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凱祺 王曉利
“他者”理論這一思潮的哲學淵源可以追溯到柏拉圖時代,他首先提出了“同者”和“他者”的對立關系。存在主義哲學家薩特提出了他者的“凝視”概念,一定程度上也暗示了主客體之間的不平等關系。品欽的小說《拍賣第四十九批》敘述了一位發(fā)生蛻變的女性形象—奧迪帕。主人公奧迪帕是一位典型的女性形象。小說的亮點在于探尋奧迪帕在尋求遺囑真相過程中的種種遭遇,完美地再現(xiàn)女性的蛻變過程,展現(xiàn)女性從自主自愿地依靠男性到自我解救的過程,從他者到自我實現(xiàn)的成長過程,深入探討女性可以通過自身實現(xiàn)成長的社會意義。當女性自身轉變意識,改變對自我“他者”的看法后,用實際行動呈現(xiàn)自己的主體形象,方能實現(xiàn)自我的突破和成長。
一、傳統(tǒng)賦予女性的形象
后女性主義的“他者”強調(diào)在傳統(tǒng)的父權社會,女性沒有自主的能力,必須依靠男性求得生存。換言之,女性在男性的庇護下得以生存,能否立足也依賴于男性的取舍與選擇。奧迪帕是典型的郊區(qū)中產(chǎn)階級家庭主婦,每天被困在家庭瑣事中。這樣的生活方式久而久之剝奪了其女性的自我意識,為她鑄造了一座無形的禁錮之塔。在故事一開始,她就被賦予了傳統(tǒng)女性的標簽:逛的是家庭主婦常去的“特百惠家用塑料制品推銷聚會”,需要精神醫(yī)生,也有著傳統(tǒng)女性對丈夫的絕對服從,在這個階段,小說將奧迪帕完全塑造成傳統(tǒng)女性的形象,沒有賦予她任何特質(zhì)。
(一)自覺受制于男性的女性形象
奧迪帕之所以被定義為他者,主要體現(xiàn)在男性將其視為凝視對象,而非平等的人。而她的內(nèi)心,也映照出尋求遺產(chǎn)真相之路只能依靠男性完成。在這部小說中,形態(tài)各異的男性都在某種程度上將女性固化,將其視為社會的邊緣化群體,認為女性的存在僅僅是為了取悅男性,成為男性的凝視對象。在他們眼中,奧迪帕迷人的身材、美麗的面容都是女性的完美形象,奧迪帕理應順從,是小說中男性賦予女性的標簽。
大概16歲的退學學生邁爾斯,初次與奧迪帕見面,就對這位他口中的“大齡少婦”舉止輕狂,他以傳統(tǒng)固化的思維認為女性需要“回報”,這是對奧迪帕的一種傳統(tǒng)定位,將其異化成他者的表現(xiàn)。此時的奧迪帕雖不滿,卻未真正反抗,她甚至不覺得受到侮辱。奧迪帕與律師梅茨格初次會面就被邀飲酒,并以看電影猜結局的方式誘使她脫掉身上的衣服,可見梅茨格作為男性,將女性視為凝視的對象和玩物。
另外,要特殊提到的是小說對寧芙女神的描寫。小說著意刻畫寧芙女神與奧迪帕極為相似,按照常理,普通人無法與神相似,一方面,說明奧迪帕容貌出眾足以和仙女媲美;另一方面,雕像高達9米以上,身上裸露的部位也十分私密,說明當時男性將女性異化成他者,賦予女性美的理想形象,將女性凝視得淋漓盡致。有學者研究特定的男性視角認為,女神對待情愛之事更加主動美好,設置這樣一尊雕像體現(xiàn)男性希求女性主動,但掌握最終決定權,即使是女神,也不例外。
(二)依靠男性的女性形象
男權社會中,女性放低姿態(tài)以滿足男性需求,將自己的幸福完全寄托于男性。在故事開始,奧迪帕也和傳統(tǒng)女性一樣,希望靠男性來達成心愿,此時的她未完全擁有自我。
首先,奧迪帕將希望寄托在丈夫身上。當她收到委托后希望丈夫能給予幫助,她向丈夫哭訴痛楚凸顯她的無助,但卻未果。在到達圣納西索的那一刻,她同樣希望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是丈夫,此時的她如果沒有得到幫助,也是無法繼續(xù)向前的。隨后,奧迪帕將希望轉向律師梅茨格。在初遇律師后,她單純地認為這是一條捷徑,因此她向律師展現(xiàn)魅力,希求通過身體換取答案。
綜上,女性之所以被定義,究其原因是男性賦予女性的固化標簽,且女性并沒有真正做出反抗,在這個階段奧迪帕還處于被固化的他者形象。
二、打破傳統(tǒng)女性形象的初次嘗試
著名的法國女性主義者西蒙娜·德·波伏娃曾說,女性根據(jù)男性的期待生活,如果想成為主體,就必須打破男性在思想意識上的絕對權威,意識到她們自身的價值,獨立自主地生活。
