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芳言

李四光在工作。圖片|新華社

李四光，原名李仲揆。1956年4月，時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地質部部長的李四光到北京地質學院[現(xiàn)為中國地質大學（北京）]作報告，主題是《地殼運動問題》。

其間，李四光將一個金屬球套在自行車車輪的輻條上，當車輪旋轉加速時，金屬球從中心向邊緣滑動，當轉速變慢，金屬球則從邊緣滑向中心。用這個例子，李四光想說明一個道理：地殼垂直運動也受地球自轉速度變化影響。

“那時整個屋子都是學生、老師，前排還有些蘇聯(lián)專家?！睍r隔60余年，已是耄耋之年的中國地質大學教授李東旭告訴記者，“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李先生，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時我畢業(yè)留校，從事構造地質教學的初心，可能就源于此?！?/p>

李東旭的人生軌跡真的因此而改寫：聽完報告后第二年，他發(fā)現(xiàn)了李四光所說的旋卷構造。之后，李東旭當面向李四光匯報此項工作。

其實，有許多人像李東旭一樣受到了李四光的影響。他們在地質道路上開拓創(chuàng)新，使新中國的地質事業(yè)蒸蒸日上、蓬勃發(fā)展。

而這，正是李四光之心愿。

謀篇布局 繪制地質藍圖

1949年10月19日，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第三次會議通過決議，成立中國科學院。60歲的李四光被任命為中國科學院副院長。任命之時，李四光正從歐洲秘密回國。

次年5月，李四光抵達北京。與周恩來總理暢談近3小時后，李四光接下了組織全國地質工作的任務。地質工作要服務好國家經(jīng)濟建設，要緊的任務有哪些？地質人才要交給怎樣的單位培養(yǎng)？當時全國的地質工作者僅有200多人，為征求意見，李四光給他們每一位都發(fā)了信。

陸續(xù)收到回信后，李四光于同年8月提出全國地質機構要設立“一會、二所、一局”：“一會”即中國地質工作計劃調配委員會，“二所”即中科院地質研究所和古生物研究所，“一局”是中央財政經(jīng)濟委員會礦產(chǎn)地質勘探局。

1952年前后，全國大專院校院系調整，為解決國內地質工作者稀缺的問題，在李四光等人的積極推動下，北京地質學院、長春地質學院先后成立，南京大學等院校增設?？瓢啵?所地質技術學校也開始籌辦。

1952年，地質部正式成立，李四光任部長。隨后幾年，地質科學研究院（以下簡稱地科院）等相關專業(yè)研究所也陸續(xù)投入建設。

盡管這一時期工作任務繁重，李四光還是親自參與了北京地質學院的籌備工作，并兼任中科院南京古生物研究所所長、地科院下屬地質力學研究所（下稱地質力學所）所長。他還建議擴建中科院原新生代研究室，即現(xiàn)今的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全國性的地質博物館、資料館和圖書館也在這一時期完善擴建。

據(jù)統(tǒng)計，我國第一個五年計劃臨近尾聲時，地質部門共勘探出71種礦產(chǎn)，其中64種獲得儲量，我國地質工作隊伍已有20余萬人。這一切與李四光的努力密不可分。

1957年6月，李四光在杭州飛來峰用放大鏡察看石灰?guī)r中的有孔蟲化石。圖片|中國青年網(wǎng)

獨辟蹊徑 創(chuàng)立地質力學

李四光對地質事業(yè)的貢獻不僅是組織工作，他還創(chuàng)立了地質力學，首次提出將力學理論引入地質構造和地殼運動研究中。

1920年，從英國留學回來的李四光在北京大學地質系任教。次年，在研究中國華北地區(qū)石炭二疊紀地層時，李四光找到了一種紡錘形古生物化石，并為其命名。

仔細研究其演變過程后，李四光確定了一個現(xiàn)象：我國東部的石炭二疊紀地層中，北方以陸相沉積地層為主，而南方地層以海相占優(yōu)勢。這反映出海水從地球兩極到赤道反復進退的現(xiàn)象。

李四光想到，這可能與地球自轉速率變化有關，意味著不只是水圈，大陸運動也可能受地球自轉速度變化的影響，組成地殼的巖石也會留下相應的痕跡……

就這樣，地質力學的萌芽破土而出。

之后，李四光開始留意尋找區(qū)域性構造現(xiàn)象間的相互關系，比如“皺巴巴”的烏拉爾山脈。山脈東西兩側是俄羅斯和西伯利亞大平原，它們的南部邊緣被構造復雜的弧形山脈包圍?！昂孟褚粭l長蛇，南北蜿蜒，這不能不說是歐亞大陸中一個突出的奇異現(xiàn)象?！崩钏墓舛嗄旰笤诘刭|力學進修班上回憶，那時他已找到三大構造體系中扭動構造體系中的典型之一 ——山字形構造。

