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剛 錢瑤瑤

(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 山東濟南 250014)

徐枕亞是早期通俗文學的代表作家，曾創(chuàng)作《玉梨魂》《雪鴻淚史》《余之妻》等小說，以及雜著《枕亞浪墨》《情海指南》等，其中影響最深遠的是基于其自身經(jīng)歷寫成的《玉梨魂》，發(fā)行之初便受到了廣泛關注，張靜廬曾說：“我們?nèi)绻婷駠詠淼男≌f書銷數(shù)做統(tǒng)計，誰都不會否認這部《玉梨魂》是近二十年來銷行最多的一部?！盵1]《玉梨魂》還被翻拍成電影，改編為話劇等，徐枕亞也因此被稱為“鴛鴦蝴蝶派”的開山鼻祖，徐枕亞的《玉梨魂》及其“鴛鴦蝴蝶派”作家的身份成為后來學者們研究關注的主要方面。徐枕亞曾擔任小學教師、《民權(quán)報》編輯、中華書局編輯、《小說叢報》主編，后來自辦清華書局，并創(chuàng)辦《小說季報》等，徐枕亞的教學、編輯生涯對其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也成為后來學者們研究的重要方面。學界關于徐枕亞及其作品的闡釋一直連綿不斷，通過讀秀學術、中國知網(wǎng)和圖書館檢索等途徑，發(fā)現(xiàn)近十年來關于徐枕亞的研究成果較為豐富，主要有期刊論文46篇，學位論文5篇，相關研究著作29部，資料匯編1部。[2]與民國初期徐枕亞的文學成就和《玉梨魂》等作品廣受熱捧的鼎盛場面相比，現(xiàn)今關于徐枕亞及其作品的學術研究并不熱烈，但是相較于20世紀中后期的研究情況，近十年的徐枕亞研究有較大進步。學界目前對于徐枕亞的研究涉及角度較多，研究方向主要分為：一、徐枕亞代表作品的文本本體分析；二、徐枕亞作品的傳承、傳播研究；三、徐枕亞生平身世及報刊活動研究。其中關于徐枕亞作品的傳承研究和文本分析研究方面的成果較多，研究最為深入，其他研究方向則有待學者們挖掘。

一、徐枕亞代表作品的文本本體分析

關于徐枕亞代表作品的文本本體分析研究成果較多，主要集中于對《玉梨魂》的文本分析，人們主要從《玉梨魂》的主題思想、藝術手法、意象形象分析等方面展開。也有少數(shù)文章分析了《雪鴻淚史》《自由鑒》等作品，提出了較有新意的見解。

