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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碗豆腐腦

        2021-06-11 16:01:02林瑯
        中學(xué)生百科·小文藝 2021年5期
        關(guān)鍵詞:雞絲大團(tuán)瓦檐

        林瑯

        我的童年是浸在江南煙雨里的,偶爾也會(huì)放晴。長長的瓦檐遮蔽著老石板街,微風(fēng)襲來,石板表面的小水凼隨之泛起漣漪,模糊了老樹斑駁的影,老樹的葉子嘩啦啦地響,篩下了一石板街的舊時(shí)光。

        小巷的拐角處有一個(gè)小攤,沒有招牌,沒有爐灶,沒有水池。瓦檐下只有四條跛腿的長板凳、兩張大小不一且有些掉漆的紅木桌子,階梯下還有四個(gè)矮凳圍著一張褐色的矮方桌,像是專門留給孩童坐的。綠蘚輕輕地覆蓋在大理石水池上,訴說著光陰的故事。水池旁的青石板上摞著三四個(gè)瓷碗,滴著水珠,“啪嗒啪嗒”砸在水凼里。一輛鐵皮架子車重重地倚在樹旁,連扁平的鐵鍋蓋都按捺不住溢出來的豆腐腦香 。

        守著攤子的是位老奶奶,她只賣雞絲豆腐腦。她喜歡坐在架子車旁的木頭板凳上,看到食客前來就一邊吆喝著“一碗豆腐腦”,一邊慢悠悠地起身,掀開鐵鍋蓋,大團(tuán)大團(tuán)的水蒸氣沖了出來,濃郁的豆香便與濕潤的空氣開始了纏綿。

        只見她左手拿起一個(gè)瓷碗甩幾下瀝了瀝水,右手握著大鐵勺順著筒壁舀了滿滿一碗,豆腐腦晃悠悠地在碗的邊緣試探,看得食客膽戰(zhàn)心驚,忙伸手來接。只是老奶奶向來執(zhí)意要親手將碗端至桌上,食客只能作罷,乖乖地蜷著無處安放的腿坐在矮木桌前等待,像是忽然變回了幾十年前的幼稚園小朋友,雙臂重疊平放桌面,眼巴巴地望著老師發(fā)蘋果。所幸,豆腐腦顫顫巍巍地被擺在了傾斜的桌面上,食客趕緊舀起一勺,“吱溜”一口吞下去,碗里的豆腐腦便降到了安全的位置,這時(shí)才放心地將黏稠的湯汁攪拌開,醬油、醋、香蔥末、花生米、新鮮的雞絲,就在一瞬間伴著熱騰騰的香氣達(dá)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諧。

        食罷,老奶奶會(huì)將碗和勺一起端回大理石水池,只見碗在混有綠蘚的水中伴著油花起起伏伏,宛若在一片綠波中蕩漾。她隨即拿了塊抹布熟練地抹去桌上的湯汁,桌面便吱呀呀散發(fā)出一種濕漉漉的木頭味道。誰知這一抹,就是幾十年。

        兒時(shí),爺爺背我去吃雞絲豆腐腦,我在他的背上看見老奶奶慈祥地坐在那里;小學(xué)時(shí),爺爺領(lǐng)著我去吃豆腐腦,我躲在他的背后看著老奶奶熟練地舀起滿滿一碗;讀初中的時(shí)候,媽媽牽著我去吃豆腐腦,濕漉漉的瓦檐孤獨(dú)地滴著雨,只見瓦檐下空空如也。我以為我再也吃不到童年的雞絲豆腐腦了。

        直到一天,我路過那里,發(fā)現(xiàn)攤子還在,但是負(fù)責(zé)忙前忙后的人變得年輕了。我的心里忽然空落落的,我加快了離開的步伐,可熟悉的味道還是迫使我抬起了頭。

        老奶奶佝僂著背坐在那個(gè)小木凳上,依然笑盈盈地問:“一碗豆腐腦?”

        編輯/胡雅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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