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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 劉先奎
>>視覺中國供圖
在生活當中,常有“隔代親”一說,此話是具有一定代表性的。為何?因為不少老人(特別是獨生子女家庭)心疼兒女,為了減輕兒女的負擔,便長期和自己的孫輩們在一起生活,從而建立了濃厚的情感。故此,不少老人會選擇將自己的房產(chǎn)留給孫輩繼承。家住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柳州市柳北區(qū)的張貴花老太太也概莫能外,在自知時日不多時,便請來兩位律師作見證,立下一份遺囑:將自己名下(前夫為共有人)的房產(chǎn)留給外孫繼承,前夫有永久居住權……
正是這份在她看來“兩全其美”的遺囑,結果導致一場“親情”之間的糾紛。
生于上世紀50年代的張貴花,在人生旅途中,經(jīng)歷了三段婚姻。
話說張貴花生前與第一任丈夫解正華在婚姻存續(xù)期間生育了一女,取名:張佳敏。初為人父人母,本應興高采烈、互助互諒才對。可是,由于雙方性格不合,觀念相左,不久便離婚了。1974年2月,張貴花經(jīng)人介紹,與覃柳華登記結婚,婚后也育有一女-——覃媛媛。可是,第二段婚姻維持了15年之后,倆人又分道揚鑣了。
1990年5月下旬,張貴花的第三段婚姻再現(xiàn),對方也是一位離異之人,姓周名振民。由于兩人均有小孩兒,加之年齡偏大,所以沒有再生育的打算。原以為這次姻緣能與對方攜手終老,故婚后3年便購買了1 套約62 平方米的房屋。
可是,“相愛容易,相處太難”。2002年9月,這段看似牢靠的婚姻也宣告結束。雖然兩人離了婚,但因為房產(chǎn)分割存有異議:張貴花認為自己出了1.5萬元,而周振民只出資5000 元,不可能平分;而周振民則認為,彼此是在婚內購買的,應屬于共有財產(chǎn),理應均分。雙方誰也不愿退讓,就這么耗著-—離婚不離家。
對婚姻不再抱任何希望的張貴花,決定今生不再步入婚姻的殿堂。
直至2011年8月,自知時日不多的張貴花,為防后患,請來程筱玉、付煜卿兩位律師作見證,由程筱玉代書立下遺囑:本人名下的房屋由外孫鄒宏發(fā)繼承,但共有人周振民享有永久居住權。
一周后,張貴花帶著對子孫們的依依不舍,去世了。
可令張貴花生前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其名下的房屋,卻因為遺囑中的繼承權和使用權產(chǎn)生沖突,從而引發(fā)了一場曠日持久的紛爭。那么,面對這兩權分離的官司,法院會如何處理?
事情的原委還得從2019年說起。當年3月下旬的一天,作為家中長女的張佳敏起訴同母異父的妹妹覃媛媛,要求法院判決母親張貴花留下的房屋(下稱涉案房屋)由張佳敏、覃媛媛共同所有。因為她們的外公、外婆早已仙逝。所以,她想和妹妹按照法定繼承……
可是,事后張佳敏才得知,母親生前曾立下過遺囑,將房屋留給外孫鄒宏發(fā)(即覃媛媛的兒子)。于是,同年9月19日,張佳敏申請撤訴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鄒宏發(fā)也漸漸長大,需要有個獨立的居住空間,于是,覃媛媛想起了母親的遺囑,便去和仍居住在涉案房屋內的周振民(曾經(jīng)的繼父)協(xié)商。但是,因為無法達成一致意見——周振民認為自己是該房的共有人,加之前妻張貴花在遺囑中寫明可以讓他永久居住,所以別人無權干涉。
無奈之下,覃媛媛只好尋求法律途徑來解決這個問題。
2020年1月6日,鄒宏發(fā)為了繼承涉案房屋,遂與母親覃媛媛聯(lián)手,將張佳敏以及第三人周振民一并訴至柳北區(qū)法院。
同年5月14日上午,柳北區(qū)法院開庭審理了此案。
被告張佳敏因路途遙遠(居住香港),故缺席,其未提交答辯狀和證據(jù)。而第三人周振民,則準時到庭。
庭審中,原告覃媛媛闡述了涉案當事人兩權分離的客觀事實和法律依據(jù),稱涉案房屋是屬婚內購買的二手房,在登記時,戶主為張貴花。同時,信息載明財產(chǎn)共有人周振民,構成共有產(chǎn)權房。
而該共有產(chǎn)權房的主人是一對有著12年婚姻的合法夫妻,張貴花在結束這段關系時,本應將房產(chǎn)處置妥當,但因為購置房屋時張貴花是三婚,且以個人積蓄出資1.5 萬元,而周振民只出資了5000 元。故此,在離婚時,處置房產(chǎn)是應按出資額來劃分比例,還是一刀切——夫妻各占50%份額分配?由于兩種觀點未能達成一致意見,才出現(xiàn)了如此現(xiàn)狀——共有產(chǎn)權房形成兩權分離:“周振民有生之年享有一直在涉案房屋永久居住權;張貴花有生之年有獨立的財產(chǎn)贈與權?!睆亩l(fā)了這起生離死別也割不斷的爭議。
周振民則認為:他與張貴花是涉案房屋的主人,同時享有房產(chǎn)共有權,經(jīng)過生離死別的折騰,他繼續(xù)堅持居住于此。他請求維護張貴花的約定,保護弱者基本權益,讓他繼續(xù)居住在涉案房屋里,安享晚年生活。
一方擁有繼承權,另一方享有永久居住權,且還是涉案房屋的共有人。這起案子如果判下來,肯定有一方會心存不滿。那么,怎樣才能化干戈為玉帛,讓彼此能心平氣和地解決這個問題呢?承辦該案的黎法官想從中進行調解,以貨幣補償?shù)姆绞絹斫鉀Q該起糾紛。于是,黎法官提議雙方邀請一個有資質的房屋評估機構來對涉案房屋進行估價。但是,此提議遭到原、被告雙方的謝絕。理由是:評估費不菲。
