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大陸和臺灣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比較研究》一書依循小歷史觀的思維路徑勾勒出兩岸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所建構的張揚生命個體及自由精神的深層內涵。論著中多元文化資源的引入聚攏于探尋生命本體價值的理想訴求，展現(xiàn)出論者對跨學科知識收放自如的靈活駕馭能力。疏密有致的橘瓣式空間格局映照出論者高超的敘事聚焦能力，外比較和內比較的研究方法滲透出論者的高超的研讀能力和出色的感悟能力。該著作詮釋出鏡像化文本表征的生存本體意義，以生命關懷的底色呼應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源話語形態(tài)。

關鍵詞：小歷史;生命本體;外比較;內比較

文學書寫作為主體性的審美思維產物，彰顯出作家的歷史意識、文化堅守和精神訴求，能否深入挖掘敘事性文本蘊涵的歷史理念和價值訴求是評判文學研究的重要尺度。山東師范大學張琴鳳副教授的專著《中國大陸和臺灣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比較研究》一書細致剖析了中國大陸和中國臺灣新生代作家解構宏大歷史的書寫意圖，依循小歷史觀的思維路徑解讀了后現(xiàn)代語境下兩岸新生代作家的文化品格和敘事策略，在對文本歷史敘事的哲學探源及策略透析中彰顯出崇高的生命關懷意識。

一、小歷史觀視野下的人性燭照

小歷史“就是那些局部的歷史，比如個人性的、地方性的歷史，也是那些常態(tài)的歷史：日常的、生活經(jīng)歷的歷史，喜怒哀樂的歷史，社會慣制的歷史”[1]，而與之相對應的是大歷史，大歷史“就是那些全局性的歷史”[1]，小歷史勾連著微觀視角下日常生活形態(tài)的人性書寫，大歷史關涉到宏觀視域中國家意識形態(tài)和社會體制的建構?！吨袊箨懞团_灣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比較研究》體現(xiàn)出對大歷史的疏離和小歷史的親和，文本的闡發(fā)顛覆了大歷史所賦予的權威性話語和整體化格局，呈現(xiàn)出對局部的、個人化的及碎片式的日常景觀的青睞，論者從小歷史觀的視野切入，勾勒出兩岸新生代作家顛覆主流意識形態(tài)意圖背后所隱藏的張揚生命個體及自由精神的深層內涵，在對兩岸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品格的詮釋中凸顯了創(chuàng)作主體邊緣化、個人化的審美立場，進而挖掘出新生代作家世俗化日常生活描繪中蘊涵的生命內質和價值歸屬。小歷史與俗世生活葆有密切的情感關聯(lián)，相對于大歷史，小歷史的眼光是朝下的，指向更具體的生存圖景，體現(xiàn)出人類本真狀態(tài)下生命的律動。小歷史觀視角觀照下的《中國大陸和臺灣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比較研究》一書，剖析了兩岸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的個體日?；螒B(tài)及虛構性敘事原則，揭示出日常化歷史敘事所蘊含的反叛精神和自由意志，通過對歷史暴力創(chuàng)傷的描繪呼喚美好心靈的覺醒，文本解讀的意義最終落腳于人性的理解和生命的體悟?！按嬖诘囊饬x被置入藝術作品之中，既已經(jīng)過作家詩意的創(chuàng)造，又有待于鑒賞者詩意的闡釋?！盵2]新生代作家以人文關懷的精神營造出忠于生命主體的情感氛圍，慧眼燭照了大歷史裂縫中弱勢群體的靈魂掙扎。在新生代作家真誠的解讀中，幽暗的歷史角落得以閃現(xiàn)光亮，卑微的生命發(fā)出激昂的聲響，嚴肅性的政治話語被游戲化的揶揄心態(tài)取代，文學的本體性價值得以回歸和高揚。

