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斌,孔欣悅,但 雅
(1.新疆財經大學,烏魯木齊 830013;2. 華東師范大學,上海 200241)
從1978年開始,中國農業(yè)的種植結構經歷了明顯的非糧化過程,農民收入大幅度增加,雖然有助于鄉(xiāng)村振興,但糧食安全問題日益凸顯。2000-2014年,我國糧食作物播種面積占農作物播種面積的比例從2000年的69.4%下降到2003年的65.2%后略有回升(1)裴源生,李旭東,楊明智:《21世紀以來我國灌溉面積構成及農業(yè)種植結構變化趨勢》,《灌溉排水學報》,2018年第4期。。由于城鎮(zhèn)化和工業(yè)化的快速推進,中國耕地保有量逐年下降。目前,學者們從農地產權穩(wěn)定性(2)羅必良, 仇童偉:《中國農業(yè)種植結構調整:“非糧化”抑或“趨糧化”》,《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8年第2期。、農地流轉(3)錢龍等:《農地流轉影響糧食種植結構分析》,《農業(yè)技術經濟》,2018年第8期。、外出務工(4)鐘甫寧,陸五一,徐志剛:《農村勞動力外出務工不利于糧食生產嗎?——對農戶要素替代與種植結構調整行為及約束條件的解析》,《中國農村經濟》,2016年第7期。轉向了人力資本來討論種植結構。目前關于糧食安全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耕地數量(18億畝紅線)和土地過度集中等問題,而很少關注種植結構及農業(yè)人力資本等問題。非糧化會危及糧食安全,平衡糧食安全和鄉(xiāng)村振興,人力資本的作用更加凸顯。
為擴大糧食產量和保障糧食安全,2014年國務院頒布《關于加快發(fā)展現(xiàn)代職業(yè)教育的決定》,第二十四條指出:“服務國家糧食安全保障體系建設,積極發(fā)展現(xiàn)代農業(yè)職業(yè)教育,建立公益性農民培養(yǎng)培訓制度,大力培養(yǎng)新型職業(yè)農民。”新型職業(yè)農民可以分成三種類型:生產經營型,主要包括家庭農場、承包大戶、合作社帶頭人;社會化服務型,主要包括農資經營服務員、農產品經紀人,農業(yè)技術員、農機手等;專業(yè)技能型,主要指農業(yè)企業(yè)技術員工(5)夏金星:《發(fā)展現(xiàn)代農業(yè)職業(yè)教育,大力培養(yǎng)新型職業(yè)農民》,《中國職業(yè)技術教育》,2014年第21期。。由于中國農業(yè)技術水平低,農戶及農場主的技術培訓需求較大,而培訓能提高糧食種植意愿和產量。職業(yè)農民中的大部分隨著年齡增長、經驗技術的成熟逐步會向第一種類型和第三種類型轉變。經過專業(yè)的種糧技術培訓和實踐,借助規(guī)?;蜋C械化農業(yè)生產,人力資本的積累將推動趨糧化,提高糧食產量,保障糧食安全。雖然糧食價格相對較低,但通過土地流轉,大型農場能通過規(guī)模效應提高糧食產量,因此,提出假說1——
假說1a:培訓和糧食生產的從業(yè)經驗將促進趨糧化。
假說1b:農場規(guī)模和機械化將促進趨糧化。
農戶的市場意識、自身素質、家庭等因素會影響農業(yè)種植結構(6)田文勇等:《農戶種植結構調整行為的影響因素研究:基于貴州省的實證》,《中國農業(yè)資源與區(qū)劃》,2016年第4期.。對農戶來說,進行種植結構的優(yōu)化與調整可能對收入有較大影響,但如果調整得當,農戶的收入會有明顯的增長。在利潤最大化決策時,農戶的教育水平將起重要作用。
