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萃

英國皇家莎士比亞劇團的演員參與《夢》的制作。圖/RSC

在仲夏的一夜，讓自己穿越時空，回到古希臘時代的森林，幻化成一只輕盈的螢火蟲，用搖曳的微光指引精靈，開始一場奇幻之旅。這不是一場脫離現(xiàn)實的虛幻夢境，而是享譽世界的英國皇家莎士比亞劇團從3月12日起為全球觀眾帶來的一場“仲夏夜之夢”視覺盛宴。

這部名為《夢》的新劇，以莎士比亞的經典劇目《仲夏夜之夢》為靈感源泉，將故事從因新冠疫情而關閉的劇院舞臺搬到互聯(lián)網(wǎng)支持的虛擬平臺，將虛擬現(xiàn)實等高科技手段運用于莎士比亞經典劇目的背景敘述。觀眾不僅能徜徉于虛擬的仲夏夜森林，還能與演員產生即時互動并影響劇情發(fā)展。

即使是想象力豐富的莎翁本人，恐怕也不曾料到，自己創(chuàng)作的傳世經典得以被后人如此這般地呈現(xiàn)。

“勇敢的嶄新世界”

英國皇家莎士比亞劇團此次獲得了“英國國家研究與創(chuàng)新”的特殊資金支持，并與曼徹斯特國際藝術節(jié)、倫敦愛樂管弦樂團、世界領先的虛擬現(xiàn)實技術公司“棉花糖激光怪獸”和著名線上游戲公司“史詩游戲”攜手合作，將“沉浸式劇場”這種徹底打破舞臺與觀眾界限、讓觀眾參與劇情并成為故事一部分的創(chuàng)新表達形式，推向新的極限。

該劇集合了舞臺表演、音樂、視頻與游戲制作以及科學研究領域的杰出人才，發(fā)揮他們各自的專長，將沉浸式現(xiàn)場表演通過多重平臺，利用虛擬現(xiàn)實（VR）、增強現(xiàn)實（AR）以及混合式現(xiàn)實（MR）等高新科技，為觀眾帶來全新升級體驗。作為英國“未來觀眾集團”的一次跨學科實驗，觀眾不僅突破了觀看戲劇的地域限制，不是被動觀看，而是主動參與到劇情發(fā)展，成為整個戲劇的一部分。

置身在工作室的七名演員通過運動來控制劇中虛擬形象。節(jié)目一開始就由一名演員邀請觀眾從現(xiàn)實來到虛擬的仲夏夜森林;在云層密集的黃昏下，觀眾們也即刻變成森林中的螢火蟲，點點微光閃耀與聚集，點亮了仲夏夜森林，而此時演員控制的虛擬形象，比如精靈帕克、蜘蛛網(wǎng)和飛蛾也隨著這些螢火蟲的指引，不斷在森林中穿梭前進，一同經歷一次需要在風暴中拯救森林并且在破曉前打破咒語的奇幻旅程。

觀眾們承擔的螢火蟲角色至關重要，他們不僅參與表演，更要指引虛擬角色前進。而不同觀眾扮演的螢火蟲對前進方向有不同選擇，這就導致劇中小精靈帕克和其他的虛擬角色也會有不同的運動軌跡和前進方向。

倫敦愛樂管弦樂團提前錄制的樂曲配合上最具突破性的互動音樂工具Gestrument，虛擬角色在不同的前進方向和運動軌跡上會產生出不同的音樂效果，這就讓該實驗劇為觀眾帶來一種視覺和聽覺的雙重互動。

可以說，這場時長50分鐘的在線表演，是在線觀眾與扮演帕克等角色的七位演員之間的一次共享體驗。而每一次《夢》的表演，由于有不同觀眾的參與和指引，因而都是一次獨一無二的表演。

全球在線觀眾可以選擇免費觀看表演，也可以選擇購買10英鎊的特別門票參與到上述與演員的互動中。這類體驗性觀眾還能夠如親身進入劇場看戲一般，在開場前的虛擬“劇院大廳”中了解故事背景和與演員的互動方式，在演出時參與演出并在劇中的關鍵時刻直接影響演員的世界，在演出之后，也可以與演員會面并了解劇場后臺的故事。

2016年，在莎士比亞經典劇目《暴風雨》的現(xiàn)場舞臺中初次使用了高科技而讓虛擬人物走上舞臺。此次，這些技術在實驗劇《夢》中全面綻放。對此，英國皇家莎士比亞劇團藝術總監(jiān)格里高利·多蘭（Gregory Doran）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他說，“這是21世紀對莎士比亞經典的全新解讀和想象，給予了我們關于想象力的全新語境，真是非同尋常！我想引用劇中的一句話——這將是一個勇敢的嶄新世界?！?p>

