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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次遭遇

        2021-09-10 07:22:44李葦子
        特區(qū)文學 2021年3期
        關鍵詞:皮鞋

        李葦子,現(xiàn)就讀于中國人民大學創(chuàng)造性寫作研究生班,作品散見于各純文學刊物,有作品被《海外文摘》《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等刊物轉載。曾獲《上海文學》短篇小說新人獎。著有小說集《歸址》。

        收拾車廂的時候,你發(fā)現(xiàn)了那頁報紙,你從沒有買報讀報的習慣,是某位乘客丟到你車廂里的。你撿起來,漫不經(jīng)心地掃一眼,就這樣,你看到了那個女孩,大約二十來歲,瓜子臉,五官俊秀,烏黑的大眼睛盯著你,凝視里有勾魂攝魄的能量。是張黑白小照,像素不高,在一則啟事里當配圖,配圖一共三張,她占了核心位置。

        你長時間盯著她,目光像深陷泥沼無法自拔的腳。恍惚間,你發(fā)現(xiàn)那雙眼快速而飄忽地眨一下。你心中一凜,有些恐慌,隱隱感到照片里藏著可怕的事。你開始去讀那則啟事,總共只有百來字,你很快就讀完了,又去查看另外兩張配圖,盡管像素很糟,內容卻是直白的。

        透過稀疏的法桐葉片,你見天際堆著一團團絮狀云朵,肥肥胖胖,很柔軟的樣子,恍惚剛收獲的棉花,但你知道它們翻臉的速度比翻報紙還快,前一秒笑臉相迎,下一秒會把你澆成落湯雞,雨季總是這樣,每天會不定時下幾場雨。

        車友們坐在商場前的樹蔭下打牌,你和他們關系談不上壞,實際上,他們都挺照顧你。你不會打牌,也沒有別的娛樂,跟他們去過幾次臺球廳,有一回,有人不小心用球桿撞破了你的鼻子,從此你再也沒去過,他們都是已婚人士,獨你單身。只是,明天你就要去領證了,你突然覺得,這其實是件極平常的事,遠沒有曾經(jīng)想象的高不可攀。

        你開始感到心神不寧,懷疑是受了報紙影響,又瞥一眼照片,沒錯,是個相當漂亮的女孩。相比之下,未婚妻賈薇便愈發(fā)普通,盡管她的外貌本就乏善可陳,你還是為這個想法感到難過,似是背叛了她。

        報紙右上角,你看到了出版日期,是半個月前的舊報,啟事里說的最后限期就在明天。你并沒想好接下去要做的事,但決定留著這份報紙,打開工具箱的時候,你瞥見了那只印有“XX金店”字樣的絳紅色手提袋,是你給賈薇買的婚戒,明天上午八點,你們會去民政局扯證,你會在現(xiàn)場將戒指戴到她右手無名指上,因為,按照她的意思,你們不辦婚禮,當天晚上她會搬過來和你同居。

        “小師傅,走嗎?”是個男人的聲音。

        你先看到的是一雙锃亮的皮鞋,褲腳與皮鞋之間露出一截雪白的棉襪,你抬起頭,對面是位四十多歲的男子,個頭一米八的樣子,穿42碼的皮鞋、黑西裝褲、白短袖衫,棕色皮帶捆著一只圓滾滾的大肚腩,讓你聯(lián)想到秋天的白菜。從男人的氣質和穿戴來看,應該是個鄉(xiāng)村干部,他身后立著個銀灰色大號拉桿箱,世上竟有這么大的箱子?你感到不可思議。

        “您要去哪?”你開口問。他說了目的地。你知道那個地方,感到非常吃驚。你說你常年只在城區(qū)跑,從不走那么遠的路,建議他坐出租車。他解釋說他有嚴重的暈車病,假如打不到三輪,他寧愿走路回去,這話讓你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小師傅,你就不能行行好發(fā)個善心嗎?”你告訴他下午六點你得去接媳婦下班,你大概是想用“媳婦”來回擊他的那個“小師傅”?!拔抑烙袟l近路,五點前保證你能回得來?!?/p>