首先,調整種植結構將產生一定的風險,人力資本水平高的農戶信心更高(7)陳品,陸建飛:《農民對種植結構調整的認知和心態(tài)分析及政策啟示:基于江蘇淮北4縣476位農民的調查》,《江蘇農業(yè)科學》,第2014年第9期。。戶主的受教育程度越高,接收內外界多樣化信息的能力和市場經濟意識越強,更容易掌握改種其他作物的技術(8)崔寧波,張正巖:《臨儲政策取消下玉米種植結構調整的影響因素與收入效應:基于黑龍江省鐮刀彎地區(qū)調查數據的分析》,《商業(yè)研究》,2017年第11期。,成功率會更高。在糧食收購價相對較低和種糧成本上升的背景下,調整意愿更加強烈。因此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農戶更傾向于種植其他作物,非糧化傾向會更明顯。糧食種植比例較低的農戶,在糧食價格較低及成本較高的背景下,不會擴大糧食種植面積,而且文化程度高的農戶在種植初期會選擇收益較高的農作物③,他們不會轉向種植糧食作物。
其次,農民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會促使其選擇外出擇業(yè)或者從事種植業(yè)以外的相關產業(yè)(9)薛慶根,王全忠,朱曉莉:《勞動力外出、收入增長與種植業(yè)結構調整:基于江蘇省農戶調查數據的分析》,《南京農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6期。,減少糧食種植人口,導致土地拋荒。擁有農地的農戶受教育程度越高,自身素質和能力越強,從事非農生產的機會和收入越高,將農地流轉出去的可能性越高(10)殷濤,蔡蒙蒙:《國內關于農地流轉的研究綜述》,《管理觀察》,2016年第14期。。即使受高房價影響,選擇回歸故鄉(xiāng),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回流者從事非農職業(yè)的可能性越大(11)楊忍:《珠三角外圍地區(qū)農村回流勞動力的就業(yè)選擇及影響因素》,《地理研究》,2018年第11期。。由此可見,受教育年限越高,農戶們種糧的積極性越會下降,產生非糧化傾向。根據以上分析,提出假說2a。
假說2a:農業(yè)經營主體的受教育年限越高,非糧化傾向越明顯。
水果、蔬菜、畜禽等非糧產業(yè),需要具備育種、防蟲、防疫等技術,只有受教育程度較高的人力資本通過干中學等方法才能掌握,而政府或市場提供的通用或一般技術,只能應付糧食種植。根據農業(yè)部《2015年家庭農場發(fā)展情況監(jiān)測》數據測算,小、中和大型農場的年總平均利潤分別為23.02、28.07、52.40萬元,畝均利潤分別為0.27、0.14、0.046萬元,同時小型和中型農場的畜禽水產品收入比例遠高于大型農場。(12)小、中和大型農場的規(guī)模分別為200畝及以下、200-600畝、600畝及以上,以下簡稱該數據為調查數據。相對糧食種植,非糧產業(yè)效益更高,大棚等集約化模式占用土地較少,更適用于小型農場。所以,中國新型農業(yè)主體(農場)的人力資本與農場規(guī)模、技術是基本匹配的。受教育程度較高的人力資本經營高效的小型農場,通過一般培訓掌握種糧技術的普通人力資本從事規(guī)模農場,以規(guī)模提高總利潤(純收入)。根據調查數據,在糧食價格下跌的情況下(2015年),選擇減少糧食種植規(guī)模的農場僅占35.11%,而51.72%的中型農場想通過擴大規(guī)模提高總收入。根據以上分析,提出假說2b——
假說2b:教育程度較高的新型農業(yè)主體傾向從事高效益的非糧農業(yè),加劇了非糧化。
