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天津

小欖村里曬青春

早就聽說過陳鍵的名字，直到電話聯(lián)系采訪他，才知道他是經(jīng)歷了多個崗位的年輕人。

陳鍵1989年出生，隨父親工作調動，在百色市右江區(qū)、田陽區(qū)、田東縣、平果市等不同縣區(qū)都生活過。2013年起，先后在平果市黎明鄉(xiāng)政府辦、平果縣委辦、百色市委辦工作;2017年6月，調入廣西金融投資集團有限公司;2018年3月，經(jīng)組織選派，駐村擔任田林縣六隆鎮(zhèn)小欖村第一書記。

陳鍵告訴筆者，駐村感受較深的，是最貧困的瑤民群眾全部脫了貧。懷屯是小欖村的一個少數(shù)民族村寨，也是全村貧困程度最深的自然屯。“八七”扶貧時期，臨縣遷入大批的瑤族到懷屯。后因土地糾紛、風俗差異等原因，原本移民到此的瑤族居民陸續(xù)遷出，五年前僅剩下7戶28人，全部為建檔立卡貧困戶，其中1戶還是全村唯一的極度貧困戶。2018年以前，他們?nèi)跃幼≡?0年前建設安置的移民舊房，有的甚至居住在竹林里的簡陋工棚內(nèi)，水電路基礎設施落后，僅靠收獲八渡筍為生。

村民觀念落后，等、靠、要思想較為嚴重，對派駐干部心存芥蒂，排外抵觸。一開始駐村干部入戶，不打招呼也不讓座，甚至用他們屋外沉淀的蓄水洗手都不行。近幾年來，縣里加大矛盾糾紛化解力度，化解了他們近20年的土地糾紛。陳鍵與其他隊員一起，幫助5戶貧困戶享受易地搬遷分散安置政策，讓他們從山區(qū)筍地搬遷到了村主干道旁，危木工棚換成了混凝土安置房;成功協(xié)調2戶危房改造指標，成了如今的懷屯新村，7戶建檔立卡貧困戶全部住上了新房子，就醫(yī)治病、子女往返學校更加便利;爭取后援單位項目資金，實施懷屯新村的通屯道路硬化;協(xié)調東西部協(xié)作幫扶資金12萬元，建設懷屯新村50立方米新蓄水池;爭取后援單位低產(chǎn)改造資金2萬多元，幫助貧困群眾對80畝八渡筍地進行低產(chǎn)林改造，通過幫扶為他們購置了洗衣機、電視機……

同時，為讓群眾盡快適應搬遷后的生活，不定期早起到屯里動員群眾上山務農(nóng)，杜絕以往上午九點鐘就聚眾喝酒過一天的現(xiàn)象。如今，曾經(jīng)的貧困瑤寨煥然一新，瑤族群眾實現(xiàn)了全部脫貧摘帽。

派駐工作人員與村委干部、村民的關系也得到切實轉化。剛到小欖駐村，因建議撤換一位較為懶散的村干部及發(fā)展項目，與村支書等部分村“兩委”干部意見分歧，村委干部對駐村工作多有誤會，甚至認為“駐村干部伸手太長”。但經(jīng)過近兩年的感情融入，關系得到全面改善。2019年11月初，陳鍵接到東西部扶貧協(xié)作幫扶辦公室通知，同月11日在深圳市寶安區(qū)舉行深圳對口百色、河池貧困村結對幫扶全覆蓋簽約儀式，兩地主要領導要現(xiàn)場見證簽約。陳鍵作為田林縣代表赴深圳參加簽約儀式。10日早上，出發(fā)在即，家里卻傳來了噩耗：奶奶于10日凌晨過世。陳鍵說，他是奶奶從小帶大的，奶奶是最疼他的人，即便長大了每次見面，奶奶總是揣著揉皺的100元現(xiàn)金往他手里塞。扶貧工作期間，因扶貧攻堅忙，回老家看奶奶的機會少了，可每次回去，久病臥床、神志不清的奶奶總會湊到耳邊敦促：“一把年紀的人該討老婆了。”陳鍵每次都是內(nèi)疚而竭力掩飾地回復：“扶貧工作，比成家重要?！?/p>

陳鍵沒能見到奶奶最后一面，但趕回去披麻戴孝送老人家最后一程是肯定需要的。然而赴深圳開展簽約活動絕不能耽誤，他毅然踏上趕往深圳的旅程。在路上，接到小欖村黨支書的電話：村“兩委”和群眾自發(fā)組織替他送奶奶最后一程……他感動得潸然淚下。

