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浩
【摘要】 魏晉以來,并州飽經戰(zhàn)亂、百廢待興,同時境內北方少數(shù)民族問題日益嚴重,為了更好地處理并州的局勢,并州刺史的各項政策顯得尤為重要。曹魏時期的梁習采取了分化瓦解等措施,使得境內的匈奴貴族與其部民分離,便于更好地控制與管理。至西晉時,并州的政治局勢變得更為嚴峻,時任并州刺史的司馬騰采取了聯(lián)合代北拓跋鮮卑的政策,以達到對抗匈奴劉淵的目的,但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西晉朝廷對于并州的控制力逐漸變小,至石勒擊敗劉琨攻陷晉陽,標志著西晉政權在北方的瓦解。
【關鍵詞】 并州刺史;胡族;經營策略;梁習;司馬騰
【中圖分類號】K207?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04-0045-02
魏晉時期,并州境內由于存在著以匈奴、鮮卑、羯族等為主的少數(shù)民族,而這些少數(shù)民族的存在對于漢族政權有著一定的威脅,于統(tǒng)治者而言如何對并州進行治理顯得尤為重要。由于魏晉時期長期處于戰(zhàn)亂,地方州郡的長官多以將軍號領州刺史、郡太守,同時都督一州或數(shù)州軍事,產生這種即領兵又領民的現(xiàn)象。本文以魏晉時期兩任并州刺史梁習與司馬騰為切入點,通過分析二人的對于并州的經略,希冀能夠有所發(fā)現(xiàn),力求更加微觀地分析漢族統(tǒng)治者對于這一時期并州的管理。
一、漢末并州的政治形勢
并州自漢武帝設置刺史部以來,一直作為防范北方少數(shù)民族的邊陲之州,其境內人口并不稠密,主要以其戰(zhàn)略地位的重要性而倍受統(tǒng)治者的重視。而漢末的政治亂局也與之有關,《后漢書》記載:“(中平六年)八月戊辰,中常侍張讓、段圭等殺大將軍何進,于是虎賁中郎將袁術燒東西宮,攻諸宦者……辛未,還宮。大赦天下,改光熹為昭寧。并州牧董卓殺執(zhí)金吾丁原。司空劉弘免,董卓自為司空。九月甲戌,董卓廢帝為弘農王?!盵1]358-359而董卓手下所依仗力量除了其涼州部將之外,還有原并州刺史丁原的部眾?!逗鬂h書·董卓列傳》載:“卓又使呂布殺執(zhí)金吾丁原而并其眾”[1]2324。
另一方面,并州境內的胡族大量聚集。而這一問題要上溯至東漢初年,以南匈奴為首的少數(shù)民族大量內遷,東漢政府將其多次安置,光武帝時南匈奴已居于西河郡美稷(今內蒙古準格爾旗)一帶。[1]2945
黃巾起義爆發(fā)后,東漢政府借助南匈奴的力量鎮(zhèn)壓黃巾軍,但也為之后的北方亂局埋下了隱患。不久,南匈奴發(fā)生內亂,單于於扶羅求助于漢廷,適逢漢靈帝駕崩,國內大亂。南單于於扶羅認為此時有機可乘,于是率兵同白波合兵攻陷河內諸郡,失利之后欲返故地,國人不附,困于河東。於扶羅先后依附于袁紹、袁術,與黃巾黑山部聯(lián)合,參加北方割據(jù)勢力的混戰(zhàn)。於扶羅在位七年去世,其弟呼廚泉立為單于。[1]2965
此后,在鎮(zhèn)壓黃巾軍起義以及北方軍閥混戰(zhàn)中,以呼廚泉單于為代表的南匈奴諸部成為一支不可小視的力量,南匈奴的勢力也遍及并州一帶。[2]并州在董卓之亂后不久落入袁紹手中,袁紹任命其外甥高幹為并州刺史。
東漢建安五年(200年),袁紹在官渡之戰(zhàn)中為曹操所敗。高幹舉州降于曹操,曹操復以幹為并州刺史,后高干趁曹操北征烏桓之際,舉兵反叛,兵敗被殺。至此,并州地區(qū)正式歸曹操所控制。[3]28