中國農場主的品牌意識淡薄,政府有關部門的宣傳工作不到位(13)張姍:《寧夏家庭農場的現(xiàn)狀、問題與建議》,《農業(yè)科學研究》,2017年第3期。。大多數農場主不了解注冊商標的作用以及注冊商標的程序,生產的農產品不具有競爭優(yōu)勢,即便品質優(yōu)良,因消費者可能無法追溯原產地,不利于形成忠實的顧客群,受教育程度較高的農戶在這方面有明顯的優(yōu)勢。加快農產品品牌建設有利于提高農產品質量和市場競爭力,有效促進傳統(tǒng)農業(yè)向現(xiàn)代農業(yè)轉變,實現(xiàn)農業(yè)增效和農民增收。當農戶的受教育程度越高,掌握的改種技能越多時,在糧食作物相對收益偏低的情況下可以改種其他作物以增加收入。因此,受教育年限越高時,通過改種其他作物能夠增加收益。根據以上分析,提出假說3——
假說3:受教育年限較高的新型農業(yè)經營主體通過品牌經營來獲得更高回報,加劇了非糧化。
農業(yè)部《2015年家庭農場發(fā)展情況監(jiān)測》的調查數據提供了新型農業(yè)經營主體的詳細信息。2016年年初,全國共有3073個家庭農場填報問卷,形成有效問卷2903份,問卷有效率為94.5%?;谶@些有效問卷和前文的研究假設,本文構建線性回歸模型來研究人力資本對種植結構趨糧化的影響,并探討糧食安全問題。
Yi=β1+ΣβkXki+ΣβhZhi+εi
(1)
其中:Yi為第i個農場的糧食種植面積占全部耕種土地的比率,比率越大趨糧化越明顯,Xki是第k個人力資本變量,人力資本包括受教育程度、培訓和從業(yè)經驗,Zhi是第h個控制變量,εi為隨機項;β1為常數項,βk,βh為待估計參數。
解釋變量(X)包括新型農業(yè)經營主體的受教育年限、是否接受培訓和具有從業(yè)經驗。農場主的受教育年限設定為:沒上過小學為0年,小學為6年,初中為9年,高中(中專、職高)為12年,大專為15年,本科為16年、研究生及以上為19年;接受培訓為1,否則為0;有農業(yè)從業(yè)經歷為1,否則為0;農場主有相關農業(yè)從業(yè)經歷,從業(yè)經驗為1,否則為0。
被解釋變量(Y)是種植結構趨糧化,借鑒羅必良(14)羅必良, 仇童偉:《中國農業(yè)種植結構調整:“非糧化”抑或“趨糧化”》,《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8年第2期。在研究種植結構時選用的被解釋變量即糧食播種面積占家庭農作物播種總面積的比例來衡量種植結構趨糧化的程度。
控制變量(Z)。借鑒錢龍等的研究(15)錢龍等:《農地流轉影響糧食種植結構分析》,《農業(yè)技術經濟》,2018第8期。,引入家庭農場特征和家庭農場經營特征等多個維度的控制變量,包括:(1)農場規(guī)模,以經營土地面積度量;(2)是否示范農場、產品是否獲得過“三品一標”(無公害農產品、綠色食品、有機農產品和農產品地理標志)認證、復種指數、農場自有農機具數量、耕地地形等變量;(3)技術水平采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秸稈機械化還田”技術來度量。(4)農場經營情況采用固定資產總額、所有農機對外作業(yè)收入、農機作業(yè)成本、勞動力成本來度量。
在調查數據樣本中,黑龍江省樣本最多,占比16.09%;廣東樣本最少,占比為0.68%;平均每個省級單位的樣本數為39個。主要變量的定義和描述性統(tǒng)計分析詳見表1。根據表1所示,新型農業(yè)主體的平均受教育年限為10.57年,相比普通農戶,家庭農場的人力資本水平較高,其中,初中學歷占比為46.36%。有過農業(yè)從業(yè)經歷的比例為14%,由于需要一定的技術水平職高占比為30.54%。83%的農場主參加過培訓,其中主要的培訓為育種和栽培技術,參加的比例為68.26%,其余分別為土肥培育技術(61.59%)、疫病防治技術(42.26%)、農機駕駛操作技術(28.14%)。培訓的內容基本是糧食技術培訓,較高的技術如農產品加工技術(13.6%)和“三品一標”及農產品質量安全知識培訓(22.6%)等較低,有待于加強。
