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石

1951年，毛澤東為中國戲曲研究院題詞：“百花齊放，推陳出新”。1953年，中共中央決定成立中國歷史、中國文字改革、語文教學三個委員會，研究有關問題。事后，中國歷史問題研究委員會向毛澤東請示，毛澤東提出要百家爭鳴。1956年4月28日，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說：“藝術問題上的百花齊放，學術問題上的百家爭鳴，我看這個應該成為我們的方針?！?5月2日，又在最高國務會議上說：“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范圍之內(nèi)，各種學術思想，正確的、錯誤的，讓他們?nèi)フf，不去干涉他們?！薄斑@一派，那一派，讓他們?nèi)フ劇Ｔ诳锷?、報紙上可以說各種意見?！贝撕螅泄仓醒刖蛯倩R放、百家爭鳴確定為我國科學和文化工作的重要方針。

1957年2月27日，毛澤東在最高國務會議第十一次（擴大）會議上講話，再次強調(diào): “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是黨促進藝術發(fā)展和科學進步，促進社會主義文化繁榮的方針。同年3月12日，毛澤東在中國共產(chǎn)黨全國宣傳工作會議上發(fā)表講話，又一次強調(diào)“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重要性。記得毛澤東發(fā)表這次講話時，我正在北京大學讀書，很快就聽到了校領導的傳達，當時的心情，真是無比興奮、無比激動，心里只有一個想法：“主席真是英明、偉大呀！”一直到今天，當我執(zhí)筆寫此文，重溫毛澤東當年的有關論述時，仍然感到其英明、偉大。

世界是多姿多彩的，人的美學追求、欣賞趣味自然豐富多樣，不可能單一不變。人不能老吃一種菜，自然，也不能只看一種花，只喜歡一種顏色和一種音樂，這是盡人皆知的道理，因此，文學藝術必須百花齊放。

美多姿多彩，真和善則汪洋深邃，因而，人對真和善的追求都無窮無盡。任何人，包括圣哲、偉人，都不可能一次就掌握全部的絕對的真和善。人的認識常有差異，郭沫若、范文瀾、翦伯贊，同是馬克思主義的崇奉者，但對中國歷史的看法常有不同。特別值得注意的是，人們在掌握相對真理時，又常常伴有片面性，伴生各種各樣的錯誤、缺陷或局限，這就需要通過爭鳴，通過交流和討論，互鑒互補，糾正錯誤，克服缺陷或局限，使之更為正確、更為完善、更為全面。1957年4月29日，《光明日報》發(fā)表北京大學李汝祺教授的文章《從遺傳學談百家爭鳴》，提到遺傳學中的米丘林和摩爾根兩個學派，批評蘇聯(lián)只許一家獨鳴的錯誤，認為中國不是“放”得過多，而是應該“放”得更多一些。毛澤東將李文的文題改為《發(fā)展科學的必由之路》，批交胡喬木，建議《人民日報》轉(zhuǎn)載，并且為編者起草按語“表示我們贊成這篇文章”。

中外歷史都證明，百家爭鳴不僅是一種方法，一種政策，毛澤東稱之為科學發(fā)展的“必由之路”，這是對人類文明史經(jīng)驗的正確的、科學的總結(jié)，具有更高、更深刻、更普遍的意義。

要“百家爭鳴”，這就有一個如何對待錯誤觀點、錯誤言論的問題?！岸静菹慊ü采?，牛鬼蛇神與麟鳳龜龍并長”。怎么辦？“爭”就是了。毛澤東說：“同錯誤思想作斗爭，好比種牛痘，經(jīng)過了牛痘疫苗的作用，人身上就增強了免疫力。在溫室里培養(yǎng)出來的東西，不會有強大的生命力?！痹谡劦綉騽⊙莩鰰r，又說：“我并不贊成牛鬼蛇神，可以讓它演出來，批評一下。文化遺產(chǎn)中有許多毒素和糟粕呢！”

在百家爭鳴過程中，要注意的是：第一，要善于區(qū)別正確和錯誤，香花和毒草。毛澤東說：正確的東西，好的東西，人們一開始常常不承認它們是香花，反而把它們看作毒草。哥白尼關于太陽系的學說，達爾文的進化論，都曾經(jīng)被看作是錯誤的東西，都曾經(jīng)經(jīng)歷艱苦的斗爭。他表示：“對于科學上、藝術上的是非，應當保持慎重的態(tài)度，提倡自由討論，不要輕率地作結(jié)論?！?第二，對于錯誤思想、錯誤觀點，可以作階級分析，但是又不能只作階級分析，“并非都是資產(chǎn)階級思想” 。人在認識上、行動上的致誤原因很多，有階級的原因，也有其他種種原因。

自“雙百”方針提出迄今，已經(jīng)六十多年了。其間的執(zhí)行經(jīng)驗和曲折，應該認真總結(jié)。當前，我們在經(jīng)濟建設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時，正在努力建設文化強國，爭取文藝和科學的更大繁榮和發(fā)展。在這樣的時刻，仍然可以說，也應該說，堅持貫徹“雙百”方針是“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