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心
晨光里,黑馬望月而立。
朝陽初升,
高高的山梁上,秋草呈金,
在側光里,黑馬的骨線根根如劍
——透骨烏龍駒。
它沒有主人,承天踏地而來,
它雙目如電,
看到山川上下的來往生靈,
一座渡橋接通塵世。
它踏水而渡,
機警的黑色長鬃,沒有一根雜色,
這是永遠的秋天,揣著冬的荒寒。
它在尋找過去的馬群,
那些喧動草原的嘶鳴,
從山中歸來,那里常年積雪不化,
矗立著高原的圣潔。
它告別了青春的伴侶,
開啟新的歷程。
所到之處,唯有傲骨。
牧馬人在黃昏看見它,
唱起長調(diào)《黑駿馬》:
“最孤單的神馬,最傲慢的烏龍駒
你將奔跑到哪里
你的故鄉(xiāng)可在阿爾泰圣地!”
歌聲里有三千年的光陰,
打開草原寂寥的往昔。
一匹戰(zhàn)馬的魂魄,
透骨烏龍駒的先祖,
穿越草地和牧場的四季。
牧馬人的愛人有時遇見它,
揮舞手中的藍哈達,
高亮的女聲直上云霄。
黑馬額頭上的第三只眼,
此時睜開,
與聲如裂帛的長調(diào)相戀。
黑馬的山崗,在河那邊,
它孤獨的嘶鳴,如呼哨掃過青草,
每一棵草葉都輕輕顫抖。
牧馬人只看見它的出發(fā)和歸來,
從未見過它馳騁雪山的征程?
山與山之間
秋天與冬天
風雨雷電,晝夜錘煉。
它不借助語言顯示于世界,傲然奔去,
只留下一個影子,風一樣的靈魂。
它有時超越了山崗、高原、牧場、城市,
如雕刻的玉馬來到我手心,
我撫摸它墨玉的包漿,
像撫摸愛人臉頰的冰涼。
月光下,它溫潤,
淺唱低吟,釋放熱量,
沸騰紫霞湖,
鼓舞長江上負重前行的貨輪。
我撫摸它,
把熱量吸入肺腑。
這是永遠的秋天,
在側光里,
一匹透骨烏龍駒,
骨線根根如劍。
小冤家:春分
他用冰塊調(diào)新酒。她用醉蟹肢解余生。
他在月亮下?lián)肀?。她在陽光里思念?/p>
他鉆進唯一的樹林。她浪跡大江南北。
他轉身離開。她被迫回來。
他的嘴唇凸顯。她的雙眼望穿。
他在回憶的湖邊跑。她在魚湯里找魚。
他把情愛曬成竹竿。她把日子泡成綠茶。
他的機器轟鳴。她的桃花破碎。
他是過江之鯽。她是亡羊補牢。
他酒后說想你。她睡前放開詩的韁繩。
他憤怒。她鈍痛。
他快速。她虛靜。
他度蕓蕓眾生。她過獨木橋。
他飛向白云。她走進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