二、多元文化資源映射的生命本體意識

知識內涵的單薄與厚重是考量學術著作的重要指標，《中國大陸和臺灣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比較研究》一書涉獵文學、歷史、哲學、社會學、敘事學、地質學、心理學等多學科領域，體現(xiàn)出張鳳琴豐厚的知識積淀和扎實的學術根基。新歷史主義的文化詩學是論者修辭言說的理論支撐，“新歷史主義的基本立場是打破話語種類間的界限”[3]，論著開篇對“新生代”這一地質學術語進行了追根溯源式的細致闡發(fā)，解釋出社會學背景下新生代的精神氣質及傳播領域，繼而對新生代文學和新生代作家進行了時間和空間上的界定，核心詞匯的明晰為內容的論證預設了邏輯自洽的前提。在對文化主體進行代際劃分時，論者將社會學“代”的概念運用于文學生產，彰顯出對跨學科知識的靈活運用和具體實踐。創(chuàng)傷敘事的開展則得益于精神分析學理論和創(chuàng)傷理論的引入，論者著力呈現(xiàn)被官方所遮蔽的個人化創(chuàng)傷敘事，呼應了小歷史觀視角下關注世俗生活的價值理念?！皻v史敘事”作為論著的結構要素，引領著文本的感悟體驗和解讀方向，對這一概念的言說程度決定了論著的思維廣度和闡釋深度，論者從中國“講述歷史”的傳統(tǒng)談起，條分縷析地陳述了歷史書寫的虛構性及敘事編碼的隱喻性，借鑒海登·懷特的后現(xiàn)代歷史敘事學理論提出“歷史敘事作為一個符號系統(tǒng)”的文學見解，賦予歷史敘事修辭性和想象性的文化特質。對中西方文化資源的汲取構成論著話語合法性的理論來源，從而使中心議題的闡釋落實在科學性言說的平臺，概念解析的可信度因多元化理論的介入得以增強。多學科知識背景在敘事旨歸上呈現(xiàn)出統(tǒng)一性的精神指向即是對生命個體的關懷和自由理念的倡揚，社會學范疇中的“新生代”、精神分析學界域的“創(chuàng)傷表現(xiàn)”、后現(xiàn)代主義語境下的歷史敘事均蘊含著注重自我表現(xiàn)、立足情感宣泄、重構歷史事件的精神內蘊，差異性學科體系在論者高屋建瓴的調控下聚攏為探尋生命本體價值的理想訴求，展現(xiàn)出論者對多元文化資源收放自如的靈活駕馭及運用多學科理論解讀文學作品的闡釋能力。

三、橘瓣式空間格局隱喻的敘事向心力

文化資源的靈活運用凸顯了作者的問題意識。作者以兩岸新生代作家的歷史敘事為研究對象，探討了歷史敘事中的個人性、虛構性、創(chuàng)傷性及游戲性，論述話題涉及“新生代”“歷史敘事”“創(chuàng)傷記憶”“游戲”等跨學科的專業(yè)詞匯，論著的中心議題在詞匯的詮釋中得以深化和延展，關鍵性詞語的梳理明晰了論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論著結構猶如被關鍵詞匯包裹起來的橘瓣，“‘橘瓣是個形象的比喻，它表明并置或并列的故事情節(jié)是向心的而不是離心的”[4]，在生命意識的統(tǒng)領下，具有跨學科色彩的關鍵詞匯像橘瓣一樣并置于文本的空間秩序，形成敘事修辭的向心力。論著的表層話語是探討兩岸新生代作家的歷史敘事，深層話語隱喻著尊重世俗本位下個體獨特體驗的生命意識，形式層面上構成并置化結構的子話題圍繞著人性探索的主題橫向鋪排，論著從五條“子話題”線索論證了兩岸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以人為本的精神訴求。第一條線索是文化品格視角的解讀，兩岸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彰顯出邊緣化的身份品格、個人化的審美品格及后現(xiàn)代的文化品格;第二條線索展現(xiàn)了兩岸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日?；拖胂笮缘牧⒆慊c;第三條線索依從文學的創(chuàng)作機制審視兩岸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的虛構性原則;第四條線索結合生命體驗闡發(fā)了兩岸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中的暴力創(chuàng)傷記憶;第五條線索論述了兩岸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的游戲化文體風格，褒揚了戲仿、反諷、拼貼等敘事形式彰顯出的作家對自由精神品格的堅守。五條線索并行不悖，齊頭并進，從不同視點佐證了論著的中心議題，建構了疏密有致的橘瓣式空間格局?！笆琛北憩F(xiàn)在五條線索的并置排列，“密”呈現(xiàn)為統(tǒng)攝全局的人性關懷，疏密有致的結構編排映照出論者高超的敘事聚焦能力。囿于結構體系的龐雜，多線索并行排列的空間布置易滑入枝蔓錯節(jié)、主題游離的敘述弊端，但作者全局在胸、張弛有度，始終從整體視域把控著文脈的發(fā)展流向，巧妙規(guī)避了敘事言說的零散化、碎片化，使思想的多元面向有機統(tǒng)一在直面生命本體的精神基點上。

