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間鯉/文
你知道嗎?有許多人們耳熟能詳?shù)墓旁娫~,除了字面上體現(xiàn)出的意思,還暗含著一些“隱藏劇情”,只要你對詩人和詩詞的背景足夠了解,就能解鎖一個不一樣的詩詞世界。
“劉十九,劉十九,約飯嗎?我是白二十二,over?!?/p>
“白二十二,白二十二,我正和劉二十八吟詩呢,約起來!over?!?/p>
服了服了,你們大唐文人圈真是畫風清奇,約個飯硬是約出了諜戰(zhàn)的氛圍,這是對暗號呢還是打啞謎呢?
飯局發(fā)起人——白二十二表示:這么搞的確太沒有詩意了,且看我用詩的語言重新表達一番:
問劉十九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看到這首膾炙人口的唐詩,大家就明白了,敢情白二十二就是著名的大詩人白居易呀。
那么,標題里被約飯的對象劉十九又是何方神圣呢?
這還得從古代的一個傳統(tǒng)說起。古人喜歡用排行作為代稱,這排行還不是按自己家的,而是按整個家族的大排行來論。白居易在家族中排行第二十二,所以又名白二十二。這首詩里的劉十九,則是白居易的一個朋友:洛陽富商劉禹銅,他在家族中排行第十九。
看到劉禹銅這名字是不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沒錯,著名詩人劉禹錫和他是一家子。不知道為什么,老劉家到了他們這一輩上,起名字特別“金屬風”……又是銅又是錫的,打眼一看還真不好區(qū)分。
不過白居易就沒有這種煩惱,錫銅要分清,代號來幫忙??!劉禹錫在家族里排行第二十八,白居易寫過一首《醉贈劉二十八使君》,就是送給劉禹錫的。
懂了,代號二十八的是詩友,代號十九的是飯友,安排得明明白白,老白,不愧是你!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p>
這首《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是南宋愛國詩人陸游的代表作之一,詩風磅礴悲壯,表達了詩人古稀之年仍未消減的報國豪情。
姑且不談這首詩本身的藝術成就,光是這份情緒管理的能力就足夠讓人佩服了。
眾所周知,陸游這輩子過得特別郁悶:生逢亂世,仕途不順,晚年貧病交加,一生壯志未酬。這么一個人再碰上一個風雨大作的晚上,居然能一掃悲愁,寫出如此激揚勵志的詩句,不由得讓人好奇:詩人到底是如何保持樂觀心態(tài)的?這首詩又是在怎樣的氛圍下創(chuàng)作出來的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想必只有詩里的“客串嘉賓”最懂。
你問我客串嘉賓在哪兒?那就要說到《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的另一個版本了。其實,詩共有兩首,是同一天寫成,另外一首畫風是這樣的:
風卷江湖雨暗村,四山聲作海濤翻。
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貍奴不出門。
沒想到吧!原來,這么豪邁悲壯的愛國詩,是陸游抱著貓寫成的。
外面風大雨大,他宅在家里,烤著溪柴燒的小火,裹著暖暖的毛氈,和小貓做伴,想想就是一幅溫馨中帶點萌趣的畫面。說起來,陸游可是個資深貓奴,他家的貓有名有姓的至少有三只:小於菟,粉鼻,雪兒。他給貓寫的詩有十余首,比給妻子寫的還多。
貓咪的陪伴為陸游帶來許多樂趣,也為他帶來精神上的慰藉。它們既是他詩句里的“客串嘉賓”,也是治愈他人生困苦的特殊伙伴。
總而言之一句話:愛國,也愛貓,都是真愛!
晚唐詩人里有這么一位,說名字你不一定熟悉,但說起他的名句,總有一句你聽過。
比如“溪云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又比如“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再比如“薄煙楊柳路,微雨杏花村”……
細心的人可能已經發(fā)現(xiàn)了,怎么這位詩人寫詩句句離不開一個“雨”字呢?
是的,這就是他作品最大的特色:降雨量豐沛,含水率超高。
不光水和雨這兩種意象頻頻出鏡,凡是跟水分有關的,比如云、雪、海、浪,也都是他的摯愛常用字??傊?,一讀起他的作品,就有一股濕潤的氣息撲面而來。
正因如此,這位詩人得了個外號:千首濕人??梢哉f,他是名副其實的“詩壇雨神”。
他,就是晚唐詩人許渾。他的詩歌描寫雨、水之景極多,且專攻律詩,開創(chuàng)了自己的拗律風格“丁卯句法”,所以后人常常拿他和杜甫相比,評價說“許渾千首濕,杜甫一生愁”。
讓我們一起衷心地對許老師贊一句:好詩!好濕!
美食絕對是古詩詞里的一大流行題材。有一條肥鱖魚,就在唐宋各大詩詞高手的作品里頻頻亮相,熱度甚至能保持幾百年不減,這是怎么回事呢?
第一個把鱖魚送上熱搜的是唐朝詩人張志和,他寫了一首特別棒的作品《漁歌子》: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這意境,有山有水有美味,真是把快樂的隱居生活寫絕了。從這兒以后,鱖魚就成了眾位詩人青睞的對象,張志和這首詞也被頻頻化用,其中不乏許多名家之作。
提到好吃的,肯定少不了美食家蘇軾了,更別說這位還是個著名的吃魚愛好者,他在《浣溪沙》里直接把這首詞來了個擴寫:“西塞山邊白鷺飛,散花洲外片帆微。桃花流水鱖魚肥。自庇一身青箬笠,相隨到處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p>
蘇軾一帶頭,他的門生黃庭堅也對鱖魚產生了興趣,馬上寫了一首《鷓鴣天》:“西塞山邊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朝廷尚覓玄真子,何處如今更有詩。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人間底是無波處,一日風波十二時?!?/p>
一場“鱖魚熱”就這樣流行了起來。晁沖之寫過“鱖魚吹起桃花浪”,賀鑄寫過“夕陽長送釣船歸,鱖魚肥”,嚴參寫過“淡煙秋水,鱸鱖初肥”,周密寫過“六橋春浪暖。漲桃雨、鱖初肥”……
從唐朝一直到南宋,這條肥鱖魚在詩詞界整整紅了兩個世紀。雖然不同的詩人有不同的演繹,但其中最經典、最常用的表達形式,如鱖魚與桃花的“組合感”、鱖魚與田園風格的絕配,追根溯源,都還是要感謝張志和的那首《漁歌子》,老話說得好:經典的才是永恒的!
像這樣的“隱藏劇情”還有很多很多。相隔千百年,循著詩人留下的線索,去逐一解密,就像與古人隔空對話一樣,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過程。想要收獲更多驚喜,就去努力發(fā)現(xiàn)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