的物質條件,“賺銅鈿”這一勞動本身也讓她們獲得暫時的安全感和對于生活秩序的支配感。

        六、結論與思考

        當前,中老年女性群體是市場化照料工作的主要承擔者,她們是養(yǎng)老機構護理員,也是月嫂、育兒嫂、醫(yī)院護工、家政保潔。在這一行業(yè)中,年輕人是優(yōu)質、稀缺的資源,而年齡更大、專業(yè)背景匱乏的女性往往被視為職業(yè)底層。許多既有的研究已經致力于考察照料勞動與性別不平等的關系,但尚未將年齡進一步問題化。本研究想要探索的是當前性別化、階層化、高齡化的老年照護隊伍是如何形成的,其背后的意識形態(tài)動力和社會機制為何。研究發(fā)現(xiàn),照料勞動的層級分化和年齡分化正映照著社會的價值階序:一邊是嬰幼兒的照料被投注了無限的情感和資源,使得月嫂成為行業(yè)中的“金領”;一邊是老年人,尤其是失能老人的照料,被視為“低端”的工作,致使養(yǎng)老護理員不僅收入水平低,而且常常蒙受社會的歧視和污名,只能依靠大量來自農村和城市底層的年齡更大的女性擔負起照料職責。但這群養(yǎng)老護理員并非在結構性力量的規(guī)制下被動進入照料勞動的場域,這一職業(yè)選擇顯然也受到她們的生命歷程和自我認知的左右。因此,本研究的第二部分進入護理員們具體的生命脈絡,通過考察她們在社會生產體制和社會再生產體制中的位置和軌跡,揭示她們是怎樣成為養(yǎng)老護理員的。這些個體經歷和自我敘事也反映了年齡與性別、階層、城鄉(xiāng)等維度的交織作用如何影響護理員群體的社會境遇和身份認同。

        隨著中國老齡化程度的加深,高齡人群、失能老人的數(shù)量都將明顯增長,從而產生巨大的照料需求。而養(yǎng)老機構的用工荒與照護隊伍的高齡化并存,是當前普遍的行業(yè)困境,也必將造成深遠的影響。首先,這些護理員往往在中老年階段才進入老年照護領域,其工作經驗主要來自家庭的日常生活,缺乏相關的職業(yè)培訓和專業(yè)的服務技能。同時,養(yǎng)老護理工作所蒙受的社會歧視,再加上工作內容的繁重,令護理員們難以獲得積極、正面的情感,甚至常常將疲憊和怨懟等情緒轉嫁于照護對象,這也使得社會大眾對養(yǎng)老服務的品質更加充滿憂慮。而養(yǎng)老機構的低信任度、低入住率又會使其進一步縮減用人成本,繼續(xù)雇用低薪的高齡勞動者,從而陷入一個低質量的循環(huán)。其次,本研究揭示了這些護理員高度受制于家庭照料的需求,其中有些勞動者自身已經步入老年,造成養(yǎng)老護理員群體的高流動性和短勞動周期。當中國社會整體的老齡化程度加深,甚至進入長期的老齡化“高原”,照護者梯隊的缺乏、人員瀕臨斷層的現(xiàn)狀,或將在未來造成養(yǎng)老護理員缺口的進一步擴大,那么屆時這個社會將依靠誰來養(yǎng)老?而隨著這群護理員逐漸老去,當她們面對自己的衰弱和失能,誰又會來照顧她們?這些問題的重要性和迫切性都推動著我們必須進一步破除造成照料勞動價值貶值的社會文化迷思,尋求更具有社會公平性的照料資源的組織方式和分配方式,并在制定相關公共政策時充分關注照料勞動者的困境與需求,包括改善其薪資待遇和勞動保障,加強專業(yè)技能培訓、提供可持續(xù)的職業(yè)發(fā)展空間,推進更全面的社會支持緩解其家庭照料的后顧之憂,同時提升養(yǎng)老護理員的社會能見度和職業(yè)聲望,讓他們在更有尊嚴的工作環(huán)境中提供更有溫度的照料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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