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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紀事

        2021-10-18 14:20:43和王玉圓
        美文 2021年20期
        關鍵詞:記憶

        和王玉圓,本科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

        我永遠都忘不了二零一五年的那個夏日,那是一個風雨欲來的下午,已經是填寫志愿的最后十幾分鐘,我點擊了提交,用鍵盤打下了那個我心里默寫無數(shù)遍的學校和專業(yè)名稱。

        在最后一刻堅定地選擇讀藝術史專業(yè),也是我未曾預料到的,在考前確實有把它納入到選擇范圍,但是真的塵埃落定,決定去北京讀這個專業(yè),已經是出分后的事了,我的分數(shù)恰好適合這個專業(yè)的錄取分數(shù)線,這也許就是冥冥之中皆有定數(shù)。學生時代對于學科的興趣往往是由任課老師引起的,我鐘情于歷史,現(xiàn)在想來與我遇見的每一位歷史老師不無關系。我的高中歷史老師姓竇,畢業(yè)于西北大學的歷史系,和傳統(tǒng)歷史學習的照本宣科不同,她喜歡把所有的歷史事件宏觀聯(lián)系處理在一起,從不孤立任一歷史事件。每當她在課上開始畫思維導圖,層層深入,逐步分析,都讓我體會到了一種腎上腺素飆升的快感,這也許是我童年看推理小說時積累的興趣,仿佛在歷史長河里抽絲剝繭慢慢窺視著潛藏的真相。對這門學科的興趣,不僅讓我付出很多時間和精力,也影響到了我對于高考志愿的選擇乃至人生的規(guī)劃。

        我的備考記憶是由二號線地鐵、狹窄的民租房過道和晚自習后跑步的人潮組成的。和普通備考生不同,因為報考的藝術史專業(yè)的限制,我還需要參加藝術類統(tǒng)考??记鞍肽?,在大部分備考生奮戰(zhàn)于校園時,我背起畫板參加了美術集訓。

        藝術類高考衍生的產業(yè)鏈如同蛛網覆蓋在美院,大量的私人畫室零星地分布在周圍,這個片區(qū)的小巷子和城中村的民租房里,承載了大多美術生的青春和回憶。對我而言,每到三餐時間蜂群出巢一樣的藝考生、畫室里永遠洗不干凈的附著鉛灰的地板、廁所里堆積成山的結塊的調色板,和偶爾有食物油漬的靜物罐,構成這斑駁和陸離的備考歲月。美術集訓沒有明確的作息時間,也不像文化課學習那樣注重句法、單詞、公式這樣具體的內容,除老師每天規(guī)范內的作業(yè)之外,其余時間都是靠自覺練習,也就是所謂的唯手熟爾。

        相較于高考的壓抑,美術集訓更像是一段可以喘息的時光。集體的陪伴為枯燥的應試時光帶來一抹亮色,我喜歡準備畫材的過程,享受削完一盒鉛筆或者攪拌完所有顏料的滿足感,這也許也是每一個美術生都經歷過的集體記憶。因為藝術統(tǒng)考那天需要很早進考場排隊,考前一晚我們幾個人擠在一起睡。我仍記得那個夜晚,手機手電筒的光照在床板上的暈影,大家談天說地,甚至忘記第二天的考試,思緒飛出了小小的宿舍,去到了比未來更遠的地方。

        高中分班以后,校舍搬到了北郊,空曠和陌生的新環(huán)境陪伴我度過了高中的最后一年,這對我來說是一段難忘的記憶。我需要穿過大半個西安去上學,這也讓我人生第一次體會到住宿的滋味,每周我只有周日可以回家梳洗休息。而這段回學校的路成了我難得放松的時間,那時候的北郊還沒有完全開發(fā),鳳城五路往北還是一片一片的城中村和荒蕪的拆遷用地,每當公交車經過,窗外現(xiàn)代高樓大廈密密層層,和大片的荒地并行一處,這是城市現(xiàn)代化行進獨特的印記,卻鮮少人的蹤跡。

        高考是一場殘酷的戰(zhàn)役?!扒к娙f馬過獨木橋”“一分一個操場”“你身邊所有的同學都將是你的競爭者”,這些話基本每一個備考生都反復聽過,直到形成心理暗示和肌肉記憶。功利一點說,也許我們短暫的小半段人生都是在為此而努力的,這也可能是很多人人生中唯一一次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這些東西反復地捆綁著我們的軀殼直到使我們僵直麻木失去意識,像被解剖的青蛙一樣,在真正的冰冰的一刀來臨時彈跳最后一下。這也是我備考時光最真實的感受,周圍的每一個同學都在釋放自己的這種壓力,發(fā)出一種無聲的嚎叫。每當晚自習下課,操場上總是成群結隊跑步的考生,也許五圈、也許十圈,直至筋疲力盡,達到一種徹底的放空,就像防止一根越拉越緊的弦崩斷。而這場痛苦的長跑中,也許有一天你結伴同行的戰(zhàn)友會突然消失,高考前夕,很多同學選擇了出國,而更多的考生則在徹底倒在跑道之前繼續(xù)提速。我還記得宿舍里一個女孩,她的臺燈永遠是亮的,不管我睡前還是清晨醒來,低頭看她永遠坐在那里,迎接每一個黑夜和白天。后來她告訴我雖然坐在那里但是其實完全看不進去書,但是她太焦慮了,害怕并且恐懼鐘表又轉滿一盤,也許對她而言這樣可以跑贏時間。

        高考公布成績大概是在7月的某一天的中午,我還記得在徹夜未眠后偷偷查分的緊張,心跳在胸腔如雷鳴般跳動,當我聽到電視機“冰冷”的女聲通報國家線的時候,我心里已經完全明白了,考得并不好。我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逃避最后填報志愿,最后一天最好永遠都不要來臨。壓力像達摩克利斯之劍一直懸置在我的頭頂,第二、三志愿我也認真地填寫了,但是我知道我內心只有一個選擇,當時甚至做好了復讀的準備。在提交的那一瞬間,我長舒了一口氣。

        距離高考發(fā)生那一年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是再次翻出這段記憶,很多細節(jié)依然歷歷在目,很多情緒依舊會在心里翻涌。我成長了許多,也許讓我回到過去,我可能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但是這也許就是時間的魅力,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高考年年都在進行,但是回望過去,我的心態(tài)已經發(fā)生了改變,過去痛苦的回憶也可能變成難以忘懷的流金歲月,這是由青春的金線和幸福的瓔珞編織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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