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雨涵·湖南省永州市李達中學1927班
我小時候?qū)睏l有一種特別奇妙的向往。原因不在辣條有多么好吃,而是我吃不到辣條。一是因為大人們從來不給我零花錢,二是因為大人們從來不允許我吃像辣條那樣的食品。大人們總說辣條是垃圾食品,吃了可是要壞肚子的。在記憶中,連我偶爾多吃了幾顆糖,都會引來母親苦口婆心的說教,更不用說是吃辣條了。
越是吃不到的東西,心中越是好奇它的滋味,就像那句“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想擁有”吧。于是,辣條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由于我的想象而漸漸趨于完美,甚至成為神話。
有一回,我在回家的路上看見一個小孩,她的手里拿著一包辣條。接著,她撕開了包裝袋,是那誘人的辣條!我看見袋中的紅油隨著包裝袋的撕裂而相互擁擠著,還有幾星點調(diào)皮的紅油迫不及待地蹦出了包裝袋,想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她又用大拇指和食指從包裝袋中拿出一根色澤金黃的辣條塞進嘴中。一根、兩根、三根……足足有40根!我靜靜地看著她吃完,“咕嘟”一聲,咽下了一大口口水。隨后,她見吃完了辣條,又開始吮吸起還殘留在她大拇指和食指上的辣椒油。她滿足地把手指含進嘴中,吮手指時發(fā)出了極大的“mua”聲。我站在旁邊簡直看呆了,羨慕得眼紅。我忍不住憂傷地自問道:什么時候我才能吃到辣條?什么時候我也能吃完辣條吮手指,并發(fā)出那極大的“mua”聲?那該是何等滿足的事情。
終于有一天,我經(jīng)不住辣椒的誘惑,從早餐錢中摳出了五角錢。放學時,我邁著沉重的步伐,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了小賣部,把手伸向了我日思夜想、夢寐以求的辣條。當我的手觸碰到辣條時,我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洞,隨即冒出一個想法——“要不然算了?被發(fā)現(xiàn)的話肯定少不了一頓批評……但我不忍心把拿到手的辣條再放回貨架上。我警惕地向四周觀察,確認沒有認識我的人看到我之后,我狠狠心,咬咬牙,掏出口袋中那僅有的五角錢交給了老板。我莊重地用雙手捧起那包辣條,一包小小的辣條,在我的手中卻像有千斤重,它沉甸甸的。我急忙飛奔回家,好似我身后有什么洪水猛獸——因為小賣部離家稍遠,如果父母下班回家看到我不在家里,是會被說的。
奔到了家門口,我平復了一會兒急促的呼吸,喝了一大口水,將辣條藏在書包里,又理了理剛剛因奔跑而被風吹得凌亂的劉海,隨后用鑰匙開了門。我掐著時間算了算,放學的時間比父母下班時間要早十分鐘。也就是說,算上路程,此時父母至少還有七分鐘左右到家,夠我吃完辣條了。
于是我將我房間的門反鎖,躲在小桌子下面——長長的桌布可以遮住我。我小心翼翼地將辣條包裝袋撕開一個小角,辣條的香氣就熱情地溢出來,鉆進我的鼻孔,刺激著我的嗅覺。我神圣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拿起一根辣條,虔誠地將它塞進了嘴巴。吃一口辣條,那辣味綻放了我的味蕾,麻辣味久久縈繞在舌尖,比起葷素佳肴也絲毫不輸。不過一分鐘的時間,一包辣條就已下肚,可謂是回味無窮。我心滿意足地吮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全身心地“mua”了一聲,內(nèi)心那滿足的按鈕,被按下了。
正值夏季,小桌子下面又悶又熱,待我鉆出桌子時已是大汗淋漓。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吃完一包辣條,并在吃完辣條后吮手指發(fā)出那極大的‘mua’聲更令人滿足的事了吧?”
有時這種滿足不是來自山珍海味,而是來自一包小小的,五角錢的辣條。
有時滿足來自冬天暖洋洋的陽光灑在身上。
有時滿足來自聽見青蛙在田間盡情歌唱。
那年夏天,我屈下腿,弓著腰,蹲坐在桌子下。童年那五角錢辣條的味道,永遠印在了我的腦海中。那就是我滿足的按鈕。
(指導老師:張芝蘭)
如何將情緒渲染到高潮
在食物匱乏的年代,一點點吃的就可能讓我們魂牽夢繞,在精神食糧匱乏的年代,一點點文字,一點點故事,就可能在千百人手里流傳。而當零花錢受控時,一包辣條,竟成為作者全身心為之滿足的按鈕。整篇文章,可以說,作者從開始的鋪墊,到情緒的渲染,花了大量的筆墨,情緒一步步飽滿,從羨慕到準備到行動再到拿到辣條的興奮、緊張,最終情緒爆炸,吃到辣條時的極大滿足,那聲畫龍點睛般的“mua”聲,仿佛靈魂的顫抖,讓行文達到高潮。每個人都有一個滿足的按鈕,你的按鈕又是什么呢?(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