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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初隸書觀念的沖突與演進
        ——從王澍《積書巖帖》切入

        2021-06-02 13:03:56
        文藝研究 2021年5期

        張 冰

        清初①書壇的發(fā)展,依于明清鼎革的時勢變化。江山甫定之際,出于穩(wěn)固王朝政權的需要,滿清統(tǒng)治者在文化政策上調和滿漢,尊儒重道,高度接受漢文化傳統(tǒng),趙孟頫、董其昌一派的傳統(tǒng)書風受到康熙、乾隆的推崇,并借生徒子弟等得以傳承,朝廷內外蔚然成風。易代之痛,迫使廣大漢族士子反思明末學風空疏的弊病,加之清廷對思想言論的控制,清人繼承漢儒學風,沉潛于考據(jù)訓詁,借金石學證經(jīng)補史。金石考證催生了鐘鼎彝器的收集和訪碑活動的展開,一批書家開始探索篆隸古法,對書法的觀念認識漸次發(fā)生變化。從書法史的角度來看,趙、董之風屬于帖學系統(tǒng)內部的調適與延伸,而鐘鼎碑石則帶給時人新的書跡資源。舊傳統(tǒng)與新資源之間形成強大的張力,帖學在書壇中主導性的壟斷地位開始松動,最終催生了碑學書法的形成。

        清代的碑學體系,篆、隸、北碑是核心內容。篆書自唐代短暫中興后并未斷裂,宋元明三朝亦屢有精能者。隸書尤其是漢隸,唐之后漸成絕響,但經(jīng)清人系統(tǒng)的書史梳理和不斷的筆墨實踐,使書家得以遙傳漢隸古法而開枝散葉。北碑的勃興體現(xiàn)出清代書家的創(chuàng)造力,亦得益于金石學的推動和清初隸書討論的鋪墊。從碑學發(fā)展過程來看,借明末清初訪碑拓碑活動而起的隸書之風可謂先導,篆、隸、北碑在咸同之際的鼎盛則昭示著碑學的全面繁榮②,由此,隸書在碑學體系之中不僅是核心要素,還或隱或顯地發(fā)揮著導引與銜接作用。剖析清代隸書的發(fā)展理路,對認識碑學延展的邏輯關系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圖1 王澍 《積書巖帖》之臨曹全碑 冊 紙本 26.6×13.3cm(每幅)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2 王澍 《積書巖帖》之臨曹全碑跋 冊 紙本 26.6×13.3cm(每幅)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3 王澍 《積書巖帖》之臨華山廟碑 局部 1728 冊紙本 24.4×14.5cm(每幅)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4 王澍 《積書巖帖》之臨婁壽碑 局部 1727 冊 紙本 24.2×12.1cm(每幅)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在明清之際的書史脈絡中,清初隸書延續(xù)晚明書風而萌生新變。隸書自唐代中興之后,宋、元、明各朝雖無再盛,對其論述卻一直未曾間斷,尤其是吾丘衍、王世貞等人的觀點影響了數(shù)代書家。明代書家雖于品評之中主宗漢隸,但在實踐層面上多師法魏隸與唐隸。楊士奇評沈度“八分尤高古,渾然漢意”③,錢謙益評宋玨“善八分書,規(guī)模夏承碑,蒼老雄健,骨法斬然”④,趙宧光言“國朝隸書直接漢法,未可輕也”⑤。明前中期對“漢隸”的認識與評價較之后來存在很大差異,漢隸在時人的觀念中更接近一種并不清晰的古法概念,并沒有凌駕魏隸、唐隸的絕對優(yōu)勢。具體到實際臨寫,此時創(chuàng)作明顯受《受禪碑》《上尊號奏》等魏晉隸書的直接影響。此外,明末清初的很多書家如傅山、朱彝尊,皆自唐隸入手,隨著眼界的開闊又逐漸轉習漢碑,如宋琬詩中所言:“作者紛紛祖唐隸,臃腫支離轉粗丑?!雹薮撕?,層出不窮的漢碑資源日益刺激著時人對隸書的思考,尤其是深諳金石考據(jù)與碑帖鑒賞的學者書家。他們在梳理漢隸風格體系的基礎上標舉典范,進而搭建出漢碑承前啟后的書史關聯(lián),使得隸書重振有了堅實的理論支點。同時,辨析漢唐隸書異同、評議時人隸書創(chuàng)作滲透其間,二者都是隸書討論需要面對的時代話題,前者與宋元以來的觀念傳承有關,后者則是對筆墨表現(xiàn)的思考。

        清初的隸書討論較為普遍⑦,書家對隸書的各類記錄、品評、總結異常豐富,所涉隸書的時間跨度由漢至明,涵蓋淵源、風格、類型、拓本、筆墨表現(xiàn)等論域,可謂是對清以前隸書問題的一次全面總結,深刻影響了此后隸書的發(fā)展路徑,為清中期的碑學勃興奠定了扎實基礎。然而,眾多論者在學術背景、知識系統(tǒng)、論斷依據(jù)等方面存在差異,諸家之說一時紛紜。本文以書家王澍的《積書巖帖》(圖1—4)為切入,結合其《虛舟題跋》《竹云題跋》等書學論著,試圖還原王澍較為完整的隸書觀念體系,并將其置于清初紛紜繁雜的隸書討論中加以考量。通過對核心論題的剖析,筆者嘗試呈現(xiàn)清初隸書討論的內在邏輯關系,并在清初書法的發(fā)展格局中分析其書學價值。

        一、《積書巖帖》與金石學視角

        王澍(1668—1739⑧),字若林,號虛舟、二泉寓客、良常,江蘇金壇人,康熙五十一年(1712)進士,官至吏部員外郎?!端膸烊珪偰俊吩u其曰:“本工書,故精于鑒別,而于源流同異,考證尤詳?!雹嵬蹁小短撝垲}跋》《竹云題跋》《淳化秘閣法帖考正》等,這些書論是其一生學書及鑒藏研究的成果匯總。他在注重刻帖的同時,亦留意金石碑版,并做了很多具有史學眼光和學術價值的探索。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王澍《積書巖帖》,又名《積書巖摹古帖》,該冊為王澍臨摹古碑帖的集合,后人依據(jù)作品年代重新排序裝池,凡60冊,自商周至南宋共計386件,包含碑帖總數(shù)多達828件⑩,附王澍自書題跋277則,是其“辨章學術、考鏡源流”的集中展現(xiàn)。王澍在《積書巖帖》的多處題跋中都明確記錄了臨摹時間,可知主要在雍正三年(1725)至雍正七年間完成。

        《積書巖帖》圖像與觀念兼具,是一個難得的書法史文獻樣本,其所昭示的書史價值有三。一、王澍為錢大昕眼中的清代金石三大家之一,集學者、書家、鑒藏家于一身。在京為官期間,王澍更是文人書法鑒藏圈中的關鍵人物,具有較強的影響力。他以書法實踐、書學研究(包含鑒定)等多方面的成就開領時風,“益耽書,名播海內”,“澍論書尤詳,一時所宗”?,他的書學主張代表了當時一批學者書家的典型立場——在維護帖學傳統(tǒng)的基礎上對新興碑學進行適當調適,亦即折中帖學與碑學,而非顛覆性的創(chuàng)變。二、全冊以臨摹、題識為主要內容,論說范圍約略涵蓋漢至明的眾多書家與重要作品,從實踐和理論兩個維度呈現(xiàn)出王澍通過反復臨摹、調適的方式梳理傳統(tǒng)、踐行古法的過程。這一過程正是他討論隸書問題及探索筆墨表現(xiàn)方式的依憑與參照。三、《積書巖帖》僅選擇了《西岳華山廟碑》《婁壽碑》《曹全碑》三種作為漢隸代表。此三篇跋語涉及拓本、漢碑審美體系及標準、漢唐隸書、隸書溯源、筆墨表現(xiàn)等內容,基本涵蓋了清初隸書討論的重要命題,并且在論述基礎和內在邏輯方面與《虛舟題跋》《竹云題跋》存在一致性。要言之,《積書巖帖》是研究清初書學以及碑學發(fā)展理路的典型樣本,它投射出書家面對大量新出漢碑資源時的困境與感奮,以及在全面梳理傳統(tǒng)經(jīng)典的過程中審視這些書跡資源,進而形成隸書闡釋的新思路。