表1 變量的定義及描述性統(tǒng)計
根據表1,農場糧食作物占全年播種面積的比重平均為78.26%,趨糧化程度遠高于普通農戶的68%(16)裴源生,李旭東,楊明智:《21世紀以來我國灌溉面積構成及農業(yè)種植結構變化趨勢》,《灌溉排水學報》,2018年第4期。。其中,小、中和大型農場的趨糧化程度分別為64.59%、78.26%和87.17%,這說明農場規(guī)模越大糧食安全越有保障。農場的平均經營土地面積為411.12畝,主體為中型家庭農場;標準差為479.36畝,說明中國家庭農場的規(guī)模差距很大,很多農場的規(guī)模過小,而規(guī)模小的農場趨糧化程度低,不利于糧食安全。固定資產總額平均為65.45萬元,標準差為115.98萬元,差異很大。農場的固定資產規(guī)模較小,資產包括農機、烘干設備、倉庫、曬場等眾多各類資產,個別農場幾乎沒有固定資產,可能的原因是農場主投資的意愿不強。縣級示范農場的比例為40%,說明大部分農場得到了地方政府的重視。
“三品一標”認證的比例為14%,由于無公害農產品、綠色食品等高品質農產品的技術、市場推廣等難度較高,獲得認證的農場比例偏低。這類產品價格更高,能夠顯著增加收入,是很多地區(qū)農民致富的主要方式,如壽光和臺灣地區(qū)等,發(fā)展這類產業(yè)是振興鄉(xiāng)村的主要途徑。根據調查數據,小、中和大型農場獲得“三品一標”認證的比例分別為18.44%、14.46%、17.76% 。很明顯,小、中和大型農場的發(fā)展策略不同,小型農場更偏好高效農業(yè),大型農場傾向規(guī)?;r業(yè)。相關系數檢驗表明種植結構與教育、培訓在統(tǒng)計上顯著正相關,然而這只是兩個變量之間的線性關系,并沒有控制其他影響的因素,后文將做更嚴格的實證檢驗(17)為節(jié)省篇幅,變量的相關系數表及顯著性檢驗省略。。
根據表2的模型1,受教育年限、接受培訓和種植結構趨糧化在1%的水平上顯著相關,而是否有農業(yè)從業(yè)經歷與趨糧化無顯著關系。由于多數農場主參加了種糧培訓,培訓提高了農場主的技能和信心,增加了糧食種植面積,提高了趨糧化程度(18)根據調查數據,參加種糧培訓的比率為84.3%,非糧培訓為49.9%,其中約30%的新型農業(yè)主體參加了兩種培訓。。由于樣本農場主的農業(yè)經歷主要來自小農式家庭農業(yè)生產,規(guī)模小,技術和機械化程度低,其經驗和技術對現(xiàn)代農場不具有指導性,農業(yè)從業(yè)經歷無助于趨糧化。根據模型1,接受培訓的新型農業(yè)主體,糧食種植比率提高4.82%,培訓有力地促進了趨糧化,所以針對糧食生產的培訓能夠有助于保障我國的糧食安全,假說1a成立。農場規(guī)模、自有農機數量與糧食種植比例顯著正相關,農場規(guī)模越大,機械化程度越高,趨糧化越明顯。規(guī)?;r場能夠實現(xiàn)以規(guī)模保收入,假說1b成立。
表2 基準回歸
根據模型1,受教育年限增加1年,糧食種植比例顯著減少1.20%。受教育年限較高的家庭農場主,知識、技能和信息的接收與學習能力更強,調整種植結構的成功率較高。由于糧食作物成本高、價格低,為規(guī)避風險農場主普遍不愿意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在其他作物高收入的誘惑下,有能力的人自然傾向于將自己的一部分糧食作物改種其他作物。根據調查數據,大專以及大專以上學歷的農場主,掌握育種栽培技術的比例高達86.24%,適合知識型創(chuàng)新,開拓新的種植產業(yè)。另外,受教育程度越高,非農外出務工并流轉農地的意愿越強,而農地流轉存在明顯的非糧化傾向,趨糧化程度因此下降。所以假說2a不但獲得證據支持,也符合邏輯。
