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京利

2021年是中國共產黨建黨100周年，伴隨著熟悉的旋律，透過發(fā)黃的老膠片，在光影交錯中重溫那些感動過我們的英雄人物，重溫那些震撼過我們的紅色歷史。嚴冬在春風中消退，歲月在奮斗中遠去，我們無法切身體會戰(zhàn)火紛飛時代的艱辛，但我們明白幸福的來之不易。不管時代如何變遷，革命先烈的豐功偉績一直被人們傳頌，歷史定格，英雄長眠。時至今日，我們仍然能觸摸到先烈們跳動的脈搏，仍然能感受到先烈們呼吸的頻率。

孤軍南下

1944年，抗日戰(zhàn)爭進入戰(zhàn)略反攻階段。黨中央、毛澤東經過多次研究、反復討論，決定建立湘鄂贛粵抗日民主根據(jù)地。派部隊深入敵后，如果日軍向沿海地區(qū)退卻，這支部隊可以轉入反攻，收復失地。萬一蔣介石發(fā)動內戰(zhàn)，這支部隊便可以把中原和廣東地區(qū)聯(lián)接起來，牽制南方，掩護各解放區(qū)自衛(wèi)作戰(zhàn)。

在延安中央大禮堂南下干部動員大會上，毛澤東作重要講話，確定南征的區(qū)域和組織機構。王震任司令員，王首道任政治委員，郭鵬任副司令員，王恩茂任副政委，朱早觀任參謀長，劉型任政治部主任。南下部隊由395旅主力3800人組成，護送900余名去新四軍五師工作的干部和由中央組織部選調去南方工作的一批干部，總計5000余人。南下部隊對外稱國民革命軍十八集團軍獨立第一游擊支隊，統(tǒng)稱南下第一支隊。

11月1日，南下支隊在延安東關機場舉行誓師大會，毛澤東、朱德和周恩來、劉少奇、任弼時等中央領導同志出席大會。

一聲令下，三軍出動。保證有力，紀律嚴明。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令行禁止，雷厲風行。這就是中國軍人。

11月9日，南下支隊從延安出發(fā)，啟程東進，到達黃河西岸的佳縣螅蜊峪一帶，用兩天時間渡過黃河，然后通過山西臨縣、離石公路，進入晉綏抗日根據(jù)地呂梁山區(qū)，晉綏八分區(qū)平遙籍干部郝德清、王慶生等20余人向南下支隊介紹了平遙的情況，南下支隊繼續(xù)東進至晉中盆地。

晉中盆地也稱太原盆地，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晉中盆地一直是太行、太岳革命根據(jù)地通往呂梁山至晉西北和革命圣地延安的交通要道。這里有一條秘密交通線，是流淌在晉中盆地的一條鮮血脈絡，所以也稱紅色交通線。

1944年11月毛澤東（左二）、朱德（左一）在王震的陪同下檢閱八路軍南下支隊

1938年，中共中央為了打通延安與各根據(jù)地的聯(lián)系，粉碎敵人對陜甘寧的封鎖與圍困，在周恩來的領導下，從中央到各抗日根據(jù)地，按照保密要求，各地方組織秘密建立起紅色交通站、線，擔負起延安與各根據(jù)地的聯(lián)絡、轉運、護送任務。

從呂梁山區(qū)出發(fā)到平遙縣東南方向的太岳山區(qū)約150里，如果急行軍順利，當天即可抵達。平遙人民覺悟高，群眾基礎好。這樣平遙自然就成為連接華東、太行、太岳革命根據(jù)地通往延安的交通要道?？箲?zhàn)期間我黨許多重要領導人劉少奇、安子文、薄一波、蔡暢、何長工、陳賡、羅瑞卿都途經這里。為此，日軍到處修筑據(jù)點、封鎖交通，妄圖分割、扼殺我抗日根據(jù)地軍民往來。平遙縣各級黨組織堅持地下工作和武裝斗爭相結合的方針，領導地方武裝針鋒相對地開展了保衛(wèi)秘密交通線的斗爭。

