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峽

(廣州華商學院 外國語學院，廣東 廣州 511300)

一、引言

集體名詞的數量特征與句法表征是英語集體名詞研究的重要內容。經研究發(fā)現(xiàn)，英語集體名詞的數范疇及數概念的句法表征存在以下不一致現(xiàn)象：

第一，限定詞與集體名詞組合時存在形與義關系“不一致”。單數限定詞可以與復數形式集體名詞組合，如：a barracks；復數限定詞可以與單數形式的集體名詞組合，如：many manpower，these gentry等。

第二，主語集體名詞與其謂語動詞組合時存在形與義關系“不一致”。單數形式集體名詞可接復數動詞，如：The staff in this shop are very helpful.復數集體名詞可接單數謂語動詞，如：The United States is a country of people with varied origins.

上文中所提到的“不一致”現(xiàn)象已有研究，大多用同一數形式表達不同數意義來解釋。如：薄冰提出同一數形式可以表達單念、復念和零念；[1]章振邦則從形式上和語義上將集體名詞進行分類，某些名詞在形式上是單數，意義上是復數。[2]對于限定詞與名詞組合時的“不一致”，Hirtle和Wickens做過一些間接解釋，他們用“外部單數”來解釋each drawers和a pants，用“內部復數”來解釋these trout。對于集體名詞做主語時主謂不一致的現(xiàn)象主要通過“語法一致”和“意義一致”兩種原則來解釋。[3-4]但他們僅從表面上解釋這些“不一致”現(xiàn)象，未從認知規(guī)律揭露語言的本質。

以上文獻梳理顯示，現(xiàn)有英語集體名詞數范疇的研究還存在一定局限，大多只關注到集體名詞形式與相關句法現(xiàn)象之間的表層聯(lián)系，普遍忽視了數形和數義二者之間的對應關系?？傊F(xiàn)有研究沒有關注背后的認知理據，割裂了名詞形式與人類認知之間的聯(lián)系，忽視了語言形式的區(qū)別性本質功能。

本文立足于認知語言學角度，從廣義的范圍研究集體名詞，把由多個個體構成的可感知和相關聯(lián)的事物集合的名詞都納為研究對象進行統(tǒng)一研究，并以認知語言學雙重概念化理論和自主/依存理論為核心理論指導，以期揭示英語集體名詞的共同認知基礎和句法特征，進而揭示英語民族在生成集體名詞概念和使用這些名詞時的認知規(guī)律。

二、英語集體名詞雙重數概念的生成

英語集體名詞所指集合性事物具有內部個體和外部整體雙重完形，具有內部復數和外部單數雙重數量特征。人類認知過程中，經范疇化、集合性事物的雙重完形投射到概念域，生成內部復數和外部單數雙重數概念。

(一)英語集體名詞的雙重完形和雙重數量特征

本文所指集體名詞為廣義上的集體名詞，由多個(含兩個)可感知和相關聯(lián)的個體性事物集合而成的事物的名詞都屬于本文的研究對象。集合性事物具有雙重完形，這是由集合性事物的構成特點所決定的。一個是由多個(含兩個)可感知的個體性事物構成的內部完形，是多個個體完形；另一個由一個集合而成的外部完形，是一個事物整體完形。

集合性事物的雙重完形的特點決定了它的雙重數量特征，內部完形決定內部數量，外部完形決定外部數量。具體來說，集合性事物內部完形是多個個體，這個特點決定了集合性事物的內部的數量特點為“多個”；集合性的事物外部完形為一個整體，這個特點決定了它的外部的數量為“一個”。

(二)英語集體名詞的雙重數概念的生成

英語集體名詞事物概念和數概念的產生來自對集體名詞所指集體性事物的雙重完形和雙重數量的雙重概念化。首先，基于先驗的感知經驗，人們在認知的事物過程中將集合性事物的雙重完形(內部個體完形和外部整體完形)分別范疇化為“集合成員”和“集合”兩個事物范疇，并投射到概念域，生成“集合成員”和“集合”雙重事物概念；然后，人們將集合性事物的雙重數量——內部“多個”的數量和外部“一個”的數量分別范疇化為“復數”和“單數”這兩個數范疇，并投射到概念域，這樣就生成了集合性事物的雙重數概念，即內部“復數”概念，外部“單數”概念。

