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耀東

醬油店

幾間低矮的屋子

坐落在街頭

是街上的地標(biāo)建筑

也是街上最有滋味的地方

你看

伯伯叔叔蘸著醬油汁下酒

還搖頭晃腦哼著小曲

奶奶加點豬油蔥花

一碗熱騰騰的五葷湯

讓我和哥哥姐姐口水直淌

你聽

媽媽又在喊了

東侯，快去打點醬油

我不小心摔跤了

黑乎乎的醬油潑了一地

那一晚，我流的淚水

也被打碎了一地

清明節(jié)前夕

說街上的醬油店要拆

我得去看一下

說拜謁也不過分

因為打醬油的少年

歸來啦！

過戶

父親名下的一套房產(chǎn)過戶了

哥哥姐姐和我

把所得的房款

存進(jìn)母親的存折

母親說，給你們分了吧

我和哥哥姐姐都沒同意

簽字的時候

我有些傷心

記得三十三年前

父親分到這套房子時的激動和滿足

記得和父親用油漆刷地板

用涂料刷墻壁

在這套不大的房子里

我和父親燒飯做菜

我和父親促膝談心

在這套不大的房子里

我青春浪漫

那是一首青澀朦朧的小詩

我結(jié)婚生子

那是一段鍋碗瓢盆的旋律

父親名下的一套房產(chǎn)過戶了

我不想記住過戶給誰

但我知道

在這套房子里的溫暖

已經(jīng)過戶到我的記憶中

我會時不時地住進(jìn)去

書店

街上的老書店坍塌多年

清明回家上墳

我會去廢墟前佇立一下

它是我心中的圓明園

書店開在正街上

我和兒時的小伙伴

會時常貼著玻璃窗向里張望

那時候除了廟會和游行

街上沒有一點現(xiàn)世的嘈雜

正街的店鋪

是賣好東西的地方

老人說

街上出過秀才舉人

都喜歡捧本書寫個字

書店對面是家包子店

一邊濃濃的肉香

一邊淡淡的墨香

總讓人心里癢癢的

不是要表揚自己

長輩們給的零花錢壓歲錢

我都用在書店里了

除了買小人書外

還買了第一本詩集《飛鳥集》

書店隔壁住著潘奶奶

那個夏天

潘奶奶叫住我

給我錢去買支冰棒

我死活不肯拿

潘奶奶急了

就把硬幣扔在青石板上

望著潘奶奶的一頭白發(fā)

我撿起溫暖的硬幣

還是走進(jìn)了書店

如果小時候

街上有間書店

你還說少年煩惱

那你真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記得泰戈爾說過

“我不能選擇那最好的。

是那最好的選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