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玄皓
【摘要】國民性問題從甲午以后成為熱議問題,知識分子在批判國民性的同時往往會提出解決方法。但是絕大多數(shù)的知識分子只專注于通過教育這一手段來改善國民性,卻看不到造成國民奴隸性的根本原因。鄒容在其唯一作品《革命軍》中仍以較大篇幅談論國民性的問題,國民教育思想與前人相比有質的飛躍,不局限于革命,更注重革命之后的教育。
【關鍵詞】鄒容;國民教育,奴隸根性
【中圖分類號】K257?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21-0062-02
《革命軍》作為鄒容唯一的作品,出版后便引起社會上巨大的反響。近些年來,有關于鄒容的研究出現(xiàn)了多元化的趨勢,主要分為三個方面,一是對鄒容國民教育思想的目的進行探討,二是對鄒容國民教育思想進行闡述,三是分析鄒容國民思想主要來源。由于鄒容英年早逝,只留下《革命軍》這一作品,所以本文將以此作為主要文本依據(jù),對鄒容的國民教育思想做以簡單的分析與評論。
國民性的改造,即實現(xiàn)人的現(xiàn)代化,也是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的重要組成部分。學術界大都贊成國民性改造思潮始于甲午戰(zhàn)爭戰(zhàn)后和戊戌維新時期,雖然也有學者認為在近代初期就有國民性改造的萌芽。[1]持續(xù)緊張的民族危機是國民性改造思潮興起并不斷發(fā)展的根本原因,再加上三十多年洋務運動在甲午戰(zhàn)爭中不堪一擊的直接原因,促使當時的先進的知識分子將眼光由器物方面的現(xiàn)代化逐漸轉到思想方面來,從而抓住了“國民性改造”這根救命稻草。
甲午戰(zhàn)爭結束后,資產(chǎn)階級改良派最新把目光轉到國民性這個問題上來,其代表性人物為嚴復與梁啟超。嚴復是關注國民性問題的第一人,他提出“鼓民力、開民智、新民德”的“三民”思想,并提出了比較系統(tǒng)完整的具有近代意義的國民性改造理論。而對嚴復所介紹的國民性學說大加發(fā)揮并宣揚的則是梁啟超,梁啟超在其《新民說》中對國民素質的重要性做出了更多的論述。也正是由于梁啟超的《新民說》,國民性改造問題在當時引起了廣泛的關注,成為了熱門話題。但是資產(chǎn)階級改良派終究是為了?;?,所以他的國民教育思想也是為了其最終目的“?;省倍?。
嚴復認為:“兇狡之民,不得廉公之吏;偷懦之眾,不興神武之君”,只有“智仁勇之民興”,“而后其國乃一富而不可貧,一強而不可弱?!盵2]78他的意思啊是國家的落后,政府的腐敗都是因為民眾國民性低下的原因,如果想國家富強,必須要等國民素質普遍提高以后才可行。后來梁啟超把這個思想在《新民說》中發(fā)揮到了極致。他在《新民說》中得出結論:“茍有新民,何患無新制度、無新政府、新國家”,故“新民為今日中國第一急務”。[3]8梁啟超將國民素質的地位大大提高,并視為決定國家的根本,這是一種單向決定論,改良派只看到國民性對上層建筑的影響,卻看不到中國國民素質低下,奴隸根性的根本原因,這是改良派的致命缺陷。所以早在梁啟超《新民說》發(fā)表之時,其學生蔣百里用筆名“飛生”在《浙江潮》上發(fā)表了《近時二大學說之評論》,批評恩師梁啟超的結論“不免有倒果為因之弊”。[4]
隨后而起的則是資產(chǎn)階級革命派對國民性改造的關注,年輕一代主要為鄒容與陳天華,兩者都以激進的革命思想聞名。在國民性問題上,陳天華認為教育是救國之本,只有教育才可以啟迪民智,培養(yǎng)人才,才能改變國家落后的面貌,所以他提倡普及教育,學習外國的先進教育方法,其核心就是培養(yǎng)人才來救國。但是由于時代的和階級的限制,其國民教育思想是建立在對傳統(tǒng)教育的批判和對外國教育的借鑒上的,他在論著中對國民教育思想提出了許多頗有見識的建議,但他并沒有將國民教育的問題拿來做一個專門的討論,他的國民教育主張是單純?yōu)榱烁锩男枰?。陳天華不是單純地為了改造國民性而提倡國民教育,他的主張培養(yǎng)人才只是一種手段,目的是為了改良當時的社會。他在強調(diào)國民教育的重要性時,每時每刻都和他的革命活動,政治活動亦步亦趨,所以說他的國民教育思想是從屬于他的政治思想,并隨著其政治思想而改變。
鄒容的國民教育思想總結成一句話就是“革命之前,須有教育;革命之后,須有教育”。[5]59國民教育不僅僅是促進革命的手段,也是其最終目的。在當時大多數(shù)革命者都將教育當成一種完成革命的手段的時候,鄒容卻看到了教育的重要性。革命并不是最終目的,如何鞏固革命的成果,建設一個現(xiàn)代化的民主國家和造就現(xiàn)代化的“四有”公民才是革命的最終目的。但是遺憾的是,當時的革命黨人只看到了鄒容《革命軍》激進的排滿性而大肆宣傳,而沒有認識到鄒容所宣傳的國民教育的重要性,所以辛亥革命以后,革命派內(nèi)部并產(chǎn)生了分裂而被保皇派,立憲派有機可乘,最終放棄了領導權,將來之不易的革命成果拱手讓人,最終使革命功敗垂成,這正是沒有認識到“革命之后須有教育”的重要性,兩次復辟的倒行逆施便可以證明革命之后的國民教育還未跟上革命的腳步,還處于滯后的階段。
