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曉雷 沈 夢 任曉飛 白學軍 高 蕾
(1 西藏大學高原腦科學研究中心,拉薩 850000) (2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天津師范大學心理與行為研究院,天津300387) (3 天津師范大學心理學部,天津 300387) (4 學生心理發(fā)展與學習天津市高校社會科學實驗室,天津 300387)
閱讀知覺廣度和副中央凹預視效應是閱讀研究中兩個最為基本的問題,它們從獲得信息的范圍和獲得副中央凹預視信息的類型兩個方面反映了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每次注視獲得信息的情況(閆國利, 王麗紅, 巫金根, 白學軍, 2011)。閱讀知覺廣度是指讀者在閱讀過程中一次注視所能獲取有用信息的范圍(張駿, 仝文, 劉志方, 2019; McConkie &Rayner, 1975);副中央凹預視效應是指在知覺廣度范圍內(nèi),讀者通過預視從副中央凹區(qū)域獲取一定的信息,進而促進閱讀的現(xiàn)象(張慢慢, 臧傳麗,白學軍, 2020; Rayner, 1998, 2009)。
研究發(fā)現(xiàn),閱讀能力對閱讀知覺廣度存在調(diào)節(jié)作用。在拼音文字閱讀中,初學讀者的英語閱讀知覺廣度為注視點右側(cè)11個字符,熟練讀者為注視點右側(cè)14~15個字符(Rayner, 1986),不同年級學生閱讀芬蘭語的字母識別廣度隨年級的升高而增加(H?iki?, Bertram, Hy?n?, & Niemi, 2009)。在漢語閱讀中,五年級語文學優(yōu)生的閱讀知覺廣度比學困生更大(閆國利, 巫金根, 王麗紅, 2013),二年級學生的閱讀知覺廣度為注視點右側(cè)1~2個字,大學生的閱讀知覺廣度為注視點右側(cè)2~3個字(閆國利等, 2011)。閱讀能力對閱讀知覺廣度的調(diào)節(jié)作用得到了母語閱讀證據(jù)的支持。然而,二語閱讀能力對二語閱讀知覺廣度的調(diào)節(jié)作用可能與母語閱讀不同。例如,高、低閱讀速度日–英二語者的英語閱讀知覺廣度不存在差異(Leung,Sugiura, Abe, & Yoshikawa, 2014),高、低英語水平漢–英二語者的英語閱讀知覺廣度也不存在差異(巫金根, 劉志方, 劉妮娜, 黃發(fā)杰, 2020)。當二語為與英語截然不同的漢語時,閱讀能力是否調(diào)節(jié)漢語閱讀知覺廣度還不清楚。
閱讀能力對副中央凹預視的調(diào)節(jié)作用也得到了研究證實。在拼音文字閱讀中,Chace,Rayner和Well(2005)研究發(fā)現(xiàn),高閱讀能力讀者能從副中央凹獲得語音預視信息,低閱讀能力讀者則無法提取副中央凹預視信息。在漢語閱讀中,大學生讀者可以從副中央凹獲取字形和語音信息,小學生讀者僅能獲取字形預視信息(閆國利等, 2011)。綜上,來自不同語言系統(tǒng)的證據(jù)表明,母語者的閱讀能力調(diào)節(jié)母語的副中央凹預視。二語閱讀研究發(fā)現(xiàn),母語影響被試的認知加工特點,以拼音文字為母語的被試閱讀二語實驗材料時更關(guān)注語音信息(江新, 2003; 張金橋, 王燕, 2010; Koda,1988)。據(jù)此推測,在二語副中央凹預視中,也極有可能更容易獲取語音信息。也就是說,二語預視可能與母語特性有關(guān)。藏語是拼音文字,但又屬于漢藏語系,與漢語存在密切的聯(lián)系,在語言類型、書寫結(jié)構(gòu)、字/詞間標記和透明性等方面,表現(xiàn)出兼具拼音文字和表意文字的特征(高曉雷,李曉偉, 孫敏, 白學軍, 高蕾, 2020)。因此,以藏–漢讀者為被試考察二語預視的可操作性可能更強。
