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杰　劉佳欣　王琛

【摘要】歇后語是一種充滿民間智慧的藝術(shù)性語言，其形態(tài)是具體形象的，其含義是豐富蘊藉的，其感情色彩往往褒貶分明，在打破語言常規(guī)的阻拒性接受過程中使人們的日常交流充滿了樂趣。

【關(guān)鍵詞】歇后語;形象性;蘊涵性;阻拒性;詼諧性

【中圖分類號】G624?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42-0048-02

基金項目：2020年宿遷學(xué)院大學(xué)生實踐創(chuàng)新科研項目（項目編號：2020XSJ015）產(chǎn)出成果。

歇后語是一種極具藝術(shù)性的語言，所以被收入《中國民間文學(xué)大系·俗語卷》。宿遷地處京杭大運河的中運河文化帶，其地理位置很重要，宿遷市的諺語也頗具代表性。本文通過對西楚霸王的故鄉(xiāng)——宿遷市的歇后語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歇后語的藝術(shù)性主要表現(xiàn)為語言形態(tài)上的形象性、語言意義上的蘊涵性、語言情感上的褒貶性以及接受過程的阻拒性和接受效果的詼諧性。

一、歇后語的形象性

從修辭技巧來看，歇后語可以分為比喻類和諧音類兩種。無論是比喻類還是諧音類，歇后語的前后兩部分即謎面和謎底，大都是具有形象性的內(nèi)容，或行為，或事物，或情態(tài)，生活實感很強。

在所有的歇后語中以描述人的行為動作的數(shù)量最多。例如：八個歪頭坐一桌——各有偏向。舊時人們宴請，常用的是八仙桌。八仙桌，即大方桌，四邊長度相等，每邊通常坐兩人，四邊圍坐八人，猶如“八仙”，故有雅稱。八個是泛指，因為是歪頭，各人的腦袋或左偏或右偏，所以叫各有偏向。各有偏向這里的意思發(fā)生了轉(zhuǎn)移，比喻人們在解決矛盾糾紛時，大家都根據(jù)當(dāng)事人與自己的關(guān)系親疏遠近、利害得失來發(fā)表觀點，并不站在客觀公正的立場。這句歇后語的前部分“八個歪頭坐一桌”和后部分“各有偏向”都是動態(tài)感很強的描述。諸如飛機上做報告——空話連篇、墳場里演戲——給鬼看、風(fēng)箱換成鼓風(fēng)機——一個比一個會吹等等，這些歇后語的前后兩部分都是在描述人的動作行為。

有些歇后語以特定的人物、動物或物體作為引語，這部分的數(shù)量不算少。以特定人物作為引語的有丈母娘嫂子——大約畝（岳母）、燒窯的和賣瓦的——都是一路貨、宋三的弟弟——送死（宋四），等等。以特定的動物作為引語的有駱馬湖蛙子——暗鼓、磨坊里的驢——聽吆喝聲、三條腿的蛤蟆——難找等等。以特有的物體作為引語的有爛了邊的草帽——頂好、出窯的磚——定型了、霉?fàn)€的冬瓜——一肚子壞水、萬歲爺?shù)膸獩]有咱的份（糞），等等。也有一些歇后語是以描述一定情景或情態(tài)為引語的，如高灶不出煙——悶灶子、饅頭開花——氣大了、十字路口迷道——不指東南西北、屬大公雞的——光叫喚不下蛋，等等。

以上歇后語在具體生動方面都達到鮮明的程度，聽起來如臨其境，如聞其聲，生動傳神。人們通過集中、概括而真實的形象揭示生活本質(zhì)，表達言說者的思想情感。

二、歇后語的蘊涵性

形象性來自人們的生活實感，但歇后語的真正意思并不在于充滿生活實感的語言本身，常常是言在此而意在彼，這就是歇后語的蘊涵性體現(xiàn)。歇后語中前一部分作為具體描述的引語并不是歇后語的本意所在，其真正意思在于歇后語的后一部分的“謎底”。蘊涵性充分反映了歇后語的文學(xué)性語言藝術(shù)。抽象的意思不直接說出，而是借助于富有生活實感的形象性行為或事物引出，在聽者由此及彼的聯(lián)想中，充滿了耐人尋味的思考。

