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杜純子
在沒來到這個單位之前,我一直認為所有的炊事班都是一個樣,鍋碗瓢盆、柴米油鹽,那里是男兵的天下,直到我見到了她們。
時間回到了2021年1月,元旦剛過,我來到駐京部隊某通信團報到。北京的冬天寒氣逼人,就連太陽也只是高冷地散發(fā)著光芒,一陣風(fēng)吹過,我打了個寒戰(zhàn),于是便加快了步伐,想趕緊沖到溫暖的房間里。
當我和領(lǐng)導(dǎo)、同事見過面后,已接近中午,熱心的同事把我?guī)У搅耸程?,正上著樓梯,還未進門,陣陣香氣從四面八方向我涌來,敏銳的嗅覺告訴我那是面包房里才有的味道?!拔覀儐挝浑y道還有糕點房嗎?”我好奇地問道?!笆前?,這可是我們單位的特色!”同事回答我的時候,臉上不經(jīng)意間洋溢著得意的笑容。
飯桌上正和同事閑聊著,這時一個身著深色炊事服的女兵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里,“她難道是炊事員?”正當我心里犯嘀咕的時候,又有兩個穿著同樣衣服的女兵從廚房走了出來。看來,通信團食堂的特色不僅是糕點,女炊事員也是一大特色,而且還有三個。
一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王虹鰻,這個姑娘白白凈凈的,一頭齊耳短發(fā),顯得格外干練。那天,我吃飯去晚了,有些菜已經(jīng)所剩無幾,我心想:就這樣吧,湊合一下!“姚干事,您稍等一下,我去廚房給您拿!”只見一個姑娘說完轉(zhuǎn)身沖進了廚房。不知為何,聽她說話,我感到格外親切,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啊,我知道了!
“你家是四川的?”我問她。
“是啊,姚干事,我是四川廣安的,你怎么知道呀?”我想逗逗她,便對她說是我猜的,她竟然相信了,“那您可真厲害,這都能猜到!”我看著她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撲哧笑出了聲,“剛才是騙你的,在我心里,四川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我的大學(xué)和老單位都在那里,算起來我在四川待的時間前前后后加起來也快十年了,你的話多多少少夾帶了一些四川口音,我還是能聽出來的?!?/p>
后來,接觸下來,我才知道她是三個女兵中年齡最小的。我問她為什么想來當兵,她說:高中畢業(yè)后,身邊好多男孩子都參軍入伍了,自己很羨慕,正好那年人武部有女兵名額,便報了名。來到團里,她一直是在配線崗位,主要負責(zé)跳線和電話維修等方面的工作。后來,炊事班缺人手,領(lǐng)導(dǎo)立刻想到了她,之前團里舉辦的“一連一道家鄉(xiāng)菜”活動,她做的冰粉和缽缽雞讓大家贊不絕口。來到炊事班之后,半路出家的她本以為憑借自己原來的“老本”一定可以很快融入新崗位,也從來沒覺得做飯是件難事。直到食堂為了滿足食品多樣化的需求,要增加糕點和小菜,每頓飯至少要保證有兩種點心和六種小菜。小菜還能勉強去做,可是自己從沒接觸過做糕點,這使她感到壓力很大。
通常來說,糕點制作的流程都十分復(fù)雜,一個步驟出現(xiàn)問題,都會影響糕點的口感。為了盡快讓自己學(xué)會制作糕點,她一邊向炊事班做面點的關(guān)師傅請教,一邊利用空閑時間從網(wǎng)上找來視頻,學(xué)習(xí)烘焙。她是個愛美的姑娘,從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攻克糕點制作這個難關(guān)的時候,她便成天泡在糕點房里,每天和面粉為伍,和烤箱為伴,化妝打扮是一點也顧不上了。