歷史唯物主義認為,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近代的中國是一個復雜多變的社會,為了救亡圖存,愛國者們做了許多嘗試,思想上的新陳代謝異常迅速,當時的時代就是“狂飆式的年代”,而鄒容正是陳旭麓先生所說的那種“狂飆式的人物”。[6]
1894年興中會成立后,革命黨人擁有了自己的組織,但此時的革命力量還很弱小,階級基礎主要是海外華僑。隨后經(jīng)過一系列革命活動和宣傳,加上康、梁維新運動的失敗,一部分人轉向了革命,革命黨的力量有所擴大。正如孫中山先生在《建國方略》所回憶的:“經(jīng)此失敗而后,回顧中國之人心,已覺與前有別矣。當初次之失敗也,舉國輿論莫不目予輩為亂臣賊子、大逆不道,咒罵謾罵之聲不絕于耳;吾人足跡所到,凡認識者,幾視為毒蛇猛獸,而莫敢與吾人交游也。惟庚子失敗后,則鮮聞一般人之惡聲相加,而有識之士且多為吾人扼腕嘆息恨其事不成矣。前后相較,差若若天淵”。[7]91
但是由于康、梁等維新派仍不放棄其保皇維新的主張,在海外成立了?;逝?,著書立說宣傳自己的主張,與革命派爭奪海外力量的支持,保皇派的力量仍舊強大,革命黨人依舊處于巨大的劣勢,此時的革命黨人急需一面旗幟,此時《革命軍》應運而生,這正是《革命軍》產(chǎn)生巨大影響的時代原因。鄒容個人方面來說,則是因為其激進的風格,他敢言人之所欲而未言,言人之所欲言而不敢言,所以會有石破天驚,振聾發(fā)聵的影響。
但是也正是由于鄒容的年輕與激進,思考問題以及他的思想便存在一些問題?!班u容的《革命軍》不只是他一個人的思想,而是一代革命知識分子思想的集中和升華。”[5]13通過《革命軍》可以發(fā)現(xiàn),鄒容的思想成分十分龐雜,凡是對反清革命有利的思想資料他都兼收并蓄,一概加以熔鑄提煉。因為他一到日本之后,便被日本的革命風潮所吸引,吸收了孫中山民主革命思想和其他留學生的革命思想,而且鄒容受《國民報》的影響最大,以至于《革命軍》許多地方直接從《國民報》而出,某些段落幾乎完全相同。
由于舊民主主義的局限,雖然鄒容激烈地沖擊了清朝的封建統(tǒng)治,但是對帝國主義的認識本質還不充分,這一點則不如同時期的陳天華。鄒容沒有在反對封建專制的同時,明確地提出反帝綱領,也沒有在他國民思想中教育國民反帝的內(nèi)容。鄒容呼吁國人不論男女老少都積極參加革命,但是卻沒有提出動員人民和組織人民的綱領,沒有形成現(xiàn)實的革命軍力量。鄒容將革命區(qū)別為文明革命和野蠻革命,將農(nóng)民的反抗斗爭成為“野蠻革命”,對于廣大的下層群眾,不看作是依靠對象和拉攏對象,只是想把人民群眾納入 “文明革命”的框架中,反而束縛了群眾的手腳。
由于鄒容《革命軍》中民主革命思想得太過耀眼,人人只見其革命,不見其國民教育思想,激進的革命思想更加符合當時革命黨人的需要,他們正是看中了激進革命思想所帶來的宣傳作用。中國革命先行者孫中山先生以及黃興對《革命軍》極其重視,攜之參加工作,將之推薦給各界人士,成為同盟會海外重要革命的重要宣傳品。
而且許多人認為其革命思想對后來的辛亥革命的爆發(fā)起了巨大的促進作用,正如魯迅先生回憶辛亥時期的文字宣傳,覺得“那是悲壯的詩文,也不過是紙片上的東西,與后來的武昌起義怕沒有什么關系。倘說影響,則別的千言萬語,大概都抵不過淺近直接的革命軍馬前卒鄒容所做的《革命軍》?!盵8]205
而忽視了鄒容國民教育思想的革命產(chǎn)生了什么問題呢?民國成立沒多久,革命成果就被袁世凱竊取,而后引起洪憲帝制和張勛的兩次復辟。更嚴重的是袁世凱死后不久,南北分裂,中國又一次陷入軍閥混戰(zhàn)。孫中山先生悲痛地表示“此革命之建設所以無成,而破壞之后國事更因之以日非也。夫去一滿洲之專制,轉生出無數(shù)強盜之專制,其為毒之烈,較前尤甚?!盵7]2而在最需要被教育的國民當中,“當時廣大城鄉(xiāng)的基層民眾, 只知皇帝, 不知總統(tǒng), 只知大清, 不知何為民國。”[9]
參考文獻:
[1]俞祖華.啟蒙的發(fā)軔——魏源“平人心之積患”思想述論[J].社會科學輯刊,1995,(6):96-101.
[2]赫胥黎,嚴復譯.天演論[M].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3.
[3]梁啟超.新民說[M].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3.
[4]敖福軍.梁啟超民族國家思想研究[D].中央民族大學,2011.
[5]周永林.鄒容文集[M].重慶:重慶出版社,1983.
[6]陳旭麓.談近代人物研究[C]//傅德華.近代中國人物論.北京:九州出版社,2019:467.
[7]孫中山.建國方略[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1994.
[8]魯迅.魯迅全集[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9]馬浩瑀.淺析北洋時期政治亂象對中國社會發(fā)展影響的多重性[J].文教資料,2015,(13):67-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