三、基于自主/依存聯(lián)結理論的英語集體名詞雙重數概念的句法表征

英語集體名詞雙重數概念的句法表征，是指賦予其內部復數概念和外部單數概念以不同的句法特征，因集體名詞具有雙重數概念，又受人類思維的一維性和認知單向性制約，集體名詞雙重數概念的句法表征是一種選擇性表征。下文主要基于自主/依存聯(lián)結理論，詳細討論英語集體名詞雙重數概念的句法表征。

(一)自主/依存理論(Autonomy Independence Theory，簡稱AIT)

自主和依存這對范疇來自于哲學，指甲乙兩個有聯(lián)系的事物之間的一種不對稱關系。其中甲是相對獨立的，為自主成分，其自身意義的呈現(xiàn)不依附于乙事物；而乙事物意義的呈現(xiàn)依附于甲事物，受甲的制約和支撐，為依存成分。Langacker認為，自主結構指本身能單獨存在，其自身意義的呈現(xiàn)不需要依附于另一個語義結構；依存結構的呈現(xiàn)必須依附于另一個語義結構，需要預設另一個結構的存在，其本身是不可以獨立出現(xiàn)的。[5]Langacker將自主/依存關系(Autonomy-Dependence Alignment，ADA)定義為：在一個配價關系(valence relation)中，如果結構 A 可以闡釋結構 D 中的較為凸顯的一個次圖式結構，那么，結構A是自主成分，結構 D 是依存成分，兩者呈自主/依存關系。[5]Langacker認為，在自主/依存關系的基礎上，通過詳述位(Elaboration Site，E-site)和側顯定位(Profile Determinacy)，自主成分和依存成分聯(lián)結成一個相對自主的合成結構(Composite Structure)。[5]在上述配價關系中，A和D為自主/依存關系，A是對D凸顯的一個圖式性的次結構(Salient Schematic Substructure)所做出的詳述( Elaboration)。

(二)基于自主/依存理論(AIT)的英語集體名詞句法表征

根據名詞在句中可以充當的句法成分——名詞詞組的中心詞和句子主語等，英語集體名詞數概念的句法表征可具體分為以下兩大類：限定詞表征和謂語動詞表征。

1.英語集體名詞數概念的限定詞表征

英語集體名詞數概念的限定詞表征是指賦予其數概念以與其對應的限定詞的形式。名詞詞組中，名詞中心詞與限定詞之間構成自主/依存關系，其中名詞中心詞是自主體，限定詞是依存體，自主體決定依存體的數形與數義。集體名詞充當名詞詞組中心詞時，通過其所指的集合性事物數量決定限定詞的數義和數形。語言是思維的產物，受思維的一維性影響和人類認知單向性特征約束，英語集體名詞雙重數概念(外部單數概念和內部復數概念)在進行限定詞表征時只能分開表征，須根據外部單數和內部復數雙重概念的認知特點做出選擇。

英語集體名詞的外部單數概念，在進行限定詞表征的時候，可以分為有同類完形的集體名詞外部數概念表征和無同類完形的集體名詞外部數概念表征。有同類外部完形的集體名詞的外部數概念因此可數，指一個集合時表征為指“單數一”的限定詞，如：a/one family，a/one barracks，a/one committee；指多個集合時可表征為指復數多個的可數性限定詞，如：two/many families，these/two barracks，three/many committees。有同類外部完形的集體名詞的外部數概念還可以有多個限定詞表征，如：those three families，all these five means。無同類外部完形的集體名詞的外部數概念因無同類完形而不可數，需要表征為零冠詞或者定冠詞，表獨指，如：the United Nations，the Alps，politics等。

英語集體名詞的內部復數概念。雖具有“多個”的復數概念，但內部個體成員的作用是構成事物集合，而不是指明內部成員的具體數量，數量籠統(tǒng)，可數程度低，數量通常無需計數，這表明集體名詞的內部數概念不能表征為可數性單數限定詞，如：*three gentry，*a furniture，*a thanks，但可以表征為具有籠統(tǒng)數概念的復數限定詞，如：those gentry，much wages，little pains，much/some furniture，many manpower，many/much goods，a million/many/much thanks，many/much clothes，all labor等。

