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運章 喬保同 李迎年
二里頭文化是否發(fā)現(xiàn)記事文字?夏代是否進入有文字記錄的信史時代?這是學術(shù)界長期關(guān)注的重大問題。值得注意的是,河南省方城縣八里橋遺址器物上發(fā)現(xiàn)的“刻畫符號”和卜骨文字(北京大學考古學系等:《河南方城八里橋遺址1994年春發(fā)掘簡報》,《考古》1999年第12期),對研究夏代文字以及姒姓曾國始封地等問題,具有重要意義。
八里橋遺址與姒姓曾國
八里橋遺址是二里頭文化時期的大型聚落,被認為是“中華曾氏祖根地”(李迎年:《從方城八里橋夏商遺址看曲烈的封地》,《尋根》2010年第1期)。姒姓曾國是夏商周時期的重要封國。八里橋遺址和姒姓曾國有銘銅器的重要發(fā)現(xiàn),為研究曾國的歷史提供了珍貴的新資料。
(一)方城八里橋遺址的重要發(fā)現(xiàn)
八里橋遺址位于河南省方城縣南約4公里的潘河西岸,總面積約100萬平方米。1994年,考古工作者對這處遺址進行調(diào)查和發(fā)掘,發(fā)現(xiàn)該遺址規(guī)模宏大,文化內(nèi)涵豐富,主要遺物有陶器、石器和獸骨等。特別是在3件陶器和1件卜骨上,都發(fā)現(xiàn)有“刻畫符號”。這些器物的年代“約相當于二里頭文化三期”。
該遺址具有二里頭文化中心聚落的重要地位,已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二)姒姓曾國本是夏王少康少子的封國
姒姓曾國的分封?!霸被驎鳌翱暋薄啊薄!秶Z·周語中》載:“杞、繒由太姒。”韋昭注:“杞、繒二國姒姓,夏禹之后、太姒之家也?!薄秶Z·周語下》載:“有夏雖衰,杞、猶在?!表f昭注:“杞、二國,夏后也。”《世本·氏姓篇》載:“,氏,分封用國為氏,魯有鼓氏。曾氏,夏少康封其少子曲烈于?!保ㄇ丶沃冚嬔a本)這是說姒姓國本是少康少子曲烈的封國。
西周末年,人、申人聯(lián)合西戎攻伐周幽王?!秶Z·晉語一》載:“申人、繒人召西戎以伐周,周于是乎亡?!表f昭注:“申,姜姓之國,平王母家也。,姒姓,禹后也。及西戎素與申國婚姻同好?!薄妒酚洝ぶ鼙炯o》載,“申人怒,與、西夷犬戎攻幽王。”《索隱》:“,國名,夏同姓?!薄吧辍痹诮窈幽夏详柺袞|北部,“繒”與申國為鄰?!蹲髠鳌ぐЧ哪辍份d,楚人“致方城之外于關(guān)”。楊伯峻注:“據(jù)江永《考實》,關(guān)在今河南方城縣?!边@說明姒姓封國本在今河南省方城縣南部。
春秋中期,國已東遷到山東境內(nèi)。《春秋·僖公十四年》:“夏六月,季姬及子遇于防。使子來朝。”楊伯峻注:“,國名,姒姓。故城在今山東省嶧縣東八里。”公元前567年,“莒人滅”(《左傳·襄公六年》)。國故城在今山東棗莊市東北。
(三)姒姓曾國銅器的重要發(fā)現(xiàn)
周代有姒姓國和姬姓曾國。傳世和考古發(fā)現(xiàn)的曾國銅器,數(shù)量頗多。1978年,湖北省隨縣戰(zhàn)國早期曾侯乙墓出土的大量青銅禮器,便是姬姓曾國的遺物(湖北省博物館:《曾侯乙墓》,文物出版社,1989年)。1964年,上海博物館從湖北征集到的曾子銅鼎銘文云:“曾子擇其吉金用鑄彝,惠于剌(烈)曲,卣辟下保,臧集[功],百民是奠。”