奧迪帕與梅茨格之間以電影開始,以戲劇結束,不盡真實。梅茨格給她留的便條里只字未提“兩人超越遺囑共同執(zhí)行人”以外的任何關系,奧迪帕終于感受到了這個男性對她的輕蔑與侮辱,開始反思男性也存在不足,開始反思曾經(jīng)對男性的幻想與憧憬。也是從這一刻起,她開始意識到僅僅依靠男性,無法真正獲得真相,她開始獨立探索,將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她開始靜下心來,沉著地思考眼前的問題,并決定去細節(jié)中尋找蛛絲馬跡,而非盲目依賴。當奧迪帕獨立作為皮爾斯遺產(chǎn)的執(zhí)行人踏上偵查之旅后,她就踏上了重新獲得女性主體性的道路。在這個過程中,她開始努力獲取知識,逐漸加深她對世界的理解,也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三、重塑自我的新女性形象
在意識到自己無法真正通過男性達成目的后,奧迪帕通過對自我潛能的不斷探索和對傳統(tǒng)價值觀的大膽挑戰(zhàn)重建了自己的主體意識。她的挑戰(zhàn)主要表現(xiàn)在三方面:努力擺脫現(xiàn)狀、依靠自我和重新定義男性。
(一)努力擺脫現(xiàn)狀的新女性形象
認識到自我主體性的重要后,奧迪帕開始有意地反抗男性,主要是從身體語言的反抗,以及對男性需求的拒絕。奧迪帕回擊少年“你是一個妄想狂”,奧迪帕的本性中帶著這種倔強與好強的特質(zhì)。奧迪帕繼而拒絕了老謀深算的約翰·內(nèi)法斯蒂斯,這種拒絕是奧迪帕人格的提升,也是成長的蛻變,這是她不再接受男性擺布,聽之任之的突破,是她獨自解救自己,掙脫束縛的開端。在決定改變之后,她沒有精心設計妝容,而是換上了最樸素的衣服,向自我意識邁進了重要的一步,主觀上不再生活在男性的凝視之下,而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我的提升上。
(二)依靠自我和重新定義男性的新女性形象
擺脫了男性賦予的標簽,奧迪帕開始全身心尋求真相,一方面,她多方查找,希望尋得一絲有利的線索;另一方面,她聚焦與事件有關的所有當事人,開始學習有關的知識,企圖尋到有價值的問題幫助自己盡快揭開謎底。當她真正意識到自己需要改變,她再看到的男性就不再是無所不能的依靠,而是有缺陷的:軟弱、無知、自大等,這個時候她將男性視為“他者”,此時的她擁有了自我,也意味著真正成長。
最后一次夫妻倆相見的時候,奧迪帕發(fā)現(xiàn)丈夫只能依賴心理醫(yī)生不斷療養(yǎng),并依靠“強力致幻劑”來達到身心的雙重愉悅,這無疑是對男性角色的一種諷刺,也挑戰(zhàn)了傳統(tǒng)小說中女性的病態(tài)角色。最后一次見到丈夫,奧迪帕沒有太多情緒上的波動,沒有因為丈夫的失常而大聲哭鬧,反之,她仍然平靜地與其交談,接吻告別。此時的她見過太多人,聽到太多事,每一件都離奇,每一件都令人難以置信,但她都可以坦然接受,這是她接受男性和女性并存的世界,接受自己的又一進程。奧迪帕駕車回去看心理醫(yī)生時,卻發(fā)現(xiàn)心理醫(yī)生在室內(nèi)開槍射擊,原來他在戰(zhàn)爭中受刺激產(chǎn)生嚴重的心理問題。原本替他人治愈心理創(chuàng)傷的心理醫(yī)生現(xiàn)在也成了需要被救治的對象,此時的她已經(jīng)對眼前的男性心理醫(yī)生失去了希望,將其視為“他者”。
四、結論
受制于傳統(tǒng)賦予女性的基本形象、突破傳統(tǒng)的初次嘗試、重塑自我的新形象公正地體現(xiàn)了女性在社會中生存,努力實現(xiàn)自我的蛻變。從最初的完全依附到一步步給予自己新的定義,小說結尾處,奧迪帕安靜地等待下一位神秘人物的出場,并未將女性的形象推向制高點,而是保留了充分的話語空間,未來的路還要靠女性自己去超越,而此時的奧迪帕已不再是最初那個聽之任之的女性形象,而是將命運的鑰匙掌握在自己手中。此時的她,可以與男性平等對話,用真相解碼自己的未來。
項目名稱:內(nèi)蒙古工業(yè)大學外國文學學科團隊建設項目(項目編號:2020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