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智方 付雨鑫

【摘? ?要】渤海是唐朝在東北地區(qū)的藩屬國，其地域范圍遼闊、物產(chǎn)豐富，史稱“海東盛國”。渤海國交通發(fā)達，以上京龍泉府為中心，共建有營州道、鴨淥道、契丹道、新羅道、日本道，以及黑水靺鞨道，六條水陸交通道。這六條交通道路既是渤海國與周邊政權(quán)經(jīng)濟往來的主要通道，也是渤海吸收中原文明的重要途徑。本文主要依據(jù)近年來學者的研究成果對該六條交通路線進行梳理和總結(jié)。

【關(guān)鍵詞】唐渤海國;東北交通;歷史地理

引言

我國渤海史的研究開始的較早，從民國時便有了針對渤海國相關(guān)史料的整理與考證，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唐晏的《渤海國志》、黃維翰的《渤海國記》和金毓黻的《渤海國志長編》，其中也涉及到了一定關(guān)于渤海國的交通的內(nèi)容;但關(guān)于渤海國的交通問題系統(tǒng)研究卻開始得較晚，直至1980年陳顯昌《唐代長安通往渤海的交通要道》才首次詳細闡述了渤?！盃I州道”和“朝貢道”的走向，并考證了途中經(jīng)過的個別城鎮(zhèn)的當今地理位置;而1988年劉曉東、祖延苓在《南城子古城、牡丹江邊墻與渤海的黑水道》一文中首次將“黑水靺鞨道”納入到渤海國的主要交通干線中，一定程度上對《新唐書·地理志》進行了補充，目前學界大多數(shù)學者普遍贊同此觀點;李建才、王綿厚于1990年所著的《東北古代交通》更是詳細考證了整個東北地區(qū)古代的交通路線?？偟膩碚f此時單獨研究渤海國交通問題的著作或論文相對來說較少，但有部分學者在考證古今地名時也會涉及到渤海國的交通，如陳連開的《唐代遼東若干地名考釋》、鄭英德的《唐代渤海長嶺府考》、李建才的《樺甸蘇密城考》等。

二十一世紀之后，關(guān)于渤海國交通的大量論文發(fā)表， 一些著作出版，我國針對渤海國交通問題的研究進入高峰期。方學鳳于2000年出版的《渤海的主要交通路研究》詳細闡述了渤海國各個時期的主要交通道路及其作用;尹鉉哲2003出版的《渤海陸海運史研究》以前人取得的研究成果和考古發(fā)掘資料為依據(jù)，關(guān)注交通道路沿線的歷史遺跡和重大歷史事件以及附近山川的地理條件，全面而系統(tǒng)地闡述渤海國的陸海運史，并提出了渤海國“絲綢之路”的觀點，將渤海國的交通研究進程向前推動了一部分;此后我國的渤海史交通研究逐漸升溫，成為渤海史研究的熱點之一。

1.長嶺營州道研究

目前學界對于長嶺營州道的大體路線并無異議，基本以《新唐書》的記載為標準。陳顯昌將文獻結(jié)合考古發(fā)現(xiàn)，考證了長嶺營州道途中重要城鎮(zhèn)具體位置，推測路線如下：新城（遼寧省撫順城北高爾山山城）—渾河流域—輝發(fā)河流域—粟末水（第二松花江）—奧羅河（牡丹江上游）— 舊國 （吉林省敦化縣敖東城）—上京龍泉府（黑龍江省寧安縣渤海鎮(zhèn)）;后李建才、王綿厚在前人基礎上，將渤海國營州道的路線推測為：從今遼陽沿渾河東北行，過分水嶺之后，在沿柳河輝發(fā)河沿岸東北行，然后再沿牡丹江東北行，經(jīng)舊國到上京龍泉府;

對于營州道的使用時間和發(fā)展變化，學界的觀點大體統(tǒng)一。渤海的營州道大體延續(xù)高句麗等北方政權(quán)的交通道路，是渤海國對外交流的最早通道之一。直至安史之亂之后，由于戰(zhàn)亂和契丹的興起，營州道多次被阻才漸漸改換路線。

2.鴨淥朝貢道研究

目前學界對于鴨淥朝貢道的水路部分基本達成共識：即這條道路始自山東半島登州，從水路自東北過渤海灣廟島群島;再北渡烏湖海，又沿遼東半島東海岸東北航行過青泥浦等地至烏骨江，又從叆河換乘小船東北行三十里到達泊汋口（一般認為在今叆河與鴨綠江河口處，也有部分學者認為在今虎山山城）。渡過泊汋口后，又溯江而上經(jīng)丸都（今吉林集安）至西京鴨淥府首州神州（吉林省渾江市臨江鎮(zhèn)城區(qū)）。以上為渤?！傍啘O朝貢道”的水路終點，而學界對其陸路的爭論則頗多。