工作人員制作《夢》。圖/RSC

“演出必須繼續(xù)進行”

2020年新冠病毒蔓延全球之后，現(xiàn)場表演的舞臺紛紛被迫關閉。隨著疫情在西方的不斷反復，戲劇舞臺表演遭遇到前所未有的生存困境。

在近期舉行的牛津大學商學院企業(yè)家全球在線論壇上，有一場名為“演出必須繼續(xù)進行”的討論會，聚焦處境艱難的現(xiàn)場舞臺表演藝術行業(yè)。

英國有三大享有皇家特殊資金扶持的劇院，其中兩大劇院的負責人——英國國家劇院的執(zhí)行董事麗莎·伯格（Lisa Burger）和英國皇家莎士比亞劇團的執(zhí)行董事凱瑟琳·馬利翁（Catherine Mallyon）作為特邀嘉賓參加了此次討論會。

英國戲劇行業(yè)大概70%的從業(yè)人員都是自由職業(yè)者，麗莎·伯格擔心，一旦疫情結束，這些人并不一定能夠全部回歸該行業(yè)，這種人才流失對于戲劇行業(yè)無疑是巨大的打擊。

即使將來戲劇現(xiàn)場表演能夠重新開放，控制病毒所要求的社交距離措施，也會導致現(xiàn)場觀眾人數(shù)驟減，這不得不讓劇場都算一筆經濟賬：要求采取社交距離措施的現(xiàn)場表演，是否會因票房收入無法彌補演出成本而入不敷出？凱瑟琳·馬利翁提到，整個行業(yè)的商業(yè)模式需要重新思考和定義，這不僅是故事內容和制作技術方面的創(chuàng)新，更是商業(yè)模式的全新思考和突破。

高科技手段正在給戲劇表演帶來巨大沖擊。在早期，高科技被戲劇界認為是不受歡迎的“他者”，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戲劇舞臺主動將高科技納入到舞臺表演和相關產業(yè)中。

新冠疫情則加速了這種重塑的過程。在疫情期間，英國戲劇界開始了各種與高科技行業(yè)的合作。有的劇院利用先進的高清影像技術將戲劇的現(xiàn)場表演錄制后在電視和線上平臺上播放;也有的劇院則利用線上平臺與觀眾互動。比如，在演繹阿瑟·柯南·道爾經典的“福爾摩斯”系列時，讓進入在線平臺的觀眾扮演陪審員，影響劇情的發(fā)展，成為整個戲劇的一部分;而有的劇院則致敬經典，比如，戲劇演員利用線上平臺在線直播朗讀莎士比亞十四行詩，慰藉著每個在疫情封鎖期間備感孤獨的人。

其中影響最大的嘗試，要數(shù)英國國家劇院推出的“在家的國家劇院”在線節(jié)目。據(jù)統(tǒng)計，該免費節(jié)目從2020年4月開播直到當年7月結束的4個月間，共播放了國家劇院演出的包括莎士比亞的《第十二夜》、夏洛蒂·勃朗特的《簡·愛》和田納西·威廉斯的《欲望號街車》在內的16部經典劇目，并獲得173個國家900萬家庭的超過1500萬次觀看。

然而，戲劇藝術的普及和戲劇機構的經濟收益必須有所平衡。免費的“在家的國家劇院”在線節(jié)目僅靠一些象征意義的募捐是無法長期維持的。因此在該節(jié)目獲得全球巨大成功之后，英國國家劇院推出了“在家的國家劇院”付費用戶在線劇院，保證用戶不僅能將劇院搬回家，同時還能每月觀看劇院的新劇以及獨家的幕后故事。

凱瑟琳·馬利翁在討論會上提到，現(xiàn)場舞臺表演再也回不到過去那種單一的形式了，以沉浸式表演為基礎的即時性演出和制作，以及多元化混合式表達，給更多的觀眾帶來全新的體驗，是她看到的行業(yè)趨勢。很多戲劇行業(yè)的從業(yè)者也越來越淡定地面對高科技對戲劇行業(yè)的顛覆和重新定義。

英國皇家莎士比亞劇團藝術總監(jiān)格里高利·多蘭（Gregory Doran）相信，線上表演并不能取代劇院本身，而高科技卻給戲劇舞臺帶來更多的可能。“在線觀眾無論身處何地，都能影響演員表演和劇情發(fā)展，這是很令人激動的。但這無法取代觀眾與演員同處一個空間的現(xiàn)場舞臺表演，而只是提供了另一種可能性?！彼f，“莎士比亞是最出色的講故事者，有機會利用莎士比亞的戲劇來探索未來戲劇表演的可能性，這是非常棒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