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產生并生存在魏晉南北朝動蕩的時代背景下，卻能一直保持著相對穩(wěn)定的書風特質。政權的更替、文化的多元、地域的特殊等空間因素對這一時期的石窟寺造像題記交替熏染，豐富了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的風格內涵，本文以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的書法風格為主線，將這一時期的書法風格特征做一個梳理和歸納，并根據(jù)結果進行推導、考論。

【關鍵詞】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書風特征;成因

【中圖分類號】K87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1）09-169-03

【本文著錄格式】張祥和.書風的時空性——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的風格特征與成因[J].中國民族博覽，2021，05（09）：169-170，213.

鞏義石窟寺是北魏政權自遷都洛陽開鑿洛陽龍門石窟以后開鑿的又一大型皇家石窟，與在美術史上的地位不同，鞏義石窟寺在書法史上的地位一直是有記乏述，其中原因復雜，一般認為是受地理位置局限和政治、軍事形勢影響導致題記數(shù)量與篇幅不甚突出，其次在通常情況下對篇幅較小、寫刻平常的造像碑記統(tǒng)以“俗體、民間”為符號、概念，并存在著泛化現(xiàn)象，鞏義石窟寺造像題記的價值仍有待深入挖掘。石窟寺現(xiàn)存北朝造像題記四十九篇，分別為北魏一篇、東魏十二篇、西魏三篇、北齊三十一篇、北周兩篇，據(jù)專家考證，“石窟寺已佚的造像題記及其他銘刻共計五十八篇，其中屬于北魏的兩篇，東、西魏三篇、，北齊十二篇，唐代二十九篇，具體年代不明的十篇”[1]。風格類型多樣、特征明顯，從不同維度折射出北朝書風的縱向發(fā)展軌跡與橫向客觀物質存在的交替嬗變，把握好這些線索對理清石窟寺北朝造像碑記的書風特征與成因會有啟發(fā)與幫助。

一、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的書風特征

鞏縣毗鄰洛陽，社會、文化等方面深受洛陽影響，從北魏分裂到北齊、北周的建立，洛陽不再是首都且長期處于交戰(zhàn)的前線，鞏義也深受波及。這一時期北方的書風較南方發(fā)展遲緩。書法風格經歷不同程度的嬗變，在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也有所表現(xiàn)。受地域、時代、政治、文化等因素的影響，在魏碑體之外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并未形成一種相對統(tǒng)一、獨立的書法風格，綜合鞏義石窟寺現(xiàn)存的北朝造像題記來看，魏碑體仍舊是鞏義石窟寺書法風格的主流。

（一）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多種風格元素共存的時代特征

（三）古意風格特征

黃伯思在《東觀余論》中述及北魏、北齊的書風時寫道：“后魏（北魏）、北齊人書，洛陽故城多有遺刻，雖差近古，然終不脫氈裘氣?！盵4]黃伯思從尚意書風的角度對北魏、北齊的書法持貶低的基本態(tài)度，指明了“近古“風格特征，歐陽修對這一時期書風中“古”的特征也有記述，“右常山義七級碑（北齊），不著書撰人名氏，文辭聲偶而甚怪，書字頗有古法?！盵5]“古”在《書譜》里是以“質”為審美特征的[6]，質的審美內涵是樸直、稚拙，從尚意書風的角度，“古”意風格是圓筆、橫結為代表的隸書的風格特征。從現(xiàn)存材料看，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的隸意是貫徹始終的，從時間線上看，隸書化風格從北魏到北齊是逐漸加強的趨勢，在北齊的造像題記里隸書化的味道最為明顯，這一時期的題記在橫結體勢的基礎上主動選擇隸意圓筆。隸書特征在北周時期最弱，僅存一些筆畫特征。在字的體勢方面橫結的勢態(tài)是主要風格，平畫寬結，字內空間變大、勻稱的特征在東魏、西魏尚不明顯，在北齊時代的大部分題記里最為顯著。

（四）娟秀嚴整的南朝銘石體風格特征

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北周時期的兩方題記書風驟變，由魏碑俗體的基本面貌轉向南朝楷化程度高的銘石書體，賈誼在《治安策》里說“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向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桌糁鶠?，務在刀筆筐篋，而不知大體?！盵7]風格驟變的背后是“大體”的改變，早在東魏時期，北周政權的奠基者宇文泰就“重視文教，崇尚儒術”[8]，王褒入關后，宇文泰對其特別禮遇，學習南朝書風成為北周的風尚，“王褒的書法在北周處于強勢地位”[9]。在其后的戰(zhàn)爭中，北周一度占領了鞏義地區(qū)，將這種新風帶到了鞏義石窟寺，留下了這兩則題記，所以這兩則題記的風格與南朝末年楷化程度高的銘石書風相類似。