1944年12月上旬，南下支隊渡過汾河，進入平遙縣境。平遙北與文水毗鄰，南與武鄉(xiāng)、沁縣、沁源接壤。縣境內東西約30公里，南北約40公里，基本呈南北長方形狀。汾河和南同蒲鐵路由東北向西南方向穿境而過。境內平原面積420平方公里，丘陵、山區(qū)約840平方公里，多在縣城以南，依次增高，當屬太岳山脈。

部隊行軍至平遙縣坡底村，在村里小住兩晚，進行了抗日擴軍宣傳活動，幾個年輕人積極報名參軍，跟著南下部隊朝沁源方向去了。

南下支隊迅速挺進華南，成為國民黨軍的心腹之患。國民黨軍洞悉八路軍的戰(zhàn)略意圖后，蔣介石電令屬下三面包抄夾擊，企圖將南下支隊消滅在湘粵邊境。八路軍南下支隊在南下征程中遭到國民黨軍、日偽軍一再阻擋。南下支隊轉戰(zhàn)湖南平江、岳陽等地，遭到國民黨軍多路圍攻。為避其鋒芒、保存實力，南下支隊折返湖北省大悟地區(qū)再次與新四軍五師會師，將從延安帶來的900余名干部移交新四軍五師后，反復在鄂南和湘北一帶周旋，由于敵我力量懸殊被敵人包圍，開始了艱難的中原突圍。

南下會師

黨中央、毛澤東十分關心被困的南下支隊，其間，經毛澤東親自簽發(fā)的有關詢問營救南下支隊的電報達9份之多。1945年3月11日，毛澤東和周恩來分別致電廣東區(qū)黨委：“迅速向王震部靠攏，這是最重要的一著?！睆倪@封電報中可以看出，中央對營救南下支隊的心切。

霎時，延安令箭一支接一支。中央當機立斷，立即組織南下第二梯隊前往南方與王震部會師。事實上，在南下第一支隊出發(fā)后的1945年春天，中央已經成立了八路軍南下支隊第二梯隊。第二梯隊組編期間，得到了延安各界人民群眾的擁護和支持，青年學生踴躍報名參軍，第二梯隊士兵都是精選征集而來，人人身體健壯、個個氣宇軒昂，接受了緊張的軍事訓練。尤為突出的是第二梯隊連以上軍官大多出自于395旅有很強作戰(zhàn)指揮能力的干部。多數(shù)排長、班長及一部分老兵經歷過無數(shù)次戰(zhàn)火的考驗，有著豐富的實戰(zhàn)經驗。

第二梯隊主要由三部分人組成，一部分是留在延安的395旅余部官兵組成的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獨立第二支隊，劉轉連任司令員、晏福生任政治委員。一部分是由晉綏聯(lián)防軍延安警備一旅組成的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獨立第三支隊，文年生任司令員、張啟龍任政治委員。此外還有三個干部隊，伍晉南領導的去廣東工作的東干隊;程世才、桂干生領導的去新四軍五師工作的五干隊;劉俊秀、陳嵩岳領導的支援南下第一支隊的九干隊，共6700余人。

第二梯隊的主要任務是南下湘粵贛，與王震、王首道率領的第一支隊會師，同時護送中央派往廣東和新四軍五師以及南下一支隊工作的干部隊。干部隊有許多黨的高級領導和重要骨干，其中有后來擔任過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的陶鑄和青海省省長袁任遠等，還有由延安回太行根據(jù)地的陳賡將軍夫人傅涯和部分家屬子女。保護這樣一支部隊通過日軍和國民黨軍隊占領的地區(qū)安全到達目的地，無疑是相當艱難的。為了加強領導、便于統(tǒng)一指揮，第二梯隊決定成立南下支隊臨時指揮部，由文年生任指揮，劉轉連任副指揮，張啟龍任政委，晏福生任副政委，賀慶積任參謀長。

第二梯隊出發(fā)前，毛澤東、朱德以及任弼時、林伯渠、賀龍、葉劍英等領導在中央大禮堂接見了營以上干部。毛澤東、朱德作了重要講話，要求團結一致、同心同德，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抗日戰(zhàn)爭的最后勝利。毛澤東指示要以最大的毅力克服各種困難，盡快與南下第一支隊會師。