1966年,湖北省京山縣蘇家垅出土的曾侯仲子父鼎、鋪、方壺諸器(《集成》02423、《集成》04673、《集成》09628),均屬春秋早期,當是同一人鑄作的禮器。曾子銅鼎銘中的“剌”,通作烈。馬承源《商周青銅器銘文選》載:“烈曲”即姒姓曾國始祖“曲烈”的倒文(馬承源主編:《商周青銅器銘文選》第二卷,文物出版社,1980年),其說甚是。因此,這里的“烈曲”指的就是姒姓曾國始封國君“曲烈”。
八里橋陶盆殘片“刻畫符號”釋讀
八里橋遺址出土的2件陶盆殘片上,均刻有“曲鉤形”符號。這些重要發(fā)現(xiàn),對探討八里橋遺址的族屬等問題,提供了重要線索。
(一)陶盆殘片“曲鉤形”符號的釋讀
這2件陶片上均刻畫有“曲鉤形”符號:一件是殘高13厘米的雞冠耳盆殘片,在其腹壁外側(cè)“刻有‘形符號”。一件是H6出土的“一塊夾砂黑陶陶片的內(nèi)壁上刻有‘形符號”。這2個“曲鉤形”符號,原《報告》未作釋讀。
如何解讀這種“曲鉤形”符號?李維明指出:馬承源先生將“春秋早期曾子鼎銘文中出現(xiàn)的‘剌曲釋為‘曲烈之倒文,將銘文曲折筆畫與《說文解字》所言曲折狀聯(lián)系的思路,對解讀八里橋遺址出土字形呈曲折線陶文具有啟示意義”(李維明:《重訪八里橋——“中華曾姓祖根地在方城”認定會后記》,白振國主編:《中華曾氏祖根地》,中央文獻出版社,2010年)。因此,我們認為這兩個“曲鉤形”符號,都當是“曲”字的初文。
“曲”,《說文解字·曰部》謂“象器曲受物之形”?!端貑枴て饺藲庀笳摗罚骸捌渲形⑶恍牟 !睆堉韭敿ⅲ骸扒?,鉤之象?!薄痘茨献印ぶ餍g(shù)訓》:“而旋曲中規(guī)?!备哒T注:“曲,屈?!薄队衿で俊罚骸扒恢币?。”《廣雅·釋詁一》:“曲,折也?!边@說明“曲”字的構(gòu)形,當如“鉤形”曲折的樣子。
于省吾《釋曲》指出:“甲骨文有 字(京都二八六),辭已殘,甲骨文編入于附錄。按即曲字的古文,商器曲父丁鼎作,其框內(nèi)文飾之劃有繁有簡。漢無極山碑的‘窈窕曲隈,以為曲,而框內(nèi)已省去文飾?!墩f文解字》:‘,象器受物之形也?;蛘f曲,蠶薄也。,古文曲。”按乃后起字,乃之訛。”(于省吾:《甲骨文字釋林》,中華書局,1979年)這里所列“曲”字構(gòu)形演變的大體脈絡,為學者所遵從。
每個漢字的構(gòu)形,都有其發(fā)展演變的歷史。茲將殷墟甲骨文、商周金文、戰(zhàn)國竹簡、漢魏碑刻和《說文解字》中“曲”字的構(gòu)形,依其演變過程,大體分為四種形態(tài)。略作說明如下:
一型:丁曲爵
二型:曲父丁爵① 郭店六德簡包山楚簡 漢無極山碑 魏蘇君神道碑 《說文解字》古文
三型:《合》1022 曲父丁爵②? ? ? ?曾子鼎
四型:云夢秦簡 《說文解字》篆文
上引第一型呈實鉤形,見于商代晚期的丁曲爵(《集成》8278)。此字以往未見釋讀,當是“曲”字的最初形態(tài)。第二型呈虛筆中空狀,僅刻畫出“鉤形”的周沿,見于曲父丁爵①(《集成》8502)、郭店六德簡、包山楚簡、漢無極山碑(于省吾:《甲骨文字釋林》)、魏蘇君神道碑和《說文解字》古文。這種字體是由實筆演變?yōu)樘摴P中空的例子,在古文字中屢見不鮮,例如王、吉、丁、步、山、咸等字。第三型呈虛筆帶綴飾狀,是在虛筆中添加點綴,以增加美感,例如周、每、誨、熏等字。第四型呈虛筆彎曲帶綴飾狀,乃是云夢秦簡和《說文解字》篆文中常見“曲”字小篆體的形狀。八里橋發(fā)現(xiàn)的這2個“曲鉤形”符號,與丁曲爵“曲”字“實鉤形”的構(gòu)形相同,乃是“曲”字的最初形態(tài)。由此可見“曲”字發(fā)展演變的大體過程。
