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潔柔

（西安外國語大學英文學院 陜西 西安 710128）

話語標記語（Discourse marker）是依存于前言后語，劃分說話單位的界標。[1]它不影響話語的命題意義，也不構成句法結構的必要成分，只表達說話者的態(tài)度，標示語篇信息的發(fā)展及用于銜接語句，使語篇具有連貫性和關聯(lián)性。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話語標記語備受研究者的關注，逐漸成為語用學和二語教學研究的熱點。研究者從不同角度系統(tǒng)地探討了話語標記語的定義、語義和功能，然而話語標記語的范圍和數量仍沒有統(tǒng)一的界定，只有一點越來越趨于認同，即其功能主要是語用的，而不是句法的或語義的。[2]本研究基于前人的研究成果，以《摩登家庭》第一季為語料，從關聯(lián)理論視角出發(fā)，對話語標記語like的語用功能進行分析，以此揭示其在交際中扮演的角色。

一、文獻回顧

1.話語標記語研究的三個維度

話語標記語是用來標示話語之間各種邏輯或時空關系的詞或者短語，其主要作用就是促進聽話者對語句、交際情景中各種因素之間連貫關系的理解過程。[3]話語標記語在交際中能夠給聽話者提供語境線索，預示說話者的交際內容，表達其態(tài)度，從而幫助聽話者在交際過程中更輕松地理解對方的意圖，成功地完成交際任務。

對話語標記語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角度：話語連貫角度；句法—語用角度；認知—語用角度。[4]以Schiffrin（1987）為首的連貫派認為話語標記語在話語的句法和語義連貫上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她采用“自上而下”的研究方法，著重探討了話語標記語的句法特征和語義特征；以Fraser（1999）為代表的研究者從句法—語用角度研究話語標記語，側重于研究話語標記在語法和句法上的功能，但是對語用功能關注較少[5]；學者Blackmore率先打破了先前研究者側重話語標記語在語篇中的形式作用的局面，依托關聯(lián)理論，從認知—語用角度對話語標記語進行研究。

2.關聯(lián)理論概述

Sperber 和 Wilson（1985）提出的關聯(lián)理論認為人類認知常常與最大關聯(lián)性相吻合，每一個明示的交際行為都應設想為它本身具有最佳關聯(lián)性，而交際就是一種明示—推理過程，關聯(lián)性是交際的基礎。[6]交際者在交際過程中處于“明示—推理”的動態(tài)過程：說話者會利用一些語言或非語言的交際手段，以一種“明示”的方式幫助聽話者在“推理”過程中尋求最佳關聯(lián)，聽話者從而可以付出最小的努力來理解話語，達到交際成功。話語標記語就是一種說話者用于“明示”最佳關聯(lián)性的交際手段。

二、《摩登家庭》中話語標記like 的語用功能

《摩登家庭》（Modern Family）是一部以偽紀錄片形式敘述與拍攝的情景喜劇，該劇講述了三個美國家庭的故事，劇情既溫馨又幽默。由于是偽紀錄片，因此臺詞貼合實際，十分適合作為語料來用以探討話語標記語like的語用功能。本文以關聯(lián)理論為基礎，對《摩登家庭》第一季中出現的like的用法進行歸納總結，共發(fā)現65例，其語用功能可歸納為：引語標記語、信息補充標記語、信息延緩標記語、近似標記語及面子緩和標記語。

從表1可以發(fā)現：like在執(zhí)行不同的語用功能時，其出現頻率存在明顯的差異。從所選語料來看，用作信息補充標記語和近似標記語是話語標記語like最主要的語用功能，出現頻次占總數的43.07%，其次是近似標記語、引語標記語和信息延緩標記語，分別占總數的23.07%、18.52%和16.67%。此外，面子緩和標記語僅出現3次，占總數的5.56%。

表1 話語標記語like的語用功能

1.信息補充標記語

在所選語料中，信息補充標記語是like最主要的語用功能。信息補充標記語可以用來闡明、拓展或者強調特定話語信息。[7]也就是說，信息標記語可以對前文所說的內容進行補充說明，完善話語意義，使聽話中更好地理解話語內容，在此種情況下，like類似于“such as”和“for example”。

例1：

Phil:And I'm really sorry for not underestimating Luke enough.

Claire:Well,that means a lot to me.

Phil:The hardest part is,he kinda takes after me with all this.

Like my lack of focus and your...

Claire:My what?

Phil:I just love you.