陳鍵圓滿完成了簽約儀式，當天趕到家中拜祭奶奶。之后，他回到小欖村把所有群眾自發(fā)送的香儀全部退還。

據(jù)村支書介紹，陳鍵駐村期間，小欖村黨支部2016～2019連續(xù)三年榮獲自治區(qū)三星級黨支部，陳鍵個人也榮獲2019～2020年全區(qū)優(yōu)秀貧困村黨組織第一書記稱號。

姚碧敏守護央白村

“小熊，東西都裝好了嗎？”

出發(fā)前，單位的韋副問我，我再次清點了一次物品，確定沒少，又挪了挪，將它們擺放整齊，然后蓋下后備箱道：“韋副，我們的東西都齊了，可以出發(fā)了。”

坐上面包車后座，系好安全帶，汽車啟動的轟鳴聲伴隨著車身的微微震動，駛向今天下村的第一站——田林縣舊州鎮(zhèn)央白村。

按照單位工作安排，我們今天去慰問兩位駐村干部——姚碧敏和宋軍。雖說都是本局的干部，但我和他們卻從未謀面。我是2019年12月到單位入職的。對于這些2018年初就被安排駐村的“老”干部，我們不曾相識。

一路上，兩人的名字不時在我腦海里飄蕩。我想象著他們的長相和模樣。窗外的清風散發(fā)著涼意，吹拂著我的面龐，將我拉回到現(xiàn)實中。關上車窗，車內(nèi)變得熱呼起來。

同行的同事告訴我，今天我們先慰問姚碧敏。這個名字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在哪里聽到過。同事說姚碧敏是浪平鎮(zhèn)平山村人，原來他與我是同鄉(xiāng)。

路上車來車往，卻很少見到行人，就連平時擺攤的小販也不見了蹤影。2020年這場新冠疫情，讓人與人之間多了一份“警惕”，相互不聚或盡量少聚，似乎成為同事、親戚、朋友、老鄉(xiāng)之間的一種默契。

行車過半，我們在舊州鎮(zhèn)下了高速，穿過舊州街，向央白村進發(fā)。我們穿越一個較大的木材廠，爬上一段土坡路，公路兩邊山坡上杉樹高聳而濃密，把陽光遮得嚴實。我們?nèi)缭诰G色包裹的峽谷中穿行，即使沒有風，這深沉的蒼翠也給人一種涼颼颼的感覺。

穿過茂密的杉樹林，眼前豁然開朗起來，隨即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清新的嫩綠，風兒吹動著山間的綠植，大山鋪著翠綠的地毯。車子爬上了半山腰，蜿蜒的公路在山間盤繞，打開車窗，清新的空氣混合著泥土的芬芳迎面撲來，令人心曠神怡。

翻過小坡再行半小時，我們看到了央白村，村莊坐落在山坳上，山體成環(huán)抱之勢，綠蔭碧草，郁郁蔥蔥，一條公路蜿蜒穿過村寨中間，民房成梯田狀，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公路兩側。從堆砌的剩余建材看，不少房子都是剛蓋的新房。

在村口的疫情防控檢測站，經(jīng)過測溫登記等一系列程序后，我們的車停在了村部樓前，央白村的三位扶貧工作隊員已經(jīng)在此等候多時。

我到單位入職幾個月，今天“追”到了鄉(xiāng)下，才真正認識了姚碧敏——

1米75左右的個頭，稍黑的臉膛配上一副金屬框眼鏡，腳上套著邊角微微泛白的棕色旅游鞋，黑色外套加上紅黃相間的工作馬褂，馬褂左胸印著他的名字和聯(lián)系電話，藍色的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

姚碧敏向我們介紹，央白村共有央白上寨、央白中寨、央白下寨和平維四個自然屯，7個村民小組，全村222戶，人口878人。2015年精準識別有建檔立卡貧困戶73戶263人，貧困發(fā)生率為29.95%。

姚碧敏說，駐村最大的困難就是自己不會講壯語，央白村95%以上的都是壯族。他自己從小在漢族村長大，對壯話一竅不通，駐村后和壯族群眾特別是老年人，語言溝通比較困難。他初到村便及時走訪了全村4個屯70余戶貧困家庭，每次入戶都要請當?shù)氐摹皟晌卑嘧映蓡T同行，給他當“翻譯”。