        王澍在康熙六十年以善書而特命充五經(jīng)篆文館總裁官?,其擅長碑帖鑒定,故所閱、所臨漢碑當不在少數(shù),據(jù)王氏自述“余于隸書,未嘗一二為之”?,包括《乙瑛碑》《禮器碑》《尹宙碑》《夏承碑》《韓仁碑》《史晨碑》在內的多種漢碑都在他的視野之內。不僅如此,《昭代名人尺牘小傳》所收王澍《與季明書》載:“奉命??绷?jīng)四書篆文,凡內府收藏各種篆隸書盡皆發(fā)出,亦得略窺一二,此事胸中亦有頭緒?!???奔仁钦肀嬲`的過程,更是難得的開闊眼界的機會,顯然對王澍的書學研究發(fā)揮了重要影響。

        受當時金石學的影響,王澍針對歷代碑帖的題跋文字帶有考信求實的特征。例如,重視碑文的完整性是清初金石學家的普遍共識,因漢碑所負載的文本信息是金石研究的基礎,其完整與否直接影響碑文??焙徒?jīng)史訂正。王澍在《積書巖帖》漢隸三碑的題跋中有兩碑提及文字完整問題,他稱宋犖所藏宋本《西岳華山廟碑》“文甚完好,惟末行缺一兩字耳”?,稱初斷本《曹全碑》“正文完好無缺,唯碑陰缺一兩字耳”?。此外,他對金石學所關注的碑刻時代、存地、材質、形制等內容也多有涉及,尤其是在秦漢碑版的研究中,此類信息皆具體而翔實,多援引前代之著錄而詳加考辨。值得注意的是,因石刻時代久遠而漫漶不清,拓本同樣是王澍的重要參照物,有助他厘定筆畫、考訂碑文。

        在王澍關于漢隸的題識中,碑體形制、文字釋讀、碑文校勘以及與文獻的相互印證幾乎為通例,《積書巖帖》的漢隸題跋常涉及這些問題,《虛舟題跋》也隨處可見對碑文的考校與拓本異同的辨析,這既是當時金石學的基本規(guī)范,更是漢隸學術梳理的首要環(huán)節(jié)?!短撝垲}跋》著錄了《漢魯相為孔廟置百石卒史碑》,王澍結合文獻詳細考證了碑文事跡的經(jīng)過,指明魯相平在改元之后接續(xù)乙瑛申請設置百石卒史并為乙瑛紀功的過程。同時,他還以漢時簡古可頌之文風諷刺了清初文移奏牘的繁復不休?。同書中的《漢魯相韓敕孔廟碑》則結合其他漢碑文字以及《隸辨》《隸釋》《金石遺文錄》等材料對碑文予以細致考究,并通過拓本互校與文獻鉤沉明確了殘缺磨泐處的文字內容,還指出都元敬因未親至碑下目睹全文而導致的謬誤?。著眼于整個清代碑學的延展過程,金石學的知識體系與研究方法幫助篆隸厘清了諸多書寫層面之外的基礎問題,很大程度上促進了清代書學體系的完整與豐富,其訂正經(jīng)史之價值也賦予碑學在整個學術體系中的地位和意義,使其在學術層面上能夠與具有深厚傳統(tǒng)支撐的帖學形成并峙。

        金石考訂之外,王澍更重視碑刻的書學價值,這即是馮浩在《虛舟題跋》序言中談到的:“先生取上下數(shù)千載生平臨模舊跡各為題跋,考訂詳確,鉤元洞微,洵書家之秘苑也?!?金石學重視真?zhèn)螁栴},判定碑刻為真,進而才能與經(jīng)史互為印證,這是一種事實判斷。如上文所言,王澍雖然遵循金石學之研究規(guī)范,重視碑刻真?zhèn)危⒉痪心嘤诖?,而常做一種書法上的價值判斷:“余嘗說,論晉唐小楷于今日,但須問佳惡,不必辨真?zhèn)巍!?“去古既遠,真贗難辨,此仆論晉唐行楷,所以謂但當論佳惡,不須辨真贗者也。”?這種對碑帖真?zhèn)蝺?yōu)劣的辯證認識基于他的書史認識和臨池實踐,顯然與金石學家的宗旨有別。

        金石考據(jù)是清初學者重要的學術根基與治學方法。與顧炎武、朱彝尊以經(jīng)史為中心相比,王澍、孫承澤、楊賓等人雖不乏考訂之說,論述指歸則偏重書學價值的考索,兩種思路具有研究立場上的根本差異——前者藉金石訂經(jīng)史,后者則以金石助書學。正是自清初始,二者在彼此激蕩融通中各自延展,王澍一脈的書家延續(xù)為乾嘉時期的翁方綱。王澍是翁方綱非常關注的前輩書家,在翁氏的詩文題跋中,有數(shù)十篇涉及對王澍的駁斥或贊同?。翁、王二人在書學研究的視野與思路上有許多共通之處,尤其重視晉唐法帖與金石考辨。盡管在一些具體問題的認識上存在差異,但兩人的關注點有很多交集,他們對書史的關鍵環(huán)節(jié)在很多方面觀點一致。

        翁方綱所處的時代正是戴震、惠棟、王念孫等人將樸學推至極盛之時,在這樣的學術氛圍中,耽精金石書畫的翁方綱深入剖析了考據(jù)學與金石鑒賞之間的關系。他將考訂分為四種,即“有訓詁之考訂,有辨難之考訂,有校讎之考訂,有鑒賞之考訂”?。鑒賞之考訂主要針對金石與法帖書畫而言,在他看來,考據(jù)與鑒賞之間不存在從屬關系,不能因正經(jīng)訂史而忽略金石碑刻所具有的書法價值。在《自題考訂金石圖后》中,翁方綱詳細闡述了“考訂金石”與“鑒賞書法”的關系:

        不為書法而考金石,此欺人者也。彼固曰以訂證史籍為專務耳。夫金石之足考經(jīng)正史固然已,且夫集錄金石始于歐陽子,而歐陽之言曰“物嘗聚于所好”,此非以其書言之乎?然吾尚覺歐陽子之答石守道謂鐘王以下不足言書,此特過激之語。洪文惠作隸釋謂無一字好奇,而其續(xù)滂喜篇仍未免好奇也。夫學貴無自欺也,故凡考訂金石者不甘居于鑒賞書法,則必處處捃摭某條某條足訂史誤。金石文足訂史誤固時有之,然其確有證者,若唐年號“大和”誤“太和”、遼“壽昌”誤“壽隆”,似此之類則無可疑者。至于一官一地,偶有搘拄,茍非確有證據(jù),何以知史必非而碑必是乎?且即以篆變隸、隸變楷以來,上下正變之概,豈易罄陳而可忽視之乎?正惟力窮書法原委,而時或他有所證,則愈見金石文之裨益匪淺也。其書極丑劣而足證史事者,此特千百之一二而已。?