我們不但需要掌握地質學各部門最先進的理論，而且還必須經(jīng)?？偨Y自己的實際經(jīng)驗，從而把指導我們工作的主導思想，提高到更高的理論水平。

但李四光沒有立刻下結論，他決定到實踐中檢驗這種概念能否行得通。在他看來，這些形變現(xiàn)象是地殼運動的陳跡，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1928年前后，李四光在南京、鎮(zhèn)江一帶發(fā)現(xiàn)了寧鎮(zhèn)山脈和茅山山脈形成的構造形式與烏拉爾山脈及其南部山系形成的構造體系相符。之后，廣西臺地、長江中下游等地的山字形構造相繼被發(fā)現(xiàn)。

1941年在廈門大學演講時，李四光首提“地質力學”，1944年，在《南嶺東段地質力學之研究》一文中，李四光這樣解釋“地質力學”：“涵義為應用材料力學之原理，并就巖層變形后其所受應力分配之現(xiàn)象，以解釋地質構造?！贝文晁凇兜刭|力學的基礎與方法》一書中，正式提出“地質力學”的概念。

此后，《地質構造的三重基本概念》《地殼運動問題》等一系列著作相繼問世。1962年，《地質力學概論》正式出版，一套具體的科學研究方法在礦產(chǎn)資源勘查、環(huán)境和自然災害評估等領域發(fā)揮了重大作用。

“20世紀50年代前后，國內地質院校授課以蘇聯(lián)教材為主，中國自己的教材不多。而李老的著作在一些傳統(tǒng)搞地質的人看來是‘天書，若無力學基礎不易理解。”李東旭介紹。

1954年，李四光發(fā)表了《旋卷構造及其他有關中國西北部大地構造體系復合問題》，這篇文章讓李東旭深受啟發(fā)。

殫精竭慮 培養(yǎng)地質人才

讀本科時，李東旭就常閱讀李四光的文章。畢業(yè)后，李東旭作為年輕教員留校，1957年——聽完李四光報告后的第二年，他在房山縣?？谟l(fā)現(xiàn)了李四光所說的旋卷構造。

李東旭發(fā)現(xiàn)，這種構造現(xiàn)象與傳統(tǒng)教科書里標明的直線構造不同，巖石呈扭曲、轉動構造?！斑@種現(xiàn)象課本上沒有，也沒有其他中國人關注，這是個新概念，野外很少人看到?！?/p>

之后帶學生在湖北宜昌做地質填圖時，李東旭以李四光1926年留下的資料為參考，完成了黃陵背斜核部空白區(qū)地質圖，并進行地質力學解析。這項工作得到時任北京地質學院副院長馬杏垣的重視，之后，馬杏垣推薦李東旭考取研究生，師從李四光的學生孫殿卿，并建議他向李四光直接匯報。

1962年，在地質力學所會議室，聽罷李東旭的工作匯報，李四光興致頗高。他夸獎李東旭工作仔細，又針對研究發(fā)表了自己的感想，滔滔不絕一直講到了午飯前。后來，馬杏垣接到孫殿卿的電話，才知道這是地質力學所成立以來，李四光頭一次因為匯報工作進行這么長時間的講話。

1962年，首期地質力學進修班在地質力學所開辦，全國地質部門、主要地質院校和科研單位的研究者聚集到一起，由李四光親自講了幾節(jié)課，介紹了創(chuàng)立地質力學的原因、地質力學的基礎理論和方法。南京地質礦產(chǎn)研究所（現(xiàn)中國地質調查局南京地質調查中心）教授周濟元是首批學員之一。

周濟元還記得，為闡明巖石力學性質及其變形，李四光拿出許多野外采集的卵石，邊講邊給大家看標本?！八v得深入淺出，我們也覺得很新鮮，都聽得很認真。”地質力學進修班共舉辦了3期，153名學員畢業(yè)后，大多回到了原工作單位，成為科研或教學骨干。

從1920年在北京大學任教，到先后開設3期地質力學進修班，李四光一直為中國地質人才的培育嘔心瀝血：中國恐龍之父楊鐘健、中國筆石古生物學與生物地層學奠基人之一許杰、中國第四紀冰川學奠基人之一孫殿卿、石油地質專家康玉柱、地質力學家陳慶宣……這些名字響當當?shù)目茖W家都曾是李四光的學生。

“我們不但需要掌握地質學各部門最先進的理論，而且還必須經(jīng)?？偨Y自己的實際經(jīng)驗，從而把指導我們工作的主導思想，提高到更高的理論水平?！崩钏墓庠缡敲銊畹刭|人。

1971年4月29日，李四光與世長辭。人們在他床頭發(fā)現(xiàn)一張紙條，上面寫道：在我們這樣一個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里，我們中國人民有志氣、有力量克服一切科學技術上的困難，去打開這個無比龐大的熱庫，讓它為人民所利用……

◎ 來源|中國科學報

李四光

地質學家、教育家和社會活動家，我國地質力學的奠基者

語錄：

“在我們這樣一個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里，我們中國人民有志氣、有力量克服一切科學技術上的困難，去打開這個無比龐大的熱庫，讓它為人民所利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