在徐枕亞代表作品的文本研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學者有魏紹昌、程致中、劉揚體、欒梅健、李青果、胡煥龍、李宗剛、鄭逸梅等。魏紹昌的《我看鴛鴦蝴蝶派》[3]最初于1992年在臺灣出版，2015年由上海書店出版社重新排印出版，該著作介紹了徐枕亞的生活感情經(jīng)歷、《玉梨魂》的故事情節(jié)和藝術特色等，其中重點突出了《玉梨魂》的文本藝術分析，在早期研究中具有重要的普及價值，近年來重新出版可見其學術意義重大。程致中的著作[4]中收錄了其1994年撰寫的《落魄名士的哀情之歌》，該文章從故事情節(jié)、人物形象、思想情感、結(jié)構(gòu)形式、社會背景、文學發(fā)展潮流等方面詳細分析了《玉梨魂》，奠定了《玉梨魂》早期研究的學術基礎，今天看來仍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和參考意義。劉揚體的《隨心起舞：劉揚體文選》卷二《“鴛鴦蝴蝶派”新論》[5]是將其1997年出版的著作重新結(jié)集出版，書中的《玉梨魂》研究文章頗具理論深度，從徐枕亞的經(jīng)歷、《玉梨魂》的愛情悲劇、作品的評價角度、藝術手法及張力、作品局限性等方面展開論述，抨擊了部分學者所言的《玉梨魂》“維護封建禮教”“麻痹人民的反封建意志”等觀點，認為不應脫離時代和社會實際評價《玉梨魂》，對《玉梨魂》的正名做出了重要貢獻。李青果[6]認為從《玉梨魂》到《雪鴻淚史》體現(xiàn)出從愛情到革命的重要轉(zhuǎn)變，其中蘊含著男女與英雄、愛情與國家的主題思想，該研究將眼光從愛情上升到革命與國家，對小說內(nèi)蘊作了進一步的提煉與升華。胡煥龍[7]著重從情感維度挖掘《玉梨魂》的歷史價值和社會意義，認為其促進了當時人們的情感啟蒙和情感解放，為“五四”新文化運動奠定了深廣的社會情感基礎，該研究從情感意義角度對《玉梨魂》貫通歷史傳統(tǒng)與“五四”精神的重要價值作了新的判斷。李宗剛[8]在前人研究基礎上又挖掘了《玉梨魂》中愛情與禮教的矛盾悲劇、“圍城”哲理以及社會價值意義等內(nèi)涵，從古典意象、傳統(tǒng)敘事、道德說教等維度分析了《玉梨魂》的詩化品格，并結(jié)合作家情感體驗深入闡釋了怨而不怒的美學風格，其中基于心理學的“圍城現(xiàn)象”的哲思性解讀值得關注。李宗剛在參編的著作[9]中以12頁篇幅深入探討《玉梨魂》的創(chuàng)作特色和詩化品格，書中認為“《玉梨魂》以其深刻的反對禮教的文化立場、深度的人生哲理、濃郁的人文情懷和源遠流長的詩化品格，給現(xiàn)代中國文學以深刻的熏染”，進一步彰顯了《玉梨魂》豐富的文學價值。李宗剛在另一部參編的文學史教材[10]中對《玉梨魂》的故事情節(jié)、藝術形式、思想內(nèi)涵、地位評價等諸多方面展開分析，并特別指出：“以《玉梨魂》為代表的民初言情小說正是適應了過渡時代讀者閱讀的心理期待而生的，是文學創(chuàng)作對社會變遷的一次真實的回應，其歷史作用是不容忽視的”，這樣的評述作為文學史知識傳授給部分高校學生，對學生走近《玉梨魂》等通俗文學作品具有支撐作用。李玲[11]從性別視角的男性至情觀與婚姻戀愛觀出發(fā)，重新審視《玉梨魂》的思想主題以及民初文學情愛觀念的變化，深入挖掘文本的男性忠貞內(nèi)涵，認為《玉梨魂》在肯定男性忠貞之情與認同儒家正統(tǒng)家庭觀念之間形成了辯證平衡，這一創(chuàng)新性解讀打破了傳統(tǒng)認知。欒梅健長期致力于通俗文學研究，在徐枕亞相關研究中多有建樹，近十年來最新代表性成果[12]是從白梨娘的言行舉止與思想維度切入研究《玉梨魂》在文學史中的地位與屬性，認為《玉梨魂》在特定的歷史時代背景下，已經(jīng)具有“驚世駭俗的現(xiàn)代特征與進步意義”，但是徐枕亞面對內(nèi)外壓力，沒有完成對“封建禮教的沖擊與對傳統(tǒng)倫理道德觀念的挑戰(zhàn)”，由此得出《玉梨魂》是一部典型的近代意義的文學作品的結(jié)論，該研究進一步厘清了《玉梨魂》的文學史屬性，為奠定該作品的文學史地位作出了貢獻。李鈞在參編的著作[13]中對《玉梨魂》作了較詳細的闡釋，他從中西比較、古今對比、婚姻自由主題等角度深入研究，認為《玉梨魂》是“現(xiàn)代中國通俗小說、愛情小說的濫觴”，“堪稱現(xiàn)代章回小說的典范”，進一步提升了《玉梨魂》的文學史價值。李鈞之后在論文[14]中以徐枕亞的《玉梨魂》《雪鴻淚史》為例論述了其作品中所體現(xiàn)的問題小說、文人小說、詩化小說、性格小說等特征，該文認為《玉梨魂》和《雪鴻淚史》關注了婚姻自由、女性解放、民族革命等社會問題，語言、文體形式等藝術手法融匯中西。作者以審美的眼光對兩部作品的文本內(nèi)涵與價值的闡釋，對讀者進一步理解徐枕亞文學史地位具有積極作用。另有一些學者分析考證了徐枕亞流傳較少的作品，為后世研究提供了珍貴史料，具有重要的補遺作用，如鄭逸梅著作[15]中錄存介紹了徐枕亞的幾本筆記：《啞啞錄》《懵騰室叢拾》《辟支瑣記》等；徐俊西主編的著作[16]中收錄了《玉梨魂》全文，更重要的是輯入了多位文人的題詞；《中國古代短篇小說集》[17]中收錄了徐枕亞的《草付道人》(附：《令狐康事》)；宋清秀[18]通過作家生平經(jīng)歷及文章細節(jié)等考證淮山棣華園主人的《閨秀詩評》與苕溪生的《閨秀詩話》之關系，認為《閨秀詩話》一定借鑒過《閨秀詩評》，并據(jù)此推論《閨秀詩話》的作者是徐枕亞；任翔、高媛主編的著作[19]中收錄了徐枕亞所作的《中國新偵探案》序、《通草花》(節(jié)選)；郭清楊、趙洪星[20]分析了《自由鑒》中方慧蘭悲劇命運的原因以及作者對封建禮教思想批判不足等局限性，關注到了少有人提及的《自由鑒》，填補了徐枕亞作品研究的空白領域；黃惲的著作[21]中有一篇文章《“抄襲家”徐枕亞》，以名人軼事的方式講述徐枕亞的《雪鴻淚史》曾抄襲他人詩作以及徐枕亞有鴉片癮的經(jīng)歷，雖是負面的描寫，且其真實性有待考證，但對于后世研究有一定的史料參考價值；張振國的著作[22]中詳細介紹了《枕亞浪墨》四部集子的作品情況等。有關徐枕亞的資料匯編主要有魏紹昌主編的《民國通俗小說書目資料匯編 3》[23]，其中有《玉梨魂》書目資料的目錄檢索，發(fā)揮著工具書的作用，對提升《玉梨魂》的文學史地位具有重要價值。