其他控制變量勞動力成本、秸稈還田技術、固定資產和所有農機對外收入對趨糧化種植結構有顯著正向影響,而農機作業(yè)成本、示范農場、復種指數有顯著負向影響。其中,秸稈還田技術、固定資產和農機對外收入都是規(guī)?;r業(yè)的基礎,這些技術和投資有利于擴大糧食種植規(guī)模,能夠顯著推動趨糧化,保障糧食安全。機械替代勞動是應對勞動力成本上升的根本途徑,勞動力成本與技術等變量的效果類似,都與趨糧化正相關,示范農場和復種指數,是精細化小規(guī)模農場的特征,這類農場相對更擅長非糧產業(yè)。
為進一步理解人力資本對種植結構的影響,將樣本分為小型、中型和大型農場分別估計模型(1),結果見表2的模型2、3和4,受教育年限和培訓變量仍然顯著,參數符號不變。根據模型3,小規(guī)模農場教育的估計系數(絕對值)要明顯大于中型和大型農場,分別為2.8和2.7倍。由于小型農場更偏好非糧化(19)在培訓的機制選擇部分,概率選擇模型表明小型農場選擇非糧培訓的概率更高,更傾向于非糧化。,說明高質量的人力資本更傾向于通過學習技術,從事效率或收益更高的非糧產業(yè)。所以,實證結果支持假說2b。
使用二階段最小二乘進行了內生性檢驗和IV估計,結果見表3的模型5和模型6??梢钥闯?,使用工具變量糾正了內生性問題之后,受教育年限、培訓仍與種植結構趨糧化在統(tǒng)計上顯著相關,參數估計值更大,種植結構對受教育年限和培訓更敏感。工具變量為是否有其他從業(yè)經歷以及農場自由勞動人員個數。農場主的其他從業(yè)經歷與農場主的觀念和知識有關,農場自由勞動人員個數主要指家庭農場可以自主支配的勞動力,通常是家庭成員。如果農場主的人力資本水平高,其家庭成員勞動效率也高,那么勞動的安排和選擇會更自由,教育年限可能與之相關。這兩個變量都通過了過度識別檢驗、DWH檢驗和弱工具變量檢驗,符合工具變量與擾動項不相關等條件。在解釋變量的內生性DWH檢驗中,P值小于0.01,拒絕原假設,可以認為解釋變量內生;在過度識別Hansen檢驗中P值為0.3057,不能拒絕原假設,可知過度識別檢驗有效;在弱工具變量檢驗中,F(xiàn)值大于10,拒絕了工具變量是弱工具變量的原假設。
表3 內生性、穩(wěn)健性檢驗
將受教育年限替換成虛擬變量(是否畢業(yè)大學生/中專生),通過加入相同的控制變量回歸進行穩(wěn)健性檢驗。根據表3的模型7,家庭農場主是畢業(yè)大學生/中專生的家庭農場糧食種植比率在10%的水平上顯著減少約9.83%。其他變量的參數符號及顯著性與模型1和模型3基本相同,實證結果較為穩(wěn)健。例外的變量是農機作業(yè)成本,農機作業(yè)成本變量不顯著,但該變量在模型4和5中,參數估計值都大于1(20)變量的t值大于,也說明該變量對因變量產生明顯影響。,且參數估計符號都為負,農機成本變量也是降低糧食種植比例的重要變量。
根據調查數據,培訓分為種糧培訓和非糧培訓。(21)種糧培訓包括育種技術、土肥培育技術、疫病防治技術、地膜覆蓋技術、農機駕駛操作技術,非糧培訓技術包括養(yǎng)殖技術、農產品加工技術、三品一標”及農產品質量安全知識培訓經營管理知識及其他技術。根據表3的模型8,種糧培訓的參數估計值顯著為正,能夠顯著提高糧食種植比例,有利于趨糧化和糧食安全;而非糧培訓顯著負向影響糧食種植結構,降低糧食安全。非糧技術產品的收入顯著高于糧食種植收入,更有利于提高收入,促進鄉(xiāng)村振興。根據調查數據測算,小、中和大型農場的糧食種植比率分別為64.59%、78.26%和86.85%,而利潤率(純收入占總收入的比率)分別為35.82%、31.98%和27.57%,非糧化效率更高。由于糧食種植技術培訓比率遠高于非糧培訓,模型1參與培訓的參數為正,反映了多數樣本的平均結果。