可以發(fā)現(xiàn)，集體名詞的內部復數概念既有表征為與可數名詞搭配的限定詞，也有表征為與不可數名詞搭配的限定詞。這個表明集體名詞的內部成員數量不具體，其構成個體也有清晰和模糊之分。具體來說，人類認知識解集體名詞時，內部個體組成成員個性特征清晰的名詞傾向于被識解為可數的個體，其數概念的限定詞則傾向表征為數量籠統(tǒng)的可數限定詞，如：many manpower，few belongings；而內部組成成員個體特征不清晰的或模糊的集體名詞則傾向于被識解為不可數的團塊，其數概念的限定詞則表征為數量籠統(tǒng)的不可數限定詞，如：much wages，much furniture，little pains；內部組成成員的個體特征處于模糊和清晰之間的集體名詞，其數概念的限定詞則可以表征為數量籠統(tǒng)的可數或不可數限定詞，如：many/much goods，many/much/a million thanks，a few/many/much clothes。略有特殊的內部成員個體性特征非常清晰的集體名詞，如：people，folk，police，fish，cattle，sheep，poultry，vermin，livestock等由生命個體構成的生命體集合性事物，因其內部的生命成員的個體性特征非常清晰，其數概念則可表征為一些指具體數量的限定詞，如：ten people，fifty police，three folk。

由此可見，集體名詞數概念的限定詞表征是其外部單數和內部復數概念的雙重數概念的選擇性表征。單數限定詞是外部單數概念的句法形式表征，數量籠統(tǒng)的可數或不可數限定詞是內部復數概念的句法形式表征。

2.英語集體名詞數概念的謂語動詞表征

英語集體名詞數概念的謂語動詞表征是指賦予其數概念以與其對應的謂語動詞形式。英語中謂語動詞數形式有兩種，即單數形式和復數形式，它們由句子的主語決定。因為在英語句子的主謂結構中，主語與謂語動詞之間構成自主/依存關系(ADA)，其中主語是自主體(A)，決定謂語動詞的數義與數形；謂語動詞是依存體(D)，語義上依附于主語的意義而呈現(xiàn)。

集體名詞充當句子的主語時，它們通過其所指集合性事物的數概念而決定謂語動詞的數義與數形。集體名詞和謂語動詞進行聯(lián)結時，人們運用側顯機制等認知機制，決定集體名詞構成的事體心智空間充當自主體A。動詞(過程)構成的過程心智空間充當依存體D，并讓依存空間D觸發(fā)若干個詳述位，吸引自主空間A對此進行填充。通過這種方式，相關的空間形成一種填充與被填充的關系，從而實現(xiàn)心智空間的聯(lián)合(alignment)，構成自主/依存聯(lián)結(ADA)，具體運作機制如圖1。

圖1

集體名詞做主語和謂語動詞構成的自主依存聯(lián)結，自主體集體名詞(A)觸發(fā)依存體謂語動詞(D)若干個詳述位(E-site)，吸引自主空間集體名詞(A)對此進行填充，形成不同的融合空間。融合空間映射到語言中，表征為不同形式的謂語動詞形式，如圖2。

圖2

集體名詞有內部復數和外部單數雙重數概念，說話者在陳述集合性事物參與行為時，必須先在集合性事物的內部復數概念和外部單數概念中做出選擇，不同的數概念參與行為，所表征的謂語動詞的數形式也不同。集合性事物有雙重數概念，那么集體名詞做主語時，集合性事物作為自主體(A)參與行為，和謂語動詞依存體(D)融合成三種不同的自主/依存聯(lián)結，構成三種不同的融合空間，因此，集體名詞其數概念的謂語動詞的表征分為以下三種情況：

(1)自主/依存聯(lián)結1：集體名詞+單數謂語動詞。集合性事物作為行為主體，只能以內部個體成員為主體參與行為時的謂語動詞表征。此時，其內部成員個體的特征比外部整體特征更顯著，一般只能選擇內部個體作為主體的行為參與者。此聯(lián)結中，集體名詞內部復數概念為側顯表征內容，謂語動詞需要與主語保持一致，則表征為復數謂語動詞，例如：

例1 The archives of this society are kept in the basement.

例2The Straits of Gibraltar have not lost their strategic importance.