整體來看，關于徐枕亞代表作品的文本本體分析研究文章較多，尤其是對于《玉梨魂》文本分析已相對成熟，難以再出新意，下一步可以從宏觀文學視野、現(xiàn)代文學理論以及中國傳統(tǒng)文論等角度進行深入挖掘，加強《玉梨魂》的本體研究、關聯(lián)性研究和傳播接受研究等；對于徐枕亞作品的補遺研究具有重要價值，該方面成果還不豐富，亟待進一步挖掘和研究闡釋。

二、徐枕亞作品的傳承、傳播研究

徐枕亞的創(chuàng)作正處于古典文學向現(xiàn)代文學轉(zhuǎn)型的過渡時期，其作品具有承前啟后的特征。徐枕亞作品既傳承中國古典文學文脈，又吸收西方現(xiàn)代文學營養(yǎng)；同時，徐枕亞作為通俗文學的開山鼻祖，其作品又廣為后來文人借鑒模仿。在讀者群中，徐枕亞的作品名噪一時，尤其是《玉梨魂》行銷海內(nèi)外。當下，徐枕亞作品仍然是一些學者關注的重要文學對象，其意義和價值不可小覷。學者們關于徐枕亞作品的傳承研究主要從其對古典文學作品的傳承、對西方文學作品的借鑒以及后世文人對徐枕亞作品的摹仿等角度展開，關于徐枕亞作品的傳播研究多從《玉梨魂》改編電影、徐枕亞作品的海外翻譯以及百年傳播接受等研究出發(fā)，為徐枕亞相關研究拓寬了領域，推動了徐枕亞研究的深化。