        翁方綱按功用與方法對考據(jù)學進行類型區(qū)分,既是學術內部細化發(fā)展的客觀現(xiàn)實,又是他對考據(jù)學知識系統(tǒng)的個人論斷。而他將“鑒賞之考訂”單獨標出,強調“鑒賞書法”的獨立價值,可謂北宋直至清初金石學滲透于書學的必然結果,亦為清代碑學奠定了學理基礎??娷鯇O正是看到了這一點:“國朝談金石者有二派:一曰覃溪派,精購舊拓,講求筆意,賞鑒家也,原岀宋人《法帖考異》《蘭亭考》等書;一曰蘭泉派,搜采幽僻,援引宏富,考據(jù)家也,原岀宋人《金石錄》《隸釋》等書。二家皆見重于藝林?!?從翁方綱回觀王澍,以碑學確立的視角循此溯源,王澍的金石學研究實有“導夫先路”之功。

        二、從金石學到書學:漢隸類型與典型

        為便于金石考據(jù)研究,也出于積累材料以資臨池的考量,王澍遇到精拓便設法臨摹。隨著目歷愈廣,加之書家身份的敏感,他對金石書法價值的體認逐漸深入。面對層出不窮的漢碑,王澍從梳理碑刻風格入手來嘗試建構漢隸書學體系。對此,他有三種不同的表述方式。一是直言風格類型?!皾h碑有雄古者,有渾勁者,有方整者,求其清微變化無如此碑(《禮器碑》——引者注)”?,明確將漢隸分為“雄古”“渾勁”“方整”三類。二是以風格引碑刻?!斗e書巖帖》列舉漢隸的三種風格類型,每種風格下以一碑為代表:“漢隸有三種。一種古雅,《西岳》是也;一種方整,《婁壽》是也;一種清瘦,《曹全》是也?!段髟馈贰秺鋲邸肥桃淹?,獨《曹全》完好無闕。三碑既足概漢隸,又皆漢碑所絕少,故余所臨止此三碑也。”?三是舉碑刻示風格。在《虛舟題跋》中,王澍“以《孔和》(《乙瑛碑》——引者注)、《韓敕》(《禮器碑》——引者注)、《史晨》三碑舉似學者,以為遒古莫如《孔和》,清超莫如《韓敕》,肅括莫如《史晨》,三碑足概漢隸”?。同書還提及“三碑,《乙瑛》雄古,《韓敕》變化,《史晨》嚴謹,皆漢隸極則……余故特舉此三碑,為書家楷則”?。在這里,“遒古”“肅括”“清超”和“雄古”“變化”“嚴謹”不僅是對漢隸風格的分類描述,更是王澍品評具體碑刻的重要標準。無論如何,王澍對漢隸風格的分類判定保持著相對一致,《虛舟題跋》中的“遒古”“肅括”“清超”、“雄古”“變化”“嚴謹”與《積書巖帖》的“古雅”“方整”“清瘦”在所指上雖略有差異,但彼此之間能夠形成內涵上的對應與互補,不過前者是對書體風神的概括描述,后者的“方整”“清瘦”則側重各碑的書體形質。細究而言,《虛舟題跋》中提及的漢碑是王澍為學習漢隸者提供的建議范本,故注重書體風神,舉其犖犖大者;《積書巖帖》所選則基于個人臨摹,著眼碑石的完好與否,因而更多地關注各碑的書體形質。

        圖5 朱彝尊 隸書五言聯(lián)紙本 123.5×29cm 貴州省博物館藏

        錢泳嘗言:“國初有鄭谷口始學漢碑,再從朱竹垞輩討論之,而漢隸之學復興?!?以朱彝尊為代表的學者書家在漢碑風格分類方面與鄭簠形成呼應。朱彝尊本人亦研習隸書(圖5),他早年以唐隸入手,及壯年看到日益增多的漢隸之后開始轉換路徑,在此過程中,他十分留意漢隸的風格梳理??滴醵哪?,他在《鴻都石經(jīng)》的題識中道:“漢隸凡三種:一種方整,《尹宙》《魯峻》《武榮》《鄭固》《衡方》《劉熊》《白石神君》諸碑是也。一種遒麗,《韓勑》《曹全》《史晨》《乙瑛》《張表》諸碑是也;一種奇古,《夏承》《戚伯著》諸碑是也?!而櫠际?jīng)》存字無多,而三者兼而有之,益悟中郎用筆之妙。”?鑒藏對書學的滋養(yǎng)是動態(tài)的,隨著目歷愈廣,觀念自會發(fā)生相應變化??滴跞拍?,朱彝尊看到宋犖藏《延熹華山碑》時又一次談及漢隸的類型:“漢隸凡三種:一種方整,《鴻都石經(jīng)》《尹宙》《魯峻》《武榮》《鄭固》《衡方》《劉熊》《白石神君》諸碑是已;一種流麗,《韓勑》《曹全》《史晨》《乙瑛》《張表》《張遷》《孔彪》《孔伷》諸碑是已;一種奇古,《夏承》《戚伯著》諸碑是已。惟《延熹華山碑》正變乖合,靡所不有,兼三者之長,當為漢隸第一品?!?這兩次關于漢隸類型的題識相隔十五年,其間的差別乃由不同的題識拓本所引發(fā)?!板冫悺弊?yōu)椤傲鼷悺保掖祟惖呐e例變動較大,增加了《張遷》等三例;兼眾長于一體者由《鴻都石經(jīng)》變?yōu)椤度A山碑》,后者更是被冠以“漢隸第一品”的贊譽。此外,萬經(jīng)《分隸偶存》中也有相關論斷:“至漢始有波偃挑剔,今所傳石刻班班可見。然如《北海景君》《衡方》《魯峻》《張遷》《武榮》等碑,微作挑法而方板遲重,猶存古意?!俄n敕》《孔宙》《孔靇》《孔褒》《曹全》等,則姿媚橫逸,巨細長短惟意所適,直開今楷書法門矣?!?以書寫技法與形態(tài)風格為標準,萬經(jīng)將漢隸分為“方板遲重”與“姿媚橫逸”兩類,后者在書體的演變中發(fā)揮了重要的過渡作用。

        朱、王二人皆是清初文化圈子中極具影響力的人物,萬經(jīng)也是清初隸書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們對漢隸風格的分類具有導向性和總括性,觀點傳播力很強,也容易引發(fā)議論。楊賓針對《鴻都石經(jīng)》提出對朱彝尊的質疑:“朱竹垞檢討曰:漢隸凡三種……《鴻都石經(jīng)》則兼三者而有之,益悟中郎之妙。余謂中郎碑奇古中兼流麗,不兼方整,況《尹宙》又豈方整者乎!”?書家對風格劃分的認知帶有相當?shù)闹饔^色彩,因人、時、背景等具體情況而異,往往是最具爭議之處。翁方綱在《曹全碑》的題跋中道出對朱、王二人分類的看法:“竹垞分漢隸為三種,虛舟亦以是碑與《華岳》《婁壽》分為三種。自后學平心論之,漢隸各有妙境,殊不必爾也?!?道光年間的金石學家呂世宜聲援了翁方綱:“蓋漢碑與唐碑異,唐工書者多,書碑者半出能書之手;漢或胥吏書之,故所傳有極拙者,然皆真率有古意。即以是碑與碑陰論,碑宕逸,陰精謹,莫能定其優(yōu)劣,何能分其門戶哉?”?古代書跡的優(yōu)劣趣尚歷來是容易糾纏不清的問題,若以嚴密邏輯來考量,清人的隸書品評時有自相矛盾之處,相似說法之間亦存在差異性。實際上,很多論說是即興而出,這也是題跋品評的言說特點。