據(jù)姚碧敏回憶，2018年4月的一天，他正在辦公室整理數(shù)據(jù)，社保局局長突然把他叫到辦公室，說局班子決定委派他到央白村駐村。雖然他家里有年邁的父母需要照顧，年幼的孩子需要陪伴，但毅然服從組織安排，背起行囊，義無反顧地奔赴脫貧攻堅主戰(zhàn)場——央白村。剛駐村時，一疊疊文件、一個個報表、龐雜的數(shù)據(jù)，讓他有些摸不著頭緒。他常常告誡自己，一定要珍惜這次為基層群眾服務的機會，把駐村當做鍛煉自己意志和錘煉黨性的平臺，用行動詮釋對黨的忠誠與擔當。

“姚書記總是忙忙碌碌，有時候也沒時間煮飯，一日三餐常常草草就解決了。”在場的村“兩委”班子成員介紹，姚碧敏駐村后，就連以前不喜歡的泡面也成了他生活的日常標配。

走進他的辦公室，桌面上還擺放著厚厚一疊正在處理的粉紅色扶貧手冊，左手邊的公文袋里塞滿了各種文件和宣傳資料，紅的、藍的、綠的，看上去有10來斤重……

他把心思、精力全部投入到了央白村。

“出來駐村兩年多，總是與家人聚少離多。父母和兩個孩子住在縣城，妻子又在平塘衛(wèi)生院工作。剛出來的時候第二個孩子還不足一歲，正是需要父母陪伴的時刻，我們卻不能時常陪伴在身邊，有時候妻子埋怨說，我們的孩子成了留守兒童?！币Ρ堂舫錆M內(nèi)疚的對我說。

雖然感覺愧對家人，但當貧困戶有什么困難，無論多忙，他都會想方設法盡快幫助解決。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來勢洶洶，姚碧敏回到工作崗位就站在抗疫的第一線。每天從早到晚，他親自守在疫情防控檢測點，對每一位入村的人進行體溫測量，進行嚴格的身份信息登記，吃完晚飯還要去村里進行武漢返鄉(xiāng)和外來人員調查。央白的正月寒風刺骨，長時間在檢測崗位，讓他的關節(jié)微微發(fā)疼，站直都較困難。即便如此，他還是一直持續(xù)到疫情有所緩和才撤下疫情防控一線。

在阻擊疫情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中，口罩成為緊缺物資，全縣藥店、醫(yī)院的口罩早已銷售一空，網(wǎng)上銷售的都是非醫(yī)用口罩，起不到病毒防護作用?？h里派發(fā)的口罩也寥寥數(shù)只，只能省著用，有時候一個一次性醫(yī)用口罩要帶三四天，甚至更長時間。

“多天用一個口罩很難受吧？”

他笑了笑：“我們有自己的秘訣。把口罩用熱水燙一遍，異味幾乎就沒有了。”

“那防御能力也幾乎沒有了??！”我無奈地說道。

“我們在口罩里面噴上消毒酒精，再加上一層餐紙，這樣又可以使用了。忍受不了酒精味的，就只能墊一張餐紙了。”

聽到這里，我不禁對這些抗疫一線的同志們肅然起敬。

在抗疫期間，姚碧敏白天值守崗位，晚上還要和村“兩委”成員帶上喇叭騎著摩托車，挨家挨戶宣傳疫情防控知識，發(fā)放宣傳資料。一時間，不管村民是否能聽懂，央白多個壯族村寨都飄蕩著姚碧敏特有的浪平漢話：“莫聚集”！“莫擺酒”！“莫拜年”！“莫聚餐”！“莫吃野味”！“回到家到屋里頭坐起，烤起火，看起電視，刷起視頻，蠻舒服”！他還號召村里的青年人積極投身到防控疫情的戰(zhàn)斗中去，并主動帶頭做好環(huán)境衛(wèi)生整治、消毒等工作。

短短幾天時間，他們組建起了央白村防疫隊伍，奔赴宣傳、值班、信息登記等多個崗位。組建的摩托車宣傳車隊走村串巷，反反復復播放居家隔離防疫常識錄音——“居家隔離知識”、“致湖北武漢返鄉(xiāng)者的一封信”“防控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倡議書”等;張貼“農(nóng)村疫情防控十嚴格”，組織群眾消毒、打掃衛(wèi)生。央白村的防疫宣傳車隊，也成了一道亮麗風景線。

姚碧敏說，“我們駐村做不了驚天動地的大事，但要把村民最關心的小事辦好，把老百姓的利益守護好！”