關于徐枕亞作品的傳承研究。首先，關于徐枕亞對中國古典文學的傳承研究多從抒情性傳統(tǒng)與《紅樓夢》等作品比較的角度展開，如金德芬[24]認為《玉梨魂》的人物形象及情感敘事借鑒了《紅樓夢》，不過只是停留在表面的借鑒，對于深層次的悲劇卻沒有深刻領悟，該研究對《玉梨魂》的局限性作了深度分析，從側(cè)面印證了《玉梨魂》在經(jīng)典化過程中的阻礙性因素；柏英杰[25]論述了徐枕亞的《玉梨魂》《雪鴻淚史》《雙鬟記》等多部作品對于《紅樓夢》的借鑒，進一步豐富了徐枕亞對古典文學的傳承研究，也為研究中國小說發(fā)展流變提供了有力佐證；陳建華[26]從抒情傳統(tǒng)與古今演變的視角對《玉梨魂》作了深入分析，運用西方理論進行全新解讀，闡述了視覺技術現(xiàn)代性對于抒情傳統(tǒng)的影響，推動了該領域研究的深化。其次，關于徐枕亞對西方文學的借鑒研究多與《茶花女》等作品比較，如禹玲[27]將徐枕亞《玉梨魂》等鴛蝴派作家作品與西方言情小說《巴黎茶花女逸事》《迦茵小傳》作比較，從思想觀念、人物塑造、藝術風格三方面展開論述，對于中西方文學借鑒研究作出了重要貢獻；張治[28]認為《玉梨魂》的倒敘手法和日記體形式模仿了《茶花女》，該觀點較為中肯；陳瑜[29]以《茶花女》的言情資源為基礎，從人物心理、言情模式、抒情手法、主體意識覺醒等角度重新考察了《玉梨魂》的言情特征，具有較高的創(chuàng)新價值。最后，關于后來文人作家借鑒模仿徐枕亞作品的狂潮，許多學者對該現(xiàn)象進行了深入研究，如楊聯(lián)芬在著作[30]中論述了徐枕亞及其作品對于鴛鴦蝴蝶派及“五四”新文學的影響，《玉梨魂》的文壇影響、情感內(nèi)涵、語言藝術形式等，對徐枕亞及其作品在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上的地位作出了客觀的評價；王恒展[31]梳理了近代新體文言小說的發(fā)展情況，認為徐枕亞的《玉梨魂》作為新體文言小說代表引發(fā)了后世文人對該文體形式的廣泛模仿，推動了徐枕亞作品文體形式方面的影響研究；魯毅[32]通過比較徐枕亞等老派鴛蝴作家與包天笑、周瘦鵑等第二代鴛蝴作家的創(chuàng)作，論述了鴛鴦蝴蝶派的歷時性嬗變，從宏觀維度論證了其內(nèi)部的傳承與借鑒；趙艷紅著作[33]中簡述了徐枕亞和周瘦鵑相似的悲慘愛情故事，以及這種愛情經(jīng)歷對于他們寫作的影響，簡單評述了二者的文學影響關系；王木青[34]論述了徐枕亞及其《玉梨魂》對張恨水作品藝術形式的多方面影響，甚至徐枕亞的愛情故事還作為張恨水小說素材編寫其中，該研究拓展了徐枕亞與張恨水的傳承研究；陳建華[35]在革命與共和的轉(zhuǎn)型語境中重新考察《玉梨魂》，著重論述其主題建構(gòu)、私密領域傾向及對民初文學的重要影響，推進了徐枕亞作品與民初文學的系統(tǒng)研究。