        你仍搖頭拒絕。他苦著臉,肩膀迅疾且猛烈地抽搐一下,無助感讓他顯出虛脫。你意識到他不過是個普通民工,盡管他有干凈的指甲,體面的衣褲和嶄新的皮鞋。因身高限制,對你來說研究人的表情是費力的,你因此養(yǎng)成了觀察鞋子的習慣,就像視覺被聽覺代償?shù)拿と?。久而久之,進化出了一種特殊本領,你能從各色鞋子上看到主人的性格,是的,鞋子就像被人類馴服的狗,烙印著人們千差萬別的秉性。但是這雙皮鞋太新,你懷疑是十分鐘前剛從商場里買的,你沒法從上面獲取什么有效信息,唯一確定的是,這是雙42碼的鞋,它們令你想起了另外一雙鞋子。

        二十歲那年秋天夜里,一束車燈光突然出現(xiàn)在你家果園對面,你看到光中有幾個人影晃動,是在搬運什么,大約忙活了十來分鐘,車子緩緩駛離,車燈在莊稼地里搖晃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一縷月光。你等了很久才捏著手電筒走過去,看到了一床素色棉被,裹著什么東西,你悄悄掀開被角,見是個小伙子,他閉著眼,呼吸均勻,是睡著了。

        男人又磨蹭了一會,見你仍是無動于衷,便拖著箱子朝你的車友們走去。你盯著他的背影,再次想到了暈車的母親。你看到他開始和車友們交談,還掏出煙,沒人接受他的煙,你感到心底里有個堅硬的東西在融化,你討厭這種感覺,打算趕緊走掉,這個時候,男人再次朝你走來。

        “小師傅,一百塊錢走不走?”

        “……”

        “再加五十,一百五!”

        “……”

        “兩百!”

        “算了算了,我就跑一趟吧?!蹦阏f,又讓他保證五點前一定能回得來。他說他敢用自己的人頭起誓。

        他的箱子很重,你幫他抬進車廂,問里面裝了啥。他說就是些生活用品,鍋碗瓢盆什么的。你知道他在撒謊。

        那件事情之后,你離開老家來到城市投奔親戚,先在工廠看了幾年大門,后來工廠倒閉,你去街邊賣小吃,油炸臭豆腐、涼皮和肉夾饃什么的。兩年前,你置辦了這輛摩托三輪,并不是跑“摩的”比賣小吃賺錢,吸引你的是車,你喜歡掛擋、加速、踩油門的感覺。每當車子在寬闊的柏油路上疾馳,你都幻想你是只老鷹,正在凌空翱翔,準備飛越阿爾卑斯山(動物世界里的情景)。你當然不會滿足于摩托三輪,渴望一輛真正的車。是的,你正計劃學開車,你看過駕校的報名要求,大中型汽車對身高有限制,小型汽車沒有。你想,假如實在不行你還可以穿內增高。

        路況不錯,車子很快就出了城。男人透過車棚上的小窗告訴你,走XX路下正北。其實,你老家也在那個方向,但比男人要去的地方更遠。自從你離開老家后再也沒回去過,不知道那片果園還在不在,你總是夢到它,還有幾回,你甚至夢到了那個小伙子。

        那天晚上,你給小伙子送去了一只蘋果。第二天,周邊村里的人們都聽聞了這件事,紛紛來看熱鬧,他們圍著小伙子七嘴八舌,如同研究一具外星人的尸體。小伙子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偶爾被人吵醒,也只是睜開眼皮,迷茫地盯著人群,很快他們便意識到他既不會講話,也不會走路,腦子還不靈光。

        有個搗蛋鬼掀開了小伙子身上的棉被,一股渾濁的尿騷味迅速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人們紛紛捂住鼻子退后幾步,讓人吃驚的是,他身上居然穿著一套嶄新的西裝,像個新郎官那樣。有人說在電視廣告里見過這個牌子,是個名牌??墒牵麨槭裁垂庵_?應該有雙皮鞋才對,鞋呢?