扶貧一線有宋軍

離開央白村，我們轉到另一個地點舊州鎮(zhèn)者念村，慰問駐村工作隊員宋軍。

者念村地處舊州鎮(zhèn)西部，村部所在地者念屯，距離鎮(zhèn)政府所在地13公里，轄區(qū)總面積61.07平方公里，分為者念、偉力、八旦、碰里、南又5個自然屯，9個村民小組，352戶1477人，其中建檔立卡貧困戶60戶247人。

我們通過一個狹長的走道，驅車進入到者念村部。村部占地不足一百平米，左邊兩層建筑是村支部，右邊一層建筑是宋軍與第一書記黃瑩的生活區(qū)。打開車門，是笑臉相迎的宋軍，他穿一身紅黃相間的工作隊員服，左胸別著黨徽，藍色的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但從他瞇成月牙的眼睛縫里，能夠感受到他在小山村里見到“娘家人”的開心。

開門下車，司機師傅打開后備箱，我們將慰問品搬至廚房。推開廚房門，所有家具一覽無余，黝黑的水泥地板上擺放著孤零零的電飯鍋，一張長方形木桌擔起了廚臺的角色，上面是煤氣灶和一口鐵鍋。廚房的中央擺放著一張不大不小的圓桌，從桌面上扣著的紅色桌罩縫隙中，可以看到幾個零星的碗整齊地擺放在其中。

搬完慰問品，宋軍請我們到辦公室就坐。不多時，幾個中年男人趕到，他們是村“兩委”成員，宋軍招呼我們開了個短會，逐一向我們介紹，當介紹到村委會副主任時，宋軍打趣地說：“這是我們村的村委會副主任，同時也是我?guī)头龅慕n立卡貧困戶?！?/p>

宋軍說，改善環(huán)境條件最關鍵是讓村屯之間不再閉塞，讓城市和農(nóng)村不再因為一條路而阻隔。雖然324國道、汕昆高速經(jīng)過者念村，但2018年以前，者念村通向偉力屯、八旦屯、碰里屯、南又屯4個屯的路都是泥巴路，晴天揚塵不斷，雨天泥濘濕滑，夏天遇到大雨，還會有山體滑坡和路面坍塌。2019年，村委會以及駐村隊員多次向鎮(zhèn)里反映，終于在2019～2020年爭取到4個屯的通屯道路硬化指標，實現(xiàn)了水泥道路屯屯通。

不僅是交通，2018年駐村以來，他們積極爭取項目資金，從飲水、用電、照明等方面大力改善者念村人居環(huán)境，至2020年，全村5個屯共安裝太陽能獨立式和入墻式路燈209盞。

為扭轉部分貧困人口靠、等、要的觀念和靠天吃飯的耕作模式，宋軍等駐村干部積極對當?shù)貧夂?、土地資源進行分析，尋找適合者念村產(chǎn)業(yè)發(fā)展的路子。至2019年，者念村共有桉樹1415畝，油茶311畝，杉樹262畝，松木100余畝，全村60戶貧困戶產(chǎn)林業(yè)覆蓋率達100%。

宋軍沒有忘記，楊洪豐看著自己家最后幾頭死豬被防疫站工作人員拖走時，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2019年初，者念村八旦屯異地搬遷戶楊洪豐向信用社貸款5萬元，又向親戚朋友和飼料老板借款10萬元，準備趁著豬肉市場價格穩(wěn)定，干一番大事業(yè)。他購進200頭豬苗飼養(yǎng)，看著小豬漸漸長大，楊洪豐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誰想，一場席卷全國的非洲豬瘟打破了他的夢想，200頭豬全都感染非洲豬瘟死去。

宋軍收到這個消息，立即和其他隊員一起趕到楊洪豐家了解情況，安撫他和家人的情緒，并根據(jù)他家現(xiàn)有的情況，把他納入邊緣檢測戶名單，幫他申請成為低保戶，引導他發(fā)展桉樹種植產(chǎn)業(yè)，勸其兒子兒媳外出務工?，F(xiàn)在兒子兒媳在廣東務工，每人每月收入4千元。

楊洪豐說：“要感謝的人太多了，要感恩的事也太多了，要感謝國家，感謝共產(chǎn)黨，感謝人民的好干部，感謝我們有一個強大的祖國?！?/p>

駐村兩載有余，宋軍始終堅持在扶貧第一線，一件件、一樁樁地為群眾辦實事、解難事、做好事，點點滴滴匯聚成與村民感情交匯的河流。駐村隊員的稱呼，也漸漸變成了村民口中的叔叔、兄弟、哥哥、好孩子。他與其他駐村隊員一道，不僅帶領全村摘掉了貧困帽，還與群眾建立了深厚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