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碗劑是最后的深刻
我們看見生活站在廚房門口,
遲遲不肯接納炊煙進入客廳,新修的百葉窗
將光折成瘦弱的影像,時間隨時遺漏
日色也變得昏沉,不停擊中窗簾的花式。
之前,我們曾圍坐在那張小木桌旁
談?wù)撋顟?yīng)該是怎樣,不修邊幅
家務(wù)在壁掛的油畫下進行,積灰的機頂盒
藏拙的地板,以及
停電的時候,我們盡量浪漫
將蠟燭圍成非虛構(gòu)的燭光晚餐,
牛排搭配紅酒,全熟,澆上鹵汁
而非來歷不明的醬料,讓阿財也悶悶不樂。
我們盡力應(yīng)對平庸,將花瓶朝西擺放
不澆水,不向陽,以為花開可期
月底竟去得干脆。廚房里的高壓鍋已至臨界,
你急忙起身,生活很快被我們帶入
一場詩意的災(zāi)難,它試圖折返
鍛造依靠天然氣供給的爐火。我們的抽象力
一貧如洗,潔碗劑是最后的深刻
夜談無果
那晚,火焰有燒傷的跡象
我們打開夜燈,交談,閃爍其詞
地說出衰敗。污水駛向盆地的弱處,
在凹陷的胸襟,
魚群像分開流向的反作用力,
不停溯源,以此找到上岸的途徑。
每一個停頓處都有記號,而我們
要在怎樣的地況,才能留下腳印
我們不停地寫,反擊存在,找到虛構(gòu)
的邏輯,那晚我們談到
如何做一個詩人
是不是要把袖子割去,減少呼吸
像走地雞在漫山走,或者像一尊雕像
心中無佛,青銅噴漆為經(jīng)文鍍膜,拋光
等待腐蝕來臨。一陣稍稍低于弱酸性的疾雨
沖刷鏡子的光面,災(zāi)難如何摧毀
季節(jié)的不可阻擋,我們便如何析出
無花果的哺乳期。
暴躁之后
之后。我們撿拾分離的碎片,
拉上窗簾,害怕房屋內(nèi)的光景暴露
一陣剛剛發(fā)生過的爭吵。我們摔不值錢的
瓶子,摔易拉罐,沒碎
差點砸到電視,曾經(jīng)我們以為相愛的人
永遠不會吵架,永遠相愛
只是一段遙遠的親吻,這般不真切的遐想。
我們都預(yù)想過,婚后平靜
像一首不使用修辭的詩,
現(xiàn)在你為詩加了斧頭,要砍開斷裂的分行
奪走詞語的性命,而我準(zhǔn)備好白綾
隨時送一些事物西去。
今天是瓶子,空曠的酒瓶
空曠的客廳,下一次我們會摔碎玻璃
老式桌椅,液晶顯示器
已經(jīng)隱隱展現(xiàn)出模糊的厄運。
我們彼此摔碎,
準(zhǔn)備商量一次新的暴躁。
被 迫
幾天前,我們在風(fēng)情寡淡的酒館相遇
屬于意外至極的會面,你低著帽檐
走到我的側(cè)面,步履正常
衣角整潔,沒有患病的跡象。
我們相認,屬于社交意識中的被迫
我點了些酒,黃牛肉,冷兔
你喝酒,我也喝一杯
再開始說話。不敢談?wù)撨@些年過得怎么樣
你略微抬起頭,顆粒感像滾輪駛向酒桌的
另一面,幾個年輕人拔瓶而飲
有一個爛醉,還在用酒瓶磕著桌角。
我們也曾那樣,不知世事,揮霍無度
中途有過幾次病史,是否有危險
沒有。我們相互否決,便只能一杯杯
地碰撞,談到生活的進程
愛情和親情在辜負,曲線越來越嚴重
靠近圈死的循環(huán),沒有更進一步
只是從天空中下來,漸漸接近淺海
我們互相道別,便從擱淺的船上跳下來
他壓低帽子,我也沒回頭
詢問一個師傅去解放碑,在反光鏡中
他與我順路。
【曾慶,1999年生于重慶,相思湖詩群成員,作品散見于《星星》《詩刊》《中國校園文學(xué)》《延河》《青春》等刊,曾獲第三十七屆櫻花詩歌獎,第十六屆廣西現(xiàn)場作文大賽一等獎,第六屆邯鄲詩歌獎,第八屆中國校園雙十佳詩歌獎等,參加第十三屆星星詩歌夏令營、第十屆新發(fā)現(xiàn)詩歌營、《中國校園文學(xué)》首屆大學(xué)生詩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