她至今都記得自己第一次做糕點時的場景,手忙腳亂不說,最后還因為沒掌握好烤箱的溫度,把點心烤煳了,幾十平方米大小的房間里滿是煳味兒,自己的手也因此掛了彩,被托盤燙起了一個泡。還有一次,因為食材的比例錯誤,把本該暄軟蓬松的蛋糕做成了厚實的“大餅”……就這樣,在一次一次失敗中,她總結(jié)經(jīng)驗教訓(xùn),在一點一滴的積累中,她不斷得到提升。后來,餅干、泡芙、蛋糕等制作都難不倒她了,味道變得越來越正宗,種類也越來越豐富。當聽到有人稱贊自己做的蛋糕好吃的時候,她就覺得無比滿足。
二
在主食操作區(qū),有個女兵正在對自制的蛋糕進行裱花,原來她正在準備團里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100周年的會餐蛋糕,看她那專心的樣子,“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這句話形容她再合適不過了。她叫張倩,家在上海,大學(xué)畢業(yè)后參軍入伍。下連后,她先在話務(wù)崗位上待了一段時間,后來調(diào)到了配線崗位,每天在配線架上重復(fù)著跳線工作,總是爬上爬下的。她對我說:“不熟悉她的人以為她是個嗲嗲的上海女兵,但是了解她的人其實都知道她是個女漢子,力氣和男兵不相上下呢!”我聽后,“哦?那我可得好好了解一下你!”她哈哈大笑起來,彎彎的眼睛像月牙。
訂菜、驗收、洗菜、切菜、炒菜、制作主食、維護廚房衛(wèi)生……炊事班的工作雖然看起來簡單,但是每個環(huán)節(jié)都不能出差錯。操作間里,張倩擼起袖子熱火朝天忙活著,搬菜、洗菜、蒸飯……動作麻利,一切工作有條不紊推進著。炊事班班長趙巖說:“和男炊事員比起來,她細心多了。”“這些青菜還是要再洗一下”“這個刀是切生食還是熟食的,要區(qū)分一下”……張倩時刻監(jiān)督提醒炊事員和幫廚的同志,一定要注意食堂和食品衛(wèi)生。
這個好習(xí)慣得從她還是新兵的時候說起。進入軍營,首先要學(xué)習(xí)的就是疊被子,這是新兵軍旅人生的第一步。起初,她望著班長棱角分明像豆腐塊一樣的被子,很不理解,把被子疊得有棱有角有意義嗎?班長告訴她,新被子是沒有線條和棱角的,疊起來之后也很容易反彈,就像新入伍的你們一樣,只有經(jīng)過不斷磨煉才能逐漸成形。要強的她心里暗下決心,一定要把被子疊好。轉(zhuǎn)眼間,當兵已經(jīng)五年了,想想現(xiàn)在的自己,她終于切身體會到那些年疊被子的真諦,自己所捏的每一處棱角,都是磨煉匠心的過程,這讓她養(yǎng)成了認真細心的習(xí)慣,也培養(yǎng)了她從小處著眼、從細微處做起的耐心。
除此之外,張倩還發(fā)現(xiàn),團里同志的年齡參差不齊,年齡較大的同志注重健康,喜歡清淡一點的菜品,年齡較小的同志,喜歡口味偏重的菜品,當然,南北差異也是其中一大原因。為了讓大家吃得滿意,吃得開心,張倩通過問卷調(diào)查,全面了解大家的喜好,收集大家意見。她說:“自己當了炊事員后,才終于能夠理解為了能讓家里幾口人吃到一起,父母做飯真是太不容易了?,F(xiàn)在單位好幾百人,讓所有人都滿意,真的很難,畢竟眾口難調(diào),但是自己和炊事班的小伙伴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讓大家滿意,真正吃出健康,吃出戰(zhàn)斗力?!?/p>
三