        拋開爭論,綜合上述諸人的言說,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其中存在一些共性。三人的多種分類,幾乎每一種都出現(xiàn)“方整”一詞??梢?,至少在清初精通金石學的書家眼中,“方整”是漢隸中一類重要的形式特征。與之相對,當時還有一些人視“方整”為唐隸惡習,譬如汪琬對鄭簠的評價:“八分則直宗東漢,用筆既員且勁,深得古意,盡破自唐以來方整之習?!?針對這種現(xiàn)象,諸家對漢隸的分類可視為最有力的回應。郭宗昌、王宏撰、朱彝尊、孫承澤、楊賓、王澍、何焯等人對漢碑的論說中,出現(xiàn)頻率較高的關鍵詞是“古”“雅”?;傅山、郭宗昌、王宏撰都用“不衫不履”來形容漢隸自然超逸的風致?。而且,這一群體對漢隸的判斷并非唯古是尊,他們既看重碑刻的文獻價值,又重視藝術價值。可以看到,清初諸家的風格分類觀念共同發(fā)揮作用,在彼此激蕩之中形成了隸書的評價標準,古雅自然的風神是理想境界,其中對“古”的理解又是辯證的,文獻價值與藝術價值的兼顧顯示出金石學與書學的復合視角。

        朱、王二家的隸書風格分類之中,有一個現(xiàn)象值得注意——他們在分類之后會標舉一件兼?zhèn)浔娒赖淖髌纷鳛榈湫?。盡管所舉作品前后有別,但他們塑造經(jīng)典的意識是高度一致的。綜括眾家之說,《曹全碑》《禮器碑》《華山碑》是認可度最高的三件杰作?!恫苋份^為晚出,碑文的完整與清晰讓它迅速受到關注。顧炎武、林侗、楊賓、朱彝尊等人都表現(xiàn)出對此碑的激賞,王澍從保存效果方面認為,《西岳碑》《婁壽碑》原碑皆亡,最有借鑒價值的無疑是《曹全碑》。與此同時,此碑的廣泛傳播也為隸書的重振打開了局面。蔣光煦嘗言:“此碑一出,東南漸知有漢法矣?!?周亮工言:“《郃陽碑》(《曹全碑》——引者注)近今始出,人因郃陽而知崇重禮器,是天留漢隸一線,至今日始顯也。”?可以想見,在清初思考如何以筆墨表現(xiàn)漢法的困局之下,如見古人揮運之時的《曹全碑》使人眼前一亮。此碑不僅提供了一個好的漢隸范本,更重要的是為時人指示了追摹漢法的路徑,故而風靡南北。不僅如此,據(jù)日本學者大庭修研究,在江戶時代的中日貿易中,最早傳到日本的漢碑拓本就是《曹全碑》,時間為明和二年(1765)?。在當時,只有國內最為暢銷的拓本才會被篩選出來運往日本??v觀清人的品評,《禮器碑》得至譽最多,多贊為“冠冕”“漢碑之極”“第一”。王澍特別指出《禮器碑》的兼善眾美:“唯《韓敕》無美不備,以為清超卻又遒勁,以為遒勁卻又肅括,自有分隸來,莫有超妙如此碑者,則此碑實足并有《孔和》《史晨》之勝,千變萬化而不逾矩,更非《孔和》《史晨》所能盡而知。”?更進一步,他將《禮器碑》凌駕于諸漢碑之上,尊其為“隸圣”:“隸法以漢為極,漢隸以孔廟為極,孔廟以韓敕為極,此碑極變化極超妙又極自然,此隸中之圣也?!?可以說,從郭宗昌、葉奕苞、王澍到侯仁朔、郭尚先,通過他們的推舉延譽,《禮器碑》基本確立了漢碑之冠的地位。三碑之中,《華山碑》較為特別,唐宋時尚完好,至嘉靖年間,碑石毀于地震,世間僅存的幾種拓本成為藏家競相追逐的珍品,此碑拓本在清代受到追捧,陳奕禧、翁方綱、趙之謙等大家都有鉤摹臨寫的經(jīng)歷,金農著力此碑多年,有“華山片石是吾師”?之言。在王澍與朱彝尊的分類中,《華山碑》都占有重要位置。楊守敬云:“自朱竹垞極力嘆賞,推為漢碑第一,后儒群起而稱之,遂有千金之目?!?為了重塑經(jīng)典,清人多次重刻《華山碑》,此碑的拓本在清代后期作為重要的禮物流通于文化圈子之中。據(jù)施安昌考證,在四個流傳有序的《華山碑》拓本上,后人題跋、題詩和觀款共計有二百三十余條,涉及人物三百多個,最早一則是天啟元年(1621)正月十五日郭宗昌書于華陰本的題跋,最晚一則為1965年章士釗題于四明本的長詩?。眾人對漢隸風格的梳理,推出典型是對當時漢碑學習的一種導向性呼吁,類似于“二王”書作被尊為傳統(tǒng)帖學之經(jīng)典,重振漢隸同樣需要確立典范之作,供時人學習。

        王澍等人對漢隸類型的建構、對風格典型的描述表明,層出不窮的碑刻促使當時一大批浸淫于帖學傳統(tǒng)中成長起來的書家借助既有的帖學知識來理解新的書跡,對漢隸的風格類型予以系統(tǒng)整理與價值認定,他們所用的分類方式與描述概念多借自帖學系統(tǒng)。這些書家對漢隸典型的推崇同樣借鑒了帖學思路,亦如“鐘、張、二王”一般,《曹全碑》《禮器碑》《華山碑》等經(jīng)典漢碑的代表性、影響力和象征意義都是建構漢隸體系不可或缺的。

        三、漢隸入史:書史的綜合與辨析

        在風格分類和書風體系建構的基礎上,王澍進而以漢、唐書法為切入,指出漢碑的書法史意義?!斗e書巖帖》有跋文曰:“仆嘗說歐、褚自隸來,顏、柳從篆出,蓋古人作書必有原本。”?從書寫層面進行字體溯源的論說早已有之,自北宋金石學以來,伴隨學者視域的擴展,溯源篆隸之說成為書學中的常見論題。清初金石學的倡興以及越來越多的書跡出土,使得書家更加肯定篆隸的史學價值,進而展現(xiàn)出溯源具體化的論說傾向。唐楷祖于漢隸已是當時眾多書家的共識,王澍亦明晰漢隸之為“原本”的作用,認為褚遂良諸家出自漢隸,甚至還為《雁塔圣教序》找到明確出處:“今觀《圣教序》,有一筆不似曹全碑否?細意體之,見古人一點一畫定有據(jù)依,方知下筆之不可草草也?!?在《虛舟題跋》的漢隸討論中,王澍指出《禮器碑》為褚遂良的另一源頭:“褚公書實自《漢韓敕孔子廟碑》來,觀其用筆,寓勁健于清微,藏變化于妥帖,正與褚公《圣教序》等碑如出一手?!?王澍告誡時人“學褚須知其沉勁”,褚書“看似疏瘦,實則腴潤,看似古淡,實則風華,盤郁頓挫,運筆都在空際,突然一落,偶爾及紙,而字外之力,筆間之意,不可窮其端倪矣”[51],這與他對漢隸的理解相通。此外,他還認為鐘繇《賀捷表》、王羲之《蘭亭序》、楊曦《黃庭內景經(jīng)》以至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皆師法《禮器碑》,各得《禮器碑》一體而未屆精華。在《尹宙碑》跋中,王澍又一次強調其與唐人的關聯(lián)性:“《尹宙碑》筆法圓健,于楷為近,唐人祖其法者,斂之則為虞伯施,擴之則為顏清臣,可見古人能事,各有原本而能絕詣其極?!盵52]此說與古人之“諸家各得右軍之一體”[53]的觀念如出一轍。這種溯源類似于書史脈絡的梳理,旨在為初入研究視野的漢碑與傳統(tǒng)書法經(jīng)典之間搭建一種意義關聯(lián)。