丈夫許國，不必相送。國家危難，挺身而出。1945年6月9日，延安各界人民群眾在東關機場舉行了隆重的歡送大會。部隊從延安出發(fā)經吳堡（一說佳縣螅鎮(zhèn)）渡過黃河，幾千人馬順利抵達呂梁山區(qū)文水、汾陽的邊緣村莊，為了爭取時間避免被敵人發(fā)現(xiàn)后糾纏，第二梯隊臨時指揮部決定兵分兩路，經平遙快速通過晉中盆地。部隊將要從這里下山，走百里平川，渡過汾河，穿越南同蒲鐵路，進入太岳山區(qū)。

7月6日拂曉，第三支隊一部在汾陽縣敖坡遭日偽軍侵犯發(fā)生戰(zhàn)斗，造成警一團八連十余人傷亡。為保證我軍戰(zhàn)略意圖，三支隊除派出得力部隊支援外，其余大部由朝陽坡出發(fā)，經羅城、孫家莊、陶屯、梁家堡等地繼續(xù)前進。梁家堡村民李忠林自愿帶路，大雨過后在徐家鎮(zhèn)一帶渡過汾河，于9日凌晨從新莊村東跨越南同蒲鐵路向平遙東南方向山區(qū)行進。李忠林為部隊領路通過南同蒲鐵路后于9日下午返回梁家堡。三支隊行進比較順利，9日早抵達太岳山脈邊緣地區(qū)的莊則、南汪湛、朱坑、辛村一帶集結，等待第二支隊的到來共同前進。

7月7日傍晚，第二支隊由文水康家堡、神堂、馬西下山，走蘇家堡、徐家鎮(zhèn)抵達汾河時天降大雨，太行、呂梁兩大山脈的洪水都向汾河灌來。7日夜間和8日，第二支隊數(shù)千將士沿河而上，試圖找一淺水處渡河，行軍至小王、小徐村時水勢依然很猛，水位很高。第二支隊被阻隔在汾河對岸只能望洋興嘆，好不容易等到大雨停了，8日夜里戰(zhàn)士們穿著草鞋、冒著小雨在泥濘的道路中艱難前行。

由于第二支隊帶干部隊和部分家屬從平遙小王、小徐村村北過汾河時耽誤了一段時間，在當?shù)叵驅ьI下強行軍經李家橋，直奔洪善西2.5公里的白家莊，正準備跨越南同蒲鐵路時被日軍發(fā)現(xiàn)。鐵路上有日軍的鐵甲車封鎖阻攔，洪善車站路口有日軍鋼筋水泥修的碉堡，機關槍不停地向我軍掃射。第二支隊司令員劉轉連當即決定，要想通過鐵路，必須先解決日軍碉堡，他率領717團朝日軍碉堡處去了。

一群經過一天一夜長途跋涉的年輕戰(zhàn)士，從離開呂梁山區(qū)那一刻起，幾乎都是在大雨滂沱中度過的，沿途老鄉(xiāng)民房又少，到處都是濕漉漉的，柴火濕得點不著，連飯都沒辦法做。夜間渡過汾河后又接到強行軍的命令，一定要在天亮前沖過南同蒲鐵路。司令領著人炸碉堡去了，留在白家莊村719團團長廖綱紹和政委彭清云強忍著瞌睡的神經和饑腸轆轆的肚腹，焦急地注視著前方鐵路線上的變化，一旦日軍碉堡機關槍火力減弱，他們便會馬上組織部隊發(fā)起沖鋒，迅速通過南同蒲鐵路。天快亮時，雨點小了。部隊被擋在白家莊村，戰(zhàn)士們仨一群、倆一伙頭上頂著破草帽，許多人躲在屋檐下避雨，更多的人一個個都坐在泥水里泡著，房角下站著的人背靠著背打著盹兒，也有的裹著塊帆布橫躺豎臥在大街上。街道上丟下了許多磨爛的草鞋。白家莊的老鄉(xiāng)沒有見過草鞋，也沒有搞清楚這是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的一支隊伍，于是以后的日子里，他們隨口叫響了一句：夜間村里通過了一支穿麻鞋鞋的隊伍。

