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旭

羨 慕

2011年 4月，茂名石化醫(yī)院。

病房走廊里，一個耄耋老人坐著輪椅，她的晚輩在后面慢慢地推行。

坐著的一身病容。推著的一臉愁容。

如果能給我推輪椅的機會，我一定會露出笑容。

此時，我正坐在危重病房母親的床邊，從門口看到了這一幕。

我已沒有如果，我不再有推輪椅的幸運。

我的身旁，瀕臨衰竭的95歲老母親躺倒在床，連扶坐起來的能力都丟失了。

第二天，我們都不得不離開了醫(yī)院。

我回了家。母親沒有回去。

這些年過去。每當見到輪椅從我面前走過，我都想——

去推一下。

咸魚味

那時，每年從外地回到家，媽媽都會給我們做糯米糍粑。

餡里同樣放的是綠豆、花生、肥豬肉，為什么媽媽做的特別好味道？

其實，也沒有什么秘密，只不過加了一點咸魚而已。

幾十年了，令我的嘴間一直咀嚼著與眾不同的香味。

現(xiàn)在每次回到故鄉(xiāng)，糯米糍粑仍是我喜歡的美食。

綠豆、花生、肥豬肉都不缺席，只不過，再也吃不出當年的美味了。

是不是沒有人告知，餡里要加一點咸魚？

或者是，無法回到遙遠的年代，讓媽媽親手來做……

失樂記

歡樂爬山車！

我與孫子來到兒童樂園，就被它牽住了眼睛。

是的，不僅是他，其實也有我，眼光進入了忘齡時刻。

只見那條列車的長龍，沿著軌道翻上沖下，呼嘯著奔騰。

坐在一個個車斗里一大一小兩個人，高興得發(fā)出一聲聲尖叫。

它是過山車的簡裝版。少了許多驚險，多了許多歡樂。

當我們顯示出參與的熱情，卻被一個手勢冷卻了。

超過65歲，就超出規(guī)定了。管理員說。

他的火眼金睛，讓我身份證上的數(shù)字無法縮減。

而孫兒也不能一個人單獨坐，他只有4歲……

我的童年，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歡樂。

跑得太快的年齡，又限制了歡樂的資格。

還讓孫兒受到了連累。

望著歡樂在翻山越嶺地奔騰，只能盼望著——

孫兒啊，你快長大快長大吧。

只是可惜了，我再也無法減去自己的年輪……

舊 友

突然意外發(fā)現(xiàn)一位有國際聲譽的畫家，竟是我多年前的同事。

原來他調到外地后，改了姓名。

他在我們報社當美術編輯，干得也不錯，但畢竟?jié)撃苁艿搅讼拗啤?/p>

其實那時他已小有名氣。參加全國性畫展獲獎，作品還被外賓收藏。

在申報副高職稱時因此受阻，理由是業(yè)績與崗位不對口。

參與評審的我據(jù)理力爭，最后才驚險地得到通過。

也許正因如此，他堅決要求另換一塊土壤。

出于人才難得的想法，我曾好心地挽留。

不過他還是離開了，調到了外地的美術學院。

遠隔著千山萬水，我看不到這些年他的廢寢忘食。

直到他名聲在外，我仍然一無所知……

是呀，按說是種子都會發(fā)芽。

可是總有不知其數(shù)的種子，撒播在各種并不適宜的土地。

哎呀，細思極恐，我的好意可能等于實際的扼殺。

一顆良種，差一點會被我親手——

好心地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