二、梁習的“分化”之策
曹操在平定高幹叛亂之后,一直苦于并州的治理。經過一番考量之后,決定派梁習去治理并州。梁習就任并州刺史后,面對的是一個飽經戰(zhàn)亂、滿目瘡痍的并州,要想改變這種局勢,梁習首先要解決的便是同匈奴部族之間的問題。由于政府對于并州的控制非常薄弱,很多官吏百姓為了生存都投靠了匈奴各部族,《三國志·梁習傳》載:
“習到官,誘諭招納,皆禮召其豪右,稍稍薦舉,使詣幕府;豪右已盡,乃次發(fā)諸丁強以為義從;又因大軍出征,分請以為勇力。吏兵已去之后,稍移其家,前后送鄴,凡數(shù)萬口;其不從命者,興兵致討,斬首千數(shù),降附者萬計。單于恭順,名王稽顙,部曲服事供職,同於編戶?!盵3]469
由此可知,梁習到任并州之后,首先公開頒布政令招賢納才,通過利誘將匈奴貴族、豪右招到幕府任職,將匈奴上層拉攏過來。然后將其部眾采取“發(fā)諸丁強以為義從,又因大軍出征,分請以為勇力”的方式,將其征發(fā)服役,使之形同于編戶。這樣,匈奴貴族、豪右與其部眾就被分離開來;其次,梁習再將各級官吏兵戶的家屬從并州諸郡遷徙至鄴城,目的是以其家屬為質,以便牢牢地控制住官吏兵戶,使其不敢發(fā)生叛亂;最后,針對不聽從命令的匈奴部眾,通過武力鎮(zhèn)壓,殺之以儆效尤等方式,震懾反對其政策的匈奴部眾,收服了大量匈奴部民。
通過以上這三種政策,匈奴貴族、豪右失去了直接統(tǒng)治其部民的權力,名義上雖由他們遙領部眾,但實際上各部民只得服從政府的管理,適時“單于恭順,名王稽顙,”各部民“服事供職,同于編戶”。之后曹操于建安二十一年(216年)將匈奴各部眾分為五部,分布于并州及河東一帶[4]2146-2147,這一舉措正是得益于梁習先在并州對匈奴分化瓦解政策。梁習在并州的治理,使得曹魏對于并州及其境內的匈奴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穩(wěn)定了北方邊境的局勢,同時也一定程度上恢復了并州的經濟生產。
三、司馬騰的“聯(lián)合”之策
曹操將匈奴采取分化之策,分為五部,雖然一定程度上管理和控制了匈奴部族,但除一部分匈奴部民淪為漢族地主的佃客以外,還有一部分則淪為被販賣的奴隸,這無疑大大激化了胡漢之間的矛盾。而匈奴各部眾雖然被分為五部,但其與漢人雜居,繁衍生息,至西晉初年人口已達萬戶。
晉元康九年(299年),太子洗馬江統(tǒng)作《徙戎論》上書曰:“并州之胡,本實匈奴桀惡之寇也……今五部之眾,戶至數(shù)萬,人口之盛,過于西戎。然其天性驍勇,弓馬便利,倍于氐、羌。若有不虞風塵之慮,則并州之域可為寒心。”[5]1533-1534因此晉廷便任命宗室司馬騰為都督并州諸軍事、并州刺史。
《晉書》載:“新蔡武哀王騰,字元邁,少拜冗從仆射,封東嬴公,歷南陽、魏郡太守,所在稱職,征為宗正,遷太常,轉持節(jié)、寧北將軍、都督并州諸軍事、并州刺史。”[5]1096司馬騰移鎮(zhèn)鄴城后在面對汲桑等人進攻鄴城時曾說:“孤在并州七年,胡圍城不能克。汲桑小賊,何足憂也?!盵5]1096
從司馬騰的話語中可以看出司馬騰對其刺并期間的表現(xiàn)很滿意,而且在面對汲桑等人的進攻也信心十足。那么司馬騰在任并州刺史時,面對匈奴的進攻真的憑一己之力守得住么?雖然司馬騰在任并州刺史七年間的資料十分有限,但是我們還是能從僅有的史料中發(fā)現(xiàn)一些蛛絲馬跡。