        可以想見,面對大量的漢碑資源,如何將它們納入傳統(tǒng)帖學譜系之中,進而重新界定隸書在書史上的應有地位,成為清初書家面臨的挑戰(zhàn)和亟需解決的問題,因對隸書的歷史評價關乎隸書的當下重振。清人“以復古為解放”[54],在這方面做了大量的努力,主要集中于兩個方面。

        一是打通字體的關聯(lián)。晉唐以至元明,楷書因正體地位、行草因書寫便捷而獲得普遍使用,亦成為帖學傳統(tǒng)中的主流。宋以后的刻帖,篆隸近乎湮沒無聞。這種狀態(tài)顯然對隸書的社會接受不利,只有打通古今文字之間的內在關聯(lián)才有助于書史層面的融通。楊賓云:“篆、籀、八分、隸、正、行、草,總是一法。一者何?執(zhí)筆用意是也。六朝、初唐人,去漢、魏未遠,皆從篆、隸入手,所以人人知之。中唐以后,人分篆、隸、正、草為四途,以為學正、草者,可廢筆法?!盵55]以此為由,他指出《汝帖》的獨到之處:“《汝帖》不免割裂之病,然古意尚在,而多載秦漢以前籀篆分隸,尤非他帖可及?!盵56]何焯也提出類似的觀點:“正隸之法當與行草兼學?!盵57]楊、何二人是從書寫原理的層面打通諸字體的關系,與趙孟頫“用筆千古不易”之說異曲同工。這種溯源篆隸的研究旨趣是清人學術思維在書法領域中的滲透,至乾嘉時期臻于極致。如翁方綱所言:“士生今日,則經(jīng)學日益昌明,士皆知考證訓詁,不為空言所泥,于此精言書道,則必當上窮篆隸,闡繹晉唐以來諸家體格家數(shù),不得以虛言神理而忘結構之規(guī),不得以高談神肖而忽臨摹之矩。且楷承隸變,自必由方整以定其程,不得輕言圓美以開率易之漸,此則實關于士君子持躬涉世之正,所裨非細,豈徒為書道計哉?!盵58]正是在這種思路的帶動下,使得清代書法研究逐漸凸顯出知識化、理論化的發(fā)展趨勢。

        二是延續(xù)并發(fā)展了宋代以來的古今溯源思路。宋人開始在帖學內部進行討論,嘗試打破二王獨尊的局面[59],指出二王之妙因以篆隸為源,這一思路在清初得到了進一步發(fā)揮。書家將篆隸與晉唐書法打通,尤其指出隸、楷之間的傳承關系,巧妙利用審美趣尚的關聯(lián)揭示出漢唐書法的契合點。顧炎武有言:“初唐人作字尚有八分遺意,正書之中往往雜出篆體,無論歐虞諸子,睿宗書亦如此。”[60]姜宸英認為“欲學鐘王之楷而不解分隸是謂失其原本”[61],王宏撰指出《禮器碑》開唐人一派而漸致肉勝之弊[62],孫承澤認為《孔彪碑》開鐘繇法門[63],加之前述王澍所討論的《禮器碑》《曹全碑》與唐人楷書的淵源等,可見諸家不僅將漢隸視為上承李斯、曹喜,下啟晉唐古法的重要環(huán)節(jié),而且更是將之作為評定書風之古今高下的重要標準,直接呼應著楊慎的“今之學書者知有二王而不求二王之上”[64]之說。這樣的關聯(lián)明晰了漢隸在書體演變、書寫、書風及內在傳承幾個層面的意義,漢法自此成為隸書極則,可謂是清初隸書討論的重要成果。此前的隸書論說相對松散,且不成體系,漢隸在多數(shù)情況下僅為一標榜概念。自清初始,隸書研究逐漸形成相對獨立且豐富的理論體系,尤為重要的是具備了相應的闡釋框架。

        此外,清初的隸書討論很大程度上圍繞一個焦點問題展開,即漢唐隸書之爭。這既是對唐以后隸書發(fā)展的總結,也是諸家辨析漢唐隸書的切入點。明代之前,魏隸、唐隸相對更加流行,盡管對漢碑的討論或隱或顯地一直在場,但產(chǎn)生的實際影響有限。明代帝王十分喜歡唐明皇的隸書,這種導向使得唐隸在晚明以前都是重要的隸書范本。豐坊著《童學書程》,隸書范本首推唐隸,王世貞等人論書時不存在刻意的揚漢抑唐的傾向,晚明傅山、朱彝尊、鄭簠等人學書也都不是自漢隸入手。文徵明盡管標舉漢法,然而由他裒集所寫的明代重要隸書字典《漢隸韻要》,書中隸書方嚴整飭的面貌特點卻更接近魏隸和唐隸[65]。趙宧光顯然看到其間弊病:“近代隸書,頗謂淳雅,然皆倚真書為骨,而遙想漢法為之?!盵66]文氏改良的漢法以字典為載體,在缺乏對漢隸的全面認知之下理所當然地為時人勾勒出了漢法輪廓(圖6)。這種影響甚至波及清代前中期,乾隆帝便是一個有趣而典型的例子。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瓷胎洋彩御制詩圓筆筒(圖7)上的詩文為其所題,其中如“風”“飛”“飄”“爽”等字均出自《隸辨》《漢隸字源》[67]或文徵明書作,并非典型的漢隸寫法。清初書家在大量碑刻面前逐漸覺察到了漢法本真,回顧文徵明諸家的隸書時便產(chǎn)生了巨大反差,開始從源流和差異兩個層面展開對漢唐隸書的辨析。王澍明確提出:“漢唐隸法體貌雖殊,淵原自一?!盵68]漢唐隸書雖有形質差異,然傳承統(tǒng)緒一致,即隸書的精神恒久不變。此意在糾正時人對隸書“一涉方整,便目以為唐而厭棄之”[69]的誤解?!斗e書巖帖》在這方面與《虛舟題跋》高度一致,并進一步說明“方整、匾闊”并非區(qū)分漢、唐之標準,二者的差異基于精神,而非形質。唐隸并非如世人所言的一無是處,徐浩《嵩陽觀碑》和唐明皇《紀泰山銘》得漢人遺意,足資借鑒[70]??梢姡蹁鴱牟煌嵌让鞔_指出漢唐之間的遞承關系,并沒有因漢碑而否定唐隸,實則是在梳通隸書發(fā)展脈絡時又維護了這一傳統(tǒng)。