已知商代金文中的“曲”字,均見于銅爵銘文。銅爵是盛酒的禮器,這些“曲”字當讀如“”?!吨芏Y·天官·酒正》:“以式法授酒材?!编嵭ⅲ骸白骶萍扔忻字當?shù)。”《資治通鑒·后梁紀二》:“飼以而烹之。”胡三省注:“,酒母也?!薄啊保盖???梢?,這些銅爵上的“曲”字,當指曲酒,恰與銅爵的用途相符合?!妒酚洝ぢ蓵份d:“丁者,言萬物之丁壯也?!薄夺屆め屘臁罚骸岸。瑝岩??!薄栋谆⑼x·五行》:“丁者,強也?!币虼?,丁曲爵銘的“丁曲()”,當指烈度頗高的美酒。曲父丁爵銘文中的“曲(),父丁”,是說為名叫丁的父輩鑄作盛酒的禮器之義。
(二)陶盆殘片“曲”字的寓意
許慎《說文解字·序》云:“文者,物象之本?!薄妒辣尽ぷ髌罚骸笆坊首鲌D?!彼沃宰ⅲ骸笆坊?,黃帝臣也。圖,謂畫物象也?!边@說明我國遠古器物上刻畫的“圖象”,應是其載體的基本象征。
我國上古自裴李崗文化以來,乃至商周時期的器物上,常見刻畫一個符號(或文字)的現(xiàn)象。這些獨立存在的“刻畫符號”(或單字),其含義大都與其載體的名義、用途和歸屬相符合,可稱“物象文字”(亦名“標識文字”)。它是中華先民“制器尚象”習俗的產(chǎn)物,也是一種特殊的記事文字(蔡運章:《遠古刻畫符號與中國文字起源》,《中原文物》2001年4期)。
陶甑是蒸食物的炊器,下部為鼎,上部常用底部有鏤孔的陶盆合體而成。這種炊器在仰韶文化以來的器物里,屢見不鮮。八里橋發(fā)現(xiàn)的陶甑為“在盆或罐底部鏤圓形氣孔而成。H7:22,夾砂黑陶,平折沿方唇,口沿下飾三道弦紋和一對雞冠耳,斜弧腹上飾6號繩紋,平底上有直徑1.2厘米的箅孔(H7:23)”(《河南方城八里橋遺址1994年春發(fā)掘簡報》,《考古》1999年第12期)。因此,這2件刻有“曲”字的陶片,可能都是陶甑上體陶盆的殘片。
“曲”、甑的含義相通?!墩f文解字·瓦部》“甑,也?!倍斡癫米ⅲ骸瓣?,所以炊米為飯者?!薄吨芏Y·考工記》:“陶人為。”孫詒讓《正義》:“、甑,皆炊飪之器?!薄斗窖浴肪砦澹骸瓣?,自關(guān)而東謂之?!卞X繹箋疏:“甑之言蒸也,蒸飯之器也。底有穿,必以竹席蔽之,米乃不漏?!闭?,通作。因此,“曲”字可以作為陶甑的象征。也就是說,陶盆殘片上的“曲”字,當是陶甑的標識。
“曲”與盆的用途相符合。古人常用陶盆來擊奏樂曲?!墩f文解字·皿部》:“盆,盎也?!薄稜栄拧め屍鳌罚骸鞍恢^之缶?!惫弊ⅲ骸绑荆枰??!薄对姟り愶L·宛丘》:“可以擊缶?!笨追f達疏:“缶,瓦器,可以節(jié)樂,若今之擊甌,又可以盛水盛酒,即今之瓦盆也。”這些都是陶盆可以擊奏樂曲的例證。
(三)陶盆殘片“曲”字與姒姓曾國
《世本·氏姓篇》載:“曾氏,夏少康封其少子曲烈于?!薄扒摇?,曾侯仲子父鼎銘作“烈曲”。這說明“曲烈”應是姒姓曾國始祖的名號。
曾,《說文解字·八部》謂“詞之舒也”?!冻o·九歌·東君》:“飛兮翠曾?!蓖跻葑ⅲ骸霸?,舉也。”《說文解字·會部》:“曾,益也?!笨芍霸庇袑捠?、高舉、增益諸義。因此,“曾”當是姒姓曾國始祖的本名。
“曲烈”與“曾”的含義相聯(lián)。曾、義通。《詩·豳風·東山》“在桑野”。馬瑞辰傳箋通釋:“,為曾之借字。”是其佐證。因“曲”與甑的含義相通,而“烈”、曾的含義亦相通?!墩f文解字·瓦部》:“甑,也?!倍斡癫米ⅲ骸瓣邓源睹诪轱堈??!薄傲摇?,《說文解字·火部》謂“火猛也”。《詩·大雅·生民》:“載燔載烈?!编嵭{:“烈之言爛也?!薄对姟む嶏L·大叔于田》:“火烈具舉?!笨追f達疏:“爛熟謂之烈?!边@說明“曲”“烈”都有使食物柔軟、爛熟的意思,而“曲”有可能是“曲烈”的省稱。因此,姒姓曾國的始祖本名為“曾”,而“曲烈”則是其字號。猶如“帝堯者,放勛”(《史記·五帝本紀》)、“夏禹,名曰文命”、“帝履癸立,是為桀”(《史記·夏本紀》)。這些帝王均為一名一字,可資佐證。