本研究包括兩個實驗。實驗1采用移動窗口范式考察高、低漢語水平藏族大學生一次注視獲取信息的范圍,即藏–漢二語者漢語閱讀知覺廣度的大小。在漢語閱讀中,閱讀能力的高低與讀者閱讀知覺廣度的大小成正比(閆國利等, 2011,2013),據(jù)此提出假設1:與低漢語水平藏族大學生相比,高漢語水平藏族大學生漢語閱讀知覺廣度的范圍更大。實驗2采用邊界范式進一步考察在知覺廣度范圍內(nèi),高、低漢語水平藏族大學生在副中央凹預視中獲取信息的類型。在漢語閱讀中,大學生在副中央凹可以獲取字形和語音信息,小學生僅能獲取字形信息(閆國利等, 2011),據(jù)此提出假設2:閱讀漢語時,與低漢語水平藏族大學生相比,高漢語水平藏族大學生可以在副中央凹獲取更多類型的預視信息。
以高考漢語成績作為分組標準(高蕾, 高曉雷,白學軍, 陳梅香, 郭志英, 2018),選取60名藏族大學生,其中高漢語水平者30名,男生15名,女生15名,平均年齡為21.10歲(SD=1.27歲),漢語高考平均成績?yōu)?14.53分(SD=7.09分);低漢語水平者30名,男生13名,女生17名,平均年齡為21.03歲(SD=1.19歲),漢語高考平均成績?yōu)?9.77分(SD=4.89分)。高漢語水平被試與低漢語水平被試的漢語高考成績差異顯著,t(58)=15.74,p<0.001。
圖1 移動窗口范式示意圖
以小學漢語課外讀物為基礎(chǔ),適當加以改編,形成135個句子,句子長度在17~19個字之間,句中無標點符號。請20名藏族大學生對135個句子的難度進行5點評定,1和5分別表示“非常容易理解”和“非常難理解”,評定結(jié)果M=1.29(SD=0.20);請20名藏族大學生對句子通順性進行5點評定,1和5分別表示“非常不通順”和“非常通順”,評定結(jié)果M=4.30(SD=0.42)。參與材料評定的藏族大學生不參加正式實驗。最終選取96個句子作為正式實驗材料。將96個句子分成6組,每組16個句子。采用拉丁方設計形成6種窗口條件的呈現(xiàn)順序,每名被試隨機接受其中一種刺激呈現(xiàn)順序。隨機設置27個判斷題,以保證被試認真閱讀。此外,每種窗口條件下有2個句子作為練習句。
加拿大SR Research公司生產(chǎn)的Eyelink1000Plus眼動儀,采樣頻率為1000Hz。被試機刷新頻率為140Hz,分辨率為1024×768像素。被試眼睛與被試機屏幕之間的距離約為70cm,刺激以宋體28號字體呈現(xiàn),每個漢字形成約為0.7度視角。
(1)每名被試進入實驗室后,先熟悉實驗室環(huán)境,然后讓被試坐在指定位置,此時屏幕上會呈現(xiàn)指導語,被試閱讀完成后,主試再次講解指導語;(2)實驗前進行三點校準,誤差值控制在0.25以下(白學軍等, 2017);(3)被試每閱讀完一個句子按手柄上的翻頁鍵,下一個句子就會出現(xiàn)。有的句子后面會出現(xiàn)一個判斷題,需要根據(jù)對前面句子的理解做出“是”或“否”的判斷;(4)練習結(jié)束后開始正式實驗。完成整個實驗大約需要25分鐘。
參考以往文獻(白學軍等, 2017),選取向右眼跳幅度、閱讀速度、總注視時間和總注視次數(shù)作為分析指標。
采用SPSS20.0對實驗數(shù)據(jù)進行統(tǒng)計處理。實驗中,被試回答判斷句的正確率為93%,說明被試在實驗中認真閱讀了句子。高漢語水平被試的正確率為93%,低漢語水平被試的正確率為93%,t(58)=0.25,p>0.05,說明高、低漢語水平被試的正確率沒有顯著差異。根據(jù)以下標準對實驗數(shù)據(jù)進行刪除(白學軍等, 2017):(1)追蹤失?。唬?)注視時間小于80ms和大于1200ms的數(shù)據(jù);(3)注視點少于3個的實驗句;(4)3個標準差之外的數(shù)據(jù)。刪除數(shù)據(jù)占總數(shù)據(jù)的7.48%。高、低漢語水平藏–漢讀者各眼動指標的平均值與標準差見表1。
表1 高、低漢語水平藏–漢讀者各眼動指標的平均值和標準差(M±SD)