例如：水里的小魚——游逛慣了，小魚在水里，看起來很像無拘無束的樣子，悠閑自在地到處游動閑逛，這里表面上是在說小魚，其實是以魚喻人，指那些無所事事、到處游手好閑的人。很多情況下歇后語的“謎底”話語必須通過其本義而聯(lián)想到其引申義，才能真正弄明白歇后語的真正內(nèi)涵。例如：二十一天不出雞——壞蛋。母雞每年春天都會孵化小雞，俗稱抱窩。母雞抱窩通常需要二十一天時間，如果過了二十一天孵化不出小雞，那么雞蛋就是壞的——壞蛋。這里“壞蛋”的本義是不能孵出小雞的雞蛋，其引申義為令人厭惡的品行不端的人。引申義是這句歇后語的真正意思。

在諧音類的歇后語中，言此意彼的聯(lián)想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例如：萬歲爺?shù)膸獩]有咱的份（糞）。萬歲爺即皇帝，皇帝至高無上，皇帝的廁所也只有皇帝一人能使用，所以沒有其他人的糞便。“糞”與“份”同音相諧。這句歇后語是說好事都被別人占了，沒有自己參與的份。再如，丈母娘嫂子——大約畝（岳母）。人們把丈母娘稱作岳母，丈母娘的嫂子就是大岳母?！霸滥浮焙汀凹s畝”同音相諧，大約畝是宿遷方言，是指人們在計量某項東西時不需要精確性，只需要計量個大概就行了。

歇后語的這種言在此而意在彼的蘊涵性，在聽者耐人尋味的過程中，也深感歇后語所蘊含的智慧。當(dāng)然，對歇后語的準確理解，與一個人的生活閱歷息息相關(guān)。

三、歇后語的褒貶性

語言是有情感色彩的，文學(xué)語言的情感色彩更加明顯，歇后語也不例外。歇后語的情感色彩主要體現(xiàn)為鮮明的褒貶性。在所有的歇后語中，貶義的帶有諷刺意味的歇后語占的數(shù)量最多。這反映了人們對生活中的丑陋現(xiàn)象表示憤慨，疾惡如仇。例如：棺材里伸手——向死人要錢。索要活人的錢還不算，連死人的錢也不放過。這是痛罵那些不擇手段的人，或貪官污吏，或地方惡霸，表達了人們強烈的憤怒之情。戴斗篷打傘——雙料尖頭。斗篷，蘆葦或竹子編織的上尖下圓，戴在頭上的防雨防曬用具。戴著斗篷再打傘，都是尖頭朝上。這里比喻某些人非忠厚之人，說話尖刻、做事奸猾，很不討人喜歡。

宿遷市的歇后語中表達褒義色彩的也有一定數(shù)量。比如關(guān)云長守嫂嫂——情義為重、七仙女下凡——天配良緣、染坊里吹笛子——有聲有色、師字去一橫——真帥、胸口擺天平——稱（秤）心、喜鵲飛進洞房里——喜上加喜、凍溜溜掉門臺上——格里蹦脆，等等，人們對生活中的真、善、美，也不乏贊美之情。

有些歇后語可褒可貶，具體要看說話時的語境。例如：塘灰地下小雨——點子多。塘灰地指上面覆蓋了很多塵土的地面，由于雨點落地時的沖擊，會在地面上沖出很多小小的凹點——點子多。這里的“點子多”意思發(fā)生了轉(zhuǎn)移，可以是褒義，形容人很聰明，不管遇到什么問題和困難總是能想出解決的辦法;也可以轉(zhuǎn)義為形容一個人很狡猾，俗稱鬼點子多，這就是貶義了。歇后語是以社會生活為反映對象，其褒貶性是把人們的情感移入到具體對象之中，賦予它生命，使其主觀化，從而以情動人，增強語言的感染力，激發(fā)聽者的共鳴，促進生活中的情感交流。