賀慶積騎馬飛馳而來，看著東方越來越亮的天色，他焦慮的心情溢于言表。他對廖綱紹、彭清云二人說：“現(xiàn)在后面的敵人追來了，不能再等了，馬上組織突擊隊，上刺刀，準備手榴彈打開口子掩護部隊沖過去?！绷螆F長、彭政委深知情況險惡，陰沉的臉上透出一股決死的氣概，晨曦的光暈籠罩在這兩位勇士的身上，他倆毫不猶豫地發(fā)出了一聲“是”的回答，立刻組織隊伍。于是這支老百姓所謂麻鞋鞋隊伍的過路軍，頂著極度疲勞、頂著敵人漫天傾瀉的鋼鐵，靠著小米加步槍大無畏的英雄氣概，在白家莊村南、小沿村西、西大閆東的南同蒲鐵路線上，一場以血肉之軀抗擊日軍鋼鐵炮火的英雄壯舉開始了。

決戰(zhàn)南同蒲鐵路

第二支隊決定由曾經擔任過120師警衛(wèi)營的二營和旅偵察連開路，三營斷后。二營戰(zhàn)斗力很強，沖殺在最前面，大部隊在后面跟進，在四處隆隆的炮聲中，硝煙和泥濘混成一片，戰(zhàn)士們以頑強的毅力疾速攻擊前進，盡管他們連續(xù)趕路，幾天沒有吃飯，體力嚴重透支，衣服早已破爛，鞋子開裂用繩子捆綁，戰(zhàn)友一個接一個撲倒在地，但前進的腳步絲毫不能停頓，經過一陣拼殺，719團除擔負斷后任務的三營外其余大部分沖過了封鎖線。

南同蒲鐵路平遙洪善車站。戰(zhàn)斗在洪善南2.5公里處發(fā)生

在719團勇士們沖殺南同蒲鐵路的同時，程世才率領的干部隊發(fā)現(xiàn)向西不遠鐵路下面有個橋洞，他們迅速組織干部隊從橋下穿過。道路泥濘，不時有人滑倒，爬起來繼續(xù)前進。牲口在打滑，喘著老粗的氣，疲憊的騾子似乎也懂得了戰(zhàn)爭，馱著他們迅速通過了危險地帶。沖過南同蒲鐵路的戰(zhàn)士們都是最親密的戰(zhàn)友，認識的、不認識的，團結友愛，互相幫助。盡管大家筋疲力盡，還是你攙扶著我、我拖拉著你一步一步前進著。

這時盤踞在平遙縣城的日軍出動了，大老遠向我軍打炮，眼看一顆炮彈就要落地的緊要關頭，偵察連副排長賈玉來同志一下子撲到行走在他前面的一個老兵身上，炮彈掀起幾塊碗口大的泥巴覆蓋在他們身上，一塊彈片平著向賈玉來的腰部砸來。賈玉來雖然腰部負傷，但他救了老兵一條命。過了一會，聽到有人“隊長、隊長”地喊那個人，賈玉來才知道他剛才保護了一個隊長。

日軍橫在南同蒲鐵路的鐵甲車雖然只能在軌道上跑，但它可以轉動方向，機關槍有效射程很遠，敵人火力很猛。天已大亮，二支隊一部分沖過南同蒲鐵路，還有許多人被攔截在鐵路北沒有過去。鐵路兩旁，我軍傷亡人員很多，情況十分危急。左前方不遠處有座土山，于是沖過封鎖線的部隊在賀慶積參謀長和彭清云政委率領下直奔土山方向的冀郭、西善信、南依澗去了。蹲在南依澗村街道上吃早飯的村民紛紛主動將自己碗里的稀飯、干糧給戰(zhàn)士和家屬隊的小孩吃，他們安全進入平遙南依澗南面的山區(qū)。

《獨臂將軍彭清云》

《賀慶積回憶錄》

719團團長廖綱紹為營救攔截在鐵路北的部隊，帶一個偵察班和兩名警衛(wèi)戰(zhàn)士再一次返回南同蒲鐵路北?！顿R慶積回憶錄》里這樣寫道：“這次戰(zhàn)斗我軍犧牲一百多人。正在指揮部隊的廖團長，不幸被一顆子彈打中，倒在了鐵軌上。”