        誰也想不到報警之類的事(當時村里還不通電話),村子距派出所十八里遠,沒人會為不相干的人白跑一遭,何況還是個遭人遺棄的廢人。

        晚上,你又摘了蘋果送去,手電筒光里,你看到他身邊放著一些食物,有包子也有饅頭還有兩瓶清水,不知是誰在他腦袋上方用四根木棍和樹葉搭了個棚,幫他遮擋夜露和日光。次日晚你發(fā)現(xiàn)包子和饅頭不見了,塑料袋里放著兩塊蔥花餅,兩只水瓶仍是滿的。你懷疑他根本沒有吃喝的能力。第三天晚上你撞見了那幾條野狗,它們正瘋狂爭搶那些食物。你將野狗攆走,見小伙子的一條腿戳在外面就幫他掖了被子,突然意識到哪里不對,掀開被角一瞧。你差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小伙子全身赤裸,僅剩一條被尿液浸濕的紅內褲。

        一小時后,車子下了國道,路況變得很糟糕,你聽見輪胎被坑坑洼洼的爛水泥路咬著,發(fā)出吱吱嘎嘎的叫聲,心里感到十分難過,這可是一輛剛開了兩年的新車,你對它的態(tài)度就像對一頭?;蛞黄ヱR,這是說,你把它視作有生命的東西,而不是一輛會跑的鐵疙瘩。

        過了那段糟糕的路,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道既長且陡的坡,你擔心車子上不去,男人跳下來要幫你推,盡管并沒幫上忙,你仍在心里感激他。爬上坡頂后,你倆坐在路邊休息,掏出煙請男人抽,問他是做啥的。他反問你覺得他像做啥的。你說了你的感覺。他笑起來。說他在上海某大學承包食堂。上海?你的眼睛瞬間睜大了,說,你只在電視上看過上海,馮程程、許文強和丁力。你問他去沒去過上海灘。他糾正你那不叫上海灘叫外灘,說他每天晚上都去那邊散步,從他住的地方到外灘很近,還告訴你電視上那座帶鐘表的大樓叫“海關大樓”,再朝前走幾步便是“和平飯店”,明星來上海開演唱會都在這里下榻,他甚至還見過張國榮和周潤發(fā)。

        你問他上海有沒有跑“摩的”的。他笑了說上海這種大城市怎么會有“摩的”呢。你對他表示了同情。他問為什么。你說他有嚴重的暈車病呀。他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仿佛突然意識到自己是暈車的?!吧虾S械罔F呀,坐地鐵怎么會暈呢,你肯定沒坐過地鐵吧?!边@話有些傲慢,你感到很不舒服,當他問跑一天車賺多少時,你夸張了一個數(shù)字。他表示質疑?!罢娴?!”你說,“逢年過節(jié)還不止這些?!蹦憧吹剿樕系年幱粢婚W而過。男人沉默起來,似是在暗暗算一筆賬,臉上的表情告訴你他的確沒料到“摩的”這么賺錢。他的氣焰矮了很多。你知道他不可能承包什么食堂,許是在老鄉(xiāng)承包的食堂里打工,沒準只是個小雜勤。想到這里,你感到有點開心。

        坡頂上的風很涼,黃澄澄的日光落在樹蔭之外,溝渠里的野梔子飄散著甜膩的香,像蜜蜂的嗡鳴一樣慰藉靈魂,天邊的云朵正以極快的速度舒展,也許今天沒雨。

        有個早晨,你被一股濃濃的腥臭熏醒,是從小伙子那邊飄來的,奇怪的是,那里明明在下風處,這天偏巧刮西南風。你知道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可怕的事,穿好衣服過去瞧。你看到那群野狗正圍成一圈,瘋狂撕咬著什么,嘴巴子都紅紅的。你看到有條狗正在對付一大坨腸子,嚇得你大叫一聲。狗群突然受到侵擾,全都抬起頭來盯著你,眼里射著兇光。你拔腿就跑掉了。

        在城市里生活了幾年后,你開始感到寂寞,并不是之前不寂寞,是越來越無法忍受這種寂寞。對你來說,城市生活的最大便利在于,你可以盡情使用“書面語”,比如“寂寞”,沒人覺得這很奇怪。

        那天上午,你蘸著摩絲梳了頭發(fā),換上你最好的衣褲,去婚介所給自己找一個老婆。為了表達誠意,你付掉一筆高出市價許多倍的服務費。從此之后,你每隔幾天就去婚介所催問一回。斷斷續(xù)續(xù)見過幾個女人,你不知道她們全是婚托。第二年春,他們把一張寫有電話號碼的紙條交給你,讓你下午六點后打,至于你的情況,他們說女方表示能夠接受。