見此方法行不通,黎法官便分別將原、被告叫出法庭,以面對面的形式進行交流。雖然周振民松了口,但在房屋的價格上,雙方依舊無法達成共識:原告方認為涉案房屋價值40 萬元,但第三人周振民則認為至少48 萬元,中間存在8萬元的差價,雖然看上去有一定的差距,但要仔細分割起來似乎雙方都還可以接受。因為周振民只出了5000 元的購房款,而張貴花則出資1.5 萬元,前者只占四分之一比例,后者則占四分之三比例。即使是按照48 萬元計,周振民也只多得2 萬元,這2 萬元錢在“親情”面前,應該是顯得微不足道的……
經(jīng)過黎法官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耐心調解,雙方終于將涉案房屋的價值鎖定在40 萬元整。
法院審理后認為,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時間效力的若干規(guī)定》第二條關于“民法典實施前的法律事實引起的民事糾紛案件,當時的法律、司法解釋有關規(guī)定,適用當時的法律、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但是適用民法典的規(guī)定更有利于保護民事主體合法權益,更有利于維護社會和經(jīng)濟秩序,更有利于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除外”之規(guī)定,本案被繼承人張貴花去世這一法律事實發(fā)生在民法典實施前,故本案仍應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及相關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
>>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柳州市柳北區(qū)人民法院 資料圖
涉案房屋系張貴花與周振民在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購買,且周振民有出資,涉案房產(chǎn)張貴花與周振民均有份額。對于張貴花所享有的涉案房屋份額,根據(jù)代書遺囑,張貴花享有的房屋份額應由鄒宏發(fā)一人繼承享有。
對于第三人周振民所享有的涉案房屋份額,因周振民同意全部產(chǎn)權歸原告鄒宏發(fā)所有,由鄒宏發(fā)給付其房屋份額補償款10 萬元。
鑒于周振民年事已高,法院酌定本案訴訟費由鄒宏發(fā)負擔。
綜上所述,柳北區(qū)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第二條、第三條、第五條、第十六條、第十七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時間效力的若干規(guī)定》第二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四條之規(guī)定,于2021年5月20日作出如下判決:
登記在被繼承人張貴花名下的涉案房屋歸鄒宏發(fā)所有,鄒宏發(fā)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給付周振民房屋補償款10 萬元。
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權利人可在本案生效判決規(guī)定履行期限最后一日起二年內,向法院申請執(zhí)行。
案件受理費、公告費合計10347元(原告鄒宏發(fā)、覃媛媛已預交),由鄒宏發(fā)負擔。
在法定時限內,原、被告及第三人均未上訴,日前,該判決已經(jīng)發(fā)生法律效力。
*法官點評*
本案中,根據(jù)房屋登記證書和信息檔案資料載明:涉案房屬婚內購買二手房,市場買賣交易取得產(chǎn)權,在登記時戶主為張貴花,同時信息載明財產(chǎn)共有人為周振民,構成共有產(chǎn)權房。該共有產(chǎn)權房的主人是一對具有12年婚姻的合法夫妻,盡管兩個人掛在嘴邊上的好說好算,實際上并不那么簡單。房屋主人在結束12年夫妻婚姻關系時,本應將房產(chǎn)處置妥當,但因為房屋主人在婚姻存續(xù)期間購買時,女主人是三婚,且利用個人積蓄出資15000 元,男主人出資5000 元。雙方因處置受償權按出資份額的比例受償和婚姻存續(xù)期間共同購置生活居住房屋,離婚時處置房產(chǎn)應按夫妻財產(chǎn)各50%份額比例分配的兩種觀點未能達成一致意見,就出現(xiàn)了如此現(xiàn)狀的共有產(chǎn)權房形成兩權分離,“男主人有生之年可一直在這里居住的永久居住權”,“女主人有生之年有獨立的財產(chǎn)贈與權”,引發(fā)了這起訴訟。
根據(jù)婚姻法、物權法和新的民法典相關法律條款,夫妻間的約定非常重要,從內部效力而言,約定對雙方具有法律的約束力。在處理夫妻約定的糾紛時,不宜以產(chǎn)權登記作為不動產(chǎn)權屬的唯一依據(jù),應尊重夫妻之間的真實意思表示。從外部效力而言,取決于第三人對夫妻間的財產(chǎn)約定是否知曉。由于目前我國夫妻間的財產(chǎn)約定缺乏一個公示平臺,外人很難知曉約定的具體內容。第三人若非明知則夫妻間的財產(chǎn)約定,不具有對抗第三人的效力,法律應當保護善意的第三人的利益。離婚時涉及居住權的問題,民法典第三百六十七條及第三百七十一條分別以合同方式和遺囑方式設立的居住權,問題是在于法院能否通過裁判設立居住權。在離婚案件中,如果法院不能通過裁決方式設立居住權,僅通過當事人協(xié)商一致約定居住權的方式,解決離婚糾紛的經(jīng)濟幫助問題,那么勢必減損居住權功能,不利于保護弱勢群體的權益。
該案好在經(jīng)過法官的耐心調解,終于使對立的雙方達成了一致意見,圓滿解決了此案。
(文中除法官外,其他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