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龍

2020年4月11日，是老母親73歲生日。我們這里有個多年傳下來的說法，叫做“人活七十三，吃個大鯉魚躥一躥”。于是，我到超市買了條3斤多重的鯉魚，讓服務(wù)員殺好，擇洗干凈，放入方便袋里。提魚回家，我準(zhǔn)備做一道母親平時最愛吃的糖醋鯉魚。剛把各種配料備好，母親領(lǐng)著我那12歲的女兒走進(jìn)廚房，母親笑著說：“兒啊，這條鯉魚雖然鮮，可怎么也比不上以前你在南大河和泮汶河釣的鯉魚鮮，更比不上1995年3月26日你姥姥73歲生日時，你在東平湖釣的那條紅尾大鯉魚好，那條魚讓你姥姥高興壞了，直夸你是個好外孫?！?p>

過去的漁具很簡陋

我女兒聽后，拉著我的胳膊笑著說：“爸爸，我只知道你沒事時愛和幾個老釣友到咱泰城附近的南大河、泮汶河和一些叫不上名的河溝去釣魚，也常吃到您做的各種魚菜，可從沒聽您說過在東平湖里釣過魚，而且還為俺太姥姥過73歲生日釣了一條紅尾大鯉魚。今天是俺奶奶73歲生日，咱雖然沒法給俺奶奶釣東平湖里的紅尾大鯉魚過生日，您給全家人拉拉當(dāng)時的情景，也好讓全家人聽聽，解解饞。”

聽女兒這樣說，我就一邊做魚，一邊拉起1995年3月25日到東平湖釣鯉魚的往事來。

東平湖是山東省第二大淡水湖，東北兩面均與黃河相通，因水質(zhì)優(yōu)良，生長著大量野生魚類，主要有鯽魚、鯉魚、花鰱、白鰱、草魚、鲇魚等，還有名貴的甲魚、黑魚、銀魚等20多種水產(chǎn)。因為是給姥姥過73歲生日，所以我要釣一條金鱗紅尾大鯉魚，圖個喜慶，讓姥姥“躥一躥”，活得更開心健康。

為此，3月24日下午，我和釣友鄭云禮、楊德鋒、陳培生、馬學(xué)民一同前往東平湖，租了一條小船。船家叫王廣運，東平湖邊長大，不但水性好、船搖得好，也很愛釣魚，還會做許多魚菜。他聽說3月26日是我姥姥73歲生日，笑著跟大伙說：后天是海龍姥姥73歲生日，明天我搖船帶你們到一個鯉魚比較多的水灣，準(zhǔn)叫哥兒幾個釣到更多更大的鯉魚，也好幫海龍盡盡孝心。

大伙聽了都說好，我更是高興地連說謝謝。

第二天早晨6點多，我們5人坐上王廣運的船，向他所說的鯉魚較多的水灣駛?cè)?。?jù)王廣運說，他曾在那里釣過一條8斤半的大鯉魚，他大哥王廣生曾釣過三條9斤的大鯉魚。

我越聽心越急：“廣運哥，今天托你的福，別說像你和你哥那樣釣到八九斤的大鯉魚，能釣一條三四斤的鯉魚我就心滿意足了，因為這條鯉魚能讓疼我愛我的姥姥在73歲上再躥上一躥，活過一百歲。這不但是她老人家的福，也是我這個當(dāng)外孫子的福。

鄭云禮笑著說：“海龍，就你這份孝心，加上廣運以前在水灣釣到大鯉魚的先例，咱今天準(zhǔn)能釣到讓你滿意的紅尾鯉魚。

說話間，船到了王廣運所說的鯉魚較多的水灣。

和現(xiàn)在相比，25年前的釣魚裝備實在過于簡陋。我們每人只有一支五六米長的短節(jié)玻璃鋼魚竿，一個60多厘米長的雙層漁具包，四枚大號巴爾杉木浮標(biāo)，四副20號釣線，一個1尺多高的小馬扎，一頂折疊式傘帽，還有一個接魚的大網(wǎng)兜。魚鉤大多是1號伊勢尼鉤，接魚的網(wǎng)兜是用破網(wǎng)縫制的，有綠色的，有藍(lán)色的，還有灰色和黃色的，魚餌多數(shù)是在潮濕的地方挖的蚯蚓和自己養(yǎng)的黃粉蟲。最好用的魚餌當(dāng)屬用火烤香的雞腸子，剪成小條，用尼龍繩綁在魚鉤上，不僅吸引魚，還不易脫鉤。

當(dāng)天風(fēng)和日麗，我們?nèi)サ糜衷?，水灣風(fēng)平浪靜。王廣運把錨拋入水中，就讓我們開釣。我笑著說：廣運哥，鐵錨入水雖然比較穩(wěn)當(dāng)，但咱們同船六個人，不是你動就是他動，我看還得把撐船的竹篙插入泥中，用繩綁緊，才更穩(wěn)當(dāng)。