關于徐枕亞作品的傳播研究。首先，在研究徐枕亞作品改編電影方面，李斌[36]從《玉梨魂》電影的影響、小說到電影的改編、哀情電影的藝術形式等方面深入挖掘，在傳統(tǒng)文化與通俗小說的語境中剖析以《玉梨魂》為代表的中國早期電影的本土性與民族性，具有重要的學術創(chuàng)新意義；沈姝樂[37]以《玉梨魂》電影為中心，從社會背景、哀情小說創(chuàng)作、小說到電影的改編路徑、早期哀情電影評價等方面對早期中國電影中的哀情片作了專題論述，推動了該方向的深入研究。其次，在研究徐枕亞作品翻譯方面，阮秋賢[38]基于豐富的史料論述了徐枕亞小說在越南的譯介情況，并指出在越南徐枕亞小說被廣大知識分子認為是“新文學”，此觀點與當時國內(nèi)“五四運動”文人批判鴛鴦蝴蝶派文學的景象相差甚遠，該研究為徐枕亞作品的翻譯研究和文學史地位研究作出了重要貢獻；陳思和的著作[39]中收錄了阮秋賢有關徐枕亞翻譯研究的文章，該文將徐枕亞與魯迅在越南的譯介情況作比較，突出越南文壇的中國“新文學”現(xiàn)象以及徐枕亞的“新文學”意義，對中國新文學在越南的傳播性差異進行了深刻反思，為研究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發(fā)展提供了創(chuàng)新性的思考。最后，在研究徐枕亞作品的傳播與讀者接受方面，胡安定[40]以《玉梨魂》的版權(quán)之爭為例探討了現(xiàn)代版權(quán)制度的發(fā)展和職業(yè)作家的形成，從版權(quán)角度對作品史料進行了挖掘，側(cè)面印證了《玉梨魂》發(fā)行之初的輝煌場景，呈現(xiàn)給我們新的研究視角；李宗剛等人[41]基于調(diào)查數(shù)據(jù)研究《玉梨魂》百年傳播接受情況，認為《玉梨魂》傳播與讀者接受變化的原因是歷史文化語境的變遷、文學知識譜系的更迭、語言符號系統(tǒng)的更新、通俗文學教育的地位變化等，應該以歷史的、辯證的眼光看待經(jīng)典作品，該文章從文學、傳播學等方面作了深入探討，對推動通俗文學的傳播發(fā)展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整體來看，關于徐枕亞作品的傳承研究較為豐富，研究角度多元、研究視野寬廣，學者們不僅研究作家作品本身，而且將眼光拓寬到文學流派發(fā)展、文學譜系變遷等多種角度。該方向領域的研究比較宏觀系統(tǒng)，體現(xiàn)了較高的學術水平和價值，為我們更加全面科學地認識徐枕亞作品內(nèi)涵、文學史價值等，均具有重要參考意義。同時，應當注意的是，徐枕亞作品傳播方面的研究仍有許多可挖掘的空間，該方面的研究情況與徐枕亞作品當年改編、翻譯、傳播的盛況有著較大懸殊，我們應重視《玉梨魂》的傳播發(fā)展研究，進一步推動其在當代讀者群中的傳播接受，從而對《玉梨魂》的經(jīng)典化進程作出有價值的貢獻。

三、徐枕亞生平身世研究及報刊活動研究

關于徐枕亞生平身世及報刊活動研究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其浪漫凄美的愛情故事和跌宕起伏的人生歷程，其豐富的感情經(jīng)歷是其文學創(chuàng)作的不竭源泉，也是后人的研究焦點。不過徐枕亞作為期刊編輯的重要貢獻以及對其文學創(chuàng)作的影響等問題，鮮有學者進行深入的探討，該課題值得深入挖掘。