        你攥著那個號碼如同攥著一只晃動的藍色火苗。你花了很長時間才讓自己平復下去。五點半你來到一座IC卡電話亭,感到自己像正要沸騰的水,隨著六點鐘的臨近,你簡直就要瘋了,全身篩糠一般抖著。前前后后撥錯了三次號碼,你抽了自己一嘴巴,罵自己是“沒用的東西”。你深呼一口氣,告訴自己別慌,為了遏制激動,你強迫自己想一些悲慘的事:一直悄悄虐待你的繼父、喊你“矬子”的兄弟(同母異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母親、還有那個被野狗吃掉的人……

        這一次號碼沒再撥錯。

        “喂?你好?!?/p>

        聲音非常甜美,你想到了那些春天夜晚,粉色的微風刮過桃林,淡淡香氣撲鼻,如同煙嵐的形狀。

        “你……你好,我,我是……是婚介所給我的電話號碼?!?/p>

        “……”

        你們約了見面,在一家生意冷清的茶館,最偏僻的角落里你倆分坐兩端僵持良久。你鼓起勇氣打破沉默,問她叫什么名字。她冷冷地瞥你兩眼,拒人千里的樣子,仿佛她應邀赴約,唯一的目的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羞辱你。你正不知所措,便見她把右手食指往茶水里蘸了蘸,在桌上寫了兩個字。

        “賈—薇?”你念出來,又說:“這個名字真好聽?!?/p>

        她看著你,努力擠出一絲笑意,非常干枯的樣子,似乎被榨過的甘蔗里壓出的最后一滴汁液。

        你知道她不漂亮,只能算是不丑,但你認為男人有義務讓女人開心,何況對你來說凡是正常身高的人都算漂亮;另外她身上的味道也怪好聞,一種生氣蓬勃的清新感,像是忍冬的芬芳。你告訴她,她和她的名字一樣漂亮。你期待她問你的名字,但她始終沒開口,你只好自我介紹:“我叫臧小六,臧克家的臧?!?/p>

        通常情況下,別人聽完后會問你是不是排行老六。你會搖搖頭說你是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你的名字是父親取的,至于為什么叫“小六”,你不知道,父親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她只是無動于衷地盯著你,讓你疑心自己剛才放了個屁。你坐在對面,尷尬得像中秋節(jié)過后的月餅。你避免和她目光接觸,努力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佯裝一切正常,你告訴了她很多小時候的事,你家的果園、菜地,還有一群綠頭鴨,你每天早晨都去鴨棚撿蛋,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蛋少了,懷疑有人偷竊。次日你很早就起了床,躲在窗后觀望,天快亮的時候,你聽到鴨棚里有聲響,是噗噗噗的聲音,就像有人在吐舌頭。你悄悄湊過去,借著幽微的月光看到木柵上盤著一條碧青的蛇,小臂一般粗細。那時,周邊村子的惡童特別多,他們常常跑到你家果園偷桃、李子和蘋果,你曾在一天之內拿魚叉趕走了二十來個孩子……是的,你家的日子不算差,所以你一直上到初中,然后母親嫁給了繼父,繼父讓你看管果園,從此之后,果園就成了你的家……

        她打斷你,既然農村生活那么好,你干嘛要來城市。你臉上一紅,不知如何回答,那件事—刻骨銘心的恥辱,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從這天起,你倆開始約會,假如那也算約會的話。你們一塊喝茶,吃飯,要么就去公園里逛一逛。一直都是你埋單。偶爾你會送她禮物,一頂帽子一枚胸針什么的。你們從沒牽過手,更別說上床。她的情況是這樣的:離過兩次婚,有個罹患腦癱病的兒子,是跟第二任丈夫生的,目前暫養(yǎng)在娘家。她說不管是什么樣的男人,只要能接受得了她兒子,她就嫁。她粲然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如同一只瓷器裂開了口子。

        她說這話的時候,你腦海中頻繁閃現(xiàn)出那個被野狗吃掉的小伙子。你知道她一定相過很多次親,是兒子拖了后腿。否則,她絕不會接受你。

        岔道口出現(xiàn)的時候,你停下車,問男人該怎么走。他跳出車廂,朝左朝右各看幾眼,似乎在做對比。你感到困惑不解,問他是不是多年沒回來了。他不回答,讓你朝左邊拐彎,說走這條路至少能節(jié)約半小時。那是條漫長的土路,除了稍微窄一點,路面倒很平坦,兩旁是密不透風的玉米地,整齊排列的植株是黑色的,不是那種粘滯的墨黑,是萬色之總,綠到極致的黑。大抵正是黑的反襯,路旁野花的鉻黃才格外熾烈扎眼,土黃色的小路像一條爬蟲,孤立在蒼黑色植物的森林中間。這一切給你留下了驚心動魄的印象,一絲莫名的恐懼如同由天而降的雨點中突然出現(xiàn)了血滴。你想,這個時候假如男人對你做點兒什么的話,你不可能有抵御能力。