(1)向右眼跳幅度。漢語水平主效應顯著,F(xiàn)1(1, 58)=51.75,p<0.001,F(xiàn)2(1, 166)=659.66,p<0.001,高漢語水平讀者的向右眼跳幅度顯著大于低漢語水平讀者。窗口主效應顯著,F(xiàn)1(5, 290)=22.05,F(xiàn)2(5,830)=50.57,p<0.001,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L0R0、L1R1窗口條件的向右眼跳幅度顯著小于整行條件(ps<0.001),其他窗口條件與整行條件差異不顯著。交互作用顯著,F(xiàn)1(5, 290)=7.45,p<0.001,簡單效應分析發(fā)現(xiàn),高漢語水平讀者在L0R0、L1R1窗口條件下的向右眼跳幅度顯著小于整行條件(ps<0.001),其他窗口條件與整行條件差異不顯著(ps>0.05);低漢語水平讀者在L0R0、L1R1窗口條件下的向右眼跳幅度顯著小于整行條件(ps<0.05),其他窗口條件與整行條件差異不顯著(ps>0.05)。
(2)閱讀速度。漢語水平主效應顯著,F(xiàn)1(1,高漢語水平讀者的閱讀速度顯著快于低漢語水平讀者。窗口主效應顯著,F(xiàn)1(5,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L0R0、L1R1窗口條件的閱讀速度顯著慢于整行條件(ps<0.001),其他窗口條件與整行條件差異不顯著。交互作用顯著,簡單效應分析發(fā)現(xiàn),高漢語水平讀者在L0R0、L1R1窗口條件下的閱讀速度顯著慢于整行條件(ps<0.001),其他窗口條件與整行條件差異不顯著(ps>0.05);低漢語水平讀者在L0R0窗口條件下的閱讀速度顯著慢于整行條件(p<0.001),其他窗口條件與整行條件差異不顯著(ps>0.05)。
(3)總注視時間。漢語水平主效應顯著,F(xiàn)1(1, 58)=12.94,p<0.01,高漢語水平讀者總注視時間顯著短于低漢語水平讀者。窗口主效應顯著,F(xiàn)1(5,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L0R0、L1R1窗口條件的總注視時間顯著短于整行條件(ps<0.001),其他窗口條件與整行條件差異不顯著(ps>0.05)。交互作用不顯著,F(xiàn)1(5, 290)=1.00,p>0.05;F2(5,830)=3.14,p>0.05。
4)系統(tǒng)設計模塊化原則:模塊化原則要求整個系統(tǒng)的功能均應得到清楚劃分,用戶界面也應確保簡潔易懂,為操作人員的管理及用戶的使用提供便利。
(4)總注視次數(shù)。漢語水平主效應顯著,F(xiàn)1高漢語水平讀者總注視次數(shù)顯著少于低漢語水平讀者。窗口主效應顯著,F(xiàn)1(5,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L0R0、L1R1窗口條件的總注視次數(shù)顯著多于整行條件(ps<0.001),其他窗口條件與整行條件差異不顯著(ps>0.05)。交互作用顯著簡單效應分析發(fā)現(xiàn),高漢語水平讀者在L0R0、L1R1窗口條件下的總注視次數(shù)顯著多于整行條件(ps<0.001),其他窗口條件與整行條件差異不顯著;低漢語水平讀者在L0R0窗口條件下的總注視次數(shù)顯著多于整行條件(p<0.001),其他窗口條件與整行條件差異不顯著(ps>0.05)。
以上結(jié)果表明,高漢語水平藏–漢讀者漢語閱讀知覺廣度的右側(cè)范圍是注視點右側(cè)2個漢字的空間,低漢語水平藏–漢讀者漢語閱讀知覺廣度的右側(cè)范圍是注視點右側(cè)1~2個漢字的空間,高漢語水平藏–漢讀者漢語閱讀知覺廣度的右側(cè)范圍更大。在各項指標上,漢語水平主效應均顯著,表明閱讀漢語句子時,高漢語水平藏–漢讀者的向右眼跳幅度更大,閱讀速度更快,注視時間更短,注視次數(shù)更少。
按照實驗1選取被試的方法,選取了48名藏族大學生,其中高漢語水平者24名,男生11名,女生13名,平均年齡為21.04歲(SD=1.30歲),漢語高考平均成績?yōu)?16.04分(SD=7.02分);低漢語水平者24名,男生12名,女生12名,平均年齡為20.90歲(SD=1.08歲),漢語高考平均成績?yōu)?0.83分(SD=4.44分)。高漢語水平被試與低漢語水平被試的漢語高考成績差異顯著,t(46)=14.87,p<0.001。