在例1中，Phil向Claire檢討自己育兒方法錯誤，并表明Luke身上的缺點都來自他，接著又通過like引出下文來對自己的觀點進行舉例補充說明，使其話語更加完整。在此語境中，Phil和Claire都知道Phil和Luke身上有哪些缺點相似，Phil通過使用like來標記下文中兩者都知道的信息，實際上是明示Claire做出假設：Phil已經深刻反省過自己，并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非常抱歉。

2.近似標記語

在一些情況下，like起著“近似標示語”的作用,用于數詞之前,其功能近似于about。

例2：

Claire:That song "True" was playing in the car the first time we kissed.It's our song.So I did some research,found out that the lead guitarist lives,like,40 miles from here.He was in the phone book.

在上例中，Claire向聽話人介紹自己和Phil定情之歌的歌手的情況，在談到歌手的住址時，她用like標記40英里。在此處，like能幫助聽話人做出這樣一種假設，即Claire所說的40英里并不是一個準確的數字。

但是，like作為近似標記語，也常出現在非數詞之前，來明示下文的內容只是說話者的一種不確定的表述或者一種假設。

例3：

Dad!Dad,Dad.You have got to talk to Mom.

She is,like,completely freaking out and embarrassing me!

Honey,your mom isn't always as cool about things as-

在例3中，like承擔著近似標記語的功能，Haley用like標記“She is completely freaking out”這個內容，將近似關系建立于語言表達本身，實際也是明示Phil，下文內容只是一種夸張的表達，并不是真實的。

3.引語標記語

引語標記是like的特殊語用功能，它可以作為直接引語的引導詞。在對過去場景進行描述時,說話者甚至經常用like來引出自己或他人當時的想法[8]，來表明下文只是對過去的話語或者內心獨白的一種近似復述。

例4：

Jay:Well,when I heard Manny wanted to fence,I was,like,"Sure.Uncoordinated kid，lethal weapon,How can this go wrong?"

Gloria:What do you think now?

Jay:I'm proud of our little Zorro.

Jay用like標記自己在得知Manny要去學擊劍時候的自己的想法——這就是一個笑話。like在此處向聽話者提供這樣一種信息：這不是當時的原話，只是他內心的獨白。如此一來，Jay既能向聽話者表達當時內心的不屑，又能明示其并不是一個尖酸刻薄的人。

4.信息延緩標記語

在實際言語交際中，出于種種原因，說話人難免會出現猶豫和停頓的情況，此時，他需要使用信息延緩交際語，來自己爭取組織話語內容的時間，并保持話語的連貫。在例5中，like便承擔著延緩標記語的功能。

例5：

Mitchell:Oh,my God.You are not making comb sheaths.

Claire:I am,and I know.It's really lame.

Mitchell:No.It's just like,uh,Donna Rigby's party.

Claire:Exactly! Yes!And I have the beads and everything.

Mitchell:Amazing.This is awesome.

Claire小時候參加Donna Rigby的生日聚會時，聚會的工藝品桌給她留下了美好的回憶，所以在Luke的生日會上，她為小朋友們也準備了手工藝品桌。當Mitchell看到那張桌子時，也回憶起那段美好的經歷，但是這已經是二十幾年的事情了，Mitchell不能立馬回憶起Donna Rigby的姓名，遲疑期間便說出了like。這樣不僅能避免突兀與尷尬，又可以明示Claire還有下文，只是還未準備好。

5.面子緩和標記語

在言語交際中說話人和聽話人需要為維護和諧的人際關系進行種種努力，盡量做到有禮貌。在交際中，如果話語威脅到交際雙方的“面子”，那么為了提高話語內容的可接受度，減少可能的沖突，說話者往往會使用一些手段去滿足面子的需求，like便是其中一種話語手段。

例6：

GLORIA:Come on.We're in the mall.Let's get you,like,some younger clothes.There's a store there.

JAY:I don't need any younger clothes.And I don't care what some jackass in a pair of ripped jeans thinks about me.

GLORIA:Good.You shouldn't.You should only care what I think.I love you,and I don't care how old you are.

Gloria和Jay是一對相差近三十歲的老夫少妻，他們在觀看足球賽時，有一位男士將Jay誤認為Gloria的父親，Jay因此一直悶悶不樂。Gloria為了安慰Jay，就建議他購買一些年輕人穿的衣服。在這種語境中，如果Gloria直接說出想法，勢必會令Jay做出“面子受到威脅”的假設，為了明示其推翻這種假設，Gloria用like委婉地引出自己的建議，緩和了語氣，既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又維護了Jay的自尊心。

三、結語

本文基于Sperber和Wilson的關聯(lián)理論，以《摩登家庭》第一季為研究對象，以對白中出現的65例話語標記語like為語料，從認知—語用的角度，深入探析了like在實際語境中的語用功能。研究表明，其語用功能主要有以下五種：引語標記語、信息補充標記語、信息延緩標記語、近似標記語及面子緩和標記語。在交際過程中，like可以作為一種說話者用于“明示”最佳關聯(lián)性的交際手段，幫助聽話者更好地理解話語內容，從而實現成功的交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