張永久[42]以散文式的筆法描繪了徐枕亞與《玉梨魂》相勾連的三段悲情故事，徐枕亞與陳佩芬的才子寡婦之戀，被揭穿后兩人被迫分手，陳佩芬將侄女蔡蕊珠許配給徐枕亞，這段經(jīng)歷便是《玉梨魂》的現(xiàn)實寫照，蔡蕊珠與徐枕亞結(jié)婚后好景不長，蔡蕊珠在家庭紛爭中含病而亡，后來狀元之女劉沅穎在讀過《玉梨魂》和《悼亡詞》后，對徐枕亞愛得不可自拔，費盡周折終于與徐枕亞結(jié)婚，但是婚后生活并沒有想象中美好，劉沅穎英年早逝，而后徐枕亞一蹶不振，孤獨終老。該文章以感性的筆觸較為詳細地講述了徐枕亞的人生情感歷程，是較早介紹徐枕亞情感經(jīng)歷的文章。常熟日報社編寫的著作[43]中收錄了王文衡回憶徐枕亞的文章，其以義子的身份視角講述了徐枕亞的生平故事，大體情節(jié)與張永久文章相差無幾。王吳軍的文章[44]簡要講述了劉春霖中狀元、徐枕亞與狀元之女劉沅穎成婚的故事，但該文與張永元的文章中關于劉春霖對于女兒與徐枕亞婚事的態(tài)度描寫截然不同，張文中認為劉春霖本看不起徐枕亞，不同意二人的婚事，后來徐枕亞拜樊云門為師，樊云門從中搭線勸說才成就二人的婚事，而王文中則記敘劉春霖讀完《玉梨魂》后拍案叫絕，非常欣賞徐枕亞的才華，便托人去找徐枕亞，為女兒說媒；還有張文中記敘徐枕亞與劉沅穎結(jié)婚時，徐枕亞三十六歲，劉沅穎小他十歲，婚后二人分歧較大，頗多爭吵，而王文中記敘二人結(jié)婚時徐枕亞已近五十歲，而劉沅穎才僅二十多歲，不過這對老夫少妻非常恩愛，日子過得很幸福，這兩篇文章關于徐枕亞與劉沅穎愛情婚姻故事的描寫差距較大。李海珉的文章[45]著重講述了徐枕亞的三段愛情故事，文中大量引用徐枕亞與陳佩芬的往來信件以及徐枕亞的詩詞對聯(lián)，還有函札和作品手稿的照片，諸多詳實的史料和細節(jié)作支撐，使得這篇文章更具真實性。同時，李海珉的文章也是對張永久和王吳軍的文章分歧的回應，相比較而言，李海珉與張永久的觀點較為一致，描寫的故事情節(jié)大致相同，但是李海珉文章中細節(jié)更加詳實，歷史還原度較高，值得廣大研究者仔細品讀。不過李海珉文章與王文衡文章中有關時間點的描寫有個別出入，如王文衡的文中寫道“1935年沅穎攜子南旋”，而李海珉的文中寫道“1932年冬，在徐枕亞的一再邀請下，劉沅穎帶著兒子南下常熟老宅定居”，由王文衡和李海珉兩篇文章相互印證來看，徐枕亞的情感經(jīng)歷已基本清晰，一些時間細節(jié)有待進一步考證。

徐枕亞的工作經(jīng)歷主要在報刊行業(yè)，這對其從事寫作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關于徐枕亞編輯的報刊研究也成為徐枕亞研究的重要方面，這些從側(cè)面印證了徐枕亞的生平經(jīng)歷，為徐枕亞研究提供了許多有價值的史料和依據(jù)。關于徐枕亞編輯的報刊研究主要成果有：鄭逸梅著作[46]中有一篇文章《徐枕亞和〈玉梨魂〉》，概述了徐枕亞在《民權(quán)報》、中華書局、《小說叢報》《旭報》《小說日報》《小說季報》等的編輯經(jīng)歷及其主要創(chuàng)作情況，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豐富了徐枕亞的報刊活動研究。薛超睿的碩士學位論文[47]中對徐枕亞的生平經(jīng)歷、辦刊歷程、編輯工作、作品創(chuàng)作等方面作了較詳細的敘述，并將徐枕亞在《小說季報》上發(fā)表的作品作了梳理，列舉了《匾》《讓婿記》及徐枕亞的補白之作等，對徐枕亞的報刊活動研究作出了一定貢獻。王鳳仙[48]以徐枕亞《雪鴻淚史》《白楊衰草鬼煩冤》等作品為例論述了《小說叢報》中辛亥革命敘事的多種表現(xiàn)，深入挖掘了徐枕亞對《小說叢報》中文學作品的重要貢獻及影響。