        路過那棵孤樹的時候,男人突然讓你停車,他要下車拉屎,怪自己出門前吃了西瓜,他的腸胃不好,一吃西瓜就鬧肚子。他問你有沒有擦腚紙。你剛打開工具箱,他便看到了那張報紙,伸出就要去抓,你制止了,說箱子里有卷衛(wèi)生紙,扒拉開折疊傘和塑料雨披,在手提袋下找到了。他迫不及待搶過去,一溜煙消失在玉米地里,你聽到玉米葉子刷拉刷拉,想起了蟒蛇吞吃鴨蛋的個凌晨。

        你又打開報紙,盯著女孩的臉,感覺自己正在走火入魔。你小時候聽人講過一個故事:有個窮書生娶不起老婆,于是買了一張美人畫像掛在床頭,天天晚上跪拜,讓她給自己當老婆。幾年后的一天,他從私塾回來,見桌上擺著熱湯熱菜,以為是學生家長送來的。接下去的一段時間,日日都是如此,他感到非常蹊蹺,打算一探究竟。那天他帶上書佯裝出門,卻又悄悄折返,翻越矮墻,藏到柴房里悄悄觀望。少頃,他聽聞房內有裙釵響動,還有一聲咳嗽,脆脆的,鶯啼燕囀一般。他正疑惑,只覺眼前一亮,如同一道閃電猛然炸開,衣袂飄飄的美人出現(xiàn)在堂屋門口,扶著門框逡巡一番,接著便輕移蓮步跨過門檻,挽袖卸鐲開始洗手。書生從柴房里走出來,用力跺了跺腳,這美人受到劇烈驚嚇,竟然失去了回到畫里的法力,從此滯留人間,成了書生的妻子。

        男人一臉憔悴地走出玉米地,兩手緊緊捂著肚子,顫巍巍地邁過水溝,他蹲在路邊,跟你要一支煙。你把煙送過去,問他感覺怎么樣,要不要去瞧大夫。他搖搖頭開始吸煙,接連吸完兩支煙后,他說:“你說五點去接媳婦下班是吧?”“是六點?!蹦慵m正。他點點頭,看了一眼手表,“北京時間下午三半點,”他說,“還有兩個半小時,你腿腳利索一點的話,什么都不耽誤?!蹦悴虏煌杆@話的意思。他指著摩托車問,“這輛車得兩萬多吧?”

        “三萬兩千五?!蹦阏f,“還是看在熟人的面上?!?/p>

        “二手的話,能賣多少錢?”

        “我沒打算賣車?!?/p>

        “我說的是假如?!?/p>

        “最少也得兩萬多,可能會更貴,我才開了兩年零三個月?!?/p>

        “你有一米三嗎?”

        “一米二八?!蹦悴患偎妓髅摽诙?。

        “一路上我都在想,到底什么樣的女人會嫁給你呢?你媳婦是正常人嗎?”

        你感到憤怒,有種撲過去和他廝打的沖動。他笑起來,讓你別氣,說他只是好奇,正常女人為什么會嫁給你?這說明了你可能很有錢,既然這樣,他就放心了。

        你不懂他所謂的放心是指什么。

        他忽地站起身,臉上掠過一種猛獸般的貪婪神情,從屁股兜里掏出一把折疊刀,又掏出兩張百元鈔票,用左手的兩根指頭捏住紙鈔,右手里的刀在鈔票上輕輕一斬,你只聽到“刷”的一聲,鈔票從中間斷作兩截。他沖你笑了笑,把刀子掖在腰里,從行李箱里找出一根繩子。他讓你乖乖聽話,這樣才能避免受傷。他把你推到樹底下,用繩子將你綁在樹上,整個過程你像一尊任人擺布的泥偶,既不掙扎,也不開口,因為知道這些都是徒勞。他問你綁得是不是有點兒緊,假如覺得難受就告訴他,他會盡量讓你舒服些。你閉著嘴,死死盯著男人,因為憤怒,你全身急劇地抖個不止。