此刻天已大亮，日軍從祁縣方向調來部隊組織地面進攻。日軍的迫擊炮打得很猛，轟隆、轟隆，成排成串的炮彈接二連三地飛來，炮火削掉樹冠上的柳樹干枝，染上了一層金黃色的霞光。由于日軍的地面部隊不斷增加，滯留在鐵路北的二支隊的一部分已經無法再從白家莊方向通過，他們只能沿著鐵路線向東逰駕、西逰駕、新莊約十里地的區(qū)間移動作戰(zhàn)，沿途村莊墻皮被炸得粉碎，土地被炮火翻了一遍。緊急關頭，支隊領導一面指揮部隊搶占有利地形，一面組織火力阻止敵人行動。由于敵人火力很猛且戰(zhàn)線較長，戰(zhàn)斗進行至西逰駕村時，敵我雙方出現(xiàn)對峙狀態(tài)。第二支隊教導營斷后掩護，他們占據(jù)有利地形，依托西逰駕鹽堿疙瘩和房屋，戰(zhàn)至下午3點，第二支隊大部在劉、晏兩位首長的率領下經道備村向蔣家堡方向轉移。

與此同時，第二支隊一部仍沿南同蒲鐵路與敵人反復激戰(zhàn)轉移至新莊，日軍緊追不舍，戰(zhàn)至上午，少部分追趕至新莊的日軍擔心遭到來自西逰駕我軍主力的包圍便主動撤退了。

新莊南依同蒲鐵路，西臨惠濟河，轉移至新莊的部隊再無法退卻，他們明白，最嚴酷的考驗到了。

臨近中午，一場悲壯而慘烈的沖過南同蒲鐵路的戰(zhàn)斗在新莊再一次打響，我軍向南同蒲鐵路敵人再一次發(fā)起了沖鋒。下定決心，破釜沉舟，沖過鐵路是唯一的選擇。雙方子彈似刮風一般四處橫飛。沖上鐵路的戰(zhàn)士們不斷地向日軍的鐵甲車甩手榴彈，濃密的硝煙吞沒了前進的道路，炸得鐵甲車里的日軍無法探出頭來還手。有的戰(zhàn)士舉起炸藥包對鐵甲車進行爆破，一聲聲驚天動地的轟響，日軍鐵甲車里傳出的慘叫聲在空氣中久久回蕩。樹木在燃燒，鐵路在震蕩。沖在最前面的敢死隊員在浴血奮戰(zhàn)，受傷的從血泊中爬起繼續(xù)砍殺，動不了的拉響手榴彈寧死不當俘虜。

南同蒲鐵路南，駐扎平遙縣城的日軍用小鋼炮不停地打，巨大的爆炸聲一聲又一聲沖擊著人的鼓膜，被爆炸氣浪掀到空中的磚瓦泥土和草木高粱玉米秸稈在空中嘩嘩作響，隨風飄落到新莊的街道、院里、屋頂和墻上。新莊的村民能聽見被日軍槍彈擊中的戰(zhàn)士發(fā)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叫喊，勇士的鮮血再一次染紅了南同蒲鐵路。

南下支隊南同蒲鐵路戰(zhàn)斗紀念碑

作者調查尋找革命烈士

面對殘暴的侵略者，英勇的中國人民從來不曾低下高昂的頭，他們用自己的血肉筑成中華民族不倒的長城。戰(zhàn)至一點多，又有一大部分戰(zhàn)士沖過日軍的封鎖線，戰(zhàn)斗雖然取得了一定的勝利，但付出的代價很大。沖過南同蒲鐵路的戰(zhàn)士擁擠在尹村西堡狹窄的一條街道里施展不開，遭到日軍炮火的再一次攻擊，南同蒲鐵路兩旁不斷地傳來激烈的槍聲和手榴彈爆炸聲，尹村的人隨著槍炮聲心亂如麻，他們根本不知道是哪兒的部隊在打仗，大街上沒有一個人敢走動。居住在尹村西堡的郭翠英從土墻的洞孔向外瞅了一眼，滿街都是跑來跑去的士兵，地上有躺著的，有人攙扶的，有托著肩膀的，還有牲口馱的，慌亂中向南去了。郭翠英心下駭然不敢再看，把早已關好的街門又牢牢地抵了一塊石頭趕忙跑回家去。那天夜里她瘦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鉆在土炕的最里頭，心里如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恍恍惚惚地怎么也睡不著，眼前不停地閃過白天看到的一幕。