值得關注的是，徐枕亞作為19世紀80年代末出生的一代作家，盡管較之魯迅要晚出生，但是，徐枕亞為什么沒有如魯迅一樣完成現(xiàn)代轉(zhuǎn)型？目前對于該問題的研究成果還不多見，也鮮有從現(xiàn)代教育的維度予以闡釋的佳作。李宗剛對此問題有所關注和研究，他在2016年結(jié)題的國家課題《民國教育體制與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中提出了該問題，并初步作出了闡釋，認為：“徐枕亞在同時代的其他人已經(jīng)接受新式教育熏染的情形下，依然浸淫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之中，這樣的教育上的毫厘之差，便導致了他們未來人生的千里之別?！睆默F(xiàn)代教育的角度觀照徐枕亞現(xiàn)代轉(zhuǎn)型的桎梏，為學界提供了一個新的問題視角。

整體來看，關于徐枕亞生平及報刊活動研究的成果較少，主要集中于徐枕亞的愛情經(jīng)歷，也有部分學者涉及徐枕亞的工作經(jīng)歷。關于徐枕亞生平及報刊活動的研究還有較多的可闡釋空間，需要挖掘和研究更多的史料，使徐枕亞的形象、經(jīng)歷更加豐滿立體，從而進一步推動徐枕亞的作品等多方面的研究。

徐枕亞是近現(xiàn)代具有較高影響力的作家，其創(chuàng)作的通俗文學作品具有承前啟后的重要歷史價值，對后代文人的創(chuàng)作也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隨著社會歷史語境的變遷、語言符號的更新等，徐枕亞與當代讀者之間的距離愈發(fā)疏遠，所以進一步挖掘徐枕亞的文化價值、研究其接受情況的變化之由、推進其文學作品經(jīng)典化等學術問題有待當代學者去研究、發(fā)現(xiàn)與闡釋。同時，應加強徐枕亞報刊活動研究，該方向由于史料較為貧乏，研究難度較大，我們需要提高史料挖掘能力，鉆故紙堆、坐冷板凳，努力為徐枕亞研究拓展新的空間。

注釋：

[1] 張靜廬：《在出版界二十年》，西安：西北大學出版社，2019年，第24頁。

[2] 該數(shù)據(jù)檢索時間為2021年8月5日。

[3] 魏紹昌：《我看鴛鴦蝴蝶派》，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5年。

[4] 程致中：《現(xiàn)代文學風景譚》，蕪湖：安徽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

[5] 劉揚體：《隨心起舞：劉揚體文選》卷二《“鴛鴦蝴蝶派”新論》，北京：北京時代弄潮文化發(fā)展公司，2017年。

[6] 李青果：《情感·革命·國家——徐枕亞〈玉梨魂〉〈雪鴻淚史〉及其周邊》，《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6期。

[7] 胡煥龍：《〈玉梨魂〉:打開現(xiàn)代國人情感解放的“潘多拉盒子”》，《文藝理論研究》2010年第3期。

[8] 李宗剛：《〈玉梨魂〉:愛情悲劇和人生哲理的詩化表現(xiàn)》，《文藝爭鳴》2010年第21期。

[9] 朱德發(fā)、魏 建：《現(xiàn)代中國文學通鑒 1900-2010》(上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36頁。

[10] 魏 建、呂周聚：《中國現(xiàn)代文學新編》，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年，第33頁。

[11] 李 玲：《哪一種傳統(tǒng)觀念?哪一種現(xiàn)代意識?——〈玉梨魂〉的男性至情觀》，《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6期。

[12] 欒梅?。骸断嗨即绱缁摇僬摗从窭婊辍档奈膶W史屬性》，《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20年第8期。

[13] 朱德發(fā)：《現(xiàn)代中國文學史精編 1900-2000》，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13年。

[14] 李 鈞：《取今復古 返本開新——徐枕亞創(chuàng)作新論》，《理論學刊》2013年第7期。

[15][46] 鄭逸梅：《蕓編指痕》，哈爾濱：北方文藝出版社，2016年。

[16] 徐俊西主編，欒梅健編：《海上文學百家文庫 28 徐枕亞 吳雙熱卷》，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0年。

