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卷

（河南省陜州區(qū)蒲劇保護傳承中心，河南 三門峽 472100）

中國戲曲源遠流長，它最早是從模仿勞動者的歌舞產(chǎn)生的，逐漸形成了一種舞加唱的表演藝術(shù)。在戲曲舞臺上，人物角色的喜怒哀樂等思想活動，都是通過程式化地唱、念、做、打等形式的完美結(jié)合來完成的。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人們文化水平的提高，對戲曲藝術(shù)作品不再是停留在原來的欣賞模式上了，人們追求的是演員表現(xiàn)的尺度，需求的是演員表演的準(zhǔn)確到位。要求的是作品的完整性和更高的藝術(shù)感染力。

《墻頭記》是山東梆子劇團根據(jù)蒲松齡同名俚曲與淄博市五音劇團《二子爭父》改編的一處諷刺喜劇。首演于1960 年，同年進京演出譽滿京城。之后呂劇、棗梆、大弦子戲等劇種勻移植上演流傳甚廣。蒲劇《墻頭記》是2016 年，我們河南省陜州區(qū)蒲劇保護傳承中心移植過來的一出劇目。為了使該劇打造成為精品，當(dāng)時，我們陜州區(qū)蒲劇保護傳承中心請來了高水平的導(dǎo)演、音樂、舞美等主創(chuàng)人員，全力以赴移植加工提高，或是我運氣好導(dǎo)演看中了我的形體和嗓音條件，決定由我飾演張木匠。

起初，雖說我內(nèi)心壓力很大，但又不想丟掉這難得的舞臺實驗機會。于是我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演好張木匠這個角色。首先，必須要讀懂、讀透張木匠這個人，通過反復(fù)研讀劇本，使我對張木匠這個人物有了較為深刻的認識。這為我后來塑造人物形象，把握神態(tài)分寸，追求妥帖到位打下了良好的基礎(chǔ)。

《墻頭記》是一出傳統(tǒng)劇目，主題是勸人行孝。它講述了善良忠厚的張木匠妻子早喪，他辛勤勞動含辛茹苦，歷盡艱辛把兩個兒子撫養(yǎng)成人。長子經(jīng)商營利，次子粗通文墨。兩個兒子的妻室各從娘家?guī)硪环葚S厚家產(chǎn)，兒子家庭生活富足。俗話說養(yǎng)兒防老，張木匠年老體衰，喪失了勞動能力，只能依靠兒子生活。按理說張木匠為兩個兒子一生辛苦，如今年事已高，理應(yīng)安享晚年，誰知兒子不孝，誰都不愿養(yǎng)活老人，后由好友王銀匠定計誆子，才使老人衣食無憂。

張木匠，在戲曲藝術(shù)行當(dāng)中屬老生。他首次出場讓觀眾看到的應(yīng)該是一個手拄拐杖，白發(fā)蒼蒼，面黃肌瘦，目光呆癡，步履艱難，年邁體弱的一個老者。他給觀眾的印象是一個苦難的老人，讓觀眾聽到的第一個聲音是凄涼的《老來難》唱段。按說兩個兒子生活富足，老人應(yīng)該不愁吃穿安享晚年。他難在何處？豈不知二子不孝，把老人當(dāng)成累贅，巴不得早死，待老人不如豬狗。正因為兒子不孝，張木匠衣不御寒，食不果腹。天寒地凍，兒子是裘衣棉靴，酒足飯飽，老人卻衣單履薄，度日艱難?；貞洰?dāng)初，張木匠視兒子為掌上明珠，百般疼愛，如今兒子把他當(dāng)成了眼中釘，肉中刺。怎么能不叫老人寒心傷悲，他狠天不公，怨地不平，更恨兒子忘恩負義，不仁不孝，他悲痛萬分，痛苦不已，為了生存也只好忍氣吞聲向兒子乞討，茍活人世，老大媳婦送來一碗稀粥，老人饑不擇食，急忙接過就吃，不想飯剛剛?cè)肟诒阌X一陣冰冷透徹牙根。霎時間，渾身發(fā)抖寒冷難當(dāng)。當(dāng)這時才知原來是碗冷粥！便說了一句“這飯菜涼，我吃不下啊”。話未落音，大媳婦怒氣沖沖地伸手奪過飯碗倒在地上喂了狗。并說“狗吃了還能看家哩”！說完轉(zhuǎn)身而去，此時張木匠如同晴天霹靂，真乃是冰冷的天，冰冷的飯，更有冰冷的人。他怒氣沖天悲憤交加，心痛欲裂……天哪！這就是養(yǎng)兒的下場嗎？他恍如夢境，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冷言、冷飯、冷冷的天就在眼前，怎不讓他撕心裂肺，萬箭穿胸。無奈之下，他想起了自己的那塊養(yǎng)老地，需要從老大手中要回，明知自己無力耕作，但有了地總會有辦法生活。老大當(dāng)場拒絕并拿起小算盤與老人算起了細賬，說老人這些年的養(yǎng)老費用已經(jīng)超過了那兩畝半養(yǎng)老地，地產(chǎn)已歸兒子所有。聽到此話張木匠悲痛欲絕，給老爹算賬，你能算得起嗎？把你們撫養(yǎng)成人需花費多少財力精力？這賬有法算嗎？不孝之子就不怕遭報應(yīng)嗎？怨恨詛咒已經(jīng)無用，老人萬念俱灰，說什么都是無用，只有悲傷、悔恨和懊喪。

