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
永遠不要輕易對一個獨立的事件做評判。
我的主張是冷眼相看。沉著,并不會湮沒你,恰恰相反,它會彰顯你的理性和成熟。一場大戲,不要急著在熱鬧處叫好,戲罷,演員卸妝,觀眾散去,你回家對月,泡一壺清茶,再細細品咂,戲才會滋味盡出。
主動評判,就意味著你是一個鼓噪者,而非中立者。而且,簡單的二元判斷,非黑即白,非好即壞,又容易讓某種極端情緒滋長。
還是不評判吧,這樣做并不意味著你是傻子。事實上是,你評判了,卻容易成傻子。無論你說了什么,主張了什么,都容易被愚弄,被欺騙,被蒙蔽,本質(zhì)上都是被利用。民間有一句話:你被賣了,還像傻子一樣替人家數(shù)錢。
除非你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否則,你看到的正義未必就是真的正義,你看到的丑惡也未必就是真的丑惡。當(dāng)真相呈現(xiàn),你發(fā)現(xiàn),不能中立就是昏聵,簡單武斷即是丑陋。你眷戀道德,卻又極易被道德操控。
我覺得,冷眼相看就是一種很好的態(tài)度。它始終與事件保持著一段距離,既不隨便贊美,也不刻意鞭撻;既不曖昧,也不冷漠——這便形成一個智者的形象。
當(dāng)理智尚未高屋建瓴,就不要輕易站隊;當(dāng)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就不要輕易主張。這樣,你的嚴謹和審慎,既防止了自我愚蠢的發(fā)生,也杜絕了給利用者以機會的可能。
這是對惡者的惡意,也是對自我的善意。
冷眼相看之后,把所有都交給時間。時間不會還原過去,但時間會讓真的從容前行,讓假的破綻百出,最后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蘇格拉底在大街上轉(zhuǎn)悠,見商鋪里有那么多琳瑯滿目的商品,他說了一句偉大的話:我居然有那么多不需要的東西。
同樣是在大街上轉(zhuǎn)一圈,塵俗中人在轉(zhuǎn)完之后,肯定會生出這樣的感慨:天哪,我居然還有那么多沒有的東西。
先哲通透,是因為他們比我們需要得少。如果我們活到足夠簡單,靈魂其實一樣可以抵達明凈澄澈的境界。
當(dāng)一個人不被欲望拖累,真正的超脫自會到來。到了那一刻,即便你在言語上不顯露什么禪機,也都是哲學(xué)家了。
誰都明白,這個世界是眾人的,這個世界的物質(zhì),也是眾人的。問題是,有的人總希望自己得到的能比別人更多一些。深陷欲望的痛苦,不會產(chǎn)生哲學(xué),它只會產(chǎn)生貪婪,或者走向另一面:吝嗇。是的,于這些人來說,如果不能盡可能多地得到,那就盡可能少地失去。
這樣或許會減輕痛苦。但這樣的過程本身,何嘗不是一種痛苦?
深山藏古寺,夜深發(fā)長愿。古寺未必藏得住自己,長愿未必能留到天明。逃避不是最好的辦法。人在不在深山不重要,重要的是,心要在深山。清簡的生活,就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你能布袍素履,你能一塵不動、一念不起。
就是你路過好友升遷,路過親朋發(fā)財,路過燈紅酒綠,路過裘馬揚揚,路過人世所有的繁華和喧囂,你眼皮也不抬,絕塵向前,終已不顧。
就是你在一個世界,人世在另一個世界。這時候,身心才最清凈,性靈才最自由。
(作者單位:河北省蠡縣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