四、外比較和內比較的學術研究方法

從論著標題看，“比較研究”透露出作者的學術方法和探索路徑。楊義在《中國敘事學》提到，傳統(tǒng)文學評點家具有比較性的閱讀視野，運用了外比較和內比較的方式?！巴獗容^就是運用評點家所掌握的歷史文化知識與書中有關的敘述進行比較”[5]，內比較是評點者在反復閱讀的基礎上對行文的各個部分進行比較[5]。《中國大陸和臺灣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比較研究》一書充分運用了外比較和內比較的研究方法，作者從文壇代際更替的現(xiàn)象入手，將新生代置于與前行代、中生代相比較的歷史定位中，運用豐富多義的歷史、地理、心理、哲學、文化等跨學科知識詮釋兩岸新生代作家的文本內涵，借助深刻的理論闡釋與精細的文本剖析，兩岸新生代作家以殊異于前行代、中生代的個性化姿態(tài)亮相。針對前行代、中生代作家的宏大話語和統(tǒng)整性歷史觀，論者激賞了兩岸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中對微觀生命的觀照和碎片化個體的崇尚，言說出兩岸新生代作家獨特的文化意涵和審美形式。代際視角下的外比較彰顯出論著開闊的學術史視野和跨學科整合的前瞻意識，理論支撐與文本解讀的有機融合展露出論者嚴謹規(guī)范的研究素養(yǎng)。外比較側重于從學科的外圍結構加以審視，內比較則強調從文本細讀層次上對內部結構進行參差對照，《中國大陸和臺灣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比較研究》一書鮮明體現(xiàn)了內比較的研究方法，鑒于中國大陸與中國臺灣在時空背景、社會制度、文化語境、意識形態(tài)的差異，論者以“在地性”思維考量了兩個地域的新生態(tài)作家歷史敘事的異質化內涵：在個體化歷史敘事方面，中國大陸新生代作家側重于表現(xiàn)日?；膫€人“小我”，中國臺灣新生代作家以個人主體化的歷史想象為描述重點;在游戲性歷史拼貼敘事方面，中國大陸新生代作家強調歷史拼貼的意識形態(tài)對抗色彩，中國臺灣新生代作家更多地揭示族群矛盾和失根的身份歸屬焦慮。論者結合地域特征從價值立場、精神內蘊、藝術形式對兩岸新生代作家的歷史敘事進行橫向比較，將兩岸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的研究從模糊、分散、細碎的狀態(tài)納入清晰、完整、有序的結構框架中，高超的研讀能力和出色的感悟能力滲透在字里行間。論者對兩種類型歷史敘事的比較并未停留于淺層次的語意解碼，而是穿透迷霧的帷帳捕捉到文學現(xiàn)象背后的生命密碼，從形而上層次鳴奏出一曲直達生活真諦的人性之歌。

《中國大陸和臺灣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比較研究》率先將兩岸新生代作家的歷史敘事置于比較的文化視域中，積極實踐跨學科文化資源的互動與對話，視野開闊，脈絡明晰，語意豐蘊，為文史互證的學理路徑激發(fā)了新的話語生長點。回到新文學發(fā)生的歷史場域，周作人在五四時期首倡“人的文學”“如今第一步先從人說起”[6]，人性主題構成中國現(xiàn)代文學創(chuàng)作和文化研究的元話語，標識出學術研究的方向脈絡和精神旨趣，《中國大陸和臺灣新生代作家歷史敘事比較研究》詮釋出鏡像化文本表征的生存本體意義，以生命關懷的底色呼應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源話語形態(tài)。

基金項目：1.山東省研究生教育質量提升計劃項目（SDYJG19173）;2.山東省高等學校人文社會科學計劃項目（J18RA222）

作者簡介：朱妍（1982—），女，山東臨清人，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2020級博士研究生，宿州學院文傳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參考文獻：

〔1〕趙世瑜.小歷史與大歷史：區(qū)域社會史的理念，方法與實踐[M].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6.

〔2〕童慶炳.新編文學理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

〔3〕邱運華.文學批評方法與案例[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4〕尤迪勇.空間敘事學[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4.

〔5〕楊義.中國敘事學[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6〕周作人.人的文學[J].新青年，191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