1.能力和風險機制
寧光杰指出“正是意識到個人能力低,農村居民才會選擇參加培訓;或者說,如果不參加培訓,這些農村居民的收入會更低一些”(22)寧光杰,尹迪:《自選擇、培訓與農村居民工資性收入提高》,《中國農村經濟》,2012年第10期。。為檢驗能力機制,以教育程度、是否掌握測土施肥技術代理農場主的能力。個人能力與受教育程度高度相關,包括學業(yè)能力、創(chuàng)新能力、組織能力、綜合能力等是獲得教育機會的關鍵因素(23)劉精明:《能力與出身:高等教育入學機會分配的機制分析》,《中國社會科學》,2014年第8期。。非糧種植技術難度較高,多數農場主學歷較低,學習能力和機會有限,只能選擇培訓成功率最高的種糧培訓。復雜技術需要較強的能力才能獲得,測土施肥技術相比秸稈還田、農機作業(yè)更難以掌握,測土施肥技術能夠較好體現(xiàn)農場主的學習能力。
根據前述分析,相對于非糧種植技術,糧食種植等通用技術對能力的要求較低,更容易通過培訓獲得,同時還可以降低創(chuàng)業(yè)風險。風險規(guī)避程度會影響農業(yè)生產和投入行為(24)Paudel K. P, Lohr L., Martin N.R.Efect of Risk Perspective on Fertilizer Choice by Sharecroppers. Agricuhsal Systems,2000.,為對沖風險農場主會增加農藥和化肥用量,也可能推遲技術引進(25)仇煥廣等:《風險規(guī)避對農戶化肥過量施用行為的影響》,《中國農村經濟》,2014年第3期。;風險偏好程度也與農場規(guī)模有關,規(guī)模越大,經營失敗的損失也越大。技術培訓可以提高生產效率,降低創(chuàng)業(yè)或企業(yè)經營失敗的風險,風險偏好或風險狀態(tài)會影響農場主的培訓選擇。根據馬科維茨的證券組合理論,不同資產的投資組合會有效分散風險;若家庭農場收入來源越單一,糧食銷售收入占農場總收入比重越大,潛在經營風險越高。參考孔慶洋等的方法(26)孔慶洋,閔繼勝:《風險、技術與中國新型農業(yè)經營主體化肥使用量》,《安徽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6期。,使用糧食種植收入占農場總收入 (包括非農收入) 的比重來衡量中國家庭農場的潛在經營風險。
2.能力和風險機制的檢驗
為檢驗能力和風險對農場主培訓選擇決策的影響,分別以是否參加培訓、種糧培訓和非糧培訓為被解釋變量建立Logit模型檢驗培訓選擇的能力和風險機制,估計結果見表4的模型9-15。
表4 培訓選擇的機制檢驗
考慮到農場的規(guī)模異質性,將樣本分為全樣本(模型9-11)、小型(模型12)、中型(模型13)和大型農場(模型14-15)以檢驗能力和風險機制。根據模型9,控制相關變量后,受教育程度和測土施肥度量的能力變量能顯著增加參加培訓的概率。培訓變量的估計結果也支持能力機制,在模型11中,培訓變量的參數估計值顯著為正。根據模型12和13,能力強的小型和中型農場主選擇非糧培訓的概率更大,由于中小型農場占多數,而大型農場對培訓不敏感(參數不顯著),所以全樣本模型9培訓的估計結果主要反映中小農場。綜合教育和培訓變量的估計結果,可以看出教育程度較高的人力資本適合從事高效率的非糧農業(yè),推動了非糧化,假說2b得到驗證。
在模型9-11中,以農場種植收入比重度量的農場潛在經營風險在統(tǒng)計上不顯著,說明小型、中型農場不支持風險機制??紤]到規(guī)模較大的農場經營壓力更大,以大型農場為樣本重新回歸分析得出模型14和15,結果表明潛在經營風險確實顯著提高了大型農場參與培訓的概率。更重要的是風險對糧培訓的影響更顯著,參數估計值更大,說明風險更能擴大種糧技術的培訓需求,風險機制是培訓的一種重要選擇機制。
