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健 圖/段明

一

包工頭李金銀領(lǐng)著他組建的工程隊承包了一項野外作業(yè)的工程，用了天南海北的人，其中有幾年來一直跟著他干的，也有臨時從各處招的。大家雖然口音習俗不相同，但總的來說還算過得去，都是干粗活兒的大老爺們兒，手粗心也粗，沒有那么多的講究，彼此間沒有出現(xiàn)過太大的矛盾。

這天一大早，飯還沒有吃，胡三多就來跟包工頭李金銀辭職，說他家里有急事，要結(jié)清工資回老家。李金銀早就對胡三多有意見了，有好幾次他在工地上檢查工程進度，都發(fā)現(xiàn)胡三多干活兒狀態(tài)不佳，不是接二連三地打呵欠就是萎靡不振一夜沒睡覺似的。連同跟他一塊兒來的那幾個人也是，李金銀抓到過好幾次他們大白天的竟然躲在工地的角落里睡大覺。這讓李金銀很惱火，扣了他們的工資，就老實三兩天，之后又是老毛病重犯。李金銀追究其原因，他們說是晚上打撲克影響了休息。李金銀恨得牙癢癢，要不是工地上人少，忙不過來，他早就把他們這幾個自動找上門來找活兒干的家伙給打發(fā)了?？裳巯虏煌F(xiàn)在這個工程馬上就要進入收尾階段，用不著這么多人了，為節(jié)省開支，李金銀正暗自盤算著要打發(fā)一部分人走呢，見胡三多這個時候主動找來，他心想，你來的正是時候，省的過兩天我炒你了。李金銀立馬通知財務，很快給胡三多結(jié)清了工資。

胡三多才拿著結(jié)算清的工資走人，就又有人來跟李金銀辭職，也是說家里有事，要結(jié)清工資回老家。等到了晚上，整個工地就有五個人因種種原因來跟李金銀辭職走掉的。李金銀心想，可能是大家都知道這個工程就要完工，擔心活兒跟不上，自己提前找了別的工作吧。他也就沒有上心。

按照預定的日期，再有大概一個來月，李金銀的這個工程就要徹底完工了，他想去市里找找他的朋友們，看有沒有別的工程接下來。因考慮到和朋友見面必少不了喝酒，李金銀就帶著小徐讓他開車。小徐是李金銀的親戚介紹才從老家那邊過來的，對這邊環(huán)境還不是太熟悉，更是第一次開車去市里，雖然開著導航，但因市里到處在修路，不知怎么的他就把車開進了小胡同。李金銀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一路昏昏沉沉地不知睡著了幾次，等他徹底清醒了，朝窗外一看，矮矮的老樓、平房、小胡同，無處不顯出臟亂不堪，道路還特別的狹窄，但就在這狹窄的道路兩旁，還有擺攤賣菜的、賣小物件的、高價收名貴酒瓶子的，等等。還有那騎自行車、電動車的，針眼兒大的空都能“嗖”地竄過去，嘈雜里不時充斥著叫罵聲。

李金銀皺著眉頭問小徐：“你這是把車開哪里來了？”

小徐無辜地說：“我也不知道啊。到處都在修路讓繞行，找不到主路。導航一會兒讓往這里拐，一會兒讓往那里拐，就迷路了?！?/p>

他們正說著話，李金銀無意地朝車窗外瞥了一眼，他一下子看到了一個面熟的人。那人坐在路邊的一個小馬扎上，面前鋪著一塊布，布上面放著幾個像古董一樣的物件。李金銀正要開車窗看個仔細，汽車已經(jīng)開過了那個人的地攤位。

李金銀說：“我剛看見路邊那人好像是胡三多。不對啊，胡三多不是說他家里有急事回老家了嗎？”

小徐說：“您看花眼了吧。胡三多老家離這里一千多里地，又在山溝里，他現(xiàn)在沒準兒還沒有到家呢，哪里就會這么快回來呢。再說，他即使來市里，也會找工地打工，不會閑呆著的。你看他那個精明樣，能在馬路上閑遛？”

李金銀揉揉眼睛，說：“我看他那樣子好像是在賣古董。”

小徐笑了，說：“他賣古董？他要是有古董他還用出來打工？”

李金銀想想也是。

二

李金銀的工程基本快完活兒了，這天他剛睡完午覺走出他們臨時蓋的組裝房，就見遠處的麥地里圍了好多人。他正想問問那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在工地負責做飯的陳小七騎著電動車載著一大麻包土豆回來了，他風風火火地說：“李老板，那邊發(fā)現(xiàn)古墓了，聽說是唐代的，他們正挖著呢。”