采用2(漢語水平:高、低)×4(預視類型:等同條件、形似條件、音同條件、控制條件)兩因素混合實驗設計。漢語水平為被試間變量,預視類型為被試內(nèi)變量。
(1)在《現(xiàn)代漢語頻率詞典》中選取68個目標字,每個目標字對應4種預視類型:等同條件、形似條件、音同條件和控制條件。對4種預視類型下漢字的平均字頻(單位為百萬分之一)、筆畫數(shù)進行了匹配,具體見表2。不同預視類型下漢字的字頻差異不顯著,F(xiàn)(3, 177)=0.84,p>0.05;筆畫數(shù)差異不顯著,F(xiàn)(3, 177)=1.81,p>0.05。(2)請15名藏族大學生對形似預視字和音同預視字與目標字的形狀是否相似進行5點評定,1和5分別表示“非常不相似”和“非常相似”,形似預視字評定結(jié)果M=4.42(SD=0.45),音同預視字評定結(jié)果M=1.23(SD=0.33)。(3)用68個目標字進行造句,形成68個句子。所有句子都簡單易理解,句子長度控制在14~17個字之間,所有目標字處在句子大約中間的位置。請17名藏族大學生對句子難度進行5點評定,1和5分別表示“非常容易理解”和“非常難理解”,評定結(jié)果M=1.32(SD=0.32)。請18名藏族大學生對句子通順性進行5點評定,1和5分別表示“非常不通順”和“非常通順”,評定結(jié)果M=4.16(SD=0.40)。請20名藏族大學生對目標字的預測性進行評定,評定結(jié)果為1.42%,以上評定結(jié)果說明,句子通順、容易理解且預測性低。參加材料評定的藏族大學生均不參加正式實驗。(4)將68個句子中的目標字替換成形似字、音同字和無關(guān)控制字,共形成272個句子。以拉丁方設計將其分成4個組塊,每個組塊68個句子,其中8個為練習句,為保證被試認真閱讀,每個組塊中設置22個判斷句和30個填充句。每名被試只閱讀1個組塊。
表2 四種預視類型下漢字平均字頻、筆畫數(shù)的平均值和標準差(M±SD)
實驗材料以宋體形式呈現(xiàn),每個漢字大小為32×32像素,每個漢字約成0.9度視角(閆國利等,2011)。采用邊界范式技術(shù),在目標字左側(cè)設置隱形邊界,讀者注視點未越過邊界時呈現(xiàn)預視字,注視點一旦跨過邊界則呈現(xiàn)目標字(Rayner, 1975)。具體呈現(xiàn)方式如圖2所示。
圖2 邊界范式示意圖
同實驗1。
參考以往文獻(高曉雷, 李曉偉等, 2020; 閆國利, 劉敏, 孟珠, 張莉, 李賽男, 2019),選取首次注視時間、單一注視時間、凝視時間和總注視時間作為分析指標。
采用SPSS20.0對實驗數(shù)據(jù)進行統(tǒng)計處理。實驗中,被試回答判斷句的正確率為91%,說明被試認真閱讀了句子。其中,高漢語水平被試的正確率為90%,低漢語水平被試的正確率為91%,t(46)=?0.87,p>0.05,說明高、低漢語水平被試的正確率沒有顯著差異。參考以往相關(guān)研究(Au-Yeung, Kaakinen, Liversedge, & Benson, 2015),刪除標準同實驗1,刪除數(shù)據(jù)占總數(shù)據(jù)的7.46%。在此基礎(chǔ)上,參考張慢慢、臧傳麗和白學軍(2020)的研究,再刪除眼睛第一次通過邊界時眨眼,以及文本呈現(xiàn)變化發(fā)生過早或延遲的句子,刪除數(shù)據(jù)占總數(shù)據(jù)的16%。本研究將邊界后兩個字劃為一個興趣區(qū)(目標區(qū)),高、低漢語水平藏–漢讀者在目標區(qū)上各指標的平均值和標準差見表3。
表3 高、低漢語水平藏–漢讀者目標區(qū)各眼動指標的平均值和標準差(M±SD)