受教育程度高的農場主能力更強,借助商標的品牌效應可以顯著增加收入。將調查數據分成注冊商標和未注冊商標兩類樣本得表5的模型15和16,結果表明有商標的農場主,其受教育年限在5%的水平上顯著降低了糧食種植比例,假說3成立。考慮到農場規(guī)模的異質性,將注冊商標的農場按小、中和大型農場分別回歸得模型17-19。其中小型和大型農場教育變量的參數顯著為負,小型農場教育變量的參數絕對值最大,說明受教育程度高的小型農場主更偏好品牌和精品農業(yè),實證結果支持假說2b。
表5 非糧化增收路徑檢驗
根據模型16,未注冊商標的家庭農場,受教育年限對于種植結構趨糧化的影響不顯著,但是系數的符號仍然為負。經計算,注冊商標的農場主高中學歷占49.5%,遠高于未注冊商標的32.5%,而且注冊商標的農場主平均收入38.7萬元,比未注冊商標高77.2%。因此受教育年限高的農場主通過品牌策略,減少了糧食種植,增加了收入,回歸結果支持假說3。
實證研究結果表明,家庭農場主的受教育年限、培訓等代表的人力資本水平與種植結構顯著相關。受教育程度越高種植結構趨糧化的程度越低,培訓則相反,IV估計和穩(wěn)健性檢驗也支持這一結論。規(guī)模越大,機械化程度越高的農場趨糧化越明顯;而技術水平越復雜的農場主越傾向非糧化,小型農場最明顯。能力和風險是培訓選擇的重要機制,能力和風險偏好強的農場主傾向選擇非糧培訓;注冊商標的農場主受教育程度和收入遠高于未注冊商標的農場主,通過注冊商標的途徑新型農業(yè)主體擴大了非糧作物的面積和比例。實證研究還發(fā)現(xiàn),農業(yè)經歷與糧食種植結構沒有顯著關系,新型農業(yè)主體的生產可塑性更強。從農業(yè)人力資本的兩條路線和邏輯來看,學歷較高的知識型農場主傾向非糧化,而通過培訓獲得專業(yè)技術的普通人力資本傾向趨糧化;前者以品牌、精品增收,后者以規(guī)模保收入;前者降低糧食安全,后者有助于保障糧食安全。通過提升人力資本水平都能夠提高兩者的收入,實現(xiàn)鄉(xiāng)村振興和糧食安全的統(tǒng)一。
1.深化農村土地制度改革。創(chuàng)新機制整合碎片化土地,推廣現(xiàn)代農場。深化改革促進土地流轉和勞動力的轉移,為規(guī)?;r業(yè)創(chuàng)造條件;提升教育水平,激勵大學生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創(chuàng)新品牌并打造精品農業(yè)。對糧食種植和農機技術進行標準化培訓,推動糧食種植的規(guī)模化和農場化。
2.通過大量人力資本和設備投資,引進先進技術和管理。要因地制宜在全國打造蔬菜、水果、牧業(yè)等高效基地,將節(jié)省大量耕地資源,擴大糧食種植面積和比率,在保障副食的基礎上建設糧食安全網。通過建設高效非糧農業(yè)和規(guī)?;r業(yè),不僅有助于增加收入和鄉(xiāng)村振興,而且能夠保障糧食安全。
3.完善農業(yè)方面的補貼形式和補貼標準。政府應促進農村勞動力的就近轉移,如果農村勞動力就近轉移,會減輕因為農地流轉帶來的非糧化趨勢。通過培訓專業(yè)技能有助于提高糧食種植比例,也可以根據政策目標選擇合適的培訓方式和內容,保證糧食安全,培訓比基礎教育更能實現(xiàn)糧食安全目標。除此之外,政府應充分認識到農作物品牌效應對農場收益的促進作用,引導農戶了解注冊商標的流程,通過商標的品牌效應提高農產品的質量、安全水準和市場競爭力,從而加速向現(xiàn)代農業(yè)轉型,有利于農業(yè)問題的根本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