對于陸路，學界基本認可從神州出發(fā)途經(jīng)豐州、興州，后抵顯州、上京龍泉府的大體路線，對于神州—豐州的路線的意見已基本統(tǒng)一為：從臨江的二道溝河谷溯流而上經(jīng)永安、大營、湯河口遺址，然后過頭道松花江由南面直奔豐州。 但對于豐州的位置，學界則是有著不同的觀點。梁會麗認為，今吉林省撫松城西的新安古城并非渤海國的豐州遺址，只是距州城不遠的一處關(guān)卡性質(zhì)的水路交通站;持此觀點的還有王綿厚、韓亞男，他們認為豐州城應位于今吉林省撫松縣城;張殿甲在實地考察后認為渤海豐州即為今吉林省撫松縣新安古城。王綿厚還提到，至天寶末年渤海國遷都上京之后，鴨淥朝貢道從顯州延長至上京龍泉府。其路線為到達顯州之后，沿海蘭江東行至延吉縣、又東北行至延吉市、越布爾哈通河北行到達嘎牙河谷地，沿河而下東北越過哈爾巴嶺，復順馬蓮河而下抵達渤海上京城。

3.扶余契丹道研究

關(guān)于契丹道走向與路線，金毓黻認為：“大抵由渤海上京，經(jīng)今之嵩嶺，西至扶余府。再由今懷德、梨樹、雙遼、通遼等地，以達于契丹之臨潢?！?而尹鉉哲則在金毓黻的基礎做了更為細致的考證，他認為渤海國的扶余府在今吉林省懷德，因此考證為：內(nèi)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林東鎮(zhèn)南郊—吉林—七道河子—蛟河縣前進鄉(xiāng)—嵩嶺—敦化前進古城—額穆—塔拉—南湖頭古城—渤海上京城;但王綿厚認為渤海時期的扶余并非在農(nóng)安附近，而應位于今柳河縣羅通山城，并將扶余契丹道的路線考訂為：古扶余城（南城子）—長嶺府（今西南樺甸蘇密城）—柳河羅通山城—東豐山城鎮(zhèn)—八棵樹古城（今開原東）—咸州（今老開原）—祺州（今康平小塔子）—熊山縣（今法庫四家子古城）—洪州（今彰武葦子溝）—懿州（今阜新塔營子）—成州（今阜新紅帽子）—營州（今興中府）—由朝陽西北出青鸞嶺（大青山）關(guān)隘—古契丹部族（今赤峰寧城以北）。

扶余契丹道由于文獻記載較少，因此學界對此的爭議較多，其中對于扶余府的所在問題學界觀點尚未統(tǒng)一，主流為金毓黻的農(nóng)安縣城說，但農(nóng)安縣城并未發(fā)現(xiàn)有力的考古證據(jù)。雖然其具體城址無法確定，但大抵在今吉林農(nóng)安至四平一帶。

4.日本道研究

最先對日本道進行系統(tǒng)考證的學者是王俠，他考證日本道的陸路部分因遷都而分前期和后期兩條，前期的具體路線為：敦化敖東城—哈爾巴嶺—延吉—城子山山城、河龍古城—龍原府，然后由龍原府到日本海的港口;而后期的路線為：上京—哈爾巴嶺—圖們—東京龍原府—波謝特灣，其毛口崴即為渤海出使日本的港口之一，是日本道陸路的終點。這種觀點被當今學界大多數(shù)學者所認可。

但也有學者對這段路線持不同觀點。候麗閩認為應：永勝遺址—哈爾巴嶺山脈和牡丹嶺山脈的銜接處—島興遺址—神仙洞遺址—延吉市河龍古城。對于日本道的海路部分學界基本達成共識，即共有三條航線，分別是北線、筑紫線、南海府線。北線從波謝特灣起航向東南橫渡日本海，到達日本的能登、加賀一帶，兩國使者來往多走此線;筑紫線從波謝特灣起航越日本海南下到筑紫;南海府線從渤海國南海府的吐號浦發(fā)航，沿朝鮮半島經(jīng)對馬海峽到筑紫。

5.新羅道研究

新羅道作為渤海國對外交流的重要通道之一，王綿厚等考證新羅道路線為：由東京龍原府沿日本海東海岸南行至南京南海府，又經(jīng)咸興至德源;此外，魏國忠認為新羅道還有其余三條路線：從今集安縣城出發(fā)至平壤;從南京吐號浦出發(fā)，沿朝鮮半島東岸向南航行抵達新羅各港口;自西京鴨淥府出發(fā)，順鴨綠江直抵出?？?，然后沿南方航行到新羅西北長口鎮(zhèn)，又上岸東南陸行七百里抵達新羅王城。