由此可見,八里橋遺址陶盆殘片“曲”字的發(fā)現(xiàn),不但證明史書和春秋金文所說姒姓曾國始祖號“曲烈”,而且也說明這處遺址正是姒姓曾國的始封地,因而具有極為重要的學術(shù)價值。
八里橋陶祖“刻畫”文字釋讀
八里橋遺址編為94FB0:2號陶器,呈不規(guī)則圓柱狀,下部略粗,手工捏制,為泥質(zhì)夾砂灰陶,外涂泥漿,頂端中間有一長方形孔,下部有殘缺。殘高9.5厘米、直經(jīng)5.5~6厘米。在其腰間有2個“刻畫”文字。該器原《報告》名為“殘?zhí)掌鳌保瑥钠湫螤钆袛?,可能是陶且(祖)的殘器?/p>
李維明將這則陶文釋為“王人”二字(李維明:《重訪八里橋——“中華曾姓祖根地在方城”認定會后記》,白振國主編:《中華曾氏祖根地》,中央文獻出版社,2010年)。我們仔細觀察,這件陶且腰間左側(cè)“刻畫”的字與甲骨文“禾”字構(gòu)形相類(《甲骨文編》第308、546頁,中華書局,1982年),當是“禾”字。右側(cè)的字,如李維明所釋,當是“人”字。因此,這件陶且上“刻畫”的當是“禾人”二字。
陶且本是男性生殖崇拜的產(chǎn)物,在仰韶文化以來的遠古器物里常有發(fā)現(xiàn)。“且”同祖?!对姟ご笱拧ど裥颉罚骸吧?,尊祖也?!笨追f達疏:“祖者,始也,己之從始也?!薄稜栄拧め屧b上》:“祖,始也?!薄抖Y記·檀弓下》:“君子念始之者也?!编嵭ⅲ骸笆?,猶生也?!边@說明“祖”有始生之義。
“禾”亦有生義?!对姟め亠L·七月》:“十月納禾稼?!笨追f達疏:“苗生既秀謂之禾?!薄豆騻鳌でf公七年》:“而后言無苗。”何休注:“生曰苗,秀曰禾?!薄痘茨献印さ匦斡枴罚骸昂檀荷锼馈!备哒T注:“禾者,木,春木王而生,秋金王而死?!笨梢姟昂倘恕碑斒巧说囊馑?,正與陶祖的用途相符合。因此,“禾人”二字當是陶祖的標識。
“禾”與“曾”“曲”的含義相通。如前所述?!对姟ば⊙拧げ赊薄罚骸稗币嗳嶂??!薄睹珎鳌罚骸叭幔忌??!薄端貑枴ど鷼馔ù笳摗罚骸叭釀t養(yǎng)筋?!彼抉R光集注:“柔者,少陽初生之氣也?!薄渡袝じ尢罩儭罚骸叭岫ⅰ!编嵭ⅲ骸叭?,謂性行柔和。”“柔”有“始生”“柔和”之義。
“禾”,通作和。《尚書·微子之命》:“唐叔得禾?!笨追f達疏:“禾者,和也。”帛書:“外齊以禾,必不合齊、秦以謀燕?!辈踢\章注:“‘禾,同和,聯(lián)合?!保ú踢\章:《蘇子輯校注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戰(zhàn)國子禾子銅釜銘中的“子禾子”,郭沫若、張政皆以為“‘子禾子是‘田和為大夫時之稱”(王輝:《古文字通假字典》,中華書局,2008年)。皆是其證。《禮記·禮運》:“以和夫婦。”孔穎達疏:“夫婦異姓,故言和,謂親迎合之事?!狈驄D和合而生子女,是“禾”亦有“生長”“和合”之義。
由此可見,“禾人”當是陶且的標識,意在說明陶且的名義和用途,應屬記事文字的范疇。
八里橋卜骨文字釋讀
八里橋遺址發(fā)現(xiàn)的1件羊肩胛骨卜骨,未經(jīng)修治。殘長15.3厘米,最寬處6.3厘米。在其“下部正中刻有上下兩個小字‘”(北京大學考古學系等:《河南方城八里橋遺址1994年春發(fā)掘簡報》,《考古》1999年第12期)。