二、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書風類型特征的成因

北魏末年政局動蕩，政權更替頻繁，圍繞著首都洛陽反復出現(xiàn)了多次政變及沖突，對京畿地區(qū)的破壞極大?！段簳匦沃尽穼@時期洛陽的狀態(tài)記載道：“孝昌之際，亂離尤盛。恒代而北，盡為丘墟;晴撞已西，煙火斷絕;齊方全趙，死如亂麻。于是生民耗減，且將大半。永安末年，胡賊入洛，官司文簿，散棄者多，往時編戶，全無追訪?！盵10]鞏義地區(qū)毗鄰洛陽，“自古以來就是拱衛(wèi)洛陽的門戶，又是華北通向關中的必經之路”[11]，與洛陽的政治、文化關聯(lián)密切，在北魏末年，被東魏、西魏、北齊、北周交替占領、統(tǒng)治。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風格特征的背后，脫離不了當時政治、文化、社會生態(tài)等時代背景和所植根的地域環(huán)境的影響。

陳寅恪指出魏末政治、文化存在“漢化的反動”和“胡化”[12]的走向，表現(xiàn)在政治、文化上，“鮮卑共輕中華朝士”、東魏重新使用鮮卑語、西魏則復興了鮮卑姓氏和恢復一些氏族傳統(tǒng)，孝文以來的漢化趨勢受到反制，對“漢化”的風氣、漢族士人造成一定程度的沖擊，文化上的“后退”或“胡化”對這一時期的石窟造像題記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影響，“到了向鮮卑文化回歸的東、西魏時期，以隸書筆意所書的造像題記數(shù)量明顯增多。這一時期的東魏“是隸書由‘隱到‘顯的轉折期”[13]，西魏的書風明顯“草率”，有”以隸作楷”[14]的風格，上述風格特征在這一時期的龍門石窟里也有體現(xiàn)，如“西魏大統(tǒng)七年（541年）的《靈巖寺沙門璨造像記》為復古隸書體，大統(tǒng)四年（538年）的《黨屈蜀造像記》、東魏天平二年（535年）的《長孫僧濟等造像記》、天平三年（536年）的《曇會等造像記》等也多有隸意”[15]。與龍門石窟的復古隸體風格基本類似，框架上是隸書的結構，用筆上繼承了洛陽體的風格特征，符合這一時期“胡化”的政治、文化的風氣轉向。

閻步克認為北魏末年以來的“胡化和漢化既是‘交替的，也是‘交織的，東、西魏在政治、文化‘固然有胡化的意義[16]，“但也是把一大批北鎮(zhèn)將士，以及各地漢化尚淺的眾多起事族群，再度卷入了漢化潮流”[17]，短暫的胡化并未“改變此期制度史和文化史的漢化方向”[18]，北齊、北周各自在“制度完善和漢化措施”[19]方面“各自斐然有成”[20]。北齊政權占據(jù)中原文學之地，在文化上較西魏先進，又長期占據(jù)洛陽、鞏義地區(qū)。碑學運動以來，鞏義石窟寺進入金石學家和書法家的視野。劉濤總結這一時期的書法史，指出北齊書法存在復古傾向，“顯著的表征是隸書的復興”[21]，“隸書在北齊時期又恢復了銘石體的主流地位”[22]，這種復古的風氣在龍門石窟和鞏義石窟里都大量存在，北朝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書法風格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北齊的復古風氣的影響。

從地域的角度看，鞏義地處河南中部，毗鄰洛陽，北魏遷都洛陽后，多位皇帝駕臨鞏義。北魏末年，以洛陽為代表的原北魏的京畿地區(qū)成為交戰(zhàn)的前線，政權的頻繁更替帶來了不同的文化風氣，為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的書法風格多樣性創(chuàng)造了條件，北齊復古隸意的風格特征和北周兩則南朝銘石書風格的題記在這一時期的題記里邊得到顯現(xiàn)。這一時期的書刻人團體隨著地區(qū)政治形式的變化而遷移、變化。不穩(wěn)定的地區(qū)局勢也限制了某一種新的書風在石窟寺造像題記里發(fā)展成為主流，使得主流書風的發(fā)展遲緩，魏碑體的風格是這一時期的主流風格特征。

三、結語

美學家宗白華在述及魏晉南北朝時曾說：“舊禮教的總崩潰、思想和信仰的自由、藝術創(chuàng)作精神的勃發(fā)，使我們聯(lián)想到西歐十六世紀的‘文藝復興。這是強烈、矛盾、熱情、濃于生命色彩的一個時代”[23]。社會秩序的結體、政治局勢的反復、文化的多元化、特殊的地理位置成就了鞏義石窟寺北朝造像題記的風格特點。縱橫主線交替碰撞，種種風格元素糅合、重塑，呈現(xiàn)給我們的是一篇篇延續(xù)千年而不衰、富有生命力和藝術表現(xiàn)力的造像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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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祥和（1995-），男，山東濟南，在讀研究生，碩士學位，研究方向為書法與篆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