我眼前的這雙手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痕,有新傷,也有舊傷,摸起來粗糙無比,甚至感到有些剌手,讓我很難相信這雙充滿滄桑的手竟然是一個27歲女孩的手,和她的青春模樣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叫韓清璐,很愛笑,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她。她來炊事班的時間比王虹鰻和張倩都早,也比她們年長,按照部隊的習(xí)慣性稱呼,她們倆得叫她班長。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我曾經(jīng)認真觀察過,她們?nèi)齻€雖不是同年兵,但是關(guān)系好得像三姐妹,閑暇時間經(jīng)常聚在一起,甚至連喝水的杯子買的都是同款不同色。
2020年下半年,通信團食堂被列為駐京單位食堂規(guī)范化建設(shè)試點單位,按照要求,食堂布局需要重新規(guī)劃并建設(shè)菜窖和糕點房,為小菜腌制和糕點制作提供便利場所。
食堂建好之后,正式投入使用,她們?nèi)齻€主動請纓,把小菜和糕點這兩攤活兒攬了過去。
白天,韓清璐她們和其他炊事班的同志們一起在食堂忙碌著,到了晚上,還要下到菜窖加班,整理小菜制作材料,為存放小菜的壇子制作標簽,分門別類擺放整齊。營長張淳說:“剛聽說有三個女兵要來炊事班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在跟我開玩笑,我當時心想,女孩子還是很嬌貴的,給她們安排活兒,萬一受傷了,可咋辦!不安排,團里的伙食就得不到保障,真的讓我很為難,當時可把我糾結(jié)壞了。等她們來了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當時糾結(jié)了好久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fā)生。面對比她們自己還高大的炊事器械,她們搶著爬到頂上擦拭維護;面對幾十斤的菜壇子,她們抱起就走,和男兵比起來絲毫不遜色?!?/p>
韓清璐主要負責(zé)小菜制作,至于糕點,在急缺人手的時候,她也會去幫忙。家在河北的她沒入伍之前,只會做一些簡單的飯菜,小菜和糕點對她來說是零基礎(chǔ),但是她有一顆熱愛美食的心。她告訴我,自己是個“吃貨”,在家的時候總愛研究一些菜品的制作方法,做給家人們吃。
為了盡快掌握小菜腌制技術(shù),韓清璐翻書學(xué),上網(wǎng)查,還向家中長輩、身邊朋友求取經(jīng)驗,一門心思全投入了進去。中午也不午休,還經(jīng)常加班到深夜,明顯憔悴很多,但是她一想到同志們吃上小菜后滿足的樣子,便覺得渾身是勁兒。僅用了半個月的時間,便成功制作出了第一批小菜,官兵們試吃后,紛紛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后來,又經(jīng)過不斷學(xué)習(xí)試驗,目前小菜制作種類達到了60余種。
2020年,當新冠肺炎在全國肆虐的時候,為了廣大官兵的生命安全,部隊采取封閉式管理。不讓大家外出,休假更是不可能的事情。韓清璐愛鉆研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她私下里了解了大家之前外出時總喜歡購買的小吃,然后拉上王虹鰻開始鼓搗起來,沒過多久,自制周黑鴨、檸檬酸辣雞爪、臘肉臘腸、豬肉脯等特色小菜出現(xiàn)在大家的視野中,甚至比在外面買的還要好吃?!拔易畲蟮男脑妇褪窍M约罕M可能多的研制出一些新花樣,讓大家吃飽吃好,吃開心了不想家!”是啊,這些小菜都是在外面吃不到的,那是種獨有的味道,里面凝聚的是她們的辛勤付出。
丁零零,丁零零……當每天清晨五點鐘的鬧鐘準時響起的時候,她們迅速起床穿衣,簡單洗漱后,又來到廚房開始了一天的工作。當我每天走進食堂用餐的時候,看著她們那一張張有著青春朝氣的笑臉,就猶如一縷縷陽光照進心田,令人感到溫暖無比,我想那應(yīng)該是食堂里最亮麗的一道風(fēng)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