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涵宇

回老家認識了我的大侄子，“侄子”前面為什么還要加個“大”？那是因為他與我年齡都是12歲。我對他的最初印象并不是很好，因為他躺在床上迎接我們的到來。但和他相處之后，我卻發(fā)現(xiàn)了他的自然本色。

都說六月的天氣像小娃娃的臉，但老家天空總是晴朗，一開大門便有“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之景。天是那樣的藍，菜地是那樣的綠，鳥兒在高空中迅速地穿梭，像是一個黑點劃過了一張碧藍的紙。應大嫂子的要求，大侄子高唱著歌，騎著電動車，帶我們?nèi)ヌ锢飫趧?。他兩腳摩擦著地面，迅速前行，把我們落在后面，還時不時地朝路邊看門的狗叫兩聲“汪、汪——”，又時不時地去逗逗羊，調(diào)皮過后，他又急急忙忙開回來。

我好奇地問：“你為什么還要開回來呢？”

他有些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停止唱歌，卻像說順口溜似的，快速而又有節(jié)奏地說：“因為——我——怕你們——走丟呀——”說完便又像一只快樂的鳥高唱著歌繼續(xù)帶路。

我暗暗地想，這家伙還挺“為別人著想”的。

勞動之后，我在大廳里休息，忽然聽見媽媽喊：“看呀，大侄子抓雞！”我急忙跑過去，定睛一看：只見他穿著雨鞋，微皺著眉頭，彎著腰，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雞群，躡手躡腳地靠近。但聰明的雞們很快發(fā)現(xiàn)了他，它們“咯、咯”地叫著，撲棱著翅膀，一股腦兒地跑進了灌木叢。眼看到手的獵物就要飛了，他并不心急，仍舊輕輕地走到雞群邊，舉起箱子，狠狠地拍灌木叢，雞們又驚慌地跑進對面的一個角落。他盯準了其中一只跑在隊尾的雞，三步并作兩步，猛地一扣箱子，正好把它罩住。雞在箱子里竭盡全力地掙扎，發(fā)出急促的“咯咯”聲，不斷撲騰著翅膀，箱子不停地左右搖動。眼看雞將要把箱子頂翻，他一手按住箱子，另外一只手伸進箱子內(nèi)，抓住一只翅膀把雞提了起來。他得意洋洋，滿臉堆著驕傲，兩只眼睛炯炯有神，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說：“今天中午殺雞給你們吃！”我卻很驚奇：我本以為他是調(diào)皮，沒想到是為了招待我們，他真是既膽大又心細！

燒午飯時，奶奶讓我?guī)退砑硬窕?。于是我拿起火鉗，想往灶里添稻草，這時問題來了：我用火鉗夾進去的稻草太少，只見火堆越燃越小“奄奄一息”了。大侄子在一旁看了一會兒，慢慢地跟我說：“你可以像我這么做。”說著，他便麻利地用手拿起一大束稻草，對折，再對折，就像把水杯放在桌上一樣不慌不忙地放進灶里。然后拿起蒲扇向下面的風管扇了幾下，果然，火迅速地旺起來，我暗地里佩服他，想：他真有腦子，動手能力真強。

寫到這里，作為城市里的男孩子，我不僅欣賞農(nóng)村的大侄子，內(nèi)心還有些羨慕他了——給男孩子一些野性的自由吧。

【名師點評】這文字是大城市男孩子下鄉(xiāng)的見識記錄，作者是個有心人，是個懂得欣賞的人，甚至是個知道反思的人，值得點贊。其實作者似乎在問：都是男孩子，我與大侄子差距咋就這么大呢？

三件事三個細節(jié)都是明證——城市男孩子被家長訓練得規(guī)矩禮貌，城市的孩子敢抓雞、有抓雞的智慧嗎？城市的孩子肯定不會生火，但這是基本的野外求生能力啊。沒有自然而然，何來純真？沒有自然應對，何談自由？

學生作文的本意就是說實話，寫真意，有真情實感，有思想，絕不是花里胡哨的語言美，只會唱空洞的頌歌。

（上海市特級教師 曾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