        圖6 文徵明 隸書《長恨傳并歌》(局部) 1529 軸紙本 156×32cm 鎮(zhèn)江博物館藏

        圖7 乾隆 隸書《御制詩六首》 1742 瓷胎洋彩御制詩圓筆筒 10.2×6.7×6.5cm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綜上,清初對漢隸的書史認定既要面對漢隸與唐隸之間的隸書內部問題,也要解決碑學與帖學之間的書史外部問題。對于前者,清人既抑唐揚漢,抬升漢隸的書史地位,又借漢唐隸書內在精神的一致性而維持隸書的歷史脈絡;對于后者,清人將鐘、王、歐、虞等帖學大家的書作追溯至漢隸,從表面敘事來看,漢隸成為帖學之基礎與源頭,實則隱含著借帖學抬升篆隸的創(chuàng)造性闡釋。經(jīng)此一舉,清人在隸書問題上調和碑帖,賦予碑學以書史上的合法性地位,解決了新興碑學與傳統(tǒng)帖學之間的異質矛盾。更重要的是,通過引碑入帖,清人重新認識帖學、碑學之內涵以及二者之間的書史關系,進而建構出一種新的書史譜系,為碑學的進一步發(fā)展奠定基礎。

        四、“不能沉痛”:對時人隸書的批評

        清初書壇,朝廷所倡導的“崇董尚趙”帖學傳統(tǒng)陳陳相因,冠以“古雅”之譽的漢隸遂日益風行。根據(jù)李放《皇清書史》及龔方緯《清民兩代金石書畫史》記載,乾隆之前善隸書者已成規(guī)模,往往是名家摹習在先,后進云合影從[71]。楊賓亦言:“近時學隸者皆有風氣,如顧云美學夏承碑而夏碑行,鄭谷口學郭有道而郭碑行,朱編修竹垞學曹景完而曹碑又行矣。豈果以人轉移耶,抑亦碑有以自取也。夏郭皆古奧,而曹則如插花舞女,姿致橫生,又萬歷間方出郃陽地中,字畫完好,見而愛之者在夏郭上。”[72]何焯《臨曹全帖》也提到“今人耳目好新”[73]。流風之中,除卻隸書范本的選擇轉向以新、奇為特點之外,創(chuàng)作觀念上的影響亦波及而來。

        在隸書討論中,時人的摹寫和創(chuàng)作亦是帶給隸書問題的現(xiàn)實挑戰(zhàn),書家鄭簠是其中一個爭議很大的人物(圖8)。作為隸書名家,鄭簠一生于漢碑用力極深,浸淫漢隸名品,尤以《曹全碑》為主建構出的隸書風貌迎合了清初尊崇漢碑的時風,得到了周亮工、朱彝尊、閻若璩等人的推重。周亮工從接續(xù)古法的角度指出鄭簠隸書的價值與影響,贊之“谷口鄭先生出,始大恢古人真淳之氣,令人稍稍知古法”[74]。朱彝尊與鄭簠志趣投合而交好,有詩云“金陵鄭簠隱作醫(yī),八分入妙堪吾師”[75]。閻若璩從文化高度給予鄭簠肯定,以書名將其列為“十四圣人”之一[76]。同時,鄭簠交游廣泛,輾轉各地參與訪拓、收藏活動,以拓片為紐帶結交了眾多學者、書家,其書作形成了強大的傳播效應[77]。在隸書創(chuàng)作上,鄭簠突出的筆墨情趣與明人形成強烈的視覺反差,迎合了大批追隨者的好奇心態(tài)。靳治荊看到了他的隸書與明末趙宧光的草篆在表現(xiàn)手法上的相通之處:“昔趙寒山篆如作草,一時推為獨步,今谷口于分書亦然,后世必有知而論定之者?!盵78]趙宧光以草入篆,突出筆法的寫意性,打破了長久以來篆書相對呆板單一的書寫范式,脫穎而出,鄭簠同樣注重點畫飛動之勢與筆墨情趣,并將其提煉為鮮明的特色。然而,正是這一特色將鄭簠推向爭議的風口浪尖。

        圖8 鄭簠 隸書浣溪沙詞1688 軸 紙本 173.6×89.6cm 上海博物館藏

        王澍是一個傳統(tǒng)經(jīng)典權威的維護者,對清初隸書時風持有不滿,認為“今作分書者,開口道漢,實則尚未夢見唐人腳底汗也”[79]。他對鄭簠的評價與周亮工、朱彝尊、閻若璩形成鮮明對比。《積書巖帖》的三則漢碑題跋中有兩則明確批評鄭簠。臨《婁壽碑》的跋中,王澍指責鄭簠違背隸書方勁古拙、斬釘截鐵的特點,將其視為“漢法大壞”[80]的罪魁禍首。臨《曹全碑》跋中,他直言鄭簠“多以弱毫描其形貌。其于曹全亦但得其皮毛耳。去古日遠,真?zhèn)鞔^,乃使此老冒一世盛名,可為一嘆也”[81]。在王澍看來,鄭簠之失是停留在字形層面的對波磔起伏的描頭畫角,最大弊病是徒具形骸而“不能沉痛”,即筆力不足,與陳奕禧稱鄭書的“晚復頹唐,不復力氣”[82]認識一致。不僅如此,王澍還看到鄭簠造成了盲目跟風者以偏概全的群體認知:“《曹全碑》不衫不履……在漢隸中別為一體。堪笑世之為隸者,以鄭谷口專力此書,吠聲耳食,遂謂漢法概于此碑,可為太息也。臨古人書,須抉入一步窺見其所以然,而不襲其貌,方有悟入處?!盵83]在王澍的隸書觀念中,漢法是一個完整的體系,《曹全碑》僅為其中一體,時人因鄭簠擅《曹全碑》而一葉障目,盲目追隨其形質,不知漢隸所以如此之理。

        對鄭簠隸書創(chuàng)作截然不同的評價,源于對漢隸古法的理解差異和對筆墨表現(xiàn)的觀念分歧。鄭簠癡迷漢碑訪拓,尤其講究摹拓效果,捶拓過程中對碑刻原貌的觀察體會自然成為他思考筆墨表現(xiàn)的一種參照。從某種意義上說,鄭簠的漢法觀念直接地從摹拓過程中建構起來,他對漢法的解讀偏重于從書寫層面對點畫、字形的表現(xiàn),以此來區(qū)別于元明隸書。與之不同,王澍的漢法觀念則以認識隸書的發(fā)展嬗變?yōu)榛A,注重在諸多漢碑面貌的共性之中提煉與古法傳承一致的內在精神。同時,王澍有著明確的筆墨表現(xiàn)體系,一反元明隸書的方板齊整,提倡用筆簡潔,去除文徵明筆下近乎程式化的修飾筆法,使作品結構盡量忠實于原拓,大小長扁變化自如。在特有的審美標準和書史認知體系的指引下,王澍以漢隸為源而客觀看待唐以后的隸書發(fā)展,并以相對中和的思想,結合訪碑考據(jù)帶來的漢法認知,建立了一套迥異于明人的隸書書寫方式。這種筆墨表現(xiàn)方法相較鄭簠而言略顯保守,即以平和自然的筆墨將漢隸古法轉譯出來,其差異固然與個人審美、學術背景等因素有關,也較為直觀地反映出王澍以帖學系統(tǒng)的方法探索漢隸書寫的過程,與其研究、闡釋漢隸的思路是一致的。

        可以說,關于鄭簠隸書創(chuàng)作的爭議是清初隸書討論在書寫表現(xiàn)層面的一個縮影。鄭簠的隸書創(chuàng)作既是王澍認識隸書問題、進行隸書研究、闡釋漢隸古法的現(xiàn)實挑戰(zhàn),又成為他隸書認識形成后的批評對象。王澍等人的批評反映出金石學、書法史雙重視角下的漢碑研究之于筆墨表現(xiàn)求變求新的不對應性。此時尚未解決好的筆墨表現(xiàn)問題為隸書的后續(xù)發(fā)展埋下伏筆,對漢隸古法理解與表現(xiàn)的差異也成為此后書家深入探索的方向。