此種情況通常包括由生命體構成的無同類外部完形的名詞，如：people，staff，poultry，cattle；由非生命體構成的無同類外部完形的集體名詞包括衣物工具集體名詞，如：glasses，trousers；情感表達類集體名詞，如：thanks，regards；行為結果集體名詞，如：diggings，sweepings；救濟補償類集體名詞，如：returns，dues；轉喻事物集體名詞，如：arms，greens，news；指其他非生命體集體名詞，如：archives，clothes，arms。

(2)自主/依存聯(lián)結2：集體名詞+復數謂語動詞。集合性事物作為行為主體，只能以外部整體為主體參與行為時的謂語動詞表征。集合性事物在參與行為過程中，其外部整體的特征比內部成員的個體特征更顯著，說話者一般選擇外部整體作為主體參與者。此聯(lián)結中，集體名詞的外部單數概念為側顯表征內容，謂語動詞語義依附于名詞主語，表征為單數的謂語動詞，例如：

例3 In early January 1976 the Netherlands was hit by its worst storm since 1953.

例4 All the machinery in the factory is made in China.

此種情況一般與第一種情況類似，也是包括大多數無同類外部集合的名詞。常見的有無同類外部完形的生命體集合名詞，如：labor，equipment，merchandise，capital等；指器具、專有機構的集體名詞，如：the United States，the Netherlands等；指其他事物非生命體集體名詞，如：news。

(3)自主/依存聯(lián)結3：集體名詞+單數/復數謂語動詞。集合性事物作為行為主體，既能以內部個體成員又能以外部整體為主體參與行為時的謂語動詞表征。說話人可根據自己的表達意圖凸顯內部成員個體或者外部整體作為主體的參與者，此時集體名詞的內部復數和外部單數概念都可以成為側顯表征內容，謂語動詞語義依附主語語義，可分別表征為復數和單數謂語動詞。

此種情況一般包括有同類集合的生命體單數形式集合名詞，如：family，class，team，committee等；指場所和其他事物的復數形式集體名詞，如：barracks，works，headquarters，means，contents，remains等；指游戲、學科、疾病等無同類集合的非生命體集體名詞，如：politics，tactics，dramatics等。說話人可以根據表達意圖不同，而做出選擇。

第一，凸顯外部整體，選擇外部整體作為動作參與者，賦予謂語動詞單數形式，例如：

例5 That group (or platoon or squad)of soldiers is a top-notch fighting unit.

例6 A headquarters was set up to direct the operation.

例7 Tactics is an important study for soldier.

第二，凸顯內部個體，或者凸顯多個同類集合時選擇內部個體成員，或者多個同類集合作為主體的動作參與者，表征為復數形式謂語動詞，例如：

例8 That group (or platoon or squad)of soldiers have the best ratings of individuals.

例9Their headquarters are in Paris.

例10The tactics(策略)employed in this campaign were above reproach.

第三，有時主體的參與者既可以是內部成員個體，又可以是外部整體，說話人可以根據其意圖凸顯其中任何一方，并賦予謂語動詞復數或者單數形式，例如：

例11 The remains of the meal were/was fed to the dog.

例12 The dramatics of the performance were/was marvelous.

例13 The committee have/has decided to dismiss him.

例14 My mathematics is /are rather shaky.

四、結語

英語集體名詞具有雙重數概念，即內部復數和外部單數概念，來自于集合性事物雙重完形和雙重數量特征的雙重概念化。英語集體名詞的句法表征是賦予集體名詞雙重數概念以相應的句法特征，是對雙重概念的選擇性表征，分為限定詞表征和謂語動詞表征。集體名詞構成的名詞詞組中，名詞中心詞與限定詞之間構成自主依存聯(lián)結，其中集體名詞中心詞是自主體，限定詞是依存體，集體名詞決定限定詞的數形與數義。集體名詞做主語構成的主謂結構中，主語和謂語構成自主/依存聯(lián)結，主語集體名詞是自主體，謂語動詞是依存體，決定謂語動詞的數形與數義。復數限定詞和復數謂語動詞是集體名詞內部復數概念的形式表征；單數限定詞和單數謂語動詞是集體名詞外部單數概念的形式表征。因此，英語集體名詞數范疇的形式和意義之間存在象征關系，并無對立不統(tǒng)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