[17] 《中國古代短篇小說集》(下)，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2011年。

[18] 宋清秀：《〈閨秀詩話〉與〈閨秀詩評〉關系及作者考述》，《蘇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2期。

[19] 任 翔、高 媛：《中國偵探小說理論資料 1902-2011》，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

[20] 郭清楊、趙洪星：《禁錮與自由:女性的時代悲劇——徐枕亞〈自由鑒〉及其他》，《大眾文藝》2014年第16期。

[21] 黃 惲：《燕居道古》，北京：新星出版社，2014年。

[22] 張振國：《民國文言小說史》，南京：鳳凰出版社，2017年。

[23] 魏紹昌：《民國通俗小說書目資料匯編 3》，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4年。

[24] 金德芬：《論〈玉梨魂〉對〈紅樓夢〉的借鑒》，《成都師范學院學報》2014年第6期。

[25] 柏英杰：《〈紅樓夢〉與徐枕亞的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文藝理論研究》2016年第6期。

[26] 陳建華：《抒情傳統(tǒng)與古今演變——從馮夢龍“情教”到徐枕亞〈玉梨魂〉》，《文藝爭鳴》2018年第10期。

[27] 禹 玲：《西方言情小說譯作對鴛鴦蝴蝶派的影響》，《山西財經(jīng)大學學報》2010年第32期。

[28] 張 治：《〈巴黎茶花女遺事〉與清末民初的言情小說》，《上海文化》2012年第5期。

[29] 陳 瑜：《〈玉梨魂〉的“言情”再解讀——從寫情的角度看〈玉梨魂〉對〈茶花女〉的改寫》，《華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4期。

[30] 楊聯(lián)芬：《中國現(xiàn)代小說導論》，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

[31] 王恒展：《近代“新體文言小說”散論》，《山東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4期。

[32] 魯 毅：《蒼涼的沉落——論清末民初鴛鴦蝴蝶派小說的轉(zhuǎn)型與作家心態(tài)》，《東岳論叢》2011年第6期。

[33] 趙艷紅：《中國文學簡史》，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4年。

[34] 王木青：《張恨水對徐枕亞小說的傳承與改良》，《蘇州教育學院學報》2015年第1期。

[35] 陳建華：《民國初年的共和主體、私密文學與文化轉(zhuǎn)型》，《現(xiàn)代中文學刊》2017年第1期。

[36] 李 斌：《電影史上的〈玉梨魂〉》，《蘇州科技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2期。

[37] 沈姝樂：《早期中國電影中的哀情片》，《東南傳播》2015年第11期。

[38] 阮秋賢：《越南對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接受觀念研究——以徐枕亞、魯迅、莫言的譯介為例》，博士學位論文，復旦大學，2013年。

[39] 陳思和：《史料與闡釋》(總第4輯)，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6年。

[40] 胡安定：《〈玉梨魂〉版權(quán)之爭與職業(yè)作家的形成》，《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13年第12期。

[41] 李宗剛、錢瑤瑤：《歷史文化變遷視野中的通俗文學傳受興衰——基于〈玉梨魂〉的探析》，《現(xiàn)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20年第8期。

[42] 張永久：《傷心人別有懷抱——徐枕亞的情愛小史》，《書屋》2010年第7期。

[43] 常熟日報社：《江南記憶 常熟的那些人和事》，蘇州：古吳軒出版社，2011年。

[44] 王吳軍：《末代狀元和民國言情作家》，《文史春秋》2012年第7期。

[45] 李海珉：《徐枕亞，鮮為人知的鴛鴦蝴蝶淚》，《檔案春秋》2013年第3期。

[47] 薛超睿：《〈小說季報〉研究》，碩士學位論文，濟南大學，2011年。

[48] 王鳳仙：《論〈小說叢報〉中的辛亥革命敘事》，《東岳論叢》2014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