在《晉書》其列傳中并無關于其對抗匈奴的記載,但在《晉書·劉元海載記》中卻記載到:“東嬴公騰使將軍聶玄討之,戰(zhàn)于大陵,玄師敗績,騰懼,率并州二萬馀戶下山東,遂所在為寇。元海遣其建武將軍劉曜寇太原、泫氏、屯留、長子、中都,皆陷之。二年,騰又遣司馬瑜、周良、石鮮等討之,次于離石汾城。元海遣其武牙將軍劉欽等六軍距瑜等,四戰(zhàn),瑜皆敗,欽振旅而歸?!盵5]2650
據(jù)劉淵載記可知,司馬騰與劉淵之戰(zhàn)是以司馬騰戰(zhàn)敗而結束的,而其亦是懼怕劉淵才離開的并州。《資治通鑒》載:“(光熙元年)八月,以司空越為太傅,錄尚書事;范陽王虓為司空,鎮(zhèn)鄴;九月,頓丘太守馮嵩執(zhí)之(司馬穎),送鄴;范陽王虓不忍殺而幽之……冬,十月,范陽王虓薨?!盵4]2721-2722
所以,司馬騰離并鎮(zhèn)鄴的真正原因是司馬穎被俘,而鎮(zhèn)守鄴城的司馬虓又剛好去世,鄴城急需一位司馬越的心腹去鎮(zhèn)守,作為其親弟的司馬騰無疑是最佳人選。但司馬騰面對占據(jù)河東的劉淵采取了何種對策呢?《宋書》載:“惠帝末,并州刺史東嬴公司馬騰于晉陽為匈奴所圍,索頭單于猗駞遣軍助騰。”[6]
《資治通鑒》也有關于此事記載:“東嬴公騰乞師于拓跋猗?以擊劉淵,猗?與弟猗盧合兵擊淵于西河,破之,與騰盟于汾東而還?!盵4]2701以上史料均可證明,司馬騰在就任并州刺史時,并非完全像其鎮(zhèn)鄴之后所說的那樣“輝煌”,而是在與匈奴劉淵的交戰(zhàn)中,處于下風的同時還依靠拓跋鮮卑的力量,與之形成聯(lián)盟來共同對抗匈奴劉淵。西晉時期并州的局勢要比漢末曹魏時期更為復雜,胡族勢力變得更加強大,司馬騰以其聯(lián)盟政策,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匈奴劉淵的擴張,延長了西晉王朝的國祚,亦是取得了一定的成就。
四、結語
魏晉時期的并州,由于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境內的少數(shù)民族是魏晉歷任并州刺史必須面對的一個問題。無論是梁習還是司馬騰,都必須運用一定的政策來管理或是限制州境內的胡族。只不過曹魏時期的并州刺史梁習瓦解分化了匈奴各部族,用比較合理的政策換來了并州一段時間的安定。但是隨著魏晉嬗代之后,北方少數(shù)民族內遷并州的數(shù)量大增與勢力變強,而且又有劉淵占據(jù)河東建立了政權,州境內的民族構成更加復雜,而漢族統(tǒng)治者實際能控制的地區(qū)越來越少,西晉時的并州刺史司馬騰為了能對抗反對晉廷的匈奴劉淵,不得不依靠另一少數(shù)民族——拓跋鮮卑的力量。
隨著后來北方的局勢越來越復雜,各支以少數(shù)民族為主的政治勢力登上歷史舞臺,司馬騰的繼任者劉琨亦是遵循了其政策,到任之后便遣子至代北為質,又獻雁門郡北五縣于拓跋氏,欲與拓跋氏結盟,共同對抗劉漢,勉強維持晉廷在并州的統(tǒng)治,直至316年晉陽被石勒所攻下,劉琨逃走依附段部鮮卑,標志著漢族政權對并州完全失去控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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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南朝梁)沈約.宋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2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