老大奉養(yǎng)老人的日期已到，連早飯也不讓老人吃就急忙把老人背起，匆匆送往老二家。在被大兒子背起的那一剎那，老人心頭升起一絲溫暖的感覺，但稍縱即逝，他心知肚明，今日是該老二管飯，連早飯老大也不愿讓老爹吃，便急于把老人推出門去。在老大背上，他傷心難過掉下眼淚。行至老二門前，多次叫門不開，老大氣惱，不顧父子情誼，更不顧老人的安危，把老人推上老二家的墻頭。并說：要甩下來你就往院里甩，摔在墻外可沒人管飯，說罷揚長而去。這句話猶如萬把鋼刀錐心刺胸，剎那間，老人頭昏目眩幾乎掉下墻來。自己一生含辛茹苦，二子俱已安居樂業(yè)豐衣足食，如今自己伏在墻頭膽戰(zhàn)心驚。天寒地凍，老人腹饑體寒。老大已走，老二不理，原本想到老二家中能有碗飯吃，如今最后一點希望也已徹底破滅。他的心在滴血，他萬念俱灰，精神恍惚，他也沒有眼淚，沒有怨恨，也不再悲傷，不再去想過往之事，昏昏沉沉伏在墻頭，聽天由命。好友王銀匠路過此地，把張木匠救下問明情由并設(shè)計讓兒子贍養(yǎng)老人。忠厚善良的張木匠，聽說要欺騙兒子讓他們養(yǎng)老，說什么也不愿意應(yīng)允，寧肯自己凍餓而死，也不能哄騙孩子。父母之心真是可憐可悲，經(jīng)王銀匠再三勸說勉強答應(yīng)，但心中忐忑不安，心懷愧疚。

王銀匠的計謀起了作用，二子爭先恐后地奉養(yǎng)老人，兩個媳婦也一反常態(tài)爭相孝敬公爹。當(dāng)二子你拉我扯相互爭養(yǎng)老人時，張木匠沒有感到絲毫的欣慰，只覺得心痛欲裂，兒子爭執(zhí)不休沒完沒了，張木匠搖頭苦笑了一下說道：二子孝心可見，還是按月輪換吧。此時他悲苦萬分。之前，兒子看老人豬狗不如，如今把老人敬為貴賓，為了錢財，他們才如此行事?！岸訝幐斧I殷勤，不是敬我是敬財神＂。張木匠心知肚明，此時他思緒萬千，往事浮現(xiàn)。常言道：嬌兒無孝子，棒頭出孝郎。都怪自己對孩子太過于溺愛驕縱，才養(yǎng)出兩只豺狼。這又能怪誰哪？從今以后也只能靠謊言度過殘生了。當(dāng)?shù)睦鹤影。∷麕状蜗雽鹤诱f明真相，但后果是連碗冷粥都喝不上。既然如此，還是不說破好，靠欺騙過日月，何時才能終結(jié)？在過后的日子里，兒子用各種方式追問銀子的下落，每問一次，老人心中就會被捅上一刀，增加了一份愧疚，更增加了一重憤怒?！胺_二十四孝圖＂，又有哪一位孝子會像他們二人以如此動機孝敬老人？“王祥臥冰求鯉”，“吳猛恣蚊飽血”，“楊香扼虎救父”，他們俱是為了父母不顧自身安危，這才是真正的孝敬老人，自己兒子孝敬的不是人，而是錢財。張木匠一生受窮，靠木工手藝生活，哪來的許多白銀貯存？完全是為了能吃飽飯才編出來的謊言欺騙兒子。事到如今也顧不了許多了，如今吃得飽穿得暖，依靠的是兩個不孝之子，活一天算一天吧。但是兩個兒子再三追問銀子下落，使老人左右為難，無言以對?！败浫鯚o能一老漢，依靠謊言騙兒男，有心說了真情話，兩個兒子必定把臉翻，有心不說實情話，騙到何時才算完？”

中秋節(jié)到，兒子備下豐盛的宴席和老人共度佳節(jié)，席中兒子殷勤勸酒，追問銀子的下落。此時張木匠已有幾分醉意，他心中豁然開朗，以往的愧疚之心一掃而空，有愧疚變成惱怒?！岸硬恍⑷绮蚶呛?，逼我老來哄騙人”。正因為兒子不孝，才逼迫為父出此下策，我哪里來的銀子??！如有銀子，前些年我還用向你們乞討度日嗎？我死后一錢銀子你們也不會得到?；钤撊绱税?！他抬起頭來，看見自己遭難的那堵墻頭，不由熱淚盈眶痛苦萬分。老友王銀匠的身影浮現(xiàn)在眼前……兒子還不如朋友，是他使自己老有所養(yǎng)，豐衣足食，如若不然早就流落街頭，凍餓而死。他再也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悲苦和感激之情放聲大哭。老人回頭痛飲，酩酊大醉，頭腦一片空白，朦朧中與世長辭。

通過對劇本的仔細研讀，對于張木匠這個忠厚老實辛勤善良且有養(yǎng)兒不孝老無所依的人物性格，內(nèi)心變化有了深刻的理解，這對塑造人物形象能起到關(guān)鍵作用?，F(xiàn)代人扮演古人有著明顯的時代距離，不論是社會環(huán)境，生活經(jīng)歷，性格特征，思維風(fēng)貌以及言談舉止，包括氣質(zhì)的心態(tài)都不盡相同，這就需要演員從自我出發(fā)，尋找與自身角色相近的東西和情感。熟讀劇本，注意細節(jié)，認真體驗角色。以自我為基點，以塑造角色為目的，由此及彼、由表及里，仔細的分析研究，使肢體、聲音及語調(diào)變換能自如流暢，只有這樣才能縮短演員與角色的距離，達到合二為一，塑造出活生生的人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