四、歇后語的阻拒性

歇后語在聽者的接受過程中具有阻拒性。所謂阻拒性，是指聽者在第一次聽到某歇后語時不是馬上就懂、一聽就明白的，必須加以思索之后才能恍然大悟。造成歇后語的阻拒性主要是因為歇后語的真正含義超越了語言的本義，言在此而意在彼。歇后語的阻拒性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需要諧音轉(zhuǎn)換，二是需要由本義聯(lián)想到語言的引申義。諧音類在歇后語中占有相當(dāng)?shù)臄?shù)量，對于這類歇后語，如果不懂得諧音就無法理解其含義。比如，歇后語“老媽么陷薄泥——堅決（尖腳）到底”，因為是諧音，所以這里就存在一個諧音轉(zhuǎn)換的問題，從“尖腳（jué）”諧音想到“堅決”，才能明白這句歇后語的意思。宿遷人的方言“腳”念成jué。再比如“西瓜地里散步——左右逢源（圓）”，西瓜地里散步怎么會和成語左右逢源聯(lián)系到一起呢，這里還是存在一個諧音問題。由“源”諧音聯(lián)想到“圓”，因為西瓜是圓的，在西瓜地里走路碰到的西瓜自然都是圓的，所以叫“左右逢源（圓）”，這樣就恍然大悟了。

比喻類的歇后語占有的數(shù)量要超過諧音類的。例如，木匠打女人——有尺寸，這個歇后語中的“女人”宿遷人特指妻子、老婆。尺子，是木匠做木活的必備工具，有直尺、角尺和軟尺?！坝谐叽纭北玖x是說木匠師傅打自己的老婆，不會用斧頭、鑿子等能致人性命的工具，一般會用尺子。這里的“尺寸”，由本義的“尺子”發(fā)生了轉(zhuǎn)義，意思是有分寸。

一個指頭和面——搗搗戳戳，歇后語中的“和面”指在面粉中加水?dāng)嚢杌蛉嗯褂叙ば远蓤F塊。和面通常都用兩只手才好攪拌揉弄，如果只用一個手指，就只能做搗搗戳戳的動作了。搗搗戳戳在這里意思發(fā)生了轉(zhuǎn)移，宿遷方言中意思是形容某人不做正事，專門在背后使壞或說別人的壞話。顯然，如果不懂得“戳戳搗搗”的引申義就不容易弄懂這句歇后語的含義。

五、歇后語的詼諧性

詼諧性是指歇后語的接受效果。歇后語雖然具有一定的阻拒性，但略加思索之后一般還是很容易弄明白其含義的，并且會深感奇妙，比起大白話要有意思多了，所以歇后語又被稱為“俏皮話”。歇后語的詼諧幽默、含蓄風(fēng)趣特點，讓人聽了會心一笑，多年來為老百姓喜聞樂見。例如歇后語“床頭給筷子——想吃什么?什么”，床頭給筷子本是指方便躺在床上的人可以拿筷子愜意地吃飯，其真正的含義則是比喻某人豐衣足食、高枕無憂的生活情景，就像躺在床上的病人或老人受到無微不至關(guān)心照顧一樣。其含義耐人尋味。比起直接說“你想怎么舒服就怎么舒服，福都享到家了”這種大白話要有趣得多。

土地老爺?shù)艟铩獎冢〒疲┥?，土地老爺又稱土地神，是中國古代傳說中掌管一方土地的神仙。通常情況下東西如果掉進井里人們都會把它撈上來，但土地老爺?shù)暨M了井里，撈的當(dāng)然就是神。“撈”與“勞”同音相諧，勞神指人們?yōu)榱俗瞿臣露馁M精力精神。這句歇后語顯然比直接說“勞神”要生動形象風(fēng)趣有意思多了。

歇后語是一種充滿民間智慧的藝術(shù)性語言，其形態(tài)是具體形象的，其含義是豐富蘊藉的，其感情色彩往往褒貶分明，在打破語言常規(guī)的阻拒性接受過程中使人們的日常交流充滿了樂趣。

參考文獻：

[1]陳斯金.宿遷市民間文學(xué)輯選（下）[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9.

[2]童慶炳.文學(xué)理論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

[3]王瑾瑜.歇后語里的幽默和智慧[J].新讀寫，2021，（01）：30-31.

作者簡介：

楊文杰，女，漢族，四川達州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