(1)首次注視時間。漢語水平主效應不顯著,F(xiàn)1(1, 46)=0.01,p>0.05;F2(1, 118)=1.44,p>0.05。預視類型主效應顯著,F(xiàn)1(3, 138)=8.12,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形似條件的首次注視時間顯著短于控制條件(p<0.01),音同條件和控制條件沒有差異,說明藏–漢讀者在預視過程中獲取了字形信息,沒有獲取語音信息。漢語水平和預視類型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xiàn)1(3, 138)=1.41,p>0.05;F2(3, 354)=1.44,p>0.05。
(2)單一注視時間。漢語水平主效應不顯著,F(xiàn)1(1, 46)=1.42,p>0.05;F2(1, 118)=2.76,p>0.05。預視類型主效應顯著,F(xiàn)1(3, 138)=3.86,p<0.05,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形似條件的單一注視時間顯著短于控制條件(p<0.05),音同條件和控制條件沒有顯著差異,說明藏–漢讀者在預視過程中獲得了字形的信息,沒有獲取語音信息。漢語水平和預視類型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xiàn)1(3, 138)=1.49,p>0.05;F2(3,354)=1.15,p>0.05。
(3)凝視時間。漢語水平主效應不顯著,F(xiàn)1(1, 46)=3.69,p>0.05;F2(1, 118)=5.14,p<0.05,預視類型主效應顯著,F(xiàn)1(3, 138)=5.99,0.06。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形似條件的凝視時間顯著短于控制條件(p<0.01),音同條件和控制條件沒有差異,說明藏–漢讀者在預視過程中獲取到了字形的信息,沒有獲取語音信息。漢語水平和預視類型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xiàn)1(3, 138)=0.65,p>0.05;
(4)總注視時間。漢語水平主效應顯著,F(xiàn)1高漢語水平讀者總注視時間顯著短于低漢語水平讀者(p<0.05)。預視類型主效應顯著,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形似條件和音同條件的總注視時間顯著短于控制條件(ps<0.01),說明藏–漢讀者在預視過程中獲取到了字形和語音的信息。漢語水平和預視類型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xiàn)1(3, 138)=0.08,p>0.05;
以上結(jié)果顯示,形似條件下的首次注視時間、單一注視時間、凝視時間和總注視時間均顯著短于控制條件,音同條件下的總注視時間顯著短于控制條件,說明藏–漢讀者閱讀漢語的過程中在副中央凹處可以獲得字形和語音的信息。高漢語水平藏–漢讀者對于目標區(qū)的總注視時間顯著短于低漢語水平藏–漢讀者,一定程度上表明,在閱讀漢語的過程中,高漢語水平藏–漢讀者對詞匯的加工速度更快。
實驗1發(fā)現(xiàn),高漢語水平藏–漢讀者的漢語閱讀知覺廣度為注視點右側(cè)2個漢字的空間,低漢語水平藏–漢讀者為1~2個漢字的空間,說明低漢語水平讀者在閱讀中需要在中央凹投入更多的注意資源來獲取信息,副中央凹區(qū)域的信息得到的加工少,知覺廣度整體范圍較?。℉enderson &Ferreira, 1990),這可能也是低漢語水平讀者閱讀效率不高的原因。這一結(jié)果與以母語者為被試的研究結(jié)果一致(閆國利等, 2011, 2013),但與巫金根等(2020)以漢–英二語者為被試的研究結(jié)果不一致。巫金根等認為,漢–英二語者把注意資源集中在了當前注視詞上,更加注意通過對每個單詞的提取和識別來實現(xiàn)語義理解,致使二語水平在漢–英二語者的英語閱讀知覺廣度中沒能發(fā)揮調(diào)節(jié)作用。同樣是二語者,當?shù)诙Z言為漢語時,本研究卻發(fā)現(xiàn)了二語閱讀能力對閱讀知覺廣度的調(diào)節(jié)作用??赡艿脑蚴牵海?)語言文字自身的特點影響其背后的認知加工機制。