王廣運聽我說得在理，便把竹篙用力插入湖底，又用大拇指粗的麻繩緊緊綁在船上。我起身蹦了兩下，見船真的很穩(wěn)當(dāng)，這才招呼大家各就各位。

那尾金鱗紅尾鯉魚，承載著美好的祝福和真摯的孝心

我坐船頭，鄭云禮坐船尾，楊德鋒和王廣運他們四人兩個人一排，分坐船兩邊。大家各自支起魚竿，掛上魚餌，釣了起來。鄭云禮從小喜歡釣魚，別看他只比我們幾個大三四歲，當(dāng)時不到30歲，卻有22年的“漁齡”。他說，眼下正是釣鯉魚的好季節(jié)，他用烤香的雞骨頭在離船尾4米多的位置打了一個大窩子，又用烤雞腸子在離船頭4米多遠(yuǎn)的地方也打一個大窩子，并叮囑分坐在船兩邊的四個釣友也用此法打窩子，然后兩人共釣一個窩子，到時候都能釣到大鯉魚。

按鄭云禮說的布置妥當(dāng)后，太陽已爬上東平湖東岸的大楊樹的樹頂。3月末的氣溫已非常溫和，暖陽之下偶有涼風(fēng)從北邊徐徐吹來，更讓人心曠神怡。我不禁感嘆：這么好的天氣，再釣到條大鯉魚，準(zhǔn)讓姥姥過個開心的生日！

那天究竟釣了幾條魚我已沒有印象，只記得我在釣到那條3斤多重的金鱗紅尾鯉魚之前，鄭云禮釣到了好幾條2斤多的鯉魚，他坐在船尾把魚一條條舉起讓我看。我都看了，均不夠理想，不但小，鱗也不黃，尾也不紅，不是我想要的那種魚。鄭云禮笑著說：“海龍，我釣的這幾條鯉魚，哪條都有2斤多重，你選一條，明天給你姥姥過73歲生日準(zhǔn)行?！?/p>

我說：“謝謝你，老鄭哥，現(xiàn)在不到12點，等真釣不到合適大小的鯉魚，你再給我也不遲。我剛才也釣了一條鯉魚，掂著也有2斤重，是金鱗紅尾巴的，拿它給姥姥做條糖醋鯉魚，再拿其他不是金鱗紅尾巴的做個五香魚塊、芹黃魚絲和姜汁魚條，我想我姥姥也準(zhǔn)會開心?！贝蠡锫犃T也都附和道：“現(xiàn)在還不到12點，等到了12點，咱們在船上吃過自帶的干糧后，說不定海龍時來運轉(zhuǎn)，真能釣到一條3斤多重的金鱗紅尾大鯉魚哩！”

到了中午，吃過干糧后，我發(fā)現(xiàn)前方的魚窩子內(nèi)沒了動靜，剛想問問身后的王廣運。王廣運肯定地告訴我：“有大魚進(jìn)窩了。你把接魚的網(wǎng)兜準(zhǔn)備好，提竿要小心，別驚跑了魚?！甭犃送鯊V運的話，我心中不免緊張起來，趕緊把接魚的網(wǎng)兜放在胸前，打竿提竿的動作都輕緩起來。

因為魚餌是烤香的雞腸子，我又用尼龍繩捆綁得牢固，只要大魚吞到口中，想吐掉鉤子幾乎沒有可能。想到這里，我心情平靜下來，慢慢地把魚鉤拋入水中。過了大約五六分鐘，我發(fā)現(xiàn)浮標(biāo)忽然開始慢慢上浮，緊接著又慢慢沒入水中。我瞬間將魚竿猛地一抬，一種掛底的感覺從竿梢一直傳到手上。糟了！我心想魚鉤可能被魚拉入苲草堆里了，便順勢用力將魚竿往右上方揮了揮。這一揮不要緊，竿梢一下子被拉回了水面，我本能地說了聲：“大魚！老王！”

王廣運回頭站起身來，從我手中奪過魚竿，讓我兩手拿緊接魚的網(wǎng)兜，盯住魚竿。那魚在水中左沖右突，東奔西撞，就是不肯就范，好在王廣運沉著冷靜，左牽右引，前拉后拽，耐心地和那魚對抗周旋著。收收放放幾分鐘，王廣運終于將那魚拉至船邊。嚴(yán)陣以待的我趕忙把接魚的網(wǎng)兜伸過去，一舉將魚裝進(jìn)網(wǎng)兜。旁邊眼疾手快的王廣運迅速放下竿子，雙手抓住網(wǎng)兜口并擰了個勁，連魚帶網(wǎng)慢慢地提到船艙，把魚摘下來裝進(jìn)我裝魚的大網(wǎng)兜。

“海龍，這條大鯉魚金鱗紅尾，少說也有3斤半。明天用它給你姥姥過73歲生日，老人家準(zhǔn)高興地合不上嘴！”

聽王廣運這么一說，大伙紛紛向我道賀……

我收回思緒，感慨時光如梭。轉(zhuǎn)眼25年過去了，我母親也到了73歲生日。看著聽得入迷的母親和女兒，我?guī)е┰S愧疚對母親說：“媽媽，要不是防疫‘宅在家里，我說啥也得到南大河或泮汶河釣條大鯉魚給您老人家過生日。”母親擺了擺手，笑著說：“兒啊，為了防疫‘宅在家里，能有你們從超市買的大鯉魚為我過73歲生日，我心滿意足了?！?/p>

女兒這時笑著說：“奶奶，您的生日要是4月1日以前多好啊，因為每年的4月1日到8月31日是東平湖魚兒繁殖的封湖季節(jié)，別說因為疫情您吃不上俺爸爸釣的大鯉魚，就是沒有疫情，俺爸爸也沒辦法釣東平湖的大鯉魚。咱不如把您的生日改成每年的10月11日，好嗎？”

聽了這個“建議”，母親先是一愣，隨即樂彎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