        結 語

        清初的隸書討論以較為清晰的邏輯在紛雜的爭鳴中展開,無論是漢唐隸書的辨析、審美體系的建構,還是經(jīng)典譜系的提煉篩選,都為清中期的碑學崛起構建了全面的理論框架。在此過程中,集鑒藏家、金石學家、書法家于一身的王澍積極參與其中,諸如風格分類、漢唐隸書辨析、對鄭簠的評價、對筆墨表現(xiàn)的探索等重要議題,幾乎每一個都有他的聲音,這些論說對清初書法的走向產(chǎn)生了直接影響,成為乾嘉之后碑學討論的重要參照。借助王澍的書學著作,我們在當時的隸書探索中可以體察不同立場的反思與求變意識,認識不同書家群體的關注點,感知時代書風發(fā)展的動向,對了解清初隸書研究之于書寫觀念和書寫實踐的作用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著眼于整個清代書法史,清初隸書的討論與探索開啟了成就清人書法的曙光,以金石考據(jù)為學術依托的篆、隸、北碑書法研究,促使帖學為主導的書法史格局變得松動。在清初隸書討論的同時,對北碑的訪拓與討論也悄然展開,隸書討論中的內在邏輯,尤其是如何將漢隸納入書法史敘述的思路對此后北碑地位的確立做了很好的示范。乾嘉以降,人們開始關注北碑風格體系的構建以及如何使整個碑學體系與“二王”經(jīng)典譜系搭建起密切的意義關聯(lián)等問題,這些問題的解決在很大程度上借鑒了清初隸書討論的理論范式。

        ① 本文將考察視角放在清初,也即王澍生活的時段。按一般清史分期,清初下至乾嘉時期。政治史分期與文化史分期往往不能相契,具體到文化史、書法史、金石學的發(fā)展軌跡,乾嘉學術尤其是書風轉變之前的相關人物是筆者的考察重點。

        ② 明末清初,一批金石學家癡于探訪名碑古跡,這種集體行為與書法發(fā)展之間的互動關系,白謙慎、薛龍春等學者已有深入討論。參見白謙慎:《傅山的世界:十七世紀中國書法的嬗變》,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5年版;薛龍春:《鄭簠研究》,榮寶齋出版社2006年版。近年來亦不乏個案或專題研究,如王坤《朱彝尊與清初的訪碑活動》(《齊魯學刊》2016年第5期)、陳江《顧炎武金石研究之路向與影響》(《歷史教學問題》2018年第2期)、李以超《清代書學中的漢碑研究》(復旦大學2013年博士論文)、聶國強《朱彝尊金石書法研究》(中國藝術研究院2018年博士論文)、王文超《清初金石學研究:以著述、訪碑、品賞為中心》(吉林大學2020年博士論文)等。

        ③ 楊士奇:《東里集》卷一六,《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38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184頁。

        ④ 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588頁。

        ⑤[66] 趙宧光:《寒山帚談》卷上,《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16冊,第267頁,第270頁。

        ⑥ 宋琬:《贈鄭汝器歌》,《安雅堂未刻稿》卷二,《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05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99頁。

        ⑦ 清初,許多金石著錄中都涉及隸書討論,包括碑文、風格、優(yōu)劣、源流等方面。如傅山《霜紅龕集》、顧炎武《金石文字記》、葉奕苞《金石小箋》、林侗《來齋金石刻考略》、朱彝尊《金石文字跋尾》、楊賓《鐵函齋書跋》、郭宗昌《金石史》等。

        ⑧ 關于王澍卒年,《金壇縣志》載為乾隆四年(1739),而《歷代名人年里碑傳總表》記為乾隆八年。與王澍交好的方苞(1668—1749)為王澍撰《吏部員外王君墓志銘》,王步青(1672—1751)也曾撰《吏部員外郎族侄虛舟墓志銘》,兩篇墓志銘皆記錄王澍卒于乾隆四年,此二人所言較為可信,且與《金壇縣志》同,故筆者采用乾隆四年。

        ⑨ 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八六,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44頁。

        ⑩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積書巖帖》著錄件數(shù)為386件,但有時一件作品包含多件書帖,如臨《王羲之三帖》雖著錄為一件,實則三帖,故臨碑帖總數(shù)為828件。

        ? 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五〇三,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3887—13888頁。王澍不僅在實踐層面的篆隸楷行草書寫上并無偏廢,其對篆隸書的研究與筆墨表現(xiàn)的探索在清初開風氣之先。他的書學論著系統(tǒng)而深入,許多思想成為乾嘉以后諸家論書的重要參照,典型者如翁方綱,其論書及碑帖鑒定問題常以王澍觀點為參照或依據(jù)。

        ? 清史館編:《文苑傳》卷二八,清國史館稿本,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文獻編號701004638。

        ? 王澍:《竹云題跋》卷四,《石刻史料新編》第2輯第19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79年版,第13868頁。

        ? 吳修:《昭代名人尺牘小傳》卷一九,周駿富輯:《清代傳記叢刊》“學林類”49,(臺灣)明文書局1985年版,第286頁。

        ? 王澍:《臨〈西岳華山廟碑〉》,《積書巖帖》第3冊,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68][69][81] 王澍:《臨〈曹全碑〉》,《積書巖帖》第3冊,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52] 王澍:《虛舟題跋補原三卷》,《叢書集成續(xù)編》第97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88年版,第52頁,第54頁,第61頁,第60頁,第53頁,第60頁,第64頁。

        ? 馮浩:《序》,王澍:《虛舟題跋》,《叢書集成續(xù)編》第97冊,第74頁。

        ? 王澍:《臨〈曹娥碑〉》,《積書巖帖》第9冊,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 王澍:《臨〈王羲之官奴帖〉》,《積書巖帖》第11冊,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 《復初齋文集》卷二二《跋廟堂碑唐本》《化度寺邕禪師塔銘跋二首》《跋化度寺碑》等,《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55冊,第560頁。

        ? 翁方綱:《考訂論中之一》,《復初齋文集》卷七,《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55冊,第414頁。

        ? 翁方綱:《自題考訂金石圖后》,《復初齋文集》卷六,《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55冊,第408頁。

        ? 繆荃孫:《王仙舟同年金石文鈔序》,《藝風堂文續(xù)集》卷五,《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574冊,第230頁。

        ? 錢泳:《履園叢話》卷一一,中華書局1979年版,第286頁。

        ? 《宋拓熹平石經(jīng)殘石拓本》,故宮博物院藏。朱彝尊此跋,楊賓亦有著錄,文字略有出入:“漢隸凡三種。一種方正,《尹宙》《魯峻》《武榮》《鄭固》《衡方》《劉熊》《白石神君》諸碑是也。一種流麗,《韓敕》《曹全》《史晨》《乙瑛》《張表》諸碑是也。一種奇古,《夏承》《戚伯著》是也?!而櫠际?jīng)》則兼三者而有之,益悟中郎之妙。”(《偶筆識余》,《大瓢偶筆》卷八,《中國歷代書畫藝術論著叢編》,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7年版,第617—618頁)

        ? 朱彝尊:《金石文字跋尾》卷二,《叢書集成續(xù)編》第91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88年版,第719頁。

        ? 萬經(jīng):《分隸偶存》,《叢書集成續(xù)編》第98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88年版,第344頁。

        ? 楊賓:《偶筆識余》,《大瓢偶筆》卷八,《中國歷代書畫藝術論著叢編》,第617頁。

        ? 翁方綱:《兩漢金石記》卷一一,《石刻史料新編》第1輯第10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82年版,第7361頁。