李金銀一聽，眼睛都亮了，他沒想到在電視新聞里看到的事情就在自己身邊發(fā)生了，忙問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發(fā)現(xiàn)的。

陳小七說：“聽說是一個農(nóng)民在自家地里澆麥子，澆著澆著，就發(fā)現(xiàn)一個麥畦怎么也澆不滿，那水流到一個地方就都滲下去了，滲著滲著就在那里打起了旋渦，農(nóng)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就到跟前看，還沒有走到，那里就塌陷了。這幸虧是那農(nóng)民走得慢，要是快還不得給陷下去啊?！?/p>

李金銀讓陳小七把一大麻袋土豆放廚房去，他騎上陳小七的電動車朝遠處的人群奔去。

到了現(xiàn)場，李金銀擠進人群，看到已經(jīng)被挖開的一個有兩個房間大、足有十多米深的坑，坑里能看到少半截鐫刻著古體字的門樓，還有青磚的圍墻、墓室。在坑邊上有幾個拿著鐵锨等工具的人在維持著秩序，讓大家別往前擠，靠后站。李金銀好奇地問：“怎么不往深里挖了？”

有人說：“不挖了，剛鄉(xiāng)里來人不讓挖了，說是已經(jīng)報告上面了，等上面派考古專家來了，再定怎么挖?！?/p>

圍觀的一個人問：“考古專家還沒有來，怎么就知道這墓是唐朝的？”

有人說：“邢余生都挖出唐代開元通寶銅錢了呢，就在這兒，我親眼見到的。他還給村長打了電話。村長來看了就給鄉(xiāng)里打了電話。這不，鄉(xiāng)里又報告到縣里了，縣里可能是又報到市里了，市里來電話讓保護好現(xiàn)場，等著專家來，不要擅自挖掘了?！?/p>

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至于人們說的那唐代開元通寶銅錢也沒有見現(xiàn)場誰的手里有。李金銀很想看看，但問了好幾個人，都說沒有見著。

李金銀疑惑了，古墓這么不結(jié)實？用水一澆就塌陷了？再說從唐朝到現(xiàn)在也得有一千多年了吧，這一千多年來，就現(xiàn)如今澆麥地的這點兒水就能給整塌了？可是看看墓里，又不像是有人為博大眾眼球而設的局。這時李金銀的手機響了，他接聽了，是在老家省城的一個朋友的電話。朋友說那里有個工程即將公開招標，問他參與不參與投標競標。李金銀自是滿口答應。

三

李金銀這邊的工程徹底完工，檢驗合格，他帶著他的工程隊回了他老家的省城，經(jīng)競標中標勝出，他帶著手下立馬投入到新的忙碌工作中。等一切前期工作鋪展開，李金銀得了空，閑暇時就用手機上網(wǎng)看看新聞。這天，他無意中看到一則新聞，偉頁縣咕嚕鄉(xiāng)墓群挖掘出12座古墓，這其中有2座漢代墓、5座唐代墓和5座金代墓，并從墓中挖掘出陶俑、陶罐、瓷碗、白釉碗、白釉執(zhí)壺、古錢等文物……由于幾座墓葬在發(fā)現(xiàn)時已被嚴重破壞，里面文物也有部分遺失……村民邢余生介紹說，他在給自家麥田灌水時，偶然發(fā)現(xiàn)此墓群……

偉頁縣咕嚕鄉(xiāng)正是李金銀上次做工程的那個地方，這則新聞引起了他強烈的好奇心，于是他在百度里查有關(guān)信息，才輸入“偉頁縣咕嚕鄉(xiāng)”關(guān)鍵詞，一條條的“挖掘出古墓”的信息就占滿了屏幕。李金銀逐一點開了看，其中一條為信息跟帖：我老家是那里的，聽說其中有幾座古墓事先已經(jīng)被在那附近工地上打工的人給偷著挖開過，把里面的文物都給盜走了。他們怕被人發(fā)現(xiàn)，就把那挖開的墓又給囤好。但畢竟新埋上的土軟，正趕上村民澆地就給澆塌了，要不古墓哪那么容易被發(fā)現(xiàn)。聽說那幫人打著在野外工地上干活兒的幌子，其實專干的就是尋找目標趁機盜墓的活兒，說他們祖上就是干那個的……

李金銀看到這兒，突然想起一個人——胡三多。在上個工地時，那天他和司機小徐開車去市里，在一個小胡同，見到一個和胡三多長相相似的人，擺地攤賣古董。現(xiàn)在想來，李金銀覺得那個人可能真是胡三多。要真是胡三多，那么，發(fā)現(xiàn)偉頁縣咕嚕鄉(xiāng)古墓的人那就不該是村民邢余生了吧！

李金銀拿著手機，正想點開下一條新聞，突然他一激靈：這個事，得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