李維明認為:“羊肩胛骨上出現(xiàn)上下兩字,似為‘乙乙。《說文解字》14下乙部有‘乙象春木冤曲而出,陰氣尚強其出乙乙也。不知這一甲骨刻辭內(nèi)容是否與氣象有關(guān)?!保ɡ罹S明:《重訪八里橋——“中華曾姓祖根地在方城”認定會后記》)這則卜骨刻辭“上下”兩字,均與甲骨文“乙”字的構(gòu)形相類(《甲骨文編》第308、546頁,中華書局,1982年),確為“乙乙”二字。
那么,卜辭“乙乙”的含義是什么?《史記·律書》載:“乙者,言萬物生軋軋也?!薄夺屆め屘臁氛f:“乙,軋也?!薄都崱て崱罚骸耙?,象春木冤曲,其出乙乙也?!薄段倪x·陸機〈文賦〉》:“思乙乙其若抽?!崩钌谱ⅲ骸耙遥y出之貌?!薄读簜鳌は骞拍辍罚骸败垼o也。”范寧注:“軋,委曲?!币虼耍@則卜辭的大意是說,事情進展艱難委曲。
由此可見,這件卜骨刻辭應是夏代曾國貴族占卜的真實記錄。
結(jié)? 語
方城八里橋二里頭文化遺址,規(guī)模宏大,內(nèi)含豐富,具有二里頭文化時期中心聚落的基本特質(zhì)。這里發(fā)現(xiàn)的陶盆殘片、陶且(祖)和卜骨上的“刻畫符號”,是目前所知二里頭文化遺址發(fā)現(xiàn)內(nèi)容最豐富也最為重要的文字資料。
文字是人類文明形成的重要標志。我國文字起源和形成的年代很早,在距今8000多年前的舞陽賈湖裴李崗文化遺址出土器物上,發(fā)現(xiàn)的20多個“刻畫符號”,當是中國原始文字的濫觴。在距今5300年前的良渚文化遺址和距今4300年前的陶寺文化遺址里,都已發(fā)現(xiàn)由兩個以上文字組成的記事文字。
二里頭文化被認為是夏代的文化遺存。偃師二里頭遺址器物上,雖然發(fā)現(xiàn)大量單個“刻畫”文字,但這里至今尚未發(fā)現(xiàn)由兩個以上文字組成的記事文字。特別是尚未發(fā)現(xiàn)“甲骨文一類當時的自證性文書資料出土”,來“解決都邑的族屬和王朝歸屬問題”(許宏:《學術(shù)史視覺下的二里頭“商都說”與“夏都說”》,《中國文物報》2015年11月20日第6版),致使有的學者對二里頭文化是否為夏代文化遺存產(chǎn)生疑慮。1991年,河南密縣黃寨二里頭文化遺址出土1件卜骨上發(fā)現(xiàn)的“兩個”刻畫文字,應是夏代貴族占卜的真實記錄(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河南密縣黃寨遺址的發(fā)掘》,《華夏考古》1993年第3期)。
八里橋遺址這4件內(nèi)容較為豐富、且具有“自證性文書資料”的發(fā)現(xiàn),不但證明史書和春秋金文所說姒姓曾國的始祖號“曲烈”,而且說明這處遺址正是姒姓曾國的始封地。同時,這里發(fā)現(xiàn)的2件由兩個文字組成的記事文字,與新密市黃寨二里頭文化遺址發(fā)現(xiàn)的記事文字,共同填補了偃師二里頭文化遺址尚未發(fā)現(xiàn)記事文字的缺環(huán),從而證明了夏代已進入有文字記錄的信史時代。
綜上所述,八里橋遺址文字資料的發(fā)現(xiàn)和釋讀,對研究中華文明起源和二里頭文化的性質(zhì)以及姒姓曾國的歷史等問題,都具有極為重要的學術(shù)價值。
作者單位:洛陽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南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方城縣文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