這場戰(zhàn)斗從9日凌晨打響，一直戰(zhàn)至下午。整整一天，陰沉的天空目睹了這一場血戰(zhàn)。白家莊、小沿村、西大閆、東逰駕、西逰駕、新莊、尹村樹木東倒西歪，房屋煙熏火燎，敵我雙方的尸體橫躺豎臥。

南同蒲鐵路一仗我軍犧牲戰(zhàn)士200余名，南下第二支隊團長廖綱紹犧牲，跟隨南下二支隊由延安出發(fā)的干部隊中擔任過129師軍分區(qū)司令員的桂干生和曾經擔任過八路軍總部特務團政委、準備去新四軍五師任副旅級干部的鄒開勝在琉璃廟附近負重傷，馱到豐盛村時犧牲，損失戰(zhàn)馬多匹，丟失黃金、銀元、鈔票等貴重物資甚多，這是抗日戰(zhàn)爭期間我軍在平遙縣損失最慘痛的一仗。

是夜，天降大雨，由劉轉連、晏福生率領撤退至蔣家堡、小徐、小王家莊村以及滯留在鐵路北所有的第二支隊官兵迅速重返南同蒲鐵路，順利地通過了敵人的封鎖線。終于在9日夜間抵達南依澗南與先頭到達的賀慶積、彭清云部會合。

第二梯隊在平遙東南方向山區(qū)休整了兩三天，對走失的人員進行了收容，地方政府組織小沿村、西大閆、新莊、尹村等當?shù)乩相l(xiāng)對犧牲的革命烈士進行了掩埋，戰(zhàn)斗中丟失的部分物資，當?shù)乩相l(xiāng)撿到后紛紛主動交公，個別村還對分吃打死的戰(zhàn)馬一事做了處理，南下第二梯隊大約于7月13日夜經孟山方離開平遙往沁源去了。

黑龍江省密山縣395旅烈士紀念碑

南下第二梯隊離開平遙，行軍經太岳邊區(qū)的沁源至河南地界時，日本侵略者無條件投降。第二支隊司令員劉轉連、晏福生、賀慶積等領導接到中央軍委命令，要他們停止南下，立即向東北挺進。部隊恢復395旅番號，劉轉連改任旅長，一直打到黑龍江，解放哈爾濱后向東戰(zhàn)至中蘇邊境。

1946年6月密山解放后，395旅將士回想起從去年離開延安一路風餐露宿的艱苦與不易，回想起犧牲的戰(zhàn)友和300多個日日夜夜，于是決定在密山縣建立395旅紀念碑，紀念同蒲鐵路戰(zhàn)斗、豫北戰(zhàn)斗、四平戰(zhàn)斗、南滿北滿戰(zhàn)斗中犧牲的革命先烈，紀念碑烈士名錄前三人為：干部隊長桂干生、團長廖綱紹、團政委鄒開勝，高大的紀念碑至今屹立在白山黑水之間，烈士的名字永遠鐫刻在中國人民心中。

1945年7月9日，南同蒲鐵路平遙段上演了一幕悲壯的英雄贊歌。和平日子里，一天只不過如同瞬間，但在炮火連天的戰(zhàn)場，一分一秒都給人幾經生死，幾度滄桑。戰(zhàn)斗在白家莊、東逰駕、西逰駕、新莊打響，小沿村、西大閆火花飛濺，尹村槍彈碰撞，沖啊！殺啊！一聲聲響徹云霄的吶喊，讓侵略者膽戰(zhàn)心驚。縱然是面對死亡，又怎能消磨我軍堅定的勇氣和不可動搖的信仰？戰(zhàn)火硝煙中，戰(zhàn)士的鮮血浸透的一襲戰(zhàn)旗，以燎原之勢染紅了神州大地。走進新時代的華章里，我們讀到了他們身上的國家精神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