漢語與英語在諸多方面存在差異(高曉雷, 李曉偉等, 2020),而這些差異有可能導致了二語閱讀的不同。(2)漢語與英語分屬于不同的語言系統(tǒng),而藏語雖然是拼音文字,但它同時又屬于漢藏語系,與漢語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高曉雷, 李曉偉等, 2020)。與此同時,藏、漢兩種語言是西藏地區(qū)同等重要的交際語言(高蕾等, 2018),漢語是藏族學生學校教育的主要語言(朱璐瑤, 崔占玲, 2017),藏–漢讀者處于自然的漢語語言環(huán)境和氛圍中。據(jù)此推測,藏–漢讀者對漢語的熟悉程度比漢–英二語者對英語的熟悉程度更高,更高的二語熟悉程度使藏–漢讀者在閱讀漢語時能夠更好地分配注意資源,沒有把注意資源僅集中于當前注視詞上,對副中央凹區(qū)域進行了更多的加工。因此,漢語閱讀能力對藏–漢讀者漢語閱讀知覺廣度起到了調(diào)節(jié)作用。
實驗2發(fā)現(xiàn),高、低漢語水平藏族大學生閱讀漢語時在副中央凹處都可以獲得字形和語音的信息,這一結(jié)果與閆國利等(2011)和高曉雷、李曉偉等(2020)的研究結(jié)果一致。在以上兩項研究中,讀者在早期指標和晚期指標上,均表現(xiàn)出字形和語音的預視效應,實驗2在總注視時間這一晚期指標上表現(xiàn)出語音的預視效應。閆國利等認為,在漢語閱讀中,語音預視效應的獲得受閱讀技能的影響。與漢族大學生相比,藏族大學生作為漢語二語者,在漢語信息加工能力和知識經(jīng)驗上還有所欠缺,使用語音信息達到詞匯通達的能力相對較弱,因此獲得語音預視效應的時間較晚。此外,高、低漢語水平藏族大學生在副中央凹預視中獲取信息的類型相同,這一結(jié)果與張慢慢、臧傳麗、徐宇峰、白學軍和閆國利(2020)的研究結(jié)果類似,該研究發(fā)現(xiàn),快速讀者與慢速讀者提取了等量預視。知覺廣度體現(xiàn)了預視的空間范圍,預視類型則反映了預視深度(張慢慢, 臧傳麗, 白學軍, 2020)。實驗1發(fā)現(xiàn),高漢語水平藏族大學生漢語閱讀知覺廣度大于低漢語水平藏族大學生,結(jié)合實驗2的結(jié)果,說明高、低漢語水平藏–漢讀者的預視差異只體現(xiàn)在空間維度上。與大多數(shù)拼音文字(如英語)不同,漢語文本的一個最顯著的特點是沒有明顯的詞邊界信息(如空格)(Li, Gu, Liu, & Rayner, 2013; Li, Rayner, & Cave,2009)。而在閱讀漢語時,詞切分和詞匯識別又是一個統(tǒng)一的過程(Li et al., 2009),成功的詞匯識別基于對詞的有效切分(李興珊, 劉萍萍, 馬國杰,2011)。那么,在沒有詞邊界信息的情況下,讀者要想進行有效的詞切分,就更有可能充分利用前后文信息,也就更有可能充分利用副中央凹信息。加之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藏–漢讀者不能僅依靠字形信息完成漢語詞匯識別(高曉雷, 沈夢, 李海燕,白學軍, 高蕾, 2020)。據(jù)此推測,藏–漢讀者在漢語詞匯識別的過程中,更有可能會同時利用字形和語音兩種信息。而在這一過程中,低漢語水平藏–漢讀者為了同時利用字形和語音兩種信息來完成漢語詞匯識別,很可能以更小的預視空間作為代價。因此,高、低漢語水平藏–漢讀者僅在預視空間維度上表現(xiàn)出了差異,而沒有在預視深度上表現(xiàn)出差異。實驗2的結(jié)果也顯示,高漢語水平藏–漢讀者對于目標區(qū)的總注視時間顯著短于低漢語水平藏–漢讀者,高漢語水平藏–漢讀者的整體詞匯加工速度更快。這一結(jié)果在一定程度上表明,高漢語水平藏–漢讀者的閱讀效率更高,本研究對高、低漢語水平藏–漢讀者的篩選是有效的。
(1)高漢語水平藏–漢讀者的漢語閱讀知覺廣度為注視點右側(cè)2個漢字,低漢語水平藏–漢讀者的漢語閱讀知覺廣度為注視點右側(cè)1~2個漢字的空間;(2)在漢語閱讀中,高、低漢語水平藏–漢讀者都可以從副中央凹獲取字形和語音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