由于渤海國占領高句麗舊地，與新羅關(guān)系緊張;加之兩國官方的貿(mào)易交流較少。因此新羅道的存在意義更多與政治、軍事方面有關(guān)。

6.黑水靺鞨道研究

黑水靺鞨道是渤海國內(nèi)部的一條部族通道，因其在于唐德宗貞元之時，黑水靺鞨已役屬于渤海，該道已成為渤海國內(nèi)部交通道，因此并不見《新唐書》中記載。但黑水靺鞨道不僅切實存在，且是我國東北古代交通的一條重要通道。劉曉東等依據(jù)考古報告等推測今南城子古城即為渤海上京城所轄之渤州，是黑水靺鞨道上的要沖，而牡丹江邊墻即為渤海防止黑水靺鞨南進而修筑的防御工事，二者相連即為渤海黑水靺鞨道的一部分，持此觀點的還有王綿厚等;孫秀仁在劉曉東的基礎上考證了渤海國北境重鎮(zhèn)德理鎮(zhèn)位于今南城子古城，同時否定了劉曉東等南城子古城為渤海國渤州的推測，但作者并未將黑水靺鞨道的終點確定。至2016年，王綿厚等在前人基礎上結(jié)合近年來的考古成果推測，黑水靺鞨道應從渤海上京龍泉府出發(fā)，經(jīng)德理鎮(zhèn)（渤海國渤州，今南城子古城）、牡丹江邊墻，沿牡丹江一路北行數(shù)百公里，到達勃利縣西北與依蘭交界處的勃利縣大四鎮(zhèn)渤海古城西北一線，再由此繼續(xù)東北行，就可到達唐代黑水靺鞨屬地的東北邊地庫頁島地區(qū)。這也是目前學界最為詳細的黑水靺鞨道考訂。

7.結(jié)語

綜上所述，學界對于渤海國交通問題的研究呈逐年上升趨勢，并呈現(xiàn)出以下幾個特點，主要表現(xiàn)為：第一，研究主要集中在路線的考證，而對于渤海國交通道路的旅游價值、民族融合等意義方面關(guān)注較少;第二，對于營州道、朝貢道的研究相對較多，而對于資料較少的契丹道、靺鞨道等研究較少;第三，宏觀視角應用較少，未將渤海國的交通網(wǎng)絡置于整個東北亞背景下考證其意義，大多局限于渤海國內(nèi)部。筆者認為，對于渤海國交通問題的研究，我們應該建立一種人地時空觀念，充分考慮當時的社會背景，同時運用宏觀的視角，將之與東北亞古代絲綢之路聯(lián)系在一起，推進其向更深、更遠處發(fā)展。這一切都對未來學者的渤海國交通問題研究提出了新的挑戰(zhàn)，也提供了新的機遇。

參考文獻

[1] 陳顯昌.唐代長安通往渤海的交通要道[J].學習與探索，1983（02）：134-137.

[2] 王綿厚，李健才著.東北古代交通[M].沈陽：沈陽出版社.1990.

[3] 梁會麗.新安遺址渤海遺存性質(zhì)新論[J].東北史地，2013（02）：22-25+4.

[4] 王綿厚，樸文英著.中國東北與東北亞古代交通史[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2016.

[5] 韓亞男，苗威.渤海西京鴨綠府考[J].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15，25（01）：141-147+182.

[6] 尹鉉哲.渤海國交通運輸史研究[M].北京：華齡出版社.2006.149-154

[7] 王俠.唐代渤海人出訪日本的港口和航線[J].海交史研究，1981（01）：5-11.

[8] 侯莉閩，李強.渤海初期通往日本陸路部分的研討[J].北方文物，1994（04）：32-39+17.

[9] 魏國忠，朱國忱，郝慶云著.渤海國史[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

[10] 劉曉東，祖延苓.南城子古城、牡丹江邊墻與渤海的黑水道[J].北方文物，1988（03）：30-35.

[11] 孫秀仁 ，朱國忱.渤海國上京京畿南北交通道與德理鎮(zhèn)[J].大同高等?？茖W校學報，1997（04）：25-33.

基金項目：吉林省大學生創(chuàng)新訓練項目“唐代渤海國交通問題研究（202010205064）”成果、長春師范大學研究生科研創(chuàng)新項目【2020】第020號資助。

作者簡介：鄭智方，長春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2018級歷史專業(yè)學生;付雨鑫，長春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2019級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東北歷史地理。

長春師范大學? ? 吉林長春? ? 130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