        ? 呂世宜:《愛吾廬筆記》卷下,《愛吾廬匯刻》,廈門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127頁。

        ? 李放:《皇清書史》卷二九,《叢書集成續(xù)編》第99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88年版,第618頁。

        ? 郭宗昌《漢韓明府叔節(jié)修孔廟禮器碑》:“其字畫之妙,非筆非手,古雅無前?!保邸督鹗贰?,《叢書集成新編》第49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84年版,第93頁]王宏撰《孔季將碑跋》:“樸雅有余,良以其時古耳?!保邸俄讫S題跋》,《叢書集成新編》第51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84年版,第699頁]孫承澤《司隸校尉魯峻碑》:“其所存字分法勁拔古雅,漢石之佳者?!保ā陡愉N夏記》卷五,《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26冊,第57頁)何焯《義門題跋》:“觀其用筆淳古,使人追想東京文物之美?!保邸秴矔尚戮帯返?2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84年版,第1頁]

        ? 郭宗昌《漢韓明府叔節(jié)修孔廟禮器碑》:“益知漢人結體命意錯綜變化,不衫不履非后人可及?!保ā督鹗贰罚秴矔尚戮帯返?9冊,第95頁)王宏撰《書鄉(xiāng)飲酒碑后》:“唐人規(guī)模之而結體運筆失之矜滯,去漢人不衫不履之致已遠?!保ā俄讫S題跋》,《叢書集成新編》第51冊,第700頁)傅山《漢隸之妙》:“漢隸之妙,拙樸精神……細細丁補,風流轉折,不衫不履,了更嫵媚。”(《傅山全書》卷四五,山西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333頁)

        ? 蔣光煦:《別下齋書畫錄·鄭谷口臨曹全冊》,《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084冊,第440頁。

        ? 周亮工:《賴古堂集》卷二〇,《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184冊,北京出版社1997年版,第678頁。

        ? 大庭脩『江戸時代における唐船持渡書の研究』(關西大學東西學術研究所,1967年)714頁。

        ?[83] 王澍:《虛舟題跋》卷九,《叢書集成續(xù)編》第97冊,第134頁,第131頁。

        ? 金農:《魯中雜詩》,雍琦點校:《金農集》,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18年版,第91頁。

        ? 楊守敬:《激素飛清閣評碑記》,《石刻史料新編》第4輯第1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2006年版,第195頁。

        ? 施安昌:《漢〈西岳華山碑〉紀事》,《中國書法報》2019年7月2日。

        ? 王澍:《虛舟題跋》卷九,《叢書集成續(xù)編》第97冊,第132頁。此處與《積書巖帖》的不一致并非一時興起之言,筆者更傾向于理解為王澍通過臨寫來探索楷書筆法的淵源,這既是對漢隸書法史意義的思考,也是對筆法嬗變理路的梳理。且《曹全》《禮器》二碑在類型劃分中被目之以“清瘦”“清超”,與《雁塔圣教序》的清麗、剛勁極易貫通。

        [51] 王澍:《虛舟題跋》卷四,《叢書集成續(xù)編》第97冊,第100頁。

        [53] 李煜:《書評》,《全唐文新編》卷一二八,吉林文史出版社2000年版,第1440頁。此論是否為李煜所作,尚存爭議。

        [54] 梁啟超:《清代學術概論》,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7頁。

        [55] 楊賓:《論學書》,《大瓢偶筆》卷六,《中國歷代書畫藝術論著叢編》,第551頁。

        [56] 楊賓:《鐵函齋書跋》,《叢書集成新編》第51冊,第688頁。

        [57] 何焯:《綠陰亭集》,《叢書集成續(xù)編》第97冊,第402頁。

        [58] 翁方綱:《跋董文敏論書帖》,《復初齋文集》卷三二,《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55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656頁。

        [59] 北宋時期,蔡襄、黃庭堅等人均有此類論述。蔡襄言:“予嘗謂篆隸正書與草行通是一法,吳道子善畫而張長史師其筆法,豈有異哉。”[《佩文齋書畫譜》卷六,《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19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209頁]黃庭堅云:“史孝岑出師頌數(shù)字頗得草法,蓋陶冶草法悉自小篆中來。”[《山谷題跋》卷四,《叢書集成新編》第50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84年版,第460頁]

        [60] 顧炎武:《景龍觀鐘銘》,《金石文字記》卷三,《石刻史料新編》第1輯第12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77年版,第9240頁。

        [61] 姜宸英:《湛園題跋》,《石刻史料新編》第2輯第38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82年版,第403頁。

        [62] 王宏撰:《孔季將碑跋》,《砥齋題跋》,《叢書集成新編》第51冊,第699頁。

        [63] 孫承澤:《博陵太守孔彪碑》,《庚子銷夏記》,《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26冊,第56頁。

        [64] 楊慎:《墨池瑣錄》卷一,《叢書集成新編》第52冊,第549頁。

        [65] 文徵明隸書的取法來源,有鐘繇、虞集、歐陽詢等說,對他這樣一位精于鑒藏的書壇巨擘來說,漢碑拓本及唐以后的隸書都可以成為取法的資源,其亦會受到宋元人“方勁古拙,斬釘截鐵”觀念的影響。白謙慎指出,文氏隸書風格受到唐楷審美經(jīng)驗的影響(《傅山的世界:十七世紀中國書法的嬗變》,第236頁),筆者認為文徵明的性情與自我書風建構的設想同為重要的影響因素。

        [67] 這兩部字書雖有功于書史,但時代與目歷帶來的局限還是較為明顯,翁方綱、錢泳等人均指出了這兩部字書的謬誤。

        [70] 王澍:《唐徐浩嵩陽觀碑》,《虛舟題跋》卷五,《叢書集成續(xù)編》第97冊,第103頁;《唐明皇紀泰山銘》,《竹云題跋》卷三,《石刻史料新編》第2輯第19冊,第13848頁。

        [71] 參見李放:《皇清書史》,《叢書集成續(xù)編》第99冊;龔方緯:《清民兩代金石書畫史》,江蘇鳳凰出版社2014年版。

        [72] 楊賓:《鐵函齋書跋》,《叢書集成新編》第51冊,第694頁。

        [73] 何焯:《隱綠軒題識》,《石刻史料新編》第3輯第38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82年版,第673頁。

        [74] 周亮工跋:《鄭簠臨曹全碑等》,《中國古代書畫圖目》第22冊,文物出版社2000年版,第168頁。

        [75] 朱彝尊:《贈鄭簠》,《曝書亭集》卷一〇,《四部叢刊》集部1691冊,景上海涵芬樓藏原刊本。

        [76] 閻若璩:《又與戴唐器》,《潛邱札記》卷五,《清代學術筆記叢刊》第5冊,學苑出版社2005年版,第201頁。

        [77] 薛龍春認為,鄭簠能夠獲得眾多集中贊譽,有兩個因素,一是隸書在當時有著很高的社會關注度,二是其人的書寫風格與書寫狀態(tài)有很強的視覺沖擊力(《鄭簠研究》,第105頁)。

        [78] 靳治荊:《思舊錄》,《叢書集成續(xù)編》第258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88年版,第98頁。

        [79] 王澍:《虛舟題跋》卷五,《叢書集成續(xù)編》第97冊,第103頁。

        [80] 王澍:《臨〈婁壽碑〉》,《積書巖帖》第3冊,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82] 陳奕禧:《隱綠軒題識》,《叢書集成新編》第51冊,第67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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