        他彎腰撿起地上那兩片殘鈔,塞進你上衣胸袋里說,這是給你的回家路費。他走到你的車前,兩條大長腿靈巧地那么一抬,又那么一跳,就坐到座位上去了,那雙嶄新的皮鞋在日光里像兩面刺眼的鏡子。

        你聽著摩托車的馬達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土路盡頭。天地變得異??臻?,你聽到蟋蟀躲在草叢里鳴唱,一只紅蜻蜓落在狗尾巴草葉上休憩,澄碧的陽光使它翅膀上細膩的紋理分毫畢現(xiàn)。草叢深處,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你感到非常害怕,擔心是條蟒蛇。

        十年前的那個晚上,有兩位蒙面人將你捆到了蘋果樹上。他們開口說話的時候,你發(fā)現(xiàn)那是兩個處于變聲期的毛孩子,他們的個頭都在一米七幾以上,你得盡力抻直脖子仰望才行。

        他們說并不會為難你,只要你痛快地把東西交出來。你問什么東西。他們讓你別裝蒜,就是你從那個城市小伙子身上偷走的東西。“城市小伙子”,是的,當年大家就是這么稱呼他的。你說那套西裝不是你偷的。他們說他們知道誰偷走了西裝,他們說的不是西裝,是另外的東西—你偷掉的。你說你沒偷過任何東西。你話音剛落,一個巴掌抽過來,你感到牙齒和鼻孔開始出血?!笆直??!彼麄冋f,“那塊上海牌手表?!薄拔也恢朗裁词直怼!蹦阏f。

        他們不愿廢話,拿出皮鞭抽你,你喊起來,一個家伙忙脫下自己的臭襪子塞進你嘴巴,一只不夠,另一只也脫下來。鞭子在你身上咬著,如同一條毒蛇。三鞭過后,你懷疑自己可能會死。他們拔出臭襪子,問你到底說不說,假如堅持不說的話,他們會一直抽。你說你根本不知道“城市小伙子”有手表。臭襪子重新回到你的嘴里,毒蛇開始了新一輪的嚙咬,你動彈不得,發(fā)不出聲,只能默默流淚……

        你可能是暈了過去,也可能是睡著了,你聽到有個聲音在喊:“喂,醒一醒,醒一醒?!?/p>

        眼皮很沉,怎么都睜不開,你感到有巴掌落在臉上,但并不疼。你總算睜開了眼,面前是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在他身后立著一輛粉色女士輕便自行車。

        “你是誰?”

        “有個大叔讓我給你捎個口信,他說你會給我一百塊錢,你怎么會在樹上綁著?是他把你綁在樹上的?”

        “什么口信?”

        “他說我們鎮(zhèn)上有去市里的公交車?!闭f完,男孩突然看到了你上衣胸袋里的兩張殘幣,就掏出來,又從自己褲子口袋里掏出另外兩張,他將殘幣展開,找到了正確的配對。自己留下一百元,將另外一百塞回你的上衣胸袋。

        “你認識那個大叔嗎?”

        “不認識?!?/p>

        “他去了哪里?”

        “騎著一輛摩托三輪沿國道走了?!?/p>

        “……”

        你回到市里的時候還不到六點,你往賈薇上班的地方打了個電話。實際上,這是你倆相識半年來你第二次撥打這個號碼。是個老女人接的。你說你找賈薇。她告訴你她們那里只有栗薇,沒有賈薇,問你是不是找栗薇。你說是的,是栗薇。她讓你等一等。你聽到她轉過身去高聲大喊“栗薇電話”。不久之后,有個腳步聲由遠及近,在離你耳朵最近的地方消失,電話被接起來。

        “喂,你好?”

        “原來你叫栗薇?!?/p>

        “?。颗?,是你?!?/p>

        “原來你叫栗薇?!?/p>

        “你怎么啦?”

        “為什么說你叫賈薇?”

        “我沒這么說過?!?/p>

        “是的,是我的錯,但你可以糾,為什么一直不糾正我?”

        “名字不重要,隨便叫什么都行?!?/p>

        你們沉默下來,緊張感在電波里流動,你突然領悟到你們之間的關系無論說成什么都行,單單不是愛。你堅持不開口,也不掛電話,你可能是在逼對方打破沉默。你們又僵持一會兒,你開始害怕她可能會突然掛掉電話,于是你開口了:“三輪車壞了,我要去修車行,今晚就不去接你了,下班后你自己回去吧?!?/p>

        “好?!?/p>

        ……

        你買了幾瓶啤酒跑到沿河公園,坐在臨水的臺階上喝。你看到有條小魚剛剛將腦袋探出水面準備呼吸,馬上被一只低飛的江鷗吃掉了,這過程迅速到似乎沒有開始,就好像,那條小魚的一生是為這個時刻活的。

        你回到家的時候是八點鐘,你黑著燈,沒脫衣服躺在床上,你聽到樓上鄰居家看電視劇的聲音。你能想象到那是一家三口,他們半躺在沙發(fā)上,男人袒胸露懷,叼著根牙簽,牙齒上粘著一段韭菜,腳丫子翹在玻璃茶幾上,腳底上有塊泥垢。女人靠在男人肩上,懷里抱著一只靠枕,抱枕的套子已經(jīng)很臟了。他們的孩子才五六歲,但已經(jīng)早早戴上了眼鏡。他剛剛摳完腳丫子,又開始摳牙齒。母親呵斥他,說他如果再離電視那么近,遲早會瞎……

        你又躺了一會,爬起來開了燈,打開衣柜,在最底層的那一格角落里翻出一只木頭箱子打開,將那只手表拿出戴到自己左手腕上,手表馬上迅速朝后滑去,最終停在臂彎里。你又拿出那雙皮鞋,十年過去了,皮鞋依然嶄新锃亮。你將鞋子穿到腳上,如同踩著兩條駁船,你閉上眼睛,幻想自己有一個正常身高。

        這么多年你一直沒穿過皮鞋,假如必須要穿的話你只能穿兒童款,對你來說那是莫大的羞辱。你曾去皮鞋店訂做過一雙皮鞋,但當你看到成品的時候,差點尖叫起來,那是你這輩子見過的最恐怖的一雙鞋子,它們像兩只腐臭的老鼠的尸體。你付掉余款,沒拿鞋子,逃也似的走掉。

        你將臂彎里的手表摘下,又脫掉腳上的皮鞋,將它裝進一只白色的尼龍口袋。你開始收拾衣柜的第二格,那里,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十雙顏色和款式各異的嶄新皮鞋。十年來,每個生日你都會給自己買一雙皮鞋,都是標準的42碼。你將這些鞋子全部裝進口袋。一小時后你重新出現(xiàn)在沿河公園,這一次你肩上多了一只口袋。你沿著臺階走下去,來到最靠近水面的地方,把口袋卸下,喘幾口氣,找到幾塊碎磚塞進口袋,連同那些鞋子一起沉到河底。

        賈薇,哦,不對,是栗薇,馬上就要住過來了,你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你看著口袋在河面上激起的漣漪正在一點一點散盡,你幻想那些牛皮、羊皮、豬皮的鞋子被魚蝦鱉蟹蠶食,只剩下鞋頭里的鋼板和橡膠的鞋底。你決定明天和栗薇扯完證后,讓她陪你去一趟殯儀館。是的,你當然不會告訴她去殯儀館,你只說去接妹妹。妹妹?她一定會這么問。是的,失散多年的妹妹。你說。然后,你必須得杜撰一個邏輯嚴密的故事騙她,也騙騙殯儀館的人,你知道他們會讓你出示證明,但絕也不會過分認真,那可是一具存放了十年的尸體。他們在“認尸啟事”里是這樣說的:

        “該流浪女身高一米二八(侏儒),于一個大雪之夜凍死在南大橋左邊第一只橋洞。從她隨身攜帶的物品里沒找到任何能夠證明其身份的相關證件,唯有一張女子本人的黑白小照……請家屬必須于十五日內前來認領尸體,逾期將按照當?shù)仃P于無人認領尸體的處理法規(guī)執(zhí)行?!?/p>

        你不僅要去認領那具尸體,還會買一只很貴的骨灰盒,再去骨灰堂租一個地方安置“妹妹”。

        你想到栗薇目瞪口呆的樣子,心里騰起一朵浪